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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勇闯天涯【作者:天子】(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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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这一天终于来了

  初春的夜晚,天气依然寒冷,拥有两千年历史的南城格外寂静,若不是城里城外驻扎重兵,火把下来回巡逻的哨兵呼吸都带出团团雾气,谁也不会把这座静谧的古城与战火联系在一起。

  素有“赣地名府、抚郡望县”之称被誉为“踞八闽之咽喉、控百粤之襟带”的南城位于江西东部,严格来说属赣东地区中心区域,由于国共战争长时间频繁进行,此地被国民党剿总司令部定为围剿部队的中心区域,也是前三次围剿时期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向赣南进攻的集结地。

  此次围剿,中路大军的前敌指挥部就设在南城的县衙大院里。

  俞济时率领四个团于傍晚七点顺利抵达南城以北四点五公里的万坊镇,鉴于城内挤满了中央军各部队,俞济时不愿去凑这份热闹,果断命令麾下四个团就地驻扎。

  驻扎万坊镇担任后方警戒任务的第八十团团长是黄埔二期生,看到黄埔学长俞济时和陈式正高兴不已,当即让出所有营房,与一群毕业于黄埔各期的师兄弟们簇拥着俞济时和陈式正几个学长,率领所部快速返回城内。

  担任前敌总指挥统辖四个师的陈诚、第九师新任师长李延年、第十八军副军长兼第十一师师长罗卓英等将校早已接到消息,见到俞济时等人非常高兴,当即摆酒设宴,边喝边谈,所以俞济时返回本部驻地时,已是深夜十点。

  早被征用的万坊镇最富有人家的大院正堂里,洗完脚的陈式正对着马灯挑破脚下走出的水泡,一边干一边龇牙咧嘴地叹气,悔不该一时斗气逞能,咬着牙与吴铭一起徒步行军六十多公里,累个半死不敢吭声也就罢了,脚下还磨出四个大水泡。

  洗完澡的俞济时精神抖数,坐到陈式正对面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示意奉上热茶的副官去休息,望着陈式正脚下被挑破的血泡乐得不行:“有马不骑,自作自受。”

  陈式正埋怨道:“谁会想到下达提速的命令后,吴铭团除了两个侦察排和几个传令兵之外,还是没有一个人骑马,就连吴铭的那匹丑马背上也都驮着四箱弹药,其余军官的马上不是托着武器弹药就是伤员,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好意思骑马吗?”

  俞济时哈哈一笑:“这个吴铭真不简单啊!沿途的突前侦察和两翼警戒做得比我预料的还要好,行军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虽然速度很快却比往日轻松得多,就连其他几个团长都不抱怨了,对吴铭和他的五团心服口服啊!”

  陈式正停止动作,难得地夸奖道:“之前总以为吴铭的带兵水平,是浙江保安部队出于政治需要吹出来的,而且跟随你上任之后,发现全省推广的所谓新式训练法,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没想到吴铭和他的团功底竟然这么扎实,通过六天的行军观察,吴铭团的综合表现非常优秀,各方面都不在我中央军任何一支精锐部队之下,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恐怕只是缺少实战经验了。”

  俞济时微微点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刚才我在后院听到你骂人,怎么回事?”

  “吴铭这家伙突然来了,索要前线军情通报和布防图……我给他了,但要求他明天一早把地图送回来。估计他一直等我们,所以我们刚回来没多久他就到了,这家伙为人方面不怎么样,但是勤恳敬业这一点儿还是令人钦佩的。”

  陈式正说完叹了口气,静静观察俞济时的反应。

  俞济时忽然问道:“你说这家伙是怕死,还是未雨绸缪?”

  陈式正想了想:“这家伙不像怕死之人,他麾下那群营连长也很彪悍,之所以等我们索要地图,估计是想提前了解战局,力求心中有底吧……对了,马参谋长跟吴铭去了万坊镇,估计要和吴铭讨论战局,看到出马参谋长很器重吴铭,两人之间的关系相当好。”

  俞济时端起茶杯默默喝茶,沉思良久低声问道:“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辞修将军(陈诚)不是提到侧翼地形复杂令人头疼吗?听他的意思,再结合战报分析,西面十公里外的山间通道还没有控制住。”

  “我悄悄询问坐在身边的三十一旅旅长黄维,他解释说西面的白果寨和茅排岭有两条小路,一条沿着穿过群山的小河由北向南逶迤延伸,另一条是自古就有的山间通道,以茅排岭为中心连同四方,贩卖山货的马帮和小商贩络绎不绝。”

  “最近驻守那地方的一个营守军频频遇袭,搞不懂共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很可能还有没发现的其他小道,所以我们的侧翼始终存在隐患。”

  陈式正立刻猜出了俞济时的想法:“西面方圆百里均是群山延绵的复杂地形,大部队行军极其困难,如果遇到战斗,超过一个团就无法摆开,如果我没记错,茅排岭西面是敌我态势犬牙交错的宜黄和龙溪镇一线,直线距离均在二十五公里之内,根据最新战报,共军主力军团很可能就隐藏宜黄至龙溪之间,或者之南,你的意思是替主力各师堵住这个缺口?”

  俞济时点点头:“从目前的敌我态势来看,短时间内没我们什么事,既然这样,何不替铭三兄以及各主力部队分忧呢?西面方圆五十里沟壑纵横,山高林密,因此频繁遭到小股共军的袭扰,但相应地,遭遇大股共军攻击的可能性也很低,比较适合我们这支没上过战场的部队,我想,能做多点是一点,让部队出去磨练磨练,总比呆在这地方毫无作为要好吧?”

  陈式正有些犹豫:“我们四个团已被当成后勤保障部队使用,负责后方二十公里的运输线安全和侧后警戒,在危难之时充当预备队使用,若是主动要求分担侧翼的防务,还需要和前敌指挥部商量,布防方案和各团防务也需要更改。”

  “如果只抽调一个团到西面去补窟窿呢?”俞济时笑问。

  陈式正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抽一个团就没问题了,共军历来不讲章法,熟悉地形神出鬼没,其主力很有可能从宜黄方向摸过来啊!要是这样的话,把拥有剿匪经验精于山地作战的吴铭团调过去,远比擅长阵地战和攻坚战却没有山区作战经验的主力部队更有效,眼下也只有吴铭的五团能担此重任,做好了能解除主力各师的侧翼之忧,便于各部集中精力寻敌主力作战,也是一大功劳啊!”

  俞济时哈哈一笑:“你和我想到一块了,快把鞋子穿上,我把地图找来,一起合计合计。”

  俞济时和陈式正挑灯热议的时候,位于镇西两公里外黎家坪的五团临时驻地里,参谋长马致斋、五团长吴铭和他的营连长们,也在高挂的马灯下热烈讨论。

  马致斋非常喜欢吴铭团的集体气氛,更欣赏吴铭和他的军官们数年坚持下来的战前讨论和战后总结制度,虽然在讨论过程中他的话语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倾听大家的意见,权衡每个军官的水平,但他还是对吴铭团各级军官较高的军事素质暗自赞叹。

  深夜十一点半刚过,事务繁多的马致斋告辞离去,吴铭看到累了一天的麾下军官还没有睡觉的意思,还想针对敌我态势展开大部队攻防推演,干脆直接轰走,只留下戴子辰领着一群参谋复制地图,然后和团参谋张东宁、一营长尹涤中一起出去查哨,丝毫不知道只想着过过嘴瘾看热闹的本部,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次日一大早,接到通知的吴铭带上团参谋张东宁,匆匆赶到镇中的临时师部出席紧急会议。

  半个小时后,满肚子不愿意的吴铭缓缓站起,在二十几个眼神复杂的将校注视下,非常平静却又非常郑重提出三个要求:“属下有三个要求,后勤供给必须得到保障,增加弹药下拨,还需要带走一半医护人员!”

  心情大好的俞济时当即答应下来,还慷慨地多给吴铭十挺新崭崭的捷克轻机枪,但也提出个吴铭无法拒绝的要求:“五团必须留下一部电台和一个无线电小组配属师部,便于相互联络和战情通报。”

  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七日中午一点,这是吴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浙江保安第二师第五团八百八十二名官兵,在俞济时等人的送别下,排着整齐的队形默默走进西面的大山里,在前方危机四伏的崇山峻岭之中,有无数看不见却随时可能突然暴起和他们拼命的红军将士在等着他们。

  遥望五团官兵逐渐远去的队伍,副参谋长陈式正转向马致斋低声问道:“五团的特务连哪去了?”

  马致斋心想现在你才记得令你印象深刻的特务连啊?但还是客气地回答:“吴铭领取任务回来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特务连派出去展开侦查警戒,便于全团能够以最快速度向目的地行进,团参谋张东宁也领着一个参谋小组提前出发了,与驻守白果寨一线的友军联络,提前做好换防的准备。”

  陈式正默默点头,俞济时则大声赞道:“吴团长行事周密,干净利落,值得我们各部学习!我建议,在全师各部推广吴铭团的行军规范和战前准备方法,各团都要发动起来,挑选精兵强将,尽快组建自己的特务排,要军饷我给军饷,要装备我给装备,但必须保证三天之内办好!”

  众将校吃了一惊,齐齐望向大步走向战马的俞济时,马致斋与陈式正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跟随而去,留下一群团长团副在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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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新来的白匪不简单

  茅排岭是个拥有近千年历史的山村,全村两百三十七户人家,男女老少总共九百余口,从南、西、西北三个方向奔流而来的三条小溪在村子东侧交汇,放眼望去,青山绿水翠竹环抱,稻田延绵土壤肥沃,山边缓坡上也种满了果树,若不是战争的原因,山清水秀的茅排岭村堪称安详宁静的世外桃源。

  三月十七日下午四点,茅排岭的村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远处紧张观看两支军队进行换防,驻扎此地半个多月的五百余中央军似乎很高兴,与新来的近千名身穿灰色军装的官兵匆匆见个面就离开了。

  新来的官兵没有村民们担心的四处乱窜,也没有横蛮地闯进任何一家要求提供军粮,而是集中在村子东头的大晒坪上休息。

  疑惑间,只见十几个和士兵一样打扮却腰挂短枪的军官聚在一起,不时对着村子和南、北、西三个方向指指点点,完了又围着地上的一张纸地图商议起来,吓得村民咳嗽都不敢大声。

  没多久,一名长相和气的年轻军官大步走出晒坪,来到村口的祠堂前停下,向吓得脸色发白的一群村民敬个军礼,用地道的赣东话大声问道:“本人是左路军第五团参谋张东宁,请问哪位是村长?”

