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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勇闯天涯【作者:天子】(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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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4章 验证


  “团座,日军工兵又开始架设浮桥了”周治平回过头,冲着骆长龄大声喊道。

  骆长龄立刻将手中还没吃完的饼于袋塞给侍卫,迅速来到林子边的瞭望哨。望远镜中,日军工兵扛着浮箱和木板,向着中绍溪冲了过来。

  “娘希匹,又来了……传令下去,立即开火,炸死这帮不要命的家伙”骆长龄果断下达命令。

  传令兵离开后,周治平不解地问道:“不是应该等鬼子工兵建造好浮桥后再炮击吗?”

  “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之前放鬼子过桥再开炮,是因为我们的炮兵阵地没有暴露,忽然袭击可以使得打击效果最大化但现在我们已经暴露了,日军依然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建桥,那就说明对方有后手,我们万万不能大意”

  说到这儿,骆长龄猛地一拍大腿:“不好,通知各阵地,打完一轮炮后,立即隐蔽”

  “为什么?”周治平脱口问道。

  骆长龄非常着急:“我估摸着日军飞机很快就要来了”

  命令很快下达。

  各炮以最快速度打完一轮后,毛良坞民团的官兵涌到炮兵阵地,帮助把步兵炮推入提前挖掘好的山洞中,而迫击炮则分散成一个个小分队,向四面八方散开。

  这一轮轰炸,导致日军工兵近百人伤亡,浮箱和木板散落各处,日军的努力再次付诸流水。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鸣声。

  骆长龄抬头一看,远方天空出现几个黑点,呈扇形向花岭坞飞了过来,骆长龄心中一松,幸亏自己警觉性高,要不然炮兵就危险了。

  黑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十架战机在空中略一调整,便分成多个方向,冲着花岭坞半山腰俯冲而下。

  飞机上的航空机枪喷吐着火舌,一排子弹打下来,将半山腰树林那些大树枝桠上零落的叶子给打得冒起冒烟,躲在树下的士兵扑倒在地,但依然有人躲闪不及,全身被子弹穿透,鲜血四射,将大树树于染得通红。

  “娘希匹,桂涛,你这孙子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开炮?”骆长龄回过头遥望山顶,眼里满是不甘。

  部署在距离山顶约四五米树林中的高射炮阵地,高射炮营营长桂涛用力地一挥手:“快点儿,给老子狠狠地揍这些该死的日军战机”

  “咚咚——”

  地面射出一道道火舌,复仇的炮弹向空中的鬼子战机飞去,在蓝天上炸开一团团黑色的烟云,从云朵中飞迸出不计其数锋利的弹片,如同箭簇一般向那些日军轰炸机的方向猛扑而去。

  花岭坞东西山脊射出无数火舌,复仇的子弹、炮弹飞上天空,弹痕划破碧蓝的天空,交织成一幅美丽的图案。

  突然,一架正在俯冲扫射的日军战机猛然一震,机身上冒出滚滚浓烟,飞机发出怪叫声翻着跟头向地面栽落。

  不久,飞机坠毁在地面,炸成一团巨大的火球。

  紧接着,又是一架正在俯冲扫射的战机被毫米厄利空高射炮的炮弹击中,机身蒙皮被撕开几个破洞,受伤的日军战机拖着滚滚黑烟,向吴兴方向狼狈逃窜。

  看到两架战机一死一伤,其余八架飞机猛地拉升,朝着蓝天奔逃而去。

  由于地面高射炮的威胁,日军战机只能在高空中盘旋,冷静地观察地面防空阵地,看看有无可乘之机,但发现地面防空炮数目不菲,另有轻重机枪保护,再加上山势比较复杂,便放弃直接攻击防空阵地的打算,在高空中匆匆扔下炸弹,便飞离战场。

  冈村宁次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心思如此缜密,竟然连三百多公斤重的防空高炮都搬到了山顶。岗村将手中的望远镜狠狠砸到地上,转过身对后面大声道:“田中小荣”

  “哈伊”

  一个精壮的汉子从后面跑了出来,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冈村宁次面前庄重敬礼。

  冈村宁次指向远处的中绍溪,大声命令:“马上带着你的联队,泅水渡河,一定要将支那炮兵消灭掉”

  田中联队长并没有马上回答,看了水流湍急的中绍溪一眼,低下头说道:“将军,根据侦察兵汇报,前面的河水深达五六米,水流非常急,我担心我的士兵会被激流冲走”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从高山上流下来的中绍溪,水温约莫在三四度,日军士兵虽然强悍,可以不在乎寒冷,但水流那么急,泅水过河身体必然因受到严寒刺激导致手脚僵化,很容易失去控制,进而被激流卷入,以下游河流的高落差,将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以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帝国官兵,是不会畏惧任何困难的”

  冈村宁次用力地一摆手,大声道:“现在是考验你的联队的时候了,你亲自率队,一定要将支那人的炮兵阵地摧毁”

  “哈伊——”

  见冈村宁次态度异常坚决,田中中佐有心抗拒却没有那个胆子,敬礼完毕怏怏不快地回到自己联队,振作起精神,开始从各大队选拔水性好的士兵,用了半小时终于组织起一个大队规模的敢死队。

  敢死队的每一个鬼子都喝了一碗从沿途乡村抢劫的米酒,将酒碗摔碎后,高喊着效忠天皇陛下的口号,列队向中绍溪冲去。

  一阵稀疏的炮弹在日军四周炸开,不少鬼子兵被炸得四分五裂,那些倒地的伤兵捂着伤口大声呻吟,心中却暗暗庆幸躲过一劫。

  伴随敢死队冲锋的日本工兵,将抬着的冲锋舟扔入河水中,一部分敢死队员跳到船上,其余鬼子兵无惧严寒,将外套脱下放入背囊,将步枪举过头顶,冲入湍急的水流中。

  要横跨三四十米宽的河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冲锋舟还未划到河中央,就偏离对岸起码四五十米,随着周边炮弹不断落下,不断有冲锋舟倾覆,整船整船的人葬身水底。而那些武装泅渡的日军士兵就悲惨了,由于水流湍急,人在其中就像是浮萍一般,十分无力,尽管选拔出来的都是游泳高手,依然不断有人被水流裹挟着向下游飘去,部分鬼子由于腿脚抽筋无法控制身体,沉入河底。

  看到日军渡河速度太慢,田中中佐在北岸挥舞军刀,大声喊道:“快,快点儿渡过河去”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骆长龄急红了眼,如一头发狂的狮子:“火力全开,我要让小鬼子都死在中绍溪里”

  此前隐藏到山洞里的步兵炮早已被推了出来,迫击炮也各就各位,随着炮击力度加大,巨大的水柱不时在河面炸开,清澈而冰凉的河水一下子就将岸边的田中中佐给浇成落汤鸡。

  此时田中中佐就像是一个亡命徒,他正要上前驱赶堵在河边畏缩不前的鬼子兵,就见自己的衣服被一个倒在地上躲避炮弹的新兵给抓住了,田中大佐毫不犹豫,挥起军刀直接斩断那个鬼子兵的手臂。

  “杀给给,过河”

  田中中佐奋不顾身跳下中绍溪,冰凉刺骨的河水一下子就将他包裹起来,一时间他有点儿窒息,可是过了一刻,他又大声命令左右:“快,加快速度

  周围爆炸声更加密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在河中向前游的日军士兵接二连三被激流冲走,只留下打着卷儿的水花。

  虽然如此,但日军还是不畏生死,一个个前扑后继地朝前方游去……

  周治平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对身旁的骆长龄道:“团座,小鬼子太狠了,在那么冷的河水中泅渡也就罢了,连续炮击下来炸死了多少鬼子啊他们就像是疯子一般,太可怕了”

  “是啊,经过武士道洗脑的日本人,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骆长龄也颇为感慨。

  这时,已经陆续有鬼子兵上岸,那些跳下冲锋舟的鬼子尚好,而那些游泳过去的鬼子就惨了,浑身湿透的他们经过北风一吹,直打哆嗦。

  不过日军训练有素,顾不得浑身湿漉漉,长久以来刻苦而严格的训练,让他们本能地寻找掩体,查看四周动静。

  在田中中佐的喝斥下,正在过河的日军划船或者游泳的速度更快了,但落下的炮弹也更加密集,等到田中中佐登岸时,看着躲在河滩后面畏畏缩缩瑟瑟发抖的鬼子兵,再转头四处看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强渡这三四十米宽的河道,一个大队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快,准备进攻”

  田中中佐不打算再等后面的人了,他指挥约莫三个中队的日军,杀向花岭坞高地。沿途不时有鬼子踩中地雷,但他们异常悍勇,依然咬牙向前突击——几乎每一个渡过河的日军都知道,随着体能耗尽,折返回去已经不可能,现在只有拿下前方高地才有活路。

  看着田中中佐带着人飞快地朝花岭坞半山腰中国军队的炮兵阵地而去,冈村宁次松了口长气,对田村参谋长说道:“田中总算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只要拿下对岸高地,我会亲自向大本营为他请功”

  “将军,你快看”

  田村参谋长着急地指向河对面。

  冈村宁次拿起望远镜细细一瞧,顿时看傻了眼,只见花岭坞山下的密林中,忽然钻出一支部队,他们身上的衣服十分花哨,与周围环境完美地溶为一体

  阻击的部队人数不详,分成三排,打头的是一百余支冲锋枪,一阵绵密的“哒哒”声响起,冲锋枪喷吐着狂暴的火舌,飞舞的子弹将日军一排排打倒在地。等一个弹匣打完,qiang手向旁边一让,后面是三十余挺轻机枪,又是一阵狂

  第三排的是步qiang手,他们蹲在地上,举枪瞄准,日军队伍中的基层军官和士官纷纷倒地。

  如此迅猛而高效的打击,一下子顶在突击的鬼子兵腰眼儿上,原本冻僵后手脚就不太灵活的鬼子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落在后面的田中中佐怒目圆瞪,挥舞着军刀,大声命令周围的鬼子兵:“快,还击,杀死支那人,快”

  田中这样的猛人早就被人盯上,不过他战斗经验丰富,不断地变换身形,躲过一枚枚落下的炮弹和狙击子弹。

  忽然一阵风袭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田中飞去。

  田中躲避不及,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拽,正巧将那团东西抓到手上。田中只看了一眼,背后的冷汗就渗了出来,这不是别的,正是新二师的特产——由飞雷炮抛射的zha药包,zha药包的引信已经燃烧到最后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接踵响起,伴随着十多门飞雷炮的覆盖炮击,日军冲锋箭头瞬间消失不见。日军攻击受挫,对岸守军阻击部队分成两拨,从左右向前突击,所到之处,日军纷纷倒地。

  看着战场上战局陡然变化,冈村宁次无力地扶着身旁的大树,恨恨地一咬牙:“新二师果真是魔鬼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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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5章 血与火

  发现花岭坞一线的中冇国军队防空炮数量极为惊人后,日军航空兵指挥官立即意识到杭徽路上正在向西迁移的新二师主力所拥有的高射炮数量相对有限,在长达数十里的公路上,不可能做到全方位兼顾,为了避免遭到冈村宁次的处罚,日军航空兵指挥官决定集中全中队的战机,对西迁民众进行打击。

  余杭西南的将军塘,听到侦察兵通报日军战机来到,前后间隔约五百米的两门毫米厄利空高射炮架设起来,六挺九二式重机枪和十六挺捷克式、歪把子机枪严阵以待,但日军战机成群结队出现让所有警戒官兵都大吃一惊。

  几乎是眨眼工夫,日军机群飞抵将军塘上空,开始疯狂投掷炸冇弹。

  涂着膏药标志的鬼子战机,一架接一架发出凄厉的尖啸,向着地面俯冲下来,一枚枚航空炸冇弹带着死神的微笑,向未及散开的人群狠狠地砸落。

  “轰轰——”

  公路及两侧田地里,腾起一朵朵死亡的硝烟,灼热的弹片在滚滚热浪中恣意飞舞,无情地杀戮地面一切目标。

  两门毫米厄利空高射炮和二十多挺轻重机枪,向空中喷射冇出愤怒的烈焰

  一架打前阵的鬼子战机,在地面防空火力网中来回地穿梭,试图躲避弹幕侵袭。

  说时迟那时快,连续几发高射炮炮弹命中这架Kt7中岛九七式战斗机,日军战机迅速起火,机尾冒出滚滚浓烟。

  新二师官兵哪里肯白白放过这架屠冇杀我众多迁移民众的战机,随着一连串火舌紧跟在拖着滚滚黑烟企图向北方天逃遁的中岛九七战斗机屁股后面,飞上了天空。

  “轰——”

  一声巨响传来,Kt7中岛九七式战斗机化为一团火球,纷纷扬扬的飞机残骸及钢铁碎片从爆裂的火光中飞了出来,向地面撒落。

  地面上防空兵刚刚欢呼一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由于新二师防空火力稀疏,随着火力点暴露,日军瞅准攻击要点,发了疯似地以两机和三机编队,向东西两翼那两门毫米厄利空高射炮俯冲而去。

  没过一会儿,两门高射炮就被铺天盖地砸落下来的炸冇弹炸得四分五裂,熊熊大火吞没了正在对空射击的二十多名防空兵。

  在解决威胁最大的防空炮后,日军开始对轻重机枪火力点进行打击,由于子冇弹威力相对有限,九二式、捷克式和歪把子机枪一一被腾起的烈焰所包围、吞噬。

  虽然日军再次付出一架战机的代价,但基本达到了目的——长达一公里的地面上再也找不到任何防空武器,日军战机开始趾高气扬地对四下隐蔽的新二师官兵以及逃难民众展开打击。

  随着战机从低空中掠过,呼啸的炸冇弹落在公路以及两边的土地上,四处奔跑的人群瞬间就被翻腾的火海所包围,那些草垛、小树林、木棚等先后被点燃,到处都是一片硝烟滚滚的景象。

  密集的航弹向地面扎落,所到之处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残肢断臂尽情地向四处挥洒。

  投完所有炸冇弹后,日军开始对原野上四处奔跑的人群进行扫射,日冇本陆军航空队装备的Kt7中岛九七式战斗机和Kt0三菱九七式轻爆击机带着刺耳的尖啸声俯冲下来,航空机枪子冇弹一遍遍犁过大地,猩红的弹痕从人群中划过,飞溅起阵阵刺眼的血雾。

  地面到处都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新二师官兵以及无辜的难民,一片接着一片倒在血泊中。

  随着弹冇药挥霍一空,日军战机终于心满意足地摇晃着机翼离开,滚滚浓烟里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冇吟声和重伤员濒死的惨叫,遍地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和挣扎的伤员,还有不少人直接被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日军战机终于消失不见,原野上哭声四起,孩子呼唤爸爸妈妈女人哭喊丈夫名字叫声此起彼伏。

  跟随师主力行动的新二师医务兵,背着急救箱,从前方和后方紧急赶来,抓紧时间救人……

  从后面涌上来的逃难民众,再次塞满了公路,他们谁也没有心思驻足观望,埋下头抓紧时间赶路,争取早日摆脱危险。

  医务兵们竭力抢救炸伤民众,而维持秩序的毛良坞民团官兵,则努力安抚惊魂未定的人们,虽然这对失去亲人的家庭来说没什么用,但官兵们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马路边,不知道是谁拧开了收音机的开关,音量扭到了最大,声音传得非常远。

  “支那杭州市民,本来只要你们选择留在杭州,我们大日冇本帝国皇军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现在就不同了”鬼子播音员别扭的官话显得狰狞而狂躁:“为了惩罚你们,冈村将军已下达命令,要将你们全部抓起来,凌迟处死,用你们的鲜血来浸染帝国军旗……”

  日军要搞大屠冇杀的消息,迅速传开,迁移民众无比惊恐,虽然已经又累又乏,但他们依然咬紧牙关,拖着如灌铅的双腿,跟着西行的队伍缓慢前行。

  吴铭把坐骑让给了伤病员,自己带着承元等侍卫步行。

  这个时期杭州到临安的公路,由杭余公路及临余公路组成,与西去于潜、昌化、徽州的公路统称为杭徽公路。

  杭州到临安全长约八十公里,也就是一百六十里路,换作平常,新二师只需一天一夜急行军就可以走完,但由于需要保护浙江省府以及迁移民众,再加上沿途桥梁遭到日军战机破坏和道路堵塞,到现在只走了一百多里路,还有最后的五十余里路要赶。

  拖家携口的杭州市民经过两天两夜的强行军,早就不堪重负,老人、孩子、伤病员们都是凭着一口气在赶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撑不下去。

  “师座,黄绍和宣铁吾过来了”孙承元提醒一句。

  “喔?”

  吴铭刚想转身去看,谁知道连接几天没休息,此时他已经疲倦到了极点,整个人如木头一般,直直地向前倒下。

  孙承元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吴铭的衣服,将手一勾,扶正吴铭后有点儿心疼地说:“师座,你可是我们新二师、暂三师的主心骨,要保重身体啊”

  “好了,我知道了冇”吴铭摆了摆手,努力站直身体。此时的他双目深陷,胡子拉渣,形容憔悴。

  承元继续劝说:“师座,要不现在我就去把马给你牵过来代步?你得好好休息一下,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累垮的……若是让龙副师长、张参谋长他们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怪我的”

  “就你多话”

  吴铭无力地训丨斥承元一声,随后摇头叹息:“我何尝不想休息一下?根据最新情报,第四师团已经跨过午潮山,向闲林挺进,这样一来,日军就有三个师团在我们屁股后面穷追不舍……更可虑的是,若不是我们预先做了部署,北面第二师团恐怕已经越过中绍溪,直奔临安城而去。”

  “这一路上,不光有我们新二师及毛良坞民团两万余官兵,还有十多万百姓,百姓是无辜的,我答应过要带他们逃脱日军追击,任重道远啊”

  承元跟着一声长叹,不再说话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黄绍、宣铁吾两人骑着马赶了上来,由于路上人太多,马根本跑不起来。

  到了吴铭身后两米处,两人一拽缰绳,停住马匹,双双翻身下马。

  黄绍没有客套,直接指向公路上的人群:“吴师长,你看人都堵在一起,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临安?在我看来,派出军队把这些难民赶到一边,先保证贵师将士及省府人员、税赋的安全才是”

  “是啊,是啊,如果不是这些难民堵塞道路,我们早就到临安了,现在日军追兵越来越急,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宣铁吾说完,有些心虚地拿小眼睛去瞅吴铭的反应。

  这一路上,难民、军人、伤病员、省府大员和他们的家眷全都挤在一起,一旦到了狭窄的地方,人挨着人,速度缓慢得如龟爬一般。

  省府大员们大包小包倒也罢了,毕竟有挑夫帮忙搬运行李和贵重物品,时不时会碰到周围的人。谁也没想到人们没有嫌他们碍事,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竟然责怪别人挡道了。

  吴铭目光若锋利的宝剑般锐利,冷哼一声:“若是我发布这道命令,我怕我的弟兄会立即造反”

  宣铁吾一阵咳嗽,对吴铭的冥顽不灵感到非常头疼。宣铁吾手握浙江军权,加上蒋介石的信任,正是春风得意的关头,在他眼中,平常爱民之举不过是用来作秀罢了,现在面临生死存亡,民众的性命又怎么比得过他宣铁吾呢?

  努力压制心中的火气,宣铁吾挤出一丝笑容:“吴师长,不是我无情,你看整条公路都塞满了人,这种情况你让我们怎么走呀?”

  宣铁吾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态度颇为强硬。

  连续战斗和遭受日机轰炸下来,新二师开始出现大批伤病员,再加上百姓中受伤的也很多,众多担架拥挤在一起,每到狭窄的地方几乎占去大半路面,导致省府大员们的挑夫给挤到一边去了,引来身家不菲的官老爷们的不快。

  “吴师长,你的兵能走的就跟上。”黄绍赶紧打起圆场,建议说:“我们现在是逃难,你的那些个伤员,实在……”

  黄绍摇了摇头:“我看最好是在公路边找些人家,把人安排在那儿”

  吴铭两眼眯成一条缝,气愤地问道:“黄主冇席的意思……是让我抛弃生死相伴的弟兄?”

  抛弃伤兵这样的事情只能暗地里做,怎能公之于众?黄绍尴尬一笑,连连摆手:“你可错怪我了,我怎么会让你抛弃伤兵呢?”

  “不是就最好”

  吴铭板着脸,掷地有声地说:“那些伤兵是我们新二师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将浙江省的税赋全部丢入河里,我也不会丢掉我们任何一个弟兄”

  黄绍、宣铁吾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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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6章 刺吴

  “二位,你们考虑的问题的确存在,西行的道路是很拥挤”吴铭指了指接踵比肩的杭徽公路,淡淡地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公路上的民众加快速度……两位请看,那边两个挑夫就占了大半路面,挑子挡在路中,不上不下,实在碍事。以我看来,不如让那些个挑夫把东西全部扔掉。”

  吴铭狡狯一笑:“这样做一来可以腾出不少空间,二来嘛,有那么多大包小包的东西落在路边,可以吸引日军的注意力第七师团来自北海道,第四师团则来自大阪,前一个是苦寒之地,那里的土著没见过大场面,看到金银财宝就想占为己有,而后者却出身商业之都,贪小便宜是骨子里的本性”

  “我觉得这主意挺不错的,你们认为呢?”

  黄绍蠕动了一下嘴唇,恨不得吐一口唾沫到吴铭脸上。

  那群挑夫搬运的东西,都是士绅富豪尤其是政府官员的随身物品,黄绍自己就雇佣了二十多个挑夫,由一个排的保安团官兵押送。

  吴铭这个建议,不啻于拿着刀子逼大家割肉啊

  黄绍欲言又止,沉默不语。

  宣铁吾胸口一阵起伏,阴测测地道:“吴师长,你允许普通百姓占据公路,我们挑夫搬点儿东西你却挑三拣四,难道就不怕犯众怒吗?”

  “众怒?”

  吴铭哈哈一笑,指着众多民众道:“若是将我的建议公之于众,我想一定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宣将军,你认为呢?”

  宣铁吾冷着脸:“吴师长,你可别太过分了”

  “过分?宣将军言重了二位知道吗,现在到临安还有五十多里路程,日军第七师团主力已经赶到闲林,距离我们后队不到一天路程……要是被小鬼子咬上来,他们可不光要钱,还要命的”

  吴铭摇了摇头,嘲弄地说:“现在某些人自己挡自己的逃生之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我说个典故吧……历史上金兵进犯汴梁,明明大宋首都钱粮无数,但那些皇子皇孙和朝中大员,却舍不得开仓放粮,用钱鼓舞守军的军心士气,结果一朝城破,全部沦为金人的奴隶,钱粮一并归了金人……不作死就不会死,明末李自成包围北京,崇祯皇帝要求朝臣踊跃捐款,最后筹到的银子不足一千两,而李自成打进北京后,仅仅抄家灭族一项就劫掠了七千余万两白银…

  说到这里,吴铭对二人一拱手,郑重地说:“二位,我这里把话挑明,现在我已经弹压不住下面的官兵,那些个挑夫的扁担时常会打到我们的战士和伤病员,惹得官兵怨声载道。这样下去,我怕会兵变”

  兵变,吓唬一般人还行,吓不倒眼前两只老狐狸。

  黄绍和宣铁吾都很清楚吴铭在新二师的崇高地位,在他身先士卒下,新二师从上到下都在咬牙坚持,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一起针对富绅和百姓的恶**件,又何来兵变之说?经过几日的行军,就是省、市政府的普通吏员和警察,也对吴铭敬之如天,谁敢冒犯吴铭的虎威?