  “老朽就是。”

  站在最前头的村长连忙上前作揖:“老总,之前被大军征用的祠堂和村中民房都还空着,只是粮食不多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都没余粮啊!”

  张东宁愣了一下,很快咧开嘴笑道:“老叔,我们不需要乡亲们的粮食,也不会住进祠堂和任何一户人家,我们自己带着粮食,如果需要别的什么,我们会出钱买,但今明两天我们需要砍些竹子和树木,估计还要炸掉南面两里河湾处的一些石头建座木桥,还要在村口各方向搭建营房工事,这些东西我们就不给钱了,行吗?”

  村民们哪敢相信官兵这么好说话,唯有年逾半百见多识广的村长疑惑地问道:“这么冷的天,不住村子里,你们长官不生气?”

  吕魁元笑道:“我们吴长官让我带他向乡亲们问好,顺便问一下乡亲们,谁家有腊味或者板栗、淮山和山薯什么?有的话可以卖给我们,有多少要多少,乡亲们平时卖多少钱,我们就给多少钱,全用银元银毫,童叟无欺,绝不让乡亲们吃亏,如果乡亲们不怪罪我们砍下一些树木的话,我们愿意拿出一百斤精盐补偿乡亲们,怎么样?”

  “一百斤精盐?”

  “这、这这……”

  祠堂门口响起一片吸气声,这年头别说精盐,就是粗盐也被管制,深怕落到红军手里,如今这位老总一开口就送出一百斤精盐,如此天大的人情让所有乡亲都觉得不可思议,呆呆望着和颜悦色的张东宁说不出话来,更不敢答应这优厚得难以相信的条件。

  张东宁见状,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干脆敬个礼告辞离去,返回晒坪向吴铭汇报。

  吴铭只是点点头,命令一营长尹涤中率部开往南面的一公里的河湾处,立即砍伐竹木沿山脚隐蔽处搭建营房,命令机炮连前往村子西口,命令工兵连前往村子西北路口,尽快扩建和加固两处防御工事,各连炊事班到位后立刻埋锅做饭,挑选会说赣东话的官兵拿上钱,向村中乡亲购买腊味和山货,能卖多少是多少,但绝不能强求。

  部队迅速集合,各部长官率领各自的营连快速离去,不到十分钟,宽阔的晒坪上只剩下团部五十余名官兵和特务连的一个排,官兵们打开地上的一溜大包袱,在数百乡亲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沿着祠堂外墙搭起一溜整齐的帐篷。

  次日天没亮,担心一夜的乡亲们突然被几声嘹亮的军号吓着了,悠扬的号声尚在群山中回荡,阵阵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骤然响起,胆子大的村民包括一夜没睡的村长在内,不约而同披上棉袄走出家门,尚未走到村子东口,就被阵阵歌声吓得停下脚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打胜仗……”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毛腿,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啊——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此起彼伏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豪迈的歌声打破山村的宁静,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这从未见过的新奇事,彻底让父老乡亲迷糊了,家家户户大门洞开,老老少少聚在一起,惊讶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一千新来的官兵与之前的所有军队都迥然不同?

  随着打探消息的人不断回来,令村民们惊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传播开来:

  昨晚村西口的老周家壮着胆子卖给官兵四只腊兔子,真换回了一个银元加两角银毫;村东老五家媳妇卖出一大袋板栗,同样拿到足额的银钱,今早听那个和气的伙头军说,他们的团长高兴之下亲自煮来吃了。

  另外,村西和西北口的两道拒马变成了六道,拒马后侧的山脚处,用沙包和大木桶垒砌的三高两低五座工事,牢牢封死向西向北的通道;村子南面的河湾处,堆满了新砍下的大木头和碗口粗的毛竹,看样子这队官兵不但要在河湾处搭房子,还要架起座木桥通往东岸的白果寨,那里同样有百余名官兵,同样在两山之间砌起了几座沙包工事,封死了村南唯一一条通向县城的道路……

  议论纷纷的数百乡亲中,有位长得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由始至终没说话,他站在人群外圈听了半个多钟头,趁没人注意悄悄走向村长家门,进门后向村长的老婆和儿媳恭敬问候,坐下来安静等候村长回来。

  直到日上三竿,前去与官兵会面的村长才回到家中,看到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坐在草墩上乐哈哈望着自己,禁不住幽幽一叹坐到汉子旁边,接过儿媳递来的烟袋慢慢装上烟丝,看一眼含笑划燃火柴的汉子,无可奈何地把烟斗移到火苗上。

  老村长猛吸几口,徐徐吐出口悠长的烟雾,皱起眉头担忧地说道:“刚才官兵真的把一百斤精盐送给我们了,我让老七几他们个挨家挨户分下去,得志啊,这队官兵不简单啊!”

  “叔,你说说怎么个不简单法?”中年汉子问道。

  老村长看着中年汉子的眼睛:“你自己没听到他们的事?”

  中年汉子点点头:“听到了,他们不欺负父老乡亲,不像其他白狗子军队那样强横地住进祠堂和各家各户,自己在村外搭建草棚,还有,他们买卖公平,听军号声、口令声和跑步的脚步声,看得出他们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确实和之前的白狗子不一样。”

  老村长把目光投向前方的火塘:“我回来之前,到村东的老五家去了一趟,官兵的两个军医正在给老五他娘治打摆子,听说五个大洋都买不到的奎宁都用上了,还不收老五家一分钱,两个医官都很和气,看得出是大地方来的人,学的是西医。”

  中年汉子微微吃惊:“叔,你听清楚了?真是奎宁?”

  “虽然这两年我不出去走动了,但是奎宁这玩意我还是知道的,不比你这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的半桶水懂得少。”老村长不悦地瞪了中年汉子一眼。

  中年汉子终于担忧了:“这么说,他们真是善待父老乡亲了,村里人还不得被他们乱了人心?”

  老村长叹一声:“这队官兵与以往所有官兵都不一样,每个人说话都很和气,没有一个人动用村里的任何东西,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走进任何一户人家的大门,连买山货也站在门口等着,给完钱就走,水都不喝一口,比你们红军做得还要好啊!”

  “得志你说,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去算计他们?对了,你托我打听的事打听到了,这队官兵总共一千人出头,团长姓吴,听口音是南昌人,会说好听的官话,但不知是哪一部,据说是前敌指挥部直属部队。”

  “左路军直属部队?这么说,确实是从南城开来换防的?”

  中年汉子知道南城是国民党中央军中路军的前敌指挥部,前敌总指挥是中央军第十八军军长陈诚,如此说来,前来换防的这个团很可能是陈诚麾下的主力团,可如今中央军主力官兵都是黄绿色军装,新来的这个团却还是灰色军装,这一区别又让中年汉子迷糊了。

  老村长敲掉烟锅里的烟灰,再次转向沉思的中年汉子:“听说这队官兵没有大炮,但是机枪很多,刚才我在他们那个团长的帐篷外面,还看到几个身背机关枪的官兵牵着三条大狼狗,比狼还凶,怪吓人的,我估摸着最轻也有七八十斤一条。”

  中年汉子大吃一惊:“难道是传说中的德国大狼狗?他们怎么会有大狼狗?用来干嘛的?”

  老村长又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狗又不会说人话,我哪知道它是中国的还是德国的?至于用来干什么就搞不懂了,可除了看家和打猎,还能干什么?”

  中年汉子猛然醒悟:“不行,叔,我得赶紧走,否则来不及了。”

  “等等!”

  老村长一把拉住他:“你真要带着红军打回来啊?也不怕伤了村里人?哪怕不伤人,村子外边的庄稼还要不要了?”

  中年汉子着急地摇摇头:“我只把消息传回去,是否打回来不是我能做主的,之前驻守此地的白狗子只有一个营,现在变成了一个团,看样子敌人恐怕察觉到什么了,不行!我得马上把消息带到南面去,否则要有大麻烦啊!”

  “村长在家吗?我们团长来看望您老,顺便和你商量件事。”门外传来了那位年轻老总熟悉的声音,密集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中年汉子眼看走不掉,连忙躲到老村长侧后,垂头弯腰做出一副怕事的样子,看到老村长把三位身材高大文质彬彬的军人热情迎进来,愣了一下连忙端起一旁的小椅子递过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椅背,中年汉子连忙抬头,看到一双幽深得令人心悸的眼睛盯着自己,竟吓得猛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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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阴差阳错

  吴铭对被吓坏了的中年汉子歉意地笑了笑,把椅子放在火塘前方一米多的地方,恭敬地请老村长先坐下。

  寒暄几句,吴铭掏出包香烟敬老村长一支:“打扰您了老叔,有件事需要向您老解释一下,为确保我军主力部队的侧翼安全,从今天起,我们需要对往来人员进行检查,同时需要全村父老乡亲的名单,以便核对进出人员,防备共军的探子混进来搅乱本地的安定生活。”

  老村长大吃一惊:“我们村很多人和周边村子都是亲戚,而且来往商人也多,要是封死了,不方便啊!”

  “老叔误会了,我没说封死啊!只是来往之人需要检查询问,我们绝不会为难父老乡亲,更不会干那些敲诈勒索的勾当,希望老叔多多支持!”吴铭耐心解释起来。

  老村长只能点头:“那好吧,我家里就有全村的户籍名单,这就给长官拿来。”

  “谢谢老叔,户籍名单我们不拿走,我让人抄一份就行了。”吴铭示意张东宁把门外的两名参谋叫进来。

  老村长很快拿来名册,张东宁领着两名参谋迎上去,接过名册就在一旁的矮桌上抄写起来。

  吴铭请老村长坐下,转向坐在斜对草墩上的中年汉子问道:“这位老哥贵姓?”

  中年汉子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鄙人也姓周,家住南面的棠阴镇,是周大叔的本家侄子。”

  吴铭客气地请他坐下:“棠阴镇到这地方可不好走啊!红军的主力军团在你们那地方驻扎很长时间了吧?”

  中年汉子心脏猛然收缩:“我、我不知道啊!我们那穷地方没红军,之前来过,很快又走了。”

  “没关系,坐吧。”

  吴铭似笑非笑地请他坐下,转向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老村长:“老叔别担心,虽然国共两党正在打仗,但那是军人的事,不会连累贫苦百姓,至少我的部队不会为难与红军接触过的平民百姓,理由很简单,我的军队包括我本人在内,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在这乱世里所有的平民百姓父老乡亲都活得不容易。”

  老村长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不容易啊!”