  “好了,吴某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就看二位的了”

  吴铭告辞后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吩咐孙承元去叫杜平璋,看看有无紧急军情。孙承元才离开一会儿,一个衣冠普通的人忽然从人群中蹿出,从怀中掏出一把柯尔特19lial手枪,朝着吴铭射击。

  由于事发突然,孙承元听到枪声时吴铭已经倒地。不等刺客开第二枪,侍卫已经冲了上去,将手枪夺了下来,双手反剪背后按到在地。

  “师座,你醒醒”

  孙承元几个箭步折返回来,搂着昏迷不醒的吴铭,撕心裂肺地喊道。

  这一刻,惊惶、恐惧、无助……

  随着吴铭倒地,巨大的负面情感如重锤一般狠狠地击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吴铭遇刺的消息,传遍西行路上的每一处,所有人听到噩耗后都如丧考妣

  这三天来,吴铭就是十多万军民的主心骨,西行路上随时可以看到他的身影:扶老携幼,关爱妇孺儿童,帮助年老体衰者肩挑背扛,鼓励大家克服一切困难向西……日本鬼子固然可怕,但人们并不恐惧,因为有吴铭在,在战神在庇佑大家。

  现在战神倒下了,没有倒在日军飞机轰炸下,倒在日军枪弹和炮火下,而是倒在刺客的暗杀下。

  “啊——”

  不知道是谁一声怒吼,冲了上去,愤怒的人群跟着一拥而上,从侍卫手里夺过刺客,拳脚相加,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哺育幼儿的妇女,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侍卫们好不容易将愤怒的人群拉开,才发现刺客已经毙命。

  听到吴铭遇刺的新二师将校,纷纷赶到,警卫一连官兵将事发现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西行路上的人们情不自禁停下步伐,揪心于吴铭的安危……每个人心中都在默默祈祷,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吴师长逢凶化吉

  现场很快有人认出刺客是民政厅副厅长钱学名家的保安队长,黄绍和宣铁吾一听大惊失色,上前一看果然面善,只觉背心一阵冰凉。

  很快负责维持该段路的补充三团官兵,将钱学名一家十余口全押到孙承元等人面前。腰宽体胖的钱学名一脸戾气,腮绑子横肉直抖,对着推搡他的民众大声喝骂:

  “你们这群愚不可及的贱民……死鬼吴铭既没有给你们钱财,也没有给你们米粮,你们如此帮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们不过是一群受到糊弄的可怜人

  “住嘴”

  围观民众无不义愤填膺,怒火直冲头顶,一张张脸涨得通红,其中一人拾起脚下拳头大的泥块,一下子砸到钱学名脸上,嘴里大声骂道:“你和你儿子鱼肉乡里,为祸一方,天怒人怨,如今更刺杀吴师长,罪不可赦”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拾起脚下的东西,石块、泥巴、木头条纷纷向钱副厅长砸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哆嗦着指向钱学名,痛心疾首:“吴师长是白虎星下凡,你竟敢刺杀他,阎王爷一定会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民众的打砸喝骂,很快被侍卫制止。

  黄绍、宣铁吾挤了过来,宣铁吾冷着脸问道:“老钱,你身为省府要员,怎么能派人暗杀吴师长呢?”

  钱学名脸上满是戾气,对宣铁吾压根儿就没有好脸色,破口大骂:“我钱学名只有雄飞一个儿子,他死了我这一脉就断了香火……宣铁吾,枉我过年过节生长满日送那么多礼物到你府上,我儿子死去你吭都不吭一声,你还是人吗

  “你胡说什么?”

  宣铁吾打断钱学名的话:“你派人暗杀抗战英雄,还敢攀诬党国要员,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宣铁吾虽然也对吴铭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其五马分尸,但日军正步步逼近,这一路十余万迁移民众及省府税赋都得靠吴铭来保护,可以说,所有人的安危都系吴铭一身。

  这个紧要关头钱学名暗杀吴铭,完全是自寻死路。

  钱学名脸上横肉一抖,怒发冲冠:“宣铁吾,人在做,天在看,你收我那么钱财,还让我儿子死于非命,你不得好死……我下了地狱,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饶过你”

  “你还敢乱说”

  宣铁吾急了,撸起袖子,拾起脚下砖头,就朝钱学名砸去,一边砸一边对左右的老百姓大声喊道:

  “打死他,钱学名是日本人派来的间谍,他们一家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刺杀吴师长,这样就可以把我们所有人送给小鬼子杀光。”

  有了宣铁吾这样的大官带头,早已出离愤怒的民众,立即拿起手边趁手的东西,朝钱学名以及家人砸去,一时间现场乱成一团……

  钱学名和家人身上落下数不清的砖头、闷棍和拳脚,警戒的新二师官兵并没有过多阻止,更有一些士兵见长官不注意,趁机踢钱学名一脚。

  不一会儿,钱学名一家悉数暴毙,横尸路旁。

  见把人给打死了,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民众迅速冷静下来,忽然间一阵后怕,纷纷向后面退去。

  宣铁吾倒是心安理得地站起来,指着钱家十余口,冷哼道:“敢骂我,你们一家才不得好死”

  这边刚刚将人给打死,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师座醒了,师座醒了”

  人们先是一愣,随即一阵狂喜,吴师长活过来了,主心骨回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者仰头嚎啕大哭,旁边人一问,他一抹眼泪,喜不自禁:“我早知道吴师长不会有事的……他是白虎星下凡,日本鬼子还没有杀光,老天爷怎么会把他给招回去呢?”

  吴铭从地上强行站起,此时他还有点儿虚弱无力。

  其实,刺客虽然挂着钱家保安队长的名头,但只限于拳脚功夫,枪法相对有限,吴铭身边簇拥着虎背熊腰的侍卫,路旁不时有荷枪实弹的新二师官兵,最加重要的是吴铭是白虎星下凡的传说,刺客开枪的时候手直打哆嗦,子弹根本就没有命中吴铭。

  吴铭晕倒,只是这些天连日操劳加上听到枪声受到惊吓所致。

  此时吴铭脸色越加灰暗,一双眼睛里满是疲惫之色。

  罗钰铭搀扶着吴铭,忐忑不安地问道:“师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铭没有回答,目光四下一扫,看到站在人群前面的杜平璋,强打精神:“平璋,我正要找你……咦,有电报,快拿过来……”

  杜平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地回答,踌躇着走到吴铭身边,将电报奉上:“师座,前线传来紧急战报……不过,你身体不好,是否……”

  “哪里那么多废话?”

  吴铭接过情报,扫了两眼,眼前忽然一黑,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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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7章 苏醒

  滚滚人潮中,罗钰铭跟在一副担架旁,不时担心地低下头,看向仰面躺着的吴铭那苍白的脸庞。

  “罗旅长,你就放心吧,师座是疲劳过度,只要好好睡一觉就会缓过来。”野战医院副院长萧鼎臣安慰道。

  罗钰铭点了点头,刚想招呼承元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担架上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呻吟。

  “嗯——”

  吴铭缓缓睁开眼,转过头四下看了看。病来如山倒,此时吴铭全身没有一丁点儿力气,他张张于涸的嘴唇想说点儿什么,可是脑袋晕乎乎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师座,你觉得好些没?”罗钰铭赶紧凑上前,关切地问道。

  吴铭眨巴着眼睛,待看清楚是罗钰铭,自嘲地笑道:“这还没当上军长呢,身子就变得娇贵起来了”

  “师座,自参加淞沪会战至今,你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就是铁人也吃不消”罗钰铭抱怨道。

  萧鼎臣上前量量吴铭的体温,又测了测脉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师座还是得好好休息,否则还会昏迷。”

  目送萧鼎臣匆匆离去,吴铭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幕,问道:“杜平璋呢?我还没有看完电报呢”

  罗钰铭按住吴铭的手,解释说:“师座,你不用急着找杜科长,那封电报我看过了,你有什么疑问问我好了。杜科长内疚得很,估计一时半会儿不敢来见你了……”

  “怎么回事?”吴铭扬了扬下巴。

  罗钰铭没好气地说:“杜科长一封电报就把您给弄晕了,所以决定自己处罚自己,亲自守着电台翻译电报”

  “乱弹琴,我晕倒关他什么事?叫他回到本职岗位,要是耽误军机大事,老子唯他是问”

  吴铭吩咐承元去传令,便不再纠缠杜平璋之事。

  罗钰铭笑了笑,给吴铭讲述那封电报的内容。

  电报是情报部门发来的,共讲述三件事情。

  其一是日军在拿下广德、泗安一线后,迅速掉头北上,向南京攻去。日军一路势如破竹,但是在进攻溧水县城南方高地时,遭到俞济时统率的第七十四军迎头痛击,日军独立混成第八旅团和第十八师团第三十五旅团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守石臼湖东南方的船桥村。

  其二是在余杭、桐乡、海宁一线活动的新二师警卫营特务二连两个分队以及毛良坞民团一个营官兵,在袭击长安镇西日军辎重队时遭到日伪军合围,四百多名官兵经过一日一夜的战斗,全部英勇牺牲。受此影响,在该线活动的其余两个小分队以及配属行动的毛良坞民团官兵不得不化整为零,由明转暗,伺机再战。

  第三件事情,杭州日军搜集大量船只,包括多艘机帆船,沿着西溪向上游赶来,加入到追击新二师的行列中。

  吴铭听完皱紧眉头。

  在敌后担负袭扰作战重任的特种分队,大大延缓了日军的进军步伐,但也逐渐被日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估计是中了鬼子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每一个特种官兵都是吴铭的宝贝疙瘩,这下一下子搭进去二十多号人,再加上一个营的民团官兵,让吴铭心如刀割般难受。

  此外,日军利用西溪航运,运送辎重物资甚至兵力,对于新二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罗钰铭拍拍担架,宽慰道:“师座,我们现在离临安只有一天路程了,照时间看,等师部进入临安城时,日军第七、第四师团差不多能够咬上我们的尾巴。你现在不休息好,回头您要是再晕倒,谁来指挥作战啊?”