  吴铭掏出两盒香烟塞进老村长手里,站起来和气地告辞:“小侄还要到南面看看,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我的两个参谋抄完名单也会马上离去,还得麻烦您老把设卡盘查的事情通知乡亲们,让大家边慌张,不便之处还请原谅!”

  老村长捧着两盒烟哆嗦起来,刚想还回去,吴铭已经大步走出门口,站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紧紧跟随,转眼间挡住了吴铭的大半个身影。

  老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烟装进口袋回去坐下,提起烟斗点燃默默吸烟,等两名参谋抄完名册告辞离去,他才把中年汉子拉进里屋,忧心忡忡地问道:“看样子,刚才那个吴团长怀疑上你了,怎么办?”

  中年汉子心里更慌张:“叔,你说我现在就走他会不会让我离开?”

  老村长愣了好久:“难说啊!这位年轻的吴团长看似和气,实则满腹城府,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中年汉子更紧张了:“叔,不管怎么说,我都要马上把这里的消息带回南面去!这个吴团长不得了,而且他的官兵看起来非常精明,定是中央军的精锐部队啊!要是我不把消息传回去,万一主力团还以为是之前的白狗子守在这里,懵懵懂懂摸上来打一仗怎么办?得死多少人啊?”

  老村长着急地直跺脚:“不能打过来!他们在所有路口都修了新工事,高高低低里外都有,全都摆上了机枪,原先没有放哨的几个山岗上也都有人看着了,而且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有望远镜,要是你们六七百人摸进来被发现了,多少都不够机枪打!”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着急的是怎么出村赶回去啊!叔,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帮我!”中年汉子真急了。

  老村长连忙示意他安静,转了两圈猛下决心:“算了!我送你出去,他们多多少少得给我点面子。”

  中年汉子大喜:“要么走西边?”

  “走西边怎么行?你得多绕四十里山路啊,赶得及吗?”老村长担忧地问道。

  中年汉子咬咬牙:“赶不及也要赶!刚才那个白狗子团长不是说要到南面看看吗?南面走不了,否则定会让他起疑心的,就走西面!”

  “好!跟我来,从后门走!”

  老村长将他的远房侄子送出村西口,直到看不见影子才放心返回,哪知道刚才两人的脸色骤变已引起吴铭的怀疑,并为此做出了布置。

  顺利通过村西口的中年汉子走出三里路,看到身后没人终于长出口气,口干舌燥之下顾不上观察前方,大步走向山道下方的泉眼,蹲在一汪清洌的泉水旁伸出双手,却震惊地看到水面上清澈的倒影。

  “别动,我不会伤害你,你喝吧,喝完再说。”冰冷的声音在侧前方响起。

  中年汉子只觉得双耳轰鸣头皮发麻,水也顾不上喝便猛然站起,紧咬腮帮盯着前方全副武装的彪悍军人问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哪个吴团长的侍卫官吧?你想干什么?”

  高大的韩铁城笑了笑:“别紧张,我们团长托你带个话回去,请你们的队伍不要过来,我们也不会主动出击,大家相安无事就行了。”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中年汉子迅速冷静下来。

  韩铁城哈哈一笑,很快沉下脸来:“别跟我来这套,见多了,真想让你说实话简单得很!好了,你走吧,一路小心些,从这往南走还得先走西面的刘家源,过了刘家源才能顺着村东小道往南走,一路上翻山越岭还得过三次河,九曲十八弯啊,估计今晚你都到不了南面的黄连坑,哈哈!”

  中年汉子彻底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刚来不到一天的这个团,竟然对周围的山间小道如此了解。

  可震惊归震惊,该干的事情还得立刻去干,中年汉子已经忘记口渴,在高大军人注视的目光中快速离去,一口气跑出五里山路,如虚脱般扑到路边小溪旁,把脑袋泡进溪水里猛喝几口水,翻过身子躺在潮湿的溪畔大声喘息起来。

  次日上午十点,全身是汗面目憔悴的中年汉子周得志终于赶到红军独立第四师所在地棠阴镇北,在哨兵的搀扶下进入镇中的师部,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向紧急集中的师部领导汇报。

  听完周得志的汇报,黄埔军校毕业的红军独立第四师师长郭天明又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嘉许一番之后吩咐卫兵把周得志抬下休息,立即与政委谢维俊和两名团长围着地图,两名参谋连忙将吴铭团的情况标注在地图上。

  郭天明看完标注在茅排岭三个方向的工事,禁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陈诚的反应这么快,把我们侧翼绕击的通道全都堵死了,就连白果寨这条沿河北上的狭窄山道也被封死,守军从一个营增加到一个团,还把巡逻队撒到十里之外,是个劲敌啊!”

  “没搞清这个团番号?”谢维俊是第二次询问了。

  郭天明摇摇头:“这个团的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好,根据周得志的汇报,这个团的团长姓吴,南昌口音,来自陈诚的前敌指挥部,细细推测,很可能是个担任警卫任务的直属独立团,还有个重要情报,这个团没有携带火炮,但是轻机枪和机关枪很多,看装备就是典型的警卫部队。”

  三十岁的一团长邓廷乾很不服气,这位出自福建上杭的老资格军人参加了第三次反围剿和之前围歼五十二师的战斗,很看不起逃得最快的国民党警卫部队:“轻机枪再多,人没用照样没有战斗力!大家看,这个团一到茅排岭就抢修防御工事,除了东面通往南城方向道路没有修工事之外,其他三个方向全都修了,由此可见,这个团的团长绝对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胆小鬼!”

  郭天明和气地问道:“那该如何解释他们识破周得志身份的事情?”

  “我估计他们并没有认破周排长的身份,而是耍诈,见诈不出什么名堂也就作罢了,否则怎么可能让周排长安然离开?”政委谢维俊提出自己的看法,立刻获得两位团长的支持。

  心有疑惑的郭天明沉思良久:“大家认为是否需要更改一下之前的突袭计划?”

  事关重大,两个团长知趣地闭上嘴。

  政委谢维俊考虑良久,提出个折中方案:“茅排岭位于南城与宜黄之间的咽喉位置,是我军第一军团极为重视的奇袭通道,之前我们采用频繁的小股部队骚扰战法,目的是迷惑敌人,让敌人误以为宜黄与南城之间的崇山峻岭中,只有我军少量骚扰部队,从最新得到的情报来看,驻扎茅排岭的敌人虽然突然换防,军力增加到一个团,但这个团并非一个满员的正规团,而且没有装备火炮和重机枪,顶多算是两个步兵营,由此可见,茅排岭尚未引起敌人的重视,我军可按照原定计划实行。”

  邓廷乾立刻附和:“我同意政委的意见!还有三天,我军各主力军团就要发动战役,我师作为红一军团的右翼前锋部队,攻克茅排岭保证主力部队的迅速穿插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以我师各团的丰富经验和战斗精神,拿下茅排岭不是问题。”

  稳重谨慎的二团长也同意谢维俊和邓廷乾的意见,认为本部的任务无法更改,否则将会使整个左翼部队两万多将士的作战计划出现巨大变动,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郭天明终于放下顾虑,同意大家的意见,但最后还是表示立刻将最新发生的情况上呈军团司令林|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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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针尖对麦芒

  红军独立第四师将情况上报军团长林|彪后的第二天,就获得林|彪下达的命令:按计划对茅排岭之敌发动突袭,造成我军主力集结于南城至宜黄之间的假象,掩护主力部队悄然后撤,诱使敌主力南下!

  围攻南城的战役就此取消,可奇袭茅排岭的任务还得进行!

  这就意味着,独立第四师需要继续留在南城以西这片崇山峻岭中独立战斗,而且首要任务是尽快攻占群山之中的交通咽喉要地茅排岭。

  接到命令的师长郭天明立即召开团长以上作战会议,宣读完军团的命令,指着自制的简易地图征求意见:

  “我们有三个团,但没有一个团人数超出八百人,哪怕加上周边的赤卫队也不到两千五百人,没有重机枪,更没有火炮或者迫击炮,面对在险要地点修建了诸多防御工事,还配备大量机枪的一千守敌,此战将会很难打,除偷袭之外别无他法。下面大家都开动脑筋,发表自己的意见,看看我们该从哪个方向、怎么打才好些。”

  与会者深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尽管信念坚定斗志高昂,但面对守敌突然祭出普查户口严密盘查进出人员的损招,以及并在各道口修建了诸多防御工事,收缩在狭窄的山谷茅排岭村如同个乌龟壳似的,就连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一团长邓廷乾也犯愁了。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反复商议,独立第四师终于拿出作战方案:

  三个团兵分三路,分别潜行至茅排岭西口、南面的河湾道口、茅排岭东南方向的白果寨,后日凌晨五点,由一团率先对只有一个连守敌的白果寨发起突袭,迫使村中守敌增援白果寨,其余两个团随后抓住时机发起猛攻村西、西北两道关口,力争在半日之内一举拿下茅排岭!

  任务下达,各团团长快速离去,新来的参谋长也领着一群师部参谋、政治干事亲临各团督导,简陋的师部只剩下师长郭天明和政委谢维俊,守在门口的几名警卫从未看到过两位上官脸色如此凝重,都老实呆着不敢进去添茶水。

  谢维俊把头从桌面的地图上抬起来,看着双眉紧皱的郭天明低声问道:“老郭,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么郑重,是不是觉得茅排岭的守敌不好打?”

  郭天明微微点头,指向地图上茅排岭村外的几个防御点:“茅排岭你我都住过,你看,敌人在三个道口构筑的防御工事多达十二个,而且地形选得非常好,高低错落,分布合理,每个方向只需摆上两挺机枪,就能封死所有进攻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死角。”

  谢维俊没上过军校,但在长年的转战中练出了扎实的军事素质,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所以非常了解郭天明的担忧:

  “是啊!看样子守敌姓吴的团长接受过正规军事教育,不但军纪严明,而且还非常细致,像抄写全村名单、严密盘查恩威并举这样的事,我还是首次听到,一般作战部队谁能想出这种阴损却又非常有效的馊主意?”

  “这正是敌人可怕的地方,这名单一抄,再加上严密盘查,村里的乡亲们就是想帮我们都不敢帮了,更要命的是,他们军纪严明,买卖公平,不征用村里的房屋祠堂,自己在村外建草棚子,不欺负盘剥百姓,反而送给全村一百斤我们总部首长都没有福气享受的精盐,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能让乡亲们憎恨他们?想化装成平民混进去恐怕不行了,看样子比我们做的都要好。”郭天明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谢维俊紧张地四下看看,靠近郭天明低声告诫:“老郭,以后不要发这种牢骚,最近一段时间政审越来越严格,总部连政治干事都下派到团一级了,我不想你因为几句牢骚惹麻烦。”

  郭天明无奈地点点头,再次指着地图担忧地说道:“此战的关键是如何成功潜入到白果寨东南侧,虽然一团长有信心做到,还提出了悄悄登上白果寨后面的山顶,从上往下扔炸药包,摧毁敌人防御工事的妙计,但是能不能顺利地靠近白果寨才是关键。”

  谢维俊回忆片刻,指向白果寨东南侧的小溪:“这地方我去过,小溪东面是陡峭的山梁,有条小道隐藏在密林之间,村里几乎猎人和采药的每年也就走个几趟,外人根本不知道陡峭的密林中有条路,顺着这条崎岖小道翻过山梁背后,向北两百多米有道约八米宽的深涧,深涧上面有个用砍下的大树直接搭建的独木桥,只要过了独木桥,前行百米左右就能到达白果寨东侧道口上方的绝壁顶部,到时随便怎么打都不用担忧了。”

  “你说守敌会不会已经发现这条小道?”郭天明问道。

  谢维俊想了想:“应该不会,他们才换防几天啊?估计营房都没搭好呢,怎么可能发现村里人平时都不走的陡峭山道?除非村里有人告密,否则就是让敌人驻扎一个月都不会知道。”

  郭天明终于放下心来:“走,去一团看看,给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鼓鼓劲!”

  ######

  次日下午,茅排岭村东祠堂边上的帐篷里,吴铭细细读完俞济时发来的敌情通报,立刻向报务员口授回电:“回电:请师座放心,我团已完成防御布置,正组织侦察小队向正南、西南和正西三个方向展开搜索。”

  十九岁的报务员小杜迅速记录下来,将电文递给吴铭签字,麻利地回到电台侧边的一排弹药箱前,将一个个文字转化成一组组数字。

  吴铭转向在地图上标注敌我态势的戴子冉:“红军主力突然出现在南面百里之外的广昌至宁都一线,你不觉奇怪吗?”

  戴子冉抬起头:“是啊!红军打胜仗反而急速后退,而且一退就是上百公里,怎么看都很反常,弄不好正像你说的那样,提前布置个大口袋,我军主力要想寻敌交战,还不得不往里钻。”

  前来汇报的一营长尹涤中也凑上来:“关键是南路的粤军不积极配合,否则共军再厉害也不敢退到粤军的防线边沿,共军定是看到了粤军的几个师摆出全力防御的态势,这才有恃无恐的。”

  “这话有道理啊!”张东宁附和尹涤中的观点。

  吴铭皱起眉头,伸手指向地图上的广昌已北、南丰至黄陂之间,在密密麻麻标注的群山上虚画一个圈:“要是红军的主力在这儿呢?”

  众人都愣住了,戴子冉很快反应过来:“要是这样就麻烦了……共军很可能悄然集结优势兵力,对我军任何一个南下之师展开突然围攻,一击得手立即远遁,再次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这种情况在前几年的交战中经常出现,而且这片区域都是山高林密沟壑纵横的山区,大部分住民是远离城市的畲族,说话口音我们听着都费劲,我军主力哪怕根据航拍地图顺利开进去,也绝不会得到当地人的帮助,等于两眼一抹黑啊!”

  尹涤中也变得严峻起来:“共军擅长昼夜行军,利用夜幕和凌晨偷袭的情况屡见不鲜,哪怕进去一个师,都免不了被动挨打啊!”

  “这么说真拿共军没办法了?”张东宁感到头疼了。

  众人连忙望向吴铭,吴铭想了想:“办法还是有的,只是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先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干好再说吧。涤中,你负责的两个方向怎么样?”

  尹涤中连忙回答:“前出暗哨布置完毕,侦察排分成六个小队轮番派出去了,搜索范围扩大到五公里。”

  “来往商人多不多?”吴铭问道。

  “中午过来两批,共三十四个人,里面夹杂十几个附近村子来走亲戚的乡亲,一批是从西面的黎溪过来,一批从北面的荣山过来,都有村里人认下了,商队贩卖的货物也是实打实的。”尹涤中回答。

  吴铭点点头:“很好,继续保持严密的盘查询问制度,决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工兵连调到村南修桥之后,西面和西北两个方向就靠你们一营了。”

  尹涤中挺起胸膛:“团座放心,一营绝不让敌人摸到自己跟前!”

  吴铭再次问道:“还有什么要求?”

  尹涤中笑道:“能不能给我们派两个军犬搜索小组?周围山高林密,道路曲折狭小,很多地方看不到。”

  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留在团部的三个军犬小组就是打算协助你们的,只是这三条军犬只有一岁,尚未训练好,看到人或者闻到不对的气味还是要汪汪叫,发现异常的同时也暴露自己,不如配属白果寨特务连的那两条军犬聪明听话,你先用着吧,总比没有好。”

  “谢团座!属下这就去领人领狗,哈哈!”

  尹涤中乐哈哈地离去,张东宁感叹不已:“这军犬真好用,当年你从杭州弄回几只小狗时我还不觉得什么,只是觉得这种德国狼狗架子大挺威风,没想到弄了两年,真能按照你的办法训出来了……在这大山里,军犬比特务连的侦查尖子都管用,就是花费太大,伙食待遇都超过营团级军官了!”

  众人哄然大笑,吴铭无所谓:“要不是去年夏天你老丈人几个硬生生抢走五只小狗仔子,我们的军犬侦察排早就建起来了,这几年弄到两批纯种德国牧羊犬不容易,每只小狗的价格都超过一支专业狙击步枪,金贵得很!”

  “回头你和你老丈人说说,不能让种狗随便与土狗交配,生出的狗崽子要优先保证我们使用,还有,不要再让那个训狗的山东小子干别的活了,让他专业训狗,干好了我给他个尉官当当。”

  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吴铭看了看表,站起来开始披挂:“我到白果寨走走,那里是整个防区的重中之重,看看特务连干得怎么样。”

  戴子冉笑问:“你是不是担心共军突然从那个方向钻出来啊?”

  吴铭郑重地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我命令特务连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十公里的主要原因,对了,白果寨道口东南面的那片高山搜索了没有?”

  戴子冉立刻回答:“昨天下午已经完成搜索,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兄弟回程中因为追着两只獐子打,打下猎物后上去取,意外发现山梁后方有条小道,顺着小道经过一座九米宽的深涧,有颗长满青苔的大树被人放倒,横架在深涧之上,通过独木桥能轻松到达白果寨东面道口的绝壁上方,特务连昨晚上交的报告称,站在绝壁顶上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村子里的动静,用望远镜能看到村子西北面的所有工事。”

  吴铭顿时警觉起来,想了想把戴子冉也叫上:“一起去看看,不行先把独木桥毁了,宁愿离开之前再帮助乡亲们修起来,也不能让一个隐患存在。”

  众人跟随吴铭养成了谨慎小心的习惯,闻言齐齐点头,都想跟着去看看,最后吴铭让张东宁留下,自己带着众弟兄骑马赶赴东南方二点五公里外的白果寨。

  与此同时,一支由四十五名百战官兵组成的红军突击队,穿过莽莽群山悄然抵达白果寨南方五公里的山道口。

  担任向导的侦察排长周得志率先拐入道口,其余队员立刻跟上,如同猿猴一般敏捷地登上山岗爬上山梁,略作休整,检查完武器弹药和四个土制炸药包,在团长邓廷乾的低声命令下,队伍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腰小道向北快速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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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狭路相逢(上)

  白果寨是座建在山腰上的小山寨,仅有的十几户人家依靠开荒出的梯田和山上流下的两股清泉种粮食,每年收获两季稻子和一季黄豆,再加上农闲时节采摘山货打打猎,日子倒也过得平稳安逸。

  吴铭团的特务连进驻白果寨之后所作的一切,令十几户人家感到放心甚至感到亲切,乡亲们发现这一百五十多名官兵不但不为难任何一个人,还很好说话。

  大半官兵的上饶话乡亲们能听懂,但其他三十几个官兵的浙西话乡亲们就不懂了,但这并不妨碍白果寨乡亲对这群官兵的好感,官兵们一来就送给整个寨子二十斤上等精盐,然后表示绝不征用任何东西,也不会住进各家各户,百余官兵不到一天时间,就在寨子南面的坡地上搭起来两排结实的吊脚竹楼。

  搭竹楼期间,十几个官兵还炸掉了南坡后侧山腰上凸起的两块巨石,连通山腰上凸起并一直向南延伸的褶皱,清理出一条三十多丈长三尺多宽的小道,如此一来,不用先下山走一里多长的盘山道再爬半里长的陡峭山岗,就能直接到达绝壁上那个只有猴子才去过的山洞,站在洞口居高临下,能将南面和西南面五里之内的所有小道和山川看得清清楚楚。

  吴铭此时就站在离地五十余米的石壁洞口处,举着望远镜细细观察前方的地形,已经换上松绿色作战服和新式作战背心的特务连长吕魁元站在吴铭身边低声介绍,略呈卵形的洞口不大,却能轻松容纳七八个人站立观望。

  十余分钟后,吴铭终于收起纪念版的蔡司望远镜,指向西南面的山峰询问道:“那边新发现的山道有人守着吗?”