  吴铭摇头苦笑:“我病得真不是时候,拖累兄弟们了”

  “师座,您这话,我们可不爱听”

  罗钰铭指了指前后抬担架的士兵,道:“能够抬着师座走,是每一个新二师官兵的心愿。你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弟兄们”

  “是啊,我们能抬着师座,无比的光荣,也无比的幸运”后面那位士兵扬起挂满汗水的脸,对吴铭灿烂一笑。

  吴铭跟着笑了笑,随即想起件事情,挣扎着要坐起来。

  罗钰铭一伸手,把吴铭给按住了,着急地说:“师座,你可千万不要逞强啊有什么事情交代我就是了”

  吴铭焦急地道:“日军得到水运相助,正加速追来,如今西行路上拥挤不堪,我们的官兵和百姓、伤病员等,与士绅富豪的挑夫争抢道路,若是不协调好……”

  “师座,你放心好了,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

  罗钰铭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吴铭晕倒后,军心不稳民怨沸腾,浙江省府要员以及那些士绅富豪面对怒目相向的新二师将士和百姓,心中直打鼓,最后与罗钰铭协商,不情不愿地将大多数随身行李给扔掉,各种东西堆积如山。

  本着废物利用的精神,罗钰铭将地雷布置在了行李堆周围,坐等小鬼子上钩。

  “好,处理得好”

  见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吴铭也不急了,对于罗钰铭临机决断吴铭非常满意,新二师是一个不断发展和进步的团队,正需要罗钰铭这样独当一面的干将,看来以后把新二师交给他不用担心会出乱子。

  一刻钟后,听到吴铭醒来的黄绍、宣铁吾二人,打马赶到,围在吴铭身边慰问一番。

  由于吴铭昏迷,每一个民众心里都沉甸甸的,新二师官兵也变得狂躁许多,对官员动辄喝斥,有时甚至拳脚相向,并一度解除保卫官员安全的保安部队的武装,让黄绍、宣铁吾担惊受怕。

  现在吴铭醒了过来,一切都可以归于正常。

  杭徽公路上的异状被日军侦查机发现,及时反馈到第二师团指挥部,让受阻于中绍溪郁闷不已的冈村宁次一下子笑出声来。

  田村参谋长满腹疑惑,想了想放下电报问道:“将军,从这份电报中,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你因何发笑?”

  “参谋长,你不应该只看到电报中的文字,支那有一句话叫做举一反三…

  冈村宁次的手指在地图上轻点:“西行的支那人曾经在公路上停留了两个小时,这包括了新二师士兵、普通的支那民众、浙江省府大员和富豪士绅,这些人同时驻足不前,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会是什么事情呢?”

  “不管是什么事,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冈村宁次有点儿兴奋地问道:“第七师团和第四师团现在离支那人有多远?”

  田村参谋长立即回答:“第七师团还有半天路程,在闲林与船队会和的第四师团第三十七联队时间要稍微长一点儿,但他们乘船西进养精蓄锐,战斗力不会受多大影响预计两部很快就会咬上支那人的尾巴”

  冈村宁次欣慰地点了点头。

  大阪师团大多是商贩之子,脑袋极为灵活,他们在钱江南岸以及杭州周边地区搜集船只,组成庞大的船队。西溪水深约两米,炮艇和大吨位内河运输船无法通行,但平底的木船和机帆船却没有问题,这样一来原本落后的第四师团,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第七师团。

  “再过一天时间,新二师就要开进临安城了命令两部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其拖住”冈村宁次眼睛盯着地图,大声发布命令:“成败在此一举,命令师团所属各联队官兵,中午饱餐一顿,立即强渡中绍溪,消灭对面阻击部队我要让对岸的支那军队死无葬身之地”

  田村参谋长迟疑了:“可是……之前我们的强渡行动没有取得任何战果,现在再次实施,我怕……”

  “中绍溪两岸竹林众多,我已经命令工兵准备了足够多的竹筏”

  冈村宁次一咬牙,继续说道:“不要怕牺牲,更不要怕冰冷刺骨的河水,任何困难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眼里,都只是磨练意志与耐力的手段下午两点钟准时进攻”

  冈村宁次脸色阴冷,田村参谋长低下头,略微犹豫便在岗村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中去传达命令了。

  第七师团长园部和一郎接到命令,精神一震,对环绕左右的将佐道:“冈村将军有大动作了……”

  受麾下平田联队连遭败绩影响而变得极为谨慎的步兵第十四旅团旅团长杉浦康雄少将眉头微皱:

  “将军,面对支那魔鬼新二师,决不可冒进……之前平田中佐的失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警告。现在我师团行军速度已经很快了,若是再加速,就算追上支那军队,也没有力气再战斗”

  “杉浦君,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来自大阪的第三十七联队正从水路赶了上来,到时候我们把硬骨头交给大阪那些奸滑之辈对付。等到攻防双方精疲力竭时,我们第七师团正好出击,收拾残局”

  园部和一郎阴测测地笑着,看了一眼周围:“你们明白了吗?”

  “哈伊”

  一众将佐齐齐点头应是,各自回去传令。

  园部和一郎翻身上马,一甩马鞭,抽得马儿一声长嘶,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浓烈的硝烟从地平线上升起,园部和一郎又气又恼,脸上涨得通红,嘴里恶狠狠地骂道:“八格牙路……支那人良心大大地坏”

  从德清南下到杭州,又从杭州追击至今,第七师团可谓损失惨重,中**队神出鬼没,频频在公路上打冷枪和埋设地雷,虽然对第七师团没有造成多么大伤亡,但对部队的士气打击极为致命。

  “支那新二师卑鄙无耻,一点儿武士道精神都没有”

  遥看前方动静,步兵第十四旅团长杉浦康雄少将同样气得咬牙切齿,因为做为全师团的前锋,伤亡的都是他的属下。

  园部、杉浦先后来到事发处,看着倒毙在地的二十多个士兵,以及周边五六十名哀嚎不已缺胳膊断腿的伤兵,园部感觉自己快要发狂了。

  每次地雷爆炸都将日军炸得心惊肉跳,新二师的地雷对于第七师团来说,无异于一道魔咒,现在各大队、中队都不大愿意担负开路重任了。

  看着麾下军官和士兵畏惧的眼神,园部目光极为阴郁——虽然这种骚扰的办法很笨拙,但对于急于快速行军的日军来说,却极为致命。

  园部凝眉思考一会儿,最后下达命令,从第七骑兵大队抽调两个中队,由骑兵驱赶马群开路,扫清所有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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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8章 重创第二师团

  新二师炮兵团团长骆长龄已经率部在中绍溪南岸阻击日军第二师团一天一晚,时值正午,暖阳当空,骆长龄在花岭坞山脚下的小树林中,一边向嘴里塞着饼于,一边对着地上摊开的地图考虑当前战况。

  临来花岭坞前,张东宁要求骆长龄至少坚守两天两夜,现在时间过去一半,照理骆长龄应该感到轻松才是,可是日军那边实在太过安静,气氛极为压抑,让骆长龄心头压着块大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团座,你看,日军准备进攻了”瞭望哨前,机炮团参谋周治平忽然转过身,焦急地向骆长龄喊道。

  骆长龄一个激灵,将装着热水的水杯向侍卫手里一塞,飞身扑到哨位前,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河对面的动静,越看脸色越差。

  无数的鬼子兵向中绍溪冲了过来,十人一组,每组都扛着一个大竹排,鬼子军官们挥舞着军刀,大声吆喝。

  日军渡河点选择得极为巧妙,从上游断崖下方到这段河中游共计五百余米距离上,这样哪怕渡河用的竹排向下游漂移一段,也能让竹排上的日军有充足的时间划动,向对岸实施强渡。

  而且日军渡河队伍分散得很开,这样一枚炸弹落下去,最多消灭一组日军,其余日军可以继续向前冲刺。

  “娘希匹,杀不绝的小鬼子”

  周治平忍不住骂了一句,眼里闪现一丝忧色。

  日军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动静,原本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现在再次出击声势造得这么大,让周治平有些措手不及。

  骆长龄脸色同样很难看。

  日军这个时候动手,看来是准备孤注一掷了骆长龄转过身,对周治平大声道:“传令各炮位,全力以赴,不要顾忌炮弹,我们一定要阻止日军过河“是”

  周治平回答一声,匆匆离去。

  骆长龄急红了眼,想了想于脆走出指挥部,通过交通壕来到附近的炮兵阵地,冲着正在指挥调整射击诸元的少尉排长喝问:“为什么不开炮?”

  “团座,你看河对岸”

  少尉排长指向中绍溪对岸,脸色一片凝重。

  “什么?”

  骆长龄转过头,眼睛突然瞪大了。

  对岸的日军比之前更多了,原本大概只有一个大队的兵力,现在几乎增加了三倍到四倍,看着黑压压多如蚁群的鬼子,骆长龄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乎是眨眼间,由毛竹捆扎而成的几百张竹排被抛下河中,一个个悍不畏死的鬼子兵跳上竹排,紧握用破开竹子做成的简易划桨,浑然不顾竹片锋利的边沿划出手上一道道血槽,驾驶竹排冲进喘急的河流,拼命划向南岸。

  由于水流异常湍急,许多鬼子滑落竹排,在激浪中拼命挣扎,沉沉浮浮,竹排上却没有一个鬼子伸出援手救上一救,犹如浑然不知一样,咬紧牙关全力向南岸前进,看得骆长龄冷汗直冒。

  骆长龄回过头,一声大喝:“快开炮,炸死这帮鬼子”

  其实不用骆长龄喊,炮手们已经调整好参数,开始猛烈炮击。

  一门门步兵炮和迫击炮,以最快速度向中绍溪以及对岸的日军倾泻炮弹,每一秒都有数发炮弹砸落在日军头顶,天空中漫天飞蝗一样的暗红色弹痕,从花岭坞呼啸着向中绍溪河面以及北岸日军落下。

  带着刺耳啸声的炮弹,疯狂地砸落在北岸大地上,顷刻间地皮就像是发生地震一般剧烈颤抖,随着沉闷的轰响声,一团团黑红色相间的火焰直冲云霄,火光和浓烟之中,炸飞到空中的泥团化成一阵泥雨劈头盖脑洒落在地面。

  经过跑团官兵精心校准的火炮,准确无误地击中正在或者准备渡河的日军,一个个竹排被炸得散了架,簇拥左右的鬼子兵残肢断臂横飞,但他们依旧源源不断地扑向中绍溪,浑然不顾脚下正踩踏着袍泽的血肉。

  炮弹将竹排烤炙于燥进而点燃,腾飞的烈焰在地面形成一道道炎墙,肆虐的气浪四处横飞,石头、沙土和残缺的血肉混杂在一起被卷入空中,等到落在地面的时候只剩下一阵阵可以捏成粉末的沙石。

  河面上则更加混乱,不时有竹排被炸翻,上面的日军士兵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上一声,就被卷入激流,一道道冲天的水柱将那些全力划动竹片的鬼子全身打湿,日军带队的军官虽然心惊胆寒,但依然凄厉高呼:“天皇陛下板载”

  密集的炮火虽然大量杀伤日军,但日军参与强渡的兵力实在太过雄厚,很快北岸就聚集起大约一个大队的兵力,而且人越来越多。

  簇拥在南岸河提上的日军浑身湿漉漉的,被呼啸的北风一吹,直打哆嗦。

  “快,不要停留,进攻”

  刚刚跳下河的吉田少佐大声吼道:“进则生,退则死,帝国的勇士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唯有拼死一搏”

  一转眼,吉田就冲出河提,向前面枯草丛扑去,几个腾挪就躲到了一个凸起的大石头后面。

  吉田是片山旅团的一名作战参谋,旅团长片山省太郎少将以及两个主力联队长进攻下菰城失利,目前都是在待罪指挥作战,吉田作为少壮派军官深得冈村宁次信任,此番奉命出击,岗村许诺其一旦建功,就正式出任联队长,因此吉田非常卖力。

  吉田少佐作出榜样,被炮火挤压在河滩上的日军立即振作起精神,任凭身边烈焰滚滚弹片纷飞,弯着腰跟在军官后面,全力向前。

  日军已经陷入疯狂,浑然不顾脚下踩上地雷,华为血肉、尘埃,活着的鬼子兵只知道进攻、进攻、再进攻“轰轰——”

  随着无良心炮发威,花岭坞山脚下的阻击阵地开始响起枪声,前面依旧是冲锋枪,一弹匣子弹打完,后面轻机枪手顶了上来,枪口喷吐着狂暴的火舌,手脚僵硬的日军瞬间被打成筛子。

  “杀给给”

  吉田少佐从身旁倒毙的机枪手手里拿过歪把子机枪,架在一块岩石上,朝着守军疯狂射击。众多鬼子兵受到鼓舞,红着眼睛,纷纷寻找藏身的位置,拿起手中的三八枪与新二师官兵对射。

  “哒哒——”

  这时架设在中绍溪北岸岸边的日军重机枪阵地开始发威,数十挺重机枪齐声怒吼,子弹越过河面和四百多米的空中距离,卷向花岭坞下的阵地,如雨的子弹让守军火力为之一滞,正在拼命射击的几个机枪手歪倒在阵位上,副射手们没有一丝犹豫,拉过被鲜血染红的枪托,轻机枪再次吼叫起来。

  随着日军重机枪加入作战,登上南岸进攻的日军终于赢得一口喘息之机,日军掷弹筒手装好甜瓜手雷,以每分钟发的速度,向守军阵地罩过去,掷弹筒抛射的甜瓜手雷爆炸威力虽然有限,但一分钟近四百颗手榴弹相继在守军阵地上爆炸,给守军带来的破坏和杀伤也是极为可怕的。

  连绵的爆炸中,遭到重点轰击的守军官兵惨叫连连,数十名战士在火光中腾空而起,天空中如下了场血雨,人体碎块、内脏如雨点般落下。

  随着守军机枪和冲锋枪火力短暂停滞,吉田少佐的狼嚎声再次响起:“突击,于掉一切支那人”。

  听到这声呼唤的鬼子兵,如同打了鸡血似的,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嗷嗷叫着一拥而上,想一举突进守军阵地。

  “手榴弹”

  守军没有任何退缩,五六百枚手榴弹如狂风暴雨般砸向冲击中的日军队形“轰隆隆”

  连成一片的爆炸中,一个个鬼子兵被锋利的弹片扎成喷血葫芦,杀红了眼的日军丝毫不在意满天飞舞的弹片,看也不看在血泊中挣扎的同伴一眼,低着头直往上冲。

  “哒哒——”

  部署在花岭坞半山腰作为防空火力的二十多挺重机枪突然开火,可怕的火链横扫日军的锋线,惨叫声中,日军队形顿时一滞。

  骆长龄不断根据日军的攻势做出应对,部署好了打击的先后顺利。

  很快,对守军威胁最大的日军重机枪阵地陷入烈火和硝烟中,随着数以百计的炮弹落下,正在疯狂扫射的日军重机枪手一个个歪到一边,旁边的副射手和弹药手也被炸得四分五裂。这一炸就是一大片,最后日军整个重机枪阵地上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在打掉日军重机枪后,炮火再次对准中绍溪上的日军,不过这回射击的不是步兵炮和迫击炮,而是毫米厄利空高射炮。

  “咚咚——”

  十多门高射炮在炮手的操纵下,极速地喷吐着火焰。这种高炮的炮弹重量在100克左右,使用弹链供弹,弹丸初速在10uu-l100米秒之间,射速每分钟高达400发,狂暴的炮弹排成一条条涌动的火链,扑向河面上的竹筏。

  看到一道道火舌卷了过来,竹筏上的日军乱成一团,只听“轰轰”声响起,成片的惨叫声中竹排猛地一抖,然后侧倾,接二连三的火球腾空而起,竹片、各种杂物、人体碎片在空中翻滚。

  整个河面上的日军都受到致命攻击,所有的竹筏都被打散,跌落河里的日军大多不识水性,在冰冷的激流中沉浮几下就沉入水底,那些水性好的也抵挡不住寒冷和漩涡的侵袭,不甘心地飘向下游。

  十多分钟的炮击后,河面上日军强渡大军几乎全部消失,河面只余下不计其数的竹子和血淋淋的尸体。

  解决完河面的日军后,高射炮停止开火,而九二式步兵炮和迫击炮,再加上飞雷炮,向渡过河的鬼子密密麻麻覆盖而去。

  由于后援断绝,日军士气低落,不管吉田少佐如何鼓励都不见效,尤其是当吉田被一颗不知道从哪儿射来的。7毫米的狙击枪子弹击中,脑袋如西瓜般爆裂开后,日军再也无法坚持,纷纷向下游溃逃,不想却连续踩中地雷,最后一波日军在杨坞村被全歼。

  从望远镜里看到这悲惨一幕的冈村宁次,痛苦不堪地跌坐地上,两眼呆痴,嘴中喃喃地说:“怯弱的支那人,怎么会有这样一支可怕的军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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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9章 前后脚

  临安城东毗邻南绍溪的跳头村。

  杭徽公路穿村而过,村后山峦密布,板桥山、大涤山、天柱岭一直绵延到临安,北面一百余米便是南绍溪,南绍溪北岸半天山、攀弓岭群峰矗立,形成两山隔着一条河以及河畔公路的雄起景观。

  跳头村便位于这一景观的入口处,新二师工兵提前在此设立了阻击阵地。

  源源不断的人群穿过村子,向西蜿蜒而去,十余万民众绵延十多公里,此时前锋已经进了临安城,后队还落在距离临安十八公里的跳头村。不过心惊胆寒的人们看到新二师已经做好应战准备,忍不住松了口气。

  连续逃命下来,暂时脱离危险的民众再也跑不动了,那些脑满肠肥的士绅富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不时嘀咕埋怨两句,矛头直指吴铭和新二师。

  在担架上休息了十多个小时精神有所恢复的吴铭来到村子中央,左右扫了一眼,那些正在说怪话的士绅富豪顿时噤若寒蝉。

  黄绍挣扎着从地下站起来,这一路行来可把他折腾惨了,整个人起码瘦了十斤。

  看到吴铭脸色有些灰暗,黄绍关切地说:“吴师长,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吴铭连忙谢过,随即转移话题:“黄主席,我师虽然在跳头村南北建立起阻击阵地,但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大家还是及早上路吧。”

  黄绍叹息一声,指着周围人群:“吴师长,你看看……连续高强度的奔跑,我的同僚们累得爬不起来了。”

  “不行不行,这里马上就是战场……谁若不怕死,尽管留下来”吴铭毫不留情面地道。

  黄绍艰难地点了点头,心里依然直犯怵。

  刚才省、市政府的迁移大队,在跳头村东面的黄婆庙和白羊坞一线短暂休息时,日军第七师团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惊得人们失魂落魄,拿出吃奶的力气背着行囊撒腿就跑,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多亏关键时候一团在跳头村以东的船桥山设立的阻击阵地建功,日军遇到轻重机枪火力打击丢下四五十条生命后,不敢轻举妄动,这才给了西迁人群以喘息之机。

  瘫倒在地的百姓,在新二师参谋处宣传科于事喇叭的催促下,互相支撑着爬起来,再次搀老扶幼向西面的临安城而去。

  吴铭郑重地道:“黄主席,你快点儿走吧……你们这些人留在这儿,既让我们投鼠忌器,又耽误我们部署防务,这个时候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黄绍抚了抚依然在不断起伏的胸脯,指向那些脑满肠肥的省、市大员,苦笑道:“吴师长,我军旅出生,倒是勉强可以坚持,但他们……”

  “爱走不走,别到时候想走却走不了”吴铭说完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如狼似虎的新二师官兵围了上来,不管抗议声如潮,开始公开抢夺路边装满财物的行李,一名大腹便便的富绅紧紧地拽着箱子,死也不撒手一名中尉军官拿着扩音器,大声喊道:“不愿离开之人,说明愿意与我们新二师一起杀身报国,因此所有财物一律充公,撒到阵地前吸引日军注意力,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昨日罗钰铭以道路不畅为由,将阻路的挑子及行李一律收缴,那些运不走的东西堆积如山,下面埋设地雷诱惑日军上当——其实值钱的古董字画早就被新二师官兵挑选出来,**上油纸和塑料,择地填埋,总价值不下一千万大洋。

  现在看到新二师又来打劫,士绅富豪们咬着牙,努力站起来,抱着行李箱,和家丁、佣人一起,扛着金银财宝,远离如土匪一般的新二师官兵,沿着西去的公路快速逃离。

  宣铁吾着急地找到吴铭,指着正在抢劫财物的新二师将士,恼怒地问道:“吴师长,你一定要给我个解释你的士兵还是革命军人吗?我看连土匪都不如”

  “哦?是吗?”

  吴铭哈哈一笑,指着公路上死命向西跑的人群:“宣处长,刚才黄主席说这些人已经无法坚持了,你看现在如何?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比起我的战士还要有精神……相比于保住性命,这点儿钱财算得了什么?”

  宣铁吾一听无语了。

  恰好这时黄绍过来向吴铭道别,吴铭笑着道:“这次收缴的东西统一造册,等到地头让人来取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区区钱财我吴铭还没看到眼里。”

  宣铁吾一听非常惭愧,还没等他道歉,吴铭挥挥手,自行去部署防务了。

  跳头村发生的事情,园部和一郎并没不知晓,他站在黄婆庙南海拔一百多米的李家山山顶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拿着望远镜试图寻找新二师师长吴铭的身影。

  这一路行军,第七师团被新二师种种阴谋诡计给折磨得够呛,到现在差不多快两个联队报销了,对此园部和一郎心中充满了愤懑。尤其是昨天,南绍溪边堆积如山的财物让来自北海道这一全日本最贫穷地方的日军从军官到士兵都如获至宝,当他们抱着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欢呼雀跃的时候,震天的爆炸声接踵响起,这一炸差不多将两个大队的日军给轰上了天。

  园部和一郎从对面山脚到山顶细细搜索,可是没有发现一个穿将军服的人,甚至连校官服也见不到。他不知道自加入淞沪战场后新二师便统一实行管制,从师长吴铭到普通一兵都身穿士兵的军装,一线阵地上上下级之间见面不准行礼,种种规章制度严苛到变态的地步,正是这些举措,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此时园部和一郎看到的全都是兵,非常怀疑新二师军官都跑完了。

  看到新二师在南绍溪两岸高地上层次分明的阻击阵地,园部和一郎摇了摇头,自己的第七师团连续行军,加上频频遭到袭扰,士气低落,现在立即投入攻坚恐力有不逮,只能眼睁睁看着支那民众向临安撤去。

  就在园部和一郎头痛不已的时候,步兵第十四旅团长杉浦康雄少将带着大阪师团第三十七联队长森田业作中佐攀上了李家山。

  森田联队走的是水路,由西溪入南绍溪,在南绍溪中游的石门桥弃船登岸,很快就追上第七师团。

  森田中佐对着园部和一郎一个敬礼。

  园部和一郎指着远处新二师阵地,问道:“森田君,你看到那边支那军队据守的防线了吗?我希望你率领你的联队,率先向支那军发动进攻”

  “啊——”

  森田中佐一愣,随即摇头道:“园部将军,我们的将士虽然是坐船来的,但我部早已不堪再战……半个月前,我部在满洲接到大本营命令,从新京星夜南下,在旅顺口登船,折腾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在钱塘江口登陆,占领萧山后星夜西进,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喘息的机会……请恕我们不能投入战斗。”

  大阪师团从军官到士兵都奸滑异常,可谓臭名昭著,而森田正是其中的翘楚。早来华中参战之前,师团上下都听说新二师有着魔鬼师的可怕绰号,这几天第七、第十八和第二师团先后传来噩耗,各部损失之大让人难以置信。现在要让森田联队独自面对这样的强敌,森田岂能答应?