  “昨晚就已放上去一个班,今天上午换岗……那条道路实在太重要了,能直接走到我们头顶上,不派人日夜守着不放心啊!”上唇和两腮已经长出浓密胡子的吕魁元看起了像个三十岁的人,心智和性格也成熟了。

  吴铭考虑片刻:“你们人不多,担负的任务却很重,哪怕一天换个班守在那上面,也要用去二十五个弟兄……所以我想索性毁掉那座独木桥,再把你们带来的地雷埋上几颗,估计就不用整天守着了,二十几个弟兄也能腾出手来加强其他方向。不过具体怎么做还是由你来决定,毕竟你才是这地方的指挥官,比我更熟悉情况。”

  吕魁元望向五百米外独木桥所在的两山之间,反复权衡过后同意吴铭的意见:

  “这样也好,你看上面,虽然看不到上方的独木桥,但能清楚看到南北两坐山峰之间的豁口,距离此地观察点约五百五十米,距离下方防御工事和后方营房均超过七百米,不用担心敌人占据南面山峰向我们射击……”

  “哪怕敌人摆上一挺拥有千米射程的重机枪,我们也能轻松用迫击炮把他干掉,唯一的麻烦是,那座用整棵大树放下充当桥体的独木桥太大,一个人都抱不过来,可见当初放倒大树的时候计算得很细,也很费工夫,炸掉的话担心寨子乡亲会有意见。”

  “这好办,我去说,不行就补偿乡亲们二十块大洋,总比日夜担惊受怕要好吧?”张东宁大声表态,数年来他一直负责本部的情报工作,也许是性格使然,任何时候他都保持高度的警惕性。

  戴子冉等参谋也同意张东宁的意见,吕魁元见状没有再坚持,跟随吴铭一起走过贯穿绝壁边沿的天然褶皱山道,回到营房略作准备,带上炸药一起向西南方山巅上的独木桥出发。

  吕魁元走在队伍最前面,每爬上一处弯道,就寻找视野开阔的地方告诉吴铭,前方溪流畔和道路旁何处设置了暗哨,何处是最难发现异常的复杂地域。

  吴铭听得很仔细,对吕魁元的能力和眼光深感满意,逐渐有了将特务连升格为营的打算。

  吴铭一行走走停停,不时就某个地形和相应的防御组织情况进行商议,在距离独木桥百余米的时候,一名钢盔上插满树叶衰草、手持汤姆逊冲锋枪的弟兄从山上迅速跑来,吴铭等人立刻停下,看清来人飞快的身影顿时感觉情况不好了。

  带队在山上警戒的班长没有顺着弯道跑,而是直接从五米多高的岩石处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吴铭和吕魁元前方三米多出,双腿一并低声禀报:

  “报告团座、报告连长,南方一百千五百米处的山梁东侧出现异常情况……属下接到急报后立刻前出观察,通过望远镜发现,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约五十人,身穿灰色军装,队伍中拥有两挺轻机枪,其余都是长短枪,有几个人背上似乎背着沉重的包袱,行动相当敏捷,也很隐秘,估计再有二十分钟,他们就会拐过西南面的山崖,出现在我们第一道暗哨面前。”

  吴铭等人大为惊讶,吕魁元劈头就问:“是怎么发现的?”

  “报告连长,是军犬队二组的那头母狼狗发现的……这狗相当聪明,早早就跳起来凝望南方,不但不叫,最后还拖着他的主人戚老四往前走,戚老四觉得恐怕有事了,叫上我们的前哨一起带狗摸出去,很快发现了南面的这支队伍。”带队班长详细解释。

  吕魁元兴奋地转向吴铭:“团座,要不,打一仗怎么样?”

  吴铭挥挥手:“先上去再说,快走!”

  众人全部跑起来,跟在吕魁元和他的班长身后赶赴前哨,不到十五分钟就抵达前哨后方三十余米的开阔处。

  由于前哨设置在距离前方山道口三十余米的东北侧,那里山石嶙峋灌木丛生,前方还有块被岁月染成深褐色的大岩石,选点极为隐蔽,视野也好,但地方狭小,最多只能趴下四个人。

  吕魁元和班长带着吴铭跑到哨位上,怀里横抱狙击步枪、身穿专用伪装服的潜伏哨兵雷青山见到吴铭大吃一惊,他是离开凤凰山去投奔吴铭之后,吴铭手把手把他从一个懵懵懂懂只会打猎的畲族猎手,训练成一名人人羡慕的阻击手的,连雷青山这个大名也是吴铭给他取的,因此,他见到心目中如同父兄的吴铭哪能不激动。

  吴铭摆摆手示意不用见礼,熟练地从腰间皮套里抽出望远镜,趴到前方岩石上细细观察起来。

  “怎么没动静?”吴铭低声问道。

  班长和吕魁元同时望向雷青山,雷青山连忙回答:“左前方七十米外是个山坳,有条向下倾斜四十度左右的小道通往山腰溪水潭,那个水潭方圆五米左右,西侧和东侧有两棵至少长了一百年的板栗树,非常适合于饮水休息。刚才属下和军犬队的戚班长带狗去过那个水潭,登上更南面的山腰才发现情况的,估计来人就在那个地方休息。”

  吴铭点点头,拍拍狙击手的肩膀快速后撤,吕魁元命令狙击手和班长继续监视,随即跟随吴铭回到众人身边。

  吴铭这次没有与任何人商议,当众指向特务连副连长雷飚果断命令:“带上爆破组,立即炸掉北面的独木桥!”

  “是!”

  壮实了不少的雷飚迅速带上跟随吴铭上山的爆破组,背起炸药包和爆破工具毫不犹豫跑向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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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狭路相逢(下)

  吕魁元一看急了:“团座,爆炸声会惊动敌人的,难道不揍他们?如果不是我们意外发现了这条隐秘山道,死伤的一定是我们!”

  “你以为我没考虑到吗?”

  吴铭白了吕魁元一眼:“魁元、诸位,你们怎么不往深处想想?我们的对手只派来了五十人,明显就是搞突袭的尖兵,他们身后肯定会有大部队悄悄跟随……如果我分析不错的话,他们的目的是奇袭白果寨,这支小股部队哪怕过了独木桥潜行到我们头顶,也不会立即对我们发动打击,必须等到他们的主力部队摸到寨子边上,才会突然发动猛烈打击。”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聪颖过人的戴子冉掏出地图拿到众人中间打开:“既然如此,我团防区的各方向都会处在敌人的突然打击之中,根据之前所有的情报汇总和我们的反复分析,隐藏在我们南面大山里的敌人决不下两个团,甚至更多,因此绝不能认为只是前面这支摸上来的五十人队伍,而应该全盘考虑!”

  众人频频点头,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有的盯着地图细细思考,有的望向凝视地图的吴铭。

  良久,吴铭抬起头指向南面:“我们的对手肯定也派出了侦察尖兵,说不定还要悄悄摸到独木桥去实地侦察……小董,你立刻去通知爆破组,炸药安放完毕先别起爆,等候命令。”

  “是!”

  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参谋飞奔而去。

  吴铭转向吕魁元:“带你的弟兄上去埋伏起来,抓活的,尽量不要弄出大动静,但也不能把人弄死。”

  吕魁元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二话不说转向后方严阵以待的一个班弟兄,右手高举连续做了几个手势,十五名身穿松绿色新式作战服、人人披挂多功能迷彩作战背心的精锐官兵无声而动,跟随在连长吕魁元身后向南疾行。

  隐身在山崖下背靠岩石的吴铭看了看表,再抬头望一眼蓝天上渐渐偏西的太阳,刚要和身边捧着笔记本不停记录的戴子冉说几句话,就听到南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铭转头望去,只见吕魁元身后带着六名弟兄架着两个俘虏快速而来。与戴子冉相视一笑便站起身来,大步走向前面的空旷地。

  吕魁元指着两个被反绑手脚、嘴里塞满布团的俘虏笑了笑:“左边这家伙是个熟人。”

  吴铭连忙上前,示意弟兄们放开挣扎不已的两名俘虏,结果六位弟兄干脆把俘虏摔倒地上,坚硬的岩石撞在无法动弹的躯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痛的两个俘虏满地打滚。

  吴铭叹了口气,等那名熟悉的俘虏停止滚动,才上前蹲下拿出他嘴里的布团,顺手帮他擦去满脸的泥土草屑:“周得志,周大哥,没想到是你,太让人意外了。”

  灰头土脸的周得志猛然抬起头,看清吴铭的长相之后顿时蔫了:“杀了我吧,我一句话也不会回答你!”

  吴铭示意弟兄们给两人松绑,等周得志两人哆哆嗦嗦地站稳了,这才含笑说道:“我没打算问你什么,更不会杀你们,明知道你们还有四五十弟兄躲在南面山坳下的清潭边,我都不想攻击你们……而且我还知道,除了你们这队人马,还有其他的部队正在向我的防区靠近。”

  说到这儿吴铭停下话语,细细打量周得志和另一名精壮汉子脸上的惊恐之色,看到两人脸上很快换成愤恨的表情,吴铭嘿嘿一笑,遥指北边:

  “我要炸掉那座独木桥,省得你们老是打这地方的主意,独木桥没了大家也能省点心,哪怕你们千辛万苦摸上来,也只能顺着西面的唯一山道下山,才能到达我们的防御工事前方三百余米的地方……”

  “如此一来,你们不但不能偷袭我们,还处在我们的交叉火力打击之下,哈哈!记住我刚才说的话,现在我就带你们去观看炸毁独木桥的过程,然后放你们回去,好让你们把所见所闻如实告诉你们的上司。”

  吴铭说完转身就走,周得志两人在吕魁元和六名弟兄的押解下只能跟随而去,很快来到已经砍掉大片草木变得非常宽阔的独木桥南端。

  奉命等候的副连长雷鹏只是看了一眼吴铭身边的两个俘虏,得到吴铭的首肯后转向北面招招手,四名等候在独木桥北端的官兵迅速越过独木桥,回到南边的安全地带蹲下观望。

  雷鹏与爆破组长最后检查一遍炸药安放地,一人拉线一人提着起爆器回到吴铭身边,手脚麻利地把线头连上稳稳加固。

  吴铭点点头,微微抬起手臂随后放下,爆破组长立刻按下起爆杆,“轰”的一声巨响过后,硕大的独木桥两端在炽烈的火光中同时飞起,在深涧上方调了个方向,带着激起的一片青苔粉末和木屑坠入深涧,下坠中摆动的两端不时撞击两侧山体的岩石树木,发出如打雷般的轰隆声。

  一时间天地震动群山回响,面无人色的周得志直觉两耳轰鸣全身发软,似乎所以的希望都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永远失去。

  ######

  这一声如同晴空霹雳般的巨响,不但震动了近在咫尺的白果寨,而且还让包括茅排岭村在内的方圆五公里之内的民众惊恐不安,好在村子周围的官兵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到处乱窜的表现,爆炸之后也没有继续传来枪炮声,乡亲们尽管慌张,却不至于混乱。

  藏匿于南面深山清潭四周的红军突击队却乱了,爆炸声不但把满怀信心的一团长邓廷乾震得脸色发白,也让四十余名精心挑选的突击队员下意识做出激烈反应,转眼间全钻进了周边密林里。

  爆炸声完全消失之后,并没有出现所有担心的激烈交战,忐忑不安的邓廷乾从潭边大树后跳出来,一口气冲上北面山坳,匍匐在乱草丛中举起望远镜紧张观察,根本没工夫搭理先后赶上扑倒在他身边拉动枪栓的十几名官兵。

  足足十分钟的观察之后,匍匐在邓廷乾身边的师部政工干事绝望地猛捶地面:“完了,周排长他们凶多吉少了!”