  “八嘎”

  杉浦康雄恼羞成怒,虎眼盯着森田中佐,怒喝道:“简直是丢尽了大日本帝**队的脸面……我师团从德清南下,一路追击支那军队五天五夜,连续强行军两百多公里。你们坐着船,哼着小曲儿,轻松写意,现在竟然说不能马上投入战斗。你们大阪兵能不能拿出点血性来?”

  “够了,杉浦”

  园部和一郎喝住发怒的杉浦少将,沉吟一会儿,对低下头恼怒不已的森田中佐道:“既然贵部需要休息,我也不勉强…你看这样可好,由我们第七师团先行进攻,随后再由森田君率部一举撕破新二师防线”

  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园部和一郎高过整整三级,森田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如此多谢园部将军”

  园部和一郎继续道:“由于追击需要速度,我们师团的重武器装备一部分留在了吴兴,另一部分则留在杭州,压制火力严重不足。你们乘船来,带有不少步兵炮和迫击炮,我希望第七师团进攻时,贵部承担火力输出的重任”

  “哈伊——”

  森田鞠躬行礼:“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愿意帮助友军获得胜利”说完便告辞返回部队去了。

  杉浦少将看着森田的背影,冷着脸对园部道:“将军,森田分明是畏战,他——”

  “好了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园部和一郎摇摇头:“大阪师团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年寺内将军出任师团长的时候也不见有所收敛,现在由松井命那个软蛋担任师团长,就更不用说了。不过第四师团打顺风仗还是很厉害的,我们现在只能寄望于他们能够受到我们悍勇无畏的武士道精神鼓舞,全力一战。”

  园部和一郎颇为无奈,他虽然是中将师团长,却彼此隶属关系不同,就算是南线总指挥冈村宁次也只能通过第四师团长松井命中将调动第三十七联队,更不要说他了。

  吴铭此时也在海拔两百多米的板桥山山顶,冷静地观察日军动向,让他感到非常可惜的是望远镜里那个鬼子中将及其后赶到的少将和中佐,距离板桥山阻击阵地空中直线距离大约为两公里,哪怕是。7毫米的阻击步枪,也无法命中对手,等到他调集迫击炮到位后,对手却消失不见,白白丧失斩首作战的良机。

  “师座,日军开始进攻了……是第七师团那帮小鬼子”罗钰铭来到吴铭身后,小声报告。

  吴铭用力地挥了挥手:“你马上回到你的指挥岗位上去,没有接到后撤命令,你们一旅哪怕打光了也不能动一步”

  “是”

  罗钰铭坚决地点了点头,转眼就弯着腰向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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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0章 苦战

  日军第七师团共抽调了两个大队参战,上千士兵在各级官佐命令下,纷纷猫着腰,以散兵队形向新二师据守的阵地发起进攻。

  经过连续几天几夜的高强度行军,日军从军官到士兵都疲劳异常,一个个形容消瘦,但他们精气神依然很足,浑身洋溢着悍不畏死的凶残劲头。

  回到山脚下旅指挥部的罗钰铭,冷静地观察日军动向。

  此时在跳头村及后方板桥山、大涤山、天柱岭一线担任阻击重任的是二团,一团这段时间都在持续展开袭扰作战,之前还在船桥山一线伏击了日军,回撤后退往于涸的中绍溪以北的半天山、攀弓岭抵御日军。

  从日军主攻方向看,二团承担着重大的压力。

  村子东面一线阵地上,二团三营长范渝中少校大声喊道:“鬼子上来了,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这帮该死的小鬼子”

  “砰砰——”

  “哒哒——”

  步枪、轻机枪和重机枪火力全开,将复仇的弹雨罩向已能看清狰狞表情的鬼子兵。

  狂暴的子弹呼啸声中,日军的锋线腾起一股股血雾,一个个持枪猛冲的鬼子兵惨叫着栽倒在地。

  训练有素的鬼子兵迅速就地卧倒,用手中的三八式步枪进行反击。

  日军再一次展现出精准的射击技术,反击的弹雨不时将一名名只露出半个头部的二团官兵击倒在防线上。

  在展开的掷弹筒将守军的火力点逐一轰熄后,日军再次发起突击。

  在震耳欲聋的“板载”声中,大约六百多个鬼子兵从地上一跃而起,迎着扑面而来的弹雨,蜂涌而上。

  一线阵地上的二团官兵,冒着日军的压制火力,拼命地射击,一颗颗脱膛而出的子弹不时将疯狂突击的鬼子兵击倒在地,但根本无法挡住日军疯狂的进攻步伐。

  就在危急时,新的轻重机枪火力点投入战斗,将冲在前面的鬼子兵一片片扫倒,但日军的反击火力马上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中,一团团火球在二团阵地上腾空而起,不断有机枪手和弹药手英勇牺牲。

  “这仗难打了”

  看着山下战局变化,吴铭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问侍立一旁的张瑛:“东宁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参谋长来电,称青山嘴蓄洪工程大体完工,决堤的炸药已经埋设好,只要师座一声令下”张瑛汇报。

  吴铭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这样一来,就算我们失利,也不怕日军打进临安城了”

  原来,为了消灭日军有生力量,吴铭吩咐张东宁到临安后,立即想办法在中绍溪上蓄水。张东宁在工兵帮助下,选择在后世青山水库的位置,通过爆破河两岸山岭导致山崩将河道堵塞,经过四五天截流蓄水,如今青山以西的水位已经高达三十余米,一旦决堤,对下游威胁可想而知。

  中绍溪失去上游的河水,只能靠四五条支流支撑才没有断流,水位急速下降。这也是日军第三十七联队抵达石门桥就不得不上岸的根本原因,因为大多数平底船都搁浅了。而正因为中绍溪变浅,所以一团才能自由地往来于南北两岸。

  前线战斗在继续,樊道全不断地把手里的预备队派上一线,绵密的火舌构成一道密密实实的弹幕,如浪的黄色人潮被生生逼退。

  日军攻击受挫,第三十七联队带来的十二门九二式步兵炮,以每分钟六发的速度,将一拨又一拨70毫米榴弹砸向二团阵地。

  “轰轰——”

  几乎每一轮榴弹在二团阵地上轰然炸响时,大地都在剧烈颤抖,而在天空更多的弹痕正如流星火雨般扑来。

  在板桥山脚下一旅指挥部的罗钰铭,动也不动地用望远镜观察笼罩在满天硝烟之中的防线。

  每当前方闪过一团团血雾、抛洒出残肢断臂时,罗钰铭拿着望远镜的手就情不自禁颤抖一下。

  在日军优势炮火打击下,一团根本没有能力进行反击,现在罗钰铭只能寄望于工兵因地制宜构筑的战壕、工事能有效抵御日军虽然密集但破坏力并不太大的九二式步兵炮的侵袭。

  一刻钟的炮击停止,前沿阵地上活下来的军官们,开始组织官兵迅速恢复火力点,而野战医院的卫生员们,则从被催毁的战壕和工事中,搜寻幸存者,并将血肉模糊的重伤员抬下阵地。

  这一轮炮击下来,一团轻重机枪基本哑火。

  缺少机枪支持,日兵又有迫击炮和掷弹筒进行火力压制,二团的日子一下子变得不好过了。

  日军单兵素质极高,一百五十米距离上开枪,枪法极准,双方对射下来,战壕里新二师官兵往往只能以两个士兵换一个鬼子的性命。

  虽然牺牲很大,但新二师将士的坚毅丝毫也不逊色于鬼子兵,他们紧咬着牙,努力地坚持着。

  战斗持续近一个小时,双方将士都呈现疲态。

  见对面的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来自大阪师团的森田业作中佐见有机可趁,立即赶到第七师团指挥部,对园部中将自告奋勇:“将军,贵师团将士辛苦了,现在就由我们大阪联队一举击溃支那军队防线吧。”

  “哟西”

  园部和一郎自然不会不同意,他知道新二师官兵的韧性,绝不是表面那般不堪,接下来肯定还有一番苦战:“放心吧,森田君,支援的航空兵已经在飞来的途中,我相信贵联队一定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森田中佐回到第三十七联队指挥部,立即部署作战适宜。

  半小时后,黄婆庙西边两百余米的日军始发阵地。

  “杀给给——”

  森田中佐挥舞着军刀,对列队出发的大阪联队的官兵大声鼓劲。

  养精蓄锐的森田联队,迅速开进战场,他们动作迅猛而利落,半躬着身子,很快便超越止步不前的第七师团士兵。这些出身贩夫走卒家庭的大阪籍士兵,枪法精准刁钻,一线阵地上的二团官兵一一被击中。

  在森田亲临一线指挥下,日军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子撕开新二师防线,跳头村主阵地很快告破,部署在两翼的部队被迫回撤村子,进而退守板桥山及大涤山防线。

  吴铭看着眼前一切,脸色变得灰暗起来,转过身看向吕魁元:“这就是大阪师团的森田联队?一点儿都不弱啊”

  “没错”

  吕魁元点了点头,有些焦急地说:“师座,大阪师团不善战只是相对于日军其他主力师团,事实上这支从明治维新后就建立的军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弱,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延续到现在。”

  “大阪师团的军官和士兵对于胜利同样渴望,见到有便宜的仗更是奋勇争先,加上森田联队乘船西进,没有经历强行军,远比精疲力竭的第七师团更可怕。师座,你赶紧和警卫一连一起撤退吧”

  “这是什么话?”

  吴铭沉下脸,指着山下再次与日军交火的新二师将士,大声训丨斥:“现在将士们还在浴血奋战,你让我逃走,以后怎么面对他们?”

  这时东北方天空中出现日军战机的踪影。

  经过连续消耗后,吴兴机场的日军战机仅剩下九架,冈村宁次知道强渡失败的第二师团已经没有堵截新二师的可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第七、第四和第十八师团身上,于是动用他在军部的关系,从其他战场抽调来十七架战机,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日军机群很快飞临板桥山上空,经验丰富的二团营连长们迅速下令除前沿阵地外,后面各火力支撑点中的官兵悉数撤入山洞、战壕和交通壕进行隐蔽。

  不管吕奎元怎么劝说,站在一棵青松下的吴铭,依然一动不动地举着望远镜,观察日机动向。

  望远镜中,六架kt7中岛九七式战斗机从机群中脱离后升到高空中,两架一组担任战场警戒,而其余**括kt-19中岛重轰炸机、ktl三菱九七式重爆击机和川崎九八式轻爆击机在内的轰炸机群,分成两机为一个编队,共九个波次依次进入轰炸轨道。

  第一波次的两架kt-19中岛重轰炸机,在到达板桥山阵地前一瞬间,如同鱼儿产卵般扔下一串串密集的航弹,坠向正冒着硝烟的山间阵地。

  看着肆虐的日军战机,吴铭拿着望远镜的手轻轻抖动了下——博福斯40毫米高射炮已经转移到了浙西,而毫米厄利空高射炮近半被骆长龄带到了北面的花岭坞,阻击日军第二师团,剩下的经过连续的消耗,所剩不多,加上没有充足的时间在山上布置防空阵地,因此所有高射炮都被送往临安,现在整个板桥山没有一门高射炮,日军的轰炸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望远镜中先是一片冲天的火光,紧接着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传入吴铭耳中,他的脸越发地难看。

  当日军战机开始对半山腰和山顶进行轰炸时,几名侍卫不顾一切地将脸色苍白的吴铭架到大松树后面的山洞里。

  “轰轰——”

  连续而绵密的爆炸声中,原本吴铭站立的那棵大松树被连根拔起,很快变成碎末,一波紧接着一波的无形声浪,由远及近,传递进隐蔽在山洞里的吴铭及侍卫、参谋耳中。

  张大着嘴巴的吴铭,看着同样张大着嘴巴的麾下将士,摇摇头叹息一声,无奈地闭上了双眼,此时他的心在滴血,在日军如此大规模的空袭下,部队的伤亡肯定很大,也不知道二团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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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1章 惨烈

  新二师一旅位于山下一处岩洞的指挥部里,听着外面日军战机发动机发出的巨大轰鸣声,还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罗钰铭来回踱着步,等通讯参谋将电话接通后,大步走到电话机前,劈头盖脸问道:“师座怎么样了?”