  匍匐在另一侧膀大腰圆的突击队长咬着牙请战:“团长,让我带一个班去看看吧!”

  “不行!敌暗我明,而且前方毫无动静,连一只飞鸟都没有,显然是埋伏着敌人的重兵,前方百米的道路全是悬崖边上向外的弯道,敌人只需架设一挺机枪,就能堵死我们的前进道路,去多少人都不够当靶子打的。”冷静下来的邓廷乾显示出过人的精明。

  矮瘦的政工干事本就不敢冒险,闻言立刻低声喝斥突击队长:“听命令!切不可做无谓牺牲。”

  突击队长急了:“那怎么办?进又不进,退又不退,怎么完成师部交给的任务?拿不下前面的独木桥,如何打击山下占据地形优势火力强大的敌人?如何配合其他各团明晨发起的总功?”

  “这……”

  读完村中私塾就投身革命,毕业于红军政治学校立即进入部队负责文化教育,干了四年只有二十三岁的政工干事对军事知之甚少,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这么复杂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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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章 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快看,前方有人!”

  “是周排长他们!”

  邓廷乾不用提醒,早已看清来人是自己亲自派出侦查的周得志二人,同时也看清了两人脸上的惶恐之色。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望远镜,爬起来整理一下皱巴巴满是汗渍和污垢的军装,摘下八角帽快速擦了把脸重新戴上,吩咐突击队长率领一个班原地警戒,其他人把周得志二人接到清潭边上,说完转身就走,政工干事前后看看,连忙跟上。

  邓廷乾端坐在潭边的石板上,细细端详气喘吁吁微微颤抖的周得志两人:“告诉我,怎么回事?”

  周得志立刻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如实道来,最后痛苦地低下脑袋,向两位无比震惊的领导转述吴铭的话:

  “那个姓吴的团长还让我们带话,说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打算从今天晚上开始发布戒严令,严禁所有人在方圆十公里范围内走动,否则任何人不幸踩到他们埋下的地雷慨不负责。”

  “嚣张!极其嚣张!”

  政治干事大怒而起,指着周得志两人身后的步枪质问:“他们既然抓住了你们,为什么还让你们把枪背回来?还有这……看看!子弹都还在,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啊!驳壳枪被抢走了,本来步枪和子弹袋也被抢走了的,可最后敌人那个姓吴的团长叫人把长枪和弹袋还给我们,估计是看不上我们的汉阳造啊!”另一名精壮的倒霉蛋大声叫冤。

  “竟然看不上汉阳造?胡说八道!”

  年轻的政治干事毕业后就没走出赣粤闽湘这片大山,哪里会相信,在他看来,汉阳造只有主力部队才能配备,能扛支汉阳造已经算是精锐武器了。

  邓廷乾连忙举手做个制止手势,站起来和气地询问周得志:“周排长,敌人有多少?都有什么装备?”

  周得志连忙回答:“我们看见的有三十多人,人人腰间都有师长身上那种美国柯尔特手枪,人人头上都戴着大钢盔,就连用电爆破独木桥的工兵也是如此,大部分人身上背着没见过的圆盘弹匣机关枪,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用布条缠上的长步枪……我们至少看到了五挺捷克式机枪,他们身上的军装颜色是绿色的,上半身都是那种花里胡哨的厚马甲,上面满是袋子,全都装得胀鼓鼓的,也不知怎么说才是,从没见过这等军装!”

  “他们的鞋都很好,全都是绿色帆布厚胶底的高腰军鞋,鞋带也是绿色的,没有一个官兵打绑腿,裤脚都是收紧的,大腿两侧还有袋子,胀鼓鼓的不知里面都装些什么……对了!每个人胸口还挂着把式样怪异的匕首,手柄像是个黑色豹子,他们的衣领上都没有领章,钢盔全蒙上花里胡哨的布套,上面还插满了树叶茅草,看不出谁是兵谁是官,除了那位姓吴的团长和抓到我们军官,至少还有六人腰间挂着德国望远镜皮套。”另一名倒霉蛋连忙补充。

  本就已经无比震惊的邓廷乾,听完另一名侦查员的补充彻底无语了,只觉得一颗心冷飕飕的直往下坠,当下来不及多想,立刻转向政工干事:

  “我们遇到的这个团,绝对是敌人最强的精锐部队,先别说那些谁也不了解的军装和钢盔,只说他们身上的装备,仅是这三十几人的装备火力,足足赶上寻常国民党军队一个营啊!他们一个团上千人,而且已经有了防备,奇袭显然已经不行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截住主力团,停止向白果寨发动进攻,并想方设法通知其他两个团后撤,否则来不及了!”

  政工干事立即意识到危险到来,顿时忘了要严格审查周得志两人的计划,极力支持团长邓廷乾的意见,哪里知道事已至此,除了能截住同一方向潜行的一团之外,西面隔着重重大山的两个团根本无法联系。

  随着邓廷乾一声令下,四十五名突击队员鱼贯而出,顺着来路向南面的上下狂奔而去。

  ######

  深潭后上方七十余米高的山巅上,吕魁元和狙击手雷青山眼巴巴看着对手飞快南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山腰之后,只能不甘地站起来,收起望远镜和狙击枪,相视一眼,先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缓缓下山。

  山区的太阳来得慢,去得快,刚过五点四十分,艳阳已经隐入西面的高山之后,湛蓝的天空还是亮堂堂的,只有几朵白云在东南风的吹送下高挂苍穹,悠悠漂移。

  回到临时团部,打不成仗心有不甘的参谋们由于大发牢骚,全被吴铭赶到各处巡查,吴铭自己泡上杯本地出产的粗糙茶叶,点燃支烟悠闲地吹起口哨。

  “报告!村长周大叔求见。”副官韩铁城在帐篷外大声禀报。

  吴铭连忙站起,出去把满脸忧色的村长领进来,又是奉茶又是敬烟的,搞得老村长手忙脚乱不停致谢。

  “坐吧周叔,别客气!两个小时前,我们为了防区安全,不得不炸掉白果寨东山上那座独木桥,为此我们给了白果寨乡亲二十块大洋的补偿,希望不会给相亲们带来不便。”吴铭不等老村长询问就把实情告知。

  老村长手一哆嗦,差点儿打翻茶杯,圆睁老眼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给白果寨二十块大洋啊?”

  “没错!就是你最熟悉的张参谋亲自送去寨子的,具体给了谁我没问,等会儿张参谋巡查回来,你问问他吧。”吴铭心里直想笑,脸上却是毫不在意的表情。

  老村长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嘿嘿一笑,放心地长出口气:“这就好,乡亲们都担心打起来,这会儿全都聚在我家里,急得不行,询问偶尔走过门前的老总,老总们都说不知道,让我们放心,还说不会有什么事……可我们哪能放心呢?听说长官你回来了,就推举老朽来问问,没别的什么事,哈哈!”

  吴铭看到老村长要走,立刻敲燃火机给他点烟:“周叔啊,小侄知道村里人过得不容易,每年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逼得很多家都没办法过日子,所以有人参加红军也情有可原!比如说你那个远房侄子周得志,在红军队伍里当个小官,今天下午他领着人摸到白果寨南面的东山上,结果被我们放哨的弟兄发现了,我接到报告去看了一下,考虑到他是您老的侄子,而且没伤到我们弟兄,也就没难为他,把长枪还给他让他回去了。”

  老村长刚吸一口的香烟已经落在地上,吓得脸色发青全身颤抖,吴铭连忙站起一顿安慰,捧过茶水给他喝下几口,等他稍微平静下来,再将一支烟递到他手里,无比诚恳地说道:

  “周叔莫慌嘛!小侄连你那侄子都不怪罪,怎么可能怪罪您老人家呢?生逢乱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小侄明白,不瞒您老,小侄从小家境贫寒,双亲已不在了,从军前还被错当成土匪通缉过呢,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您老不用担忧,回去之后,还请您老和乡亲们说说,这几天除了西面、北面和南面的三条大路之外,其他小路暂时都别走了,因为红军的队伍摸上来了,我们中央军和地方部队也将不断开来,搞不好会被误伤的。”

  老村长连声答应,在吴铭的礼送下恍恍惚惚地走出帐篷,一脚高一脚矮往村里赶去。

  回到帐篷里,韩铁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询问吴铭:“铭哥,看来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在各个道口埋地雷,否则不会这么吓唬老村长。”

  吴铭头也不抬,抓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梗:

  “谁说不埋地雷的?地雷还是要埋的,只不过不能埋在三条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而是埋在对手最有可能通过的小道上,我已经吩咐工兵连的张四维和一营长尹涤中,不但要选好地方埋雷,而且还要插上告示牌,大大方方告诉对手我们埋雷了,别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不竖牌子提醒了。”

  韩铁城不笑了,想了好久终于明白过来:“铭哥,你这是不愿和他们打仗啊!”

  吴铭喝下口茶,重重放下茶杯:“没错!都是中国人,有什么好打的?真要打起来,哪怕打赢了,伤亡总要自己承担吧?剿总虽然看在俞师长面子上,给我们下发和中央军一样的足额军饷,也没少给武器弹药,可药品半点儿没有,人打没了,谁给我们补充?何况我们本身就是地方部队,打完这仗还得从哪来回哪去,犯得着吗?”

  韩铁城点点头:“也是啊,不过,你就不担心埋下的地雷真的把共军给炸了?”

  “不是都插上牌子提醒了吗?这样还被炸,那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吴铭无奈地叹了口气。

  韩铁城忍不住笑道:“估计不插牌子还好,要是共军真以为你插个牌子故弄玄虚,岂不更倒霉?”