  接电话的是警卫一连连长陈祖亮少校:“日军战机的航弹覆盖山头前,我们及时把师座拉回了山洞,没有任何问题”

  罗钰铭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过陈连长,你们得想办法把师座弄走,留在前线太危险了”

  陈祖亮叹了口气:“师座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我们已经努力过了,可是……”

  话筒里突然没了声音,罗钰铭“喂喂”两声见没动静,便知道电话线被日军战机的轰炸给炸断了,当下懊恼地放下电话,想了想不放心,叫来警卫员周武面授机宜,周武连连点头。

  岩洞外面日军战机轰炸正酣。

  “咻咻——”

  “轰轰——”

  日军战机来回地轰炸板桥山、大涤山、天柱岭以及中绍溪北岸的半天山、攀弓岭,密密麻麻的航弹狠狠地砸向新二师一旅的防线。

  响成一片的爆炸声中,冲天的火球一团团腾起,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纷飞的钢铁和山石碎片,横扫整个阵地。

  日军战机地毯似的轰炸非常致命,因地制宜简单构筑的防御工事,在威力巨大的航弹面前,如同孩子堆砌的积木般被炸得粉碎,一条条战壕和单兵掩体,不断地轰然倒塌,置身其间的一旅一团和二团官兵,努力挣扎着从废墟中钻出来,拼命地呼吸几乎快被航弹连续爆炸给点燃的空气,整个呼吸道和肺都火辣辣地痛。

  板桥山以及半天山山脚下的一线阵地,基本上被摧毁,残缺不全的战壕和工事上,到处都是人体残肢和枪支的零部件,血肉散落各处,煞是瘆人。

  大约一刻钟的轰炸后,在南绍溪两岸上空肆虐的日军战机,终于趾高气扬地离去。

  在跳头村短暂休整,坐等轰炸结束的森田联队,再次投入到进攻中。

  “砰砰——”

  一个又一个蓬头垢脸甚至鲜血直流的新二师官兵,从残垣断壁中扒出武器,伏在被炸毁的战壕和工事里,向日军射击。

  日军进攻很有层次,在迫击炮和掷弹筒支援下,森田联队步步紧逼,不断有鬼子兵冲进二团一营据守的战壕。

  由于冲锋枪太过消耗子弹,前沿将士此时只能依靠上好刺刀的步枪,与日军进行艰苦的白刃战。

  吴铭刚刚钻出山洞,从山下跑上来一个人,吴铭定睛一看,却是罗钰铭的警卫员周武上士。

  看到吴铭,周武眼前一亮,气喘吁吁上前来:“师座,旅长让我转告您,日军空地协同和步炮协同,进攻异常犀利,我部损失惨重,许多连队已十不存一。请师座马上撤退,我们一旅就是全员阵亡,也会拖着日军”

  “你们旅长怎么样了?不会被小鬼子吓得尿裤子了吧?我什么时候撤退,轮不到他来管”吴铭有些恼火地斥责。

  “这——”

  周武迟疑起来。

  吴铭眉头一竖:“还不快回去,难道你这个警卫员不管你们旅长的死活?

  周武一声叹息,吴铭是新二师的灵魂和大脑,虎威实在不是他这个小兵所能冒犯。可是他没有挪步,此番前来他可是奉了罗钰铭的严令,一定要让吴铭先撤到安全地方。无奈之下,周武把视线转向一旁的吕魁元。

  吕魁元会意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指着山下的战场:“师座,日军森田联队已经连续突破我两道阵地……再不走我们就危险了”

  此时突破山下一线防御阵地的森田联队,继续朝二团防线纵深穿插,整个板桥山防御阵地已经是岌岌可危。

  新二师将士异常疲倦,不管是体力还是军事技能,都被森田联队甩开一大截。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崩溃,将士们的战斗意志起到关键作用,整个阵地陷入刺刀见红的血战中,官兵们正在用鲜血和生命拖延日军进攻的步伐。

  “师座,撤吧”

  吕奎元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从山下收回目光,听到吕魁元又叫撤退,吴铭大声道:“不抛弃不放弃是我们新二师每个官兵都信守的诺言,前沿将士正在用鲜血和生命迟滞日兵的进攻,我怎么能先走呢?”

  “师座……”

  吕魁元还想劝说,吴铭于脆地一挥手:“好了,不必说了。”

  战场上传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危难之时方显英雄本色,新二师将士无不舍身忘死全力以赴,他们或许单兵技能不如对手,但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们以命换命,你刺我肩膀我就砍你脖颈,你捅我胸口我就劈你脑袋,根本就没有丝毫避让的念头。

  许多官兵在被日兵破开胸膛时,他们几乎是本能地抱住鬼子的刺刀,为身旁的战友赢得宝贵的刺杀时间。

  战场危急万分,吴铭依然不动如山,这可把吕魁元给急坏了。平湖一役后,新二师将校们早就拿出决议,若是再遇到危险,吕魁元的警卫营只管保护吴铭撤退,其他任何事情都不用管。

  吕魁元恨恨地一咬牙,对孙承元使了一个眼色。

  孙承元面带难色,吕魁元悄悄走了过去,轻声道:“目前的局势异常凶险,难道还要让师座置身平湖那样的绝地?”

  孙承元终于点了点头,想了想大步走到吴铭身边,凑上前:“师座,杜科长有最新军情禀告”

  “哦?他在哪儿?”

  放下望远镜的吴铭,刚刚回头打望,承元快若闪电地伸出手,在吴铭身上连点几下,只见吴铭“咿咿呀呀”两声,身体向后栽倒,被承元一把抱住。

  见孙承元制住了吴铭,吕魁元大喜过望,对不远处的陈祖亮命令:“老陈,你们警卫一连马上顺着山脊反斜面那条便道,护着师座向西走,我带着警卫二连和特务连掩护”

  陈祖亮一挥手,警卫一连官兵和三十多个侍卫,从四面八方将背着吴铭的承元簇拥起来,向西面的大涤山、天柱岭而去。

  山腰部位二团据守的第二道防线再也支持不住,等到第七师团四个大队加入到进攻行列,战斗至今折损近八成的官兵,一下子被如潮水般涌上来的鬼子兵给淹没,阵地迅速失守。

  旅部已经撤到山顶的罗钰铭,对旁边大声喊道:“三营长”

  一个精壮的汉子猛地从战壕里蹿了出来,躲过一排落下的炮弹,来到罗钰铭身边:“旅座,什么事情”

  罗钰铭怒目圆睁,咬着牙问道:“旅部的决定,你们三营知道了吗?”

  三营长范渝中少校昂着头,大声回答:“知道了,掩护旅主力撤退,三营全体官兵无比光荣。我们将与日军战斗到最后一刻,不会让我们的军旗蒙羞罗钰铭目光复杂地看着身前的范营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的情况,只有留下一支部队断后,才能确保大部队安全撤离。罗钰铭知道二团三营一旦留下,那就是有死无生的结局,这一点范营长知道,三营每一个官兵也都心知肚明,但无怨无悔。

  罗钰铭重重地拍了拍范营长的肩膀,最后从牙缝中崩出两个字:“保重范渝中少校一脸坚毅地点点头,勾着腰,冒着日兵的炮火潜回到自己的阵地。

  看着范营长的背影,罗钰铭呆了一会儿,随即回过头,对左右大声命令:“二团一营、二营,交替掩护依次撤退,速度要快”

  传令兵很快将罗钰铭的命令传达下去,二团一营和二营率先向西边山岭退去。中绍溪北岸,接到电令的一团,也开始后撤。

  二团一营和二营在西边的大涤山停留了一会儿,待三营撤到新防线,这才大踏步后退。

  日军占领处于峡口位置的板桥山后,森田中佐很快觉察到新二师的撤退行动,立即命令追击。

  可是等日军冲进峡谷两百多米,来到大涤山山脚时,再次遭到顽强阻击。

  占据高地的二团三营,虽然目前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但他们像钉子一样顽强地挡住日军的步伐。

  三营阵地前列是集中全团的三十多支冲锋枪,后面是十六挺轻机枪,在海拔两百米的制高点还有三挺重机枪作为决胜火力。

  冲在队伍前面的几个日军军官还在奇怪守军的火力怎么一下子猛烈起来,就和身旁的鬼子兵一样,身上暴出团团血雾,一头栽倒在地三营编织的火力网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在第一条战壕前八十米处形成了一道生命的收割场,凡是冲到这个禁区的鬼子兵纷纷中弹摔倒。

  山脚下到处是痛苦挣扎和凄惨呻吟的鬼子兵,由于鬼子追击心切队形过于密集,在很短时间内便遭遇重大伤亡,冲在前面的鬼子中弹倒地,后续的鬼子来不及做出反应进行规避,便惨叫着倒下。

  但此时日军已经打出了信心,掷弹兵迅速展开,训练有素的鬼子掷弹兵将掷弹筒调整好射击诸元,连绵的猩红色火球中,惨叫连连,阵地上的三营官兵在火光中腾空而起,天空中如下了场血雨,人体碎块、内脏如雨点般落下。

  范营长红着眼睛,一把将军帽狠狠砸在地上,对周围官兵大声喊道:“三营弟兄们,我们现在就拿出所有潜能来战斗……只要我们能抵挡日军一小时,师座和主力就安全了……只要师长安全,我们的名字都会被铭刻在纪念碑上,永远都能供后人瞻仰,三营也可以浴火重生……”

  “轰轰——”

  话音未落,山下再次炮声大作,整个大涤山都处于一片火海中,范营长被警卫员给按在战壕里。

  炮声过后,范营长一把推开身上的警卫员,年仅十七岁的警卫员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背后血肉模糊,脑袋被弹片凿开一个洞,鲜血咕咕地往外流。

  范营长顾不得心疼自己的警卫员,冲着周围大声叫喊:“快,炮声停了,日军又要冲锋了,准备战斗”

  枪声再次响起,战斗继续。

  这次惨烈的阻击战总共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森田联队联合第七师团,如潮水一般将三营防线给吞没,三营全体阵亡,没有一个官兵投降。

  森田中佐虽然对顽强的对手充满敬意,但他已经顾不了发表感慨,挥舞军刀,指向前方峡谷,大声命令:“快,追击,一定要追上新二师残部,活捉吴铭”

  不得不说,善于打顺风战的大阪联队,却是是一流劲旅,在各级官佐身先士卒下,数以千计的鬼子兵,气势汹汹地朝着峡谷西口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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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2章 水淹日军

  当森田联队冲出峡谷时,吴铭及一众新二师将校站在青山口高处,眺望前方,一个个脸色严肃,沉默不言。

  森田中佐从望远镜里看到前方山上多人气势不凡,心中一动,伸长脖子对左右大声喊道:“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支那魔鬼新二师就在前方,吴铭就在高地上……进攻,进攻一定要将吴铭活捉,送到东京游街让全帝国臣民参观,让他生不如死”

  在森田疯狂的叫嚣下,众多鬼子兵鼓起余勇,咬着牙,死命地朝着横亘在前方的高地冲来,浑然没有考虑为什么这里会挡着一座小山。日军剽悍无比,脸上神情暴戾而狂躁,就如发疯的野兽,让人心生畏惧。