  吴铭拍拍屁股站起来,边走出帐篷边说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莽撞啊?你看家,我遛马去。”

  韩铁城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可细细一想,我现在哪里莽撞了?都跟你两年多了,如今不但不莽撞,还熟读各种教材,学会了用心考虑,哪怕进步不大,也不会比那些不怕死的共军莽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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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见鬼了(上)

  入夜,茅排岭西南十三公里,南华山。

  巍峨秀丽的南华山西麓,坐落着个村子名叫三陂村,从西南大山里流淌出的溪水绕村而过,三弯两折奔流六里,注入由西向东的黎溪,一直流到东面十八里外的茅排岭村。

  如果以直线距离计算,南华山距离茅排岭只有八公里,由于群山耸立林海苍莽,只能顺着溪畔的道路委蛇行走,如此算来路程就达到了十三公里。

  但是本地住民还知道有条隐藏在峡谷密林中的羊肠小道,这条路不需要经过北面的两条溪流汇合处,只需翻过东面的寒风山,出去就是距离茅排岭村西只有五里的小山村。

  负责攻打茅排岭村西口的是独立第四师第二团官兵。

  这是一支善打硬仗的老部队,团长凌云也是来自老革命根据地上杭的猛将,官兵绝大多数都是参加过两年来所有反围剿的老兵,全师仅有的六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就有四挺配属善打攻坚战的二团。

  为便于指挥相邻的三团攻打茅排岭西北口,师长郭天明和政委谢维俊此次亲自跟随二团日夜行军,终于在入夜前进驻革命基础较好的南华山西麓三陂村。

  累了一天一夜的八百官兵匆匆用过干粮便趴下睡觉,郭天明和谢维俊这时到处巡视慰问伤病员,同时也在等待三个侦察小队把情报送回来。

  眼看夜空的乌云逐渐汇聚,冉冉升起的明月不时隐入云团之中,回到村口土地庙里的郭天明有些着急了,正要出去询问消息,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郭天明立刻迎了出去,对着昏暗油灯正在记录日记的谢维俊也收起了钢笔和笔记本。

  二团长亲自领着前出侦察的老连长来到郭天明和谢维俊面前,一同进屋后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宁都籍的老连长立刻报告情况:

  “师长、政委,看来我们被敌人发现了,敌人突然放弃了北面两水汇流处的临时检查哨位,连同游动的巡逻小队一起,全部退到茅排岭西口外五里的小枥村,临时架设的三座原木沙包工事,正好架在村头最高处的山岗上,死死堵住了隐秘小道的出口,而且……”

  “等等!”

  郭天明打断老连长的话:“老潘,你刚才说,敌人岗哨全部退到茅排岭西口外五里的小枥村,还临时架设了三座工事?既然这样,敌人的暗哨肯定已经发现你们了,怎么还允许你们潜入到小枥村口观察?”

  身材敦实胡子拉渣的老潘痛苦地点点头:“是啊!当时我也奇怪,在距离小枥村口两里路的山谷里,还清楚地听到了狗叫声,叫声很大很沉,绝不是一般的看家狗和本地红毛猎狗叫得出来的……当时我们一个班都吓着了,隐蔽之后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动静,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两个身手好的弟兄悄悄摸过去,可是刚过山弯进入小溪边的直道,就看到三款大木牌插在前方二十米的道路之间,上面写着两行醒目的大字……”

  “什么字?”

  郭天明和谢维俊异口同声地急问。

  老潘用力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八个字:小心地雷,都回去吧!”

  郭天明和谢维俊面面相觑,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一旁的二团长凌云脸色黑得像锅底似的,唯有两名随队政工干事惊呼起来。

  谢维俊抢先问道:“老潘,你看清楚了?”

  老潘无奈地点点头:“看清楚了,我拼着被打死的危险,爬到第一块木排前方三米多的石头后面,清楚地看到半个小桌大的新木牌上,用墨汁写下这八个大字,当时我真想冲上去拔掉木牌,又担心真的有地雷,炸响之后肯定会暴露目标,于是就撤回来。”

  “先喝口水,啥子都快哑了。”凌云端起桌上的茶缸就递过去。

  老潘也不客气,接过就咕噜噜几口喝干,长出口气继续汇报:

  “撤回来后我越想越不甘心,立刻爬上侧后方一百多米的半山腰,当时天还没黑,挺亮堂的,我清楚地看到村口高地上新建的三个原木沙包工事,没想到工事里的敌人正举着望远镜看我,其中一个还拔出红旗冲我摇晃……工事外面还有两个戴钢盔的敌人,牵着一条大狼狗,随着敌人的笑声冲着我的方向汪汪直叫……”

  “唉!师长、政委,我老潘从二次反围剿打到现在,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自信一路上走得非常隐蔽,走得很谨慎,却还是被发现了,估计都是那头不知哪儿来的大狼狗给害的啊!”

  郭天明和谢维俊倒吸口冷气,两名干事和几名围上来的师参谋也震惊不已,小庙里一时无比寂静,似乎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最先反应过来的郭天明深吸口气:“我军从组建到现在,从没遇到过敌人用地雷,而且地雷这玩意儿国内很少有,听说只有金陵兵工厂和阎锡山的山西兵工厂能够制造,最近一次听到用地雷的消息还是去年的淞沪抗战,中央军那两个王牌师用过一次,似乎没什么效果,之后再也没听说了,没想到如今竟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还竖起牌子提醒我们,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面面相觑,老潘则是苦笑连连,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谢维俊着急地问到:“恐怕一团和三团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了……既然敌人发现了我们,这仗不能打了。”

  高瘦的师代理政治部主任急了:“这怎么行?如果不打下茅排岭就撤走,如何向上级交代?”

  凌云恼火地抬起头:“都这样了还怎么打?敌人明摆着摆下了阵势以逸待劳,最可恶的是他们还有狼狗……狗这玩意儿我最清楚,年轻时我在家就是打猎的,我的猎狗顺风的时候,隔着五里路都能闻出猎物或者生人的气味,训得好的狗隔着座山都能发现异常情况,就会狂躁地大声叫,显然是无法偷袭了……既然无法偷袭,我们拿什么和拥有强大火力并占据了优势地形的敌人打?”

  代理政治部主任也急眼了,可再怎么着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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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见鬼了(下)

  谢维俊见局面有些僵,连忙上前开解道:“都别急、都别急!越是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我们就越要冷静下来!老郭,不知道三团的情况怎么样,不如这样,我立刻赶往北面的三团看看。”

  郭天明点点头:“好!你去三团,我也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敌人的地雷是怎么样的。”

  凌云担心两位上司的安全,连忙上前劝道:“都别争了,我去!三团那边的联络员估计也快来了,政委你不妨等等。”

  正说着,三团的李副团长满头大汗出现在庙门外,手疾眼快的凌云没等他举手报告,就上去把他拖进来,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满脸狼狈的李副团长立刻将情况如实汇报,结果竟然和一团老潘遇到的情况极为相似,同样看到了提醒有地雷的木牌子和大狼狗叫唤,唯一不同的是,驻守茅排岭西北村口的敌人向三团侦察队隐蔽的后方山腰上齐射了四发迫击炮弹,山上滚下的石头吓得侦察队到处躲避,虽然一人没伤,但暴露了行踪,当时侦察队距离守敌的工事只有四百多米,完全在敌人的机枪打击之内,但是敌人没有动用机枪,四发炮弹齐射之后,只对迅速撤离的侦察队摇动红旗,也没见追上来。

  这下所有人都不出声了,守敌不但布置有地雷,还有不低于四门迫击炮——处于次要位置的茅排岭都拥有四门迫击炮,其他主要方向应该只多不少啊!

  “二团留下,三团马上撤下来与二团汇合,既然敌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就不能排除早有准备的敌人随时可能对我部实施打击,三团的位置在最北边,拥有火力优势的敌人只需调上一个营,就能把三团堵在北边打,三团还不能向西跑,否则定回落到西面敌人右路军手上。”

  郭天明不但下达了命令,还详细说明了三团的危险处境。

  谢维俊立刻附和,李副团长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当下一个敬礼转身就走,出门后迅速找到师部的两匹快马,带上警卫员向北奔去。

  小庙中的众人很快领命离去,谢维俊看到郭天明扎上武装带,连忙上前制止:“老郭你要干嘛?凌团长和老潘已经前出警戒了,这时候哪里需要你亲自上阵?而且天这么黑,你就是到了地方,也看不见什么啊!”

  郭天明四处看看,发现代理政治部主任和几个干事都不在了,拉住谢维俊的手,低声说道:

  “你发现没有?茅排岭守敌似乎不想和我们打仗,从前天他们放回周得志,再到今天放过老潘和三团的侦察队,还插上牌子提醒有地雷,你不觉得反常吗?”

  谢维俊也看了看周围,凑近郭天明低声说出自己的意见:“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唯一不解的是守敌姓吴的团长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那么好的装备,那么强大的火力,还有那么机警的官兵,为何就放任我们的侦查员逃走呢?”

  “按理说几百米距离,普通机枪手用捷克式机枪都能打到人,为和他们不打我们?还有迫击炮,发现我们的侦察队直接轰就完了,为何轰到山腰上?只有一个结果,守敌不想和我们结怨,其他理由都解释不了。”

  “对啊!所以我要亲自去看看,哪怕悄悄摸过去等到天亮,我也要远远举着望远镜观察清楚,否则你我如何向上级汇报?”郭天明说出自己的苦衷。

  谢维俊咬咬牙:“既然这样,我也和你一起去,而且还要把李主任几个也一起带上!”

  郭天明双眉一振:“好!这样的话可以先睡一觉,十几里路一个小时就能到,天亮时赶到就行了。”

  次日清晨,突如其来的蒙蒙细雨无声洒落,天地间馄饨一片。

  郭天明、谢维俊和两位政治干事在一个排官兵的保护下,顺利潜行到小枥村西南面四百余米的山岗上,一群人趴在湿漉漉的草丛中,仅有的三副望远镜在六个人手中来回传递。

  七点过后,蒙蒙小雨逐渐停止,灰茫茫的天地逐渐清晰,望远镜中能清晰看到三块木排上的黑色字迹,虽然淋雨后笔画有些散开,但是仍然能够看得清楚。

  郭天明沉思良久,叫来神枪手指着四百米外的木牌,问他能不能打中?神枪手如实告知自己毫无把握,只能试一试,估计五枪至少能打中一枪。

  郭天明立刻命令他大胆打,结果第二枪就打中了木牌,可是木牌插得深很坚固,子弹打碎了第二块木牌的一角,却没有打倒整块木牌,弄得众人又惊又恨,却又毫无办法,毕竟距离太远,能见度也不好,神枪手用三八大盖再有本事,也无法不停地射击。

  狗叫声很快响起,刚要撤离的郭天明等人立刻卧倒观察,只听“嗵嗵”两声闷响,两发迫击炮弹划过天际,带着尖利的啸声落在木牌上方十几米的乱石堆上。

  “轰、轰——”

  两声爆炸过后,只见草木飞溅乱石穿空,哗啦啦的石头顺着斜坡滚落下来,瞬间引爆了三块木排下的地雷。

  几声震天动地的爆炸过后,浓烟和漫天土石纷飞落下,原本的三块木排早已无踪无影,只留下两个巨大深坑在源源不断冒出青烟。

  ######

  当天中午,潜伏在各个方向的特务连各侦查小组陆续传回情报,证实各路红军已经撤往南方,完全离开十公里的警戒范围。

  吴铭彻底松了口气,叫来通信连代理连长杜平璋口授电文:“师座钧鉴:昨日深夜至今日凌晨,三股共军分别骚扰我团防区西北、正西、正南三个方向,由于五团严密戒备及时发现,三股共军均无功而返,转眼间消失在南方崇山峻岭之中。”

  毕业于衢州中央党部电讯班并被德国工程师誉为天生应该搞无线电的杜平璋是衢州人,也是衢州工业学校肄业后重新并被吴铭找回来实习,之后加入军械所第一批技术人员。

  杜平璋家境贫寒,长相一般,身高只有一米六〇,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在跟随奥地利技师学习仿制勃朗宁和柯尔特手枪的过程中,因为一手好字和条理分明的记录报告,引起外表随和内心严苛的吴铭注意,被吴铭叫去交谈几次,很快进入衢州中央党部培训班学习无线电,杜平璋以其聪颖勤奋和坦荡忠诚,受到吴铭的信任,破格提为中尉军衔,出任吴铭团新成立通信连代理连长。

  杜平璋对改变他命运、给了他崭新人生、并让他的贫苦家庭过上幸福生活的吴铭无比敬重,和许多来自毛良坞和凤凰山的弟兄一样,杜平璋不但把吴铭当成自己的父兄看待,内心深处更是把吴铭当成自己的老师,因此他对吴铭的忠诚敬爱,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吴铭签完字,把文件夹递给杜平璋:“对了,你妈给你介绍的衢州水亭街的陆家姑娘给你来信了吗?”