  现在吴铭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在承元搀扶下,居高临下看着鬼子兵那狰狞的面孔——他们出现在峡口,二团三营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吴铭转过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现在虽然是枯水期,但在这个完全没有工业、森林覆盖率极高的时代,中绍溪从东天目山流出的水量极为丰沛,几天内形成的堰塞湖虽然没有后世青山水库水位深,但也累积到可怕的程度。

  吴铭对工兵大声命令:“鬼子来了,炸堤”

  工兵团一营长赵利生少校收回投射到前方蜂拥而至的日军身上的目光,重重地按下引爆器。

  “轰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正对森田联队的堤岸上响起,一阵浓烈的硝烟裹着漫天的尘土,直冲云霄,随着堤岸破开一个五十多米宽的缺口,一道七八丈高的巨浪,如同一头疯狂的怪物,奔涌而出,将前方所有阻挡的物体吞噬。

  森田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二十余米高的浪头,裹挟着万千涛声,席卷无尽的砂石、浮木和尘埃,无情地奔涌而来。

  只两三秒工夫,顶在前面的几个鬼子军曹以及上百名鬼子兵一下子被卷入汹涌的波涛之中,惨厉的惨叫声惊醒了森田,他下意识地大喊:“撤退——”

  森田的喊话声被惊天动地的波涛声给吞没。

  在奔涌的山洪面前,峡谷里的日军,如同渺小的喽蚁,被一卷而空。

  站在缺了个大口子的堤坝上的新二师将士,欢天喜地地叫喊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尉,眼泪奔涌而出,随后跪地捂脸痛哭,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情笑话他,之前的战斗太过惨烈,每一个官兵都有兄弟和袍泽逝去,就连吴铭也哀痛莫名。

  连日的强行军和作战,新二师官兵如同在地狱中行走,惨痛的经历不堪回首。每一个人都庆幸自己活着,经过这段时间艰苦卓绝的苦战,新二师已经脱胎换骨。

  听到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正带领鬼子兵顺着中绍溪南岸公路向临安城进发的园部和一郎中将,感觉不妙,立刻喝止座驾,对周围大声吩咐:“停止,停止前进”

  第七师团在各级官佐命令下,纷纷停下脚步,诧异地转头看向园部和一郎所在的方向。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地开始颤抖,而且抖动得越来越剧烈,声音越来越响亮,战马惊惶地长嘶,有几匹战马甚至不顾身上骑士的吆喝,转身开始奔逃,许多挡在路上的鬼子兵被撞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

  这时候几乎所有日军都知道情况不对了,没有经历过大坝决堤的他们,根本就想象不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纷纷将头望向西边狭道。

  就在这时,一道二十多米高的巨浪冲过狭道转弯处,死命地拍打着峡谷两边的岩石,带着密密麻麻的鬼子身体、摧折的朽木和泥石流,如万马奔腾般向着日军席卷而来。

  拥挤在道路上的日军一下子呆住了,呼吸几乎停止,不知道该怎么做。

  园部和一郎厉声喝道:“跑,向两边的山上撤……”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洪水已经咆哮着冲了过来。

  园部还没下马,扑面而来的浪花已经连人带马卷入激流中,园部死死地抱着马的脖子,在洪水中沉沉浮浮,耳边隐约听到飞机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脑子里闪现一个疑问,飞机怎么没有侦察到这滔天的洪水?

  吴铭看着远去的洪峰,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水位已经下降很多,洪水吞没了一切痕迹,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卷走。

  “安静,保持安静”

  吴铭对周围还在欢呼的官兵大声说道。

  只是水声太大,只有周边寥寥数人听到,他们都不解地看向吴铭。

  吴铭将目光投向前方峡谷,刚想吩咐撤离,就在这时,八架战机忽然从前面群山中蹿了出来,那些飞机就如闻到腥味的鱼鹰一般,向山头上欢呼雀跃的新二师官兵冲了过来。

  “哒哒——”

  当先那架战机怪叫着向地面俯冲而下,航空机枪子弹“呼呼”地喷射而至,慌忙规避的新二师官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射出连串子弹的鬼子战机,投下一颗公斤级的航弹,随后快速拉升。落在山头的航弹发生剧烈爆炸,滚滚烟尘混合着泥土冲向空中,十几名士兵的血肉之躯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架、第三架……第十架战机相续向地面俯冲下去,机翼两边的航空机枪喷吐出火鞭,狠狠地抽向山头上根本无法躲避的官兵们火鞭所过之处,惨叫声不绝于耳,中弹的官兵喷涌着血泉倒下“大家快卧倒”

  吴铭大声招呼。

  可是惨剧已经酿成,一枚枚航空炸弹次第落在河堤两岸的山头炸开,一发发航空机枪子弹呼啸着从天而降狼藉不堪的河堤两岸,笼罩在一片火海中,弹着点周围的官兵化为一堆堆血肉。

  这时一架飞机呼啸而过,瞄准了正在高声喊叫的吴铭,一片猖獗的子弹朝着吴铭处爆射而来。承元一个熊抱,抱着吴铭接连滚出七八米远,最后将吴铭死死地压在一个新鲜出炉的弹坑中。

  一阵子弹席卷而过,日军战机从低空中飞了过去。

  承元看着吴铭,笑了笑,轻声说道:“大哥,你没事就好。”承元叫起了当初的称呼,一如既往的亲切。承元的体重让吴铭感觉有点儿吃力,笑着打趣:“你小子该减肥了……还不快起来,待会儿日军战机又来了”

  承元没有回答,嘴角涌出鲜血,向吴铭笑笑,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昏死过去。

  “承元……承元……你怎么了?”

  吴铭撕心裂肺地喊着,慌乱中伸出手摸了摸承元后背,只觉湿漉漉一片,缩回手凑到眼前一看,上面全是鲜血。

  吴铭心头大恸,承元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结识的第一个兄弟,彼此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他却亲手把他带上战场……

  吴铭推开承元,俯下身一把将承元背到背上,对周围大声喊道:“让开,我要赶往山下的野战医院快让开”

  在吴铭吆喝下,官兵们纷纷散开,许多士兵甚至跳入水中让路,吴铭健步如飞,一边走,一边回头安慰:“承元,你小子可是龙虎山祖庭传人,有三清祖师庇佑,可不能这么不争气地走了。再说,我还要带你杀鬼子呢等把日本鬼子赶跑,我让你嫂子给你介绍一个漂亮的媳妇儿……”

  说着说着,吴铭的泪水情不自禁流下来。

  吴铭凭借着一口气,将承元背下山,吕魁元几次想替换他,吴铭都没有答应。

  参谋长张东宁正好赶到山脚下的野战医院,看到一脸鲜血的吴铭,非常惊讶,上前一把扶住他:“师座,你怎么了?”

  “哦……是东宁啊”

  吴铭嘴角抽动一下,忽然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背后的承元也跌落地“师座,师座,你醒醒啊”

  将校们大骇,一拥而上,呼天抢地起来。

  吴铭从昏睡中苏醒,眼皮抖动两下,慢慢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觉得房间内光线极为刺眼。

  眨巴了下眼睛,正想瞧瞧是什么状况,几道刺眼的白光闪现,吴铭正想伸出手挡住眼帘,就听张东宁喝斥不准随便拍照。

  过了一会儿,吴铭适应了房间的亮度,睁开眼打量一下四周,发现屋子里除了张东宁外,还有两个青年男女。

  张东宁正要赶两位记者出去,中央社女记者丽娜看到慢慢睁开眼睛的吴铭,樱桃小嘴忽然张得大大的。张东宁顺着她的目光回身一瞧,一阵狂喜,连忙扑到床头,急声问道:“师座,你醒了?”

  吴铭晃了晃还有些发昏的脑袋,迷迷糊糊问道:“东宁,这是哪儿?”

  张东宁热泪盈框,欢喜说道:“师座,这里是临安城里的野战医院,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可把我们急坏了”

  “是吗?”

  吴铭看了看床头的吊瓶,应了一声。

  丽娜冲到床边,急声道:“吴师长,我是在上海采访过你的中央社记者丽娜,你从十二万日军**围中,将十余万杭州市民一路护送至临安城,并取得临安大捷这样振奋人心的胜利,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另一个青年也靠了过来,如机关枪似地说道:“吴师长,我是《大公报》记者诚仁,自将军率部加入淞沪战场以来,取得一系列大胜。现在民间都说,你是戚继光转世,专门打日本鬼子,请问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张东宁黑下脸,这些记者怎么如此不省事?难道不知道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吗?

  张东宁挥挥手,四个人高马大的警卫连官兵冲了进来,夹起两位记者,不顾他们连声抗议直接拖了出去。

  将两个记者赶跑后,病房里清静多了。

  吴铭忽然想起承元的病情,猛地从床上坐起,伸长脖子问道:“承元呢,他怎么样了?”

  “师座,你好好躺着”

  张东宁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喃喃道:“承元……他……他……”

  “你别吞吞吐吐的,他到底怎么样了?”吴铭急了,两眼瞪得遛圆。

  张东宁咬着牙,看了吴铭一眼,最后说道:“他……恐怕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吴铭如丧考妣,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泪从眼眶中溢出,痛苦不堪地喃喃自语:“承元你怎么能这样……我还没有给你娶媳妇儿呢……怎么能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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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3章 局势

  由临安国立小学校改建的新二师野战医院里,张东宁扶着刚刚醒过来的吴铭,走出病房,顺着走廊向隔壁房间行去。

  吴铭身体极为虚弱,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但依然咬牙坚持。

  来到病房门口,张东宁停了下来,对吴铭轻声道:“师座,承元就在里面吴铭轻轻推开病房门,只见承元两眼紧闭,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体一动也不动,唯有胸口微微起伏。

  吴铭慢慢走了进去,来到病床边,弯下腰,伸出手凑到承元鼻子下面,感受到丝丝热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张东宁从外面端来一把椅子,放在承元床头。

  病房里非常安静,吴铭强撑着身子,将承元身上盖着的被子整理一下,坐下后仔细端详一番,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承元,我们认识有八年了吧?当年要不是秉真道长带着你们相救,恐怕我已经尸骨无存了。在道观的那些日子,是我最为轻松的时光……”

  吴铭满脸都是追忆,过了一会儿又悠然道:“承元,你可要快点儿醒过来啊,你小子尘缘未了,这个花花世界,还有很多东西你没见识过,很多吃的东西没有尝过……还有女人,你小子连婆姨的手都没有摸过,人生是否太过无趣?”

  吴铭絮絮叨叨地说着,泪水情不自禁地掉落下来。

  张东宁安慰道:“师座,史迪夫院长说了,手术非常成功,全身上下四块弹片和两粒子弹全部取了出来。承元身体非常棒,已经渡过了危险期,现在就看能不能醒过来。”

  吴铭点了点头。

  岁月峥嵘,历经战事,吴铭已经见过太多生死,如今只有寥寥几人才能让他如此动容。

  张东宁俯下身,凑到吴铭耳边道:“承元需要好好休息……师座,你现在也刚刚醒过来,身体很虚弱,咱们回去吧师座,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如今不管是新二师还是暂三师都损失惨重,你若不快点儿恢复,部队的重建工作如何展开呢?”

  吴铭从善如流,站起来用手轻轻抚了抚承元的被子,正要迈步,身子一晃,一阵天晕地旋,张东宁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吴铭。

  吴铭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了承元一眼,这才让张东宁搀扶着,迈步前行。

  走出承元的病房,吴铭心情略感平静了些,头脑一阵清明,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咬在屁股后面的日军追兵,连忙