  杜平璋顿时脸红起来:“出发前收到封信,这段时间没有,估计她在师范学习功课也很繁忙。”

  “打完仗回去之后,该办喜事就办了吧,听说陆姑娘的父亲身体不怎么好,早点儿把事办了,老人家也能安心些。”

  吴铭说完拍拍屁股站起来,吹着口哨优哉游哉走出帐篷,根本没注意到徒弟杜平璋已经感激得要落泪了。

  吴铭没有想到,两个半小时之后,师长俞济时、副参谋长陈式正和一个排的卫兵骑着战马突然到来,接到急报时吴铭正在村子西头和两个老太太说话,谈的是下去可能到来的多雨季节和今年的收成。

  等吴铭赶回大晒坪的临时团部,发现俞济时和陈式正两人正在小有兴趣地查看一溜帐篷,似乎对这种四四方方还能迅速折叠的帐篷感到很新奇。

  俞济时看到吴铭跑来连忙招招手,指着帐篷笑问:“哪儿买的?”

  吴铭如实交代:“想买也买不到了……生产这个帐篷的衢州被服厂已经卖给了孔家等几个大家族,这几顶是属下设计后悄悄试产试用的,原料是南洋生产的防水军用帆布,加工机械是德国的工业缝纫机,估计目前全中国只有这几顶。”

  俞济时哈哈大笑:“你真是多才多艺啊!要不回头你把设计图给我,我来想办法让中央军的几个被服厂大量生产,怎么样?”

  “属下遵命!”

  吴铭令人意外地爽快答应。

  陈式正奇怪了:“吴团长,这不像你的性格啊!原以为你会索要点什么补偿的。”

  吴铭立刻问道:“真打算给啊?那好吧,参谋长看着给点儿就行了。”

  俞济时被逗得哈哈大笑,周边官兵也大笑起来,唯独陈式正连连摇头,拿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吴铭一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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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亲疏有别

  进入大帐篷,俞济时接过吴铭泡制的粗茶看了一眼,毫不嫌弃地品尝起来,唯独陈式正看着浮在茶水上方的粗糙茶梗皱起了眉头,吹了几下才轻抿一口,谁知细细品味之后立刻大赞起来:“好茶啊!哪里弄来的?”

  吴铭指向西南面:“是本地人采自前方二点五公里东山上的野茶,刚来这儿的第二天我到东山下的白果寨,寨子里的老人送给我的,当初我一看一闻,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好茶,细问之后才知道,山崖上只有十几棵野茶树,每年春秋两季采摘,炒干后不到两斤,我这还还有半斤,参谋长喜欢等会儿就带回去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陈式正非常高兴,送钱也许他看不上,这种稀有的美味好茶纯属极品,可遇而不可求,让他出钱他都愿意,别说白白收下了。

  聊了几句闲话之后,在俞济时的询问下,吴铭将来到此处以及昨天到今日凌晨遇到的情况简要禀报,自然忽略了红军的真实兵力,也隐瞒了抓获俘虏又放掉、埋了地雷自己引爆的隐秘事。

  俞济时听完连连点头,示意吴铭将地图挂起来,指着南面的广昌低声说道:“昨日下午镇守广昌的友军一个旅被共军三个团偷袭了,损失不轻……由于共军主力没有确切踪迹,徐徐压上的各路主力无法兼顾广昌和南城之间的南丰,又担心隐藏在黎川一线的共军突然蹿出,袭击我前方三个师的运输线,所以前敌指挥部要求我们派遣一个团进驻南丰协防……考虑到你部的优秀表现,我和马参谋长、陈参谋长一致决定将此艰巨任务交给你们五团,怎么样?没有什么困难吧?”

  吴铭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没有任何不安:“属下遵命,只是不知道谁来接防?”

  “我师的暂编第四团,也就是我从杭州带来的那个团……四团的各级军官不少人你应该都认识,去年淞沪抗战之后,你还给他们中的不少人当过教官。”俞济时笑道。

  吴铭立刻明白过来,知道这个团的从团长到营长都是俞济时带来的黄埔毕业生,而且大多都是六期生,算得上是俞济时的嫡系部队,于是不再有何异议,当场痛快地问道:“五团什么时候换防?”

  俞济时正色道:“明天中午吧,前方战事紧急,不能拖延了,全师也唯有你的五团能够胜任大规模的作战任务,而且在后勤保障和战地侦察方面,你们远远强于其他各师,所以只能辛苦你们了。”

  “师座客气了,都是党国军人,那里有什么辛苦的?师座委以重任,是看得起属下,看得起五团弟兄,能够获得如此宝贵的锻炼机会,属下感激还不急呢!”吴铭诚恳地表态。

  俞济时大为高兴,拍拍吴铭的肩膀:“帐篷留下来,那些用不完的粮食、炊事用具、防务布置图以及弹药也全留下,到了南城我给你发新的!”

  吴铭立刻站起:“谢师座!”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俞济时和陈式正,吴铭回到帐篷里立刻沉下脸,点燃支烟斜躺在行军床上,呆呆望着帐篷顶部一言不发,等听到消息的营连长们都赶来了,吴铭才坐起来,不悦地扫视一圈。

  看到大家都闭上了嘴巴,吴铭站起来走出几步,示意大家别站着都坐下,接着边走便说道:

  “刚才听你们个个在抱怨,还埋怨我太好说话,什么地方艰苦危险就去什么地方,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能拒绝吗?俞师座和陈长官急巴巴跑来一趟,你们真以为是来赞扬我们的?”

  “我们有什么功劳值得他亲自跑一趟?我们打死了多少敌人?缴获了多少武器?都没有吧?哪怕有,让你去哪儿你照样得去哪儿,与其犹犹豫豫不情不愿最后还不得不去,不如爽快点,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勇敢地去承受一切!”

  “这,就是我今天要对你们说的心里话,你们最好给我记住了,千万别去干那种不情不愿唠唠叨叨、最后不得不去还要落得一顿臭骂的蠢事!”

  众弟兄全都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没有一个人敢于吴铭对视。

  吴铭回到座位上,点燃支烟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们没少讨论南面那个至今仍不知道在哪里的主战场,就连剿总现在都弄不清楚红军主力在哪里,下去就是多雨的季节,南昌机场第三、第四航空队那二十几家破飞机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飞来来飞去的机会了,对红军主力的侦查将会变得更为困难。”

  “其实,不但是我们即将开赴的南丰危险,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茅排岭都有危险,一句话,我们已经进入了主战场,根本没有前方和后方的区分……因此,从现在开始,大家必须树立这样的观念,那就是我们正处于战场的中心!我们必须时时刻刻已身处险境来考虑问题,明白了吗?”

  “明白!”

  弟兄们大声回答,显然是听得进去也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危险了。

  吴铭满意地点点头:“机炮连今晚撤回来,就在晒坪上过夜,工兵连收拾好行装,今晚全连不用值班,好好睡上一觉,下去你们两个连的任务都很重,必须养精蓄锐。特务连和一营一连,继续担负起今晚的巡逻警戒任务,明天撤走之后,特务连和一营一连开始休息,到了南城,全团估计有两天的休整时间,就不用各连弟兄辛苦了。”

  “好了,都回去准备吧,喜欢吃腊野味的趁早多买点儿,大米什么的可以留下,油盐全部拿去和乡亲们换东西。”

  “是!”

  弟兄们齐声答应,站起来喜笑颜开地返回各部。

  张东宁紧张地询问吴铭:“油盐不好买啊,不给接防的四团留下点儿?”

  吴铭白了张东宁一眼:“亏你跟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种眼力?难道你不知道新编的四团是俞师座的心肝宝贝吗?”

  张东宁顿时想起来了,嘿嘿一笑起身就走,戴子冉无奈地叹了口气:“铭哥,你把弟兄们全都教坏了。”

  吴铭恼火地问道:“你小子就不坏?要是你不坏,你家里人为何送你到我身边接受再教育?还有,我只有一次让你回杭州的时候顺便帮我带点儿东西给我妹妹,可你倒好,有时间就溜回杭州去,而且去上瘾了,相比之下谁更坏?”

  “得得!我服你了,不说了还不行吗?”戴子冉立刻投降了。

  吴铭不屑地站起来,不轻不重给他脑袋一巴掌:“刚才那些都是笑话,真正的原因是,俞师座既想立功,又舍不得他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嫡系团出事……不是他怕死,而是因为他那个团没练好,只能把我们推出去!”

  “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俞师座和陈副参谋长肯定认为,让他的嫡系团过来接防有百利而无一害,坐镇茅排岭这地方只要不出错,就是大功一件,因为此地扼守整片大山北部的交通咽喉,危险不大还有仗打,而且都是小打小闹,能锻炼人不说还能立功,明白了吗?”

  戴子辰望着吴铭大步出去的背影,细细回味吴铭的每一句话,很快就恍然大悟,跑到地图前细细查看,一边看一边感叹:“这地方也不安全啊!如果没有强大的侦查戒备能力,什么时候挨打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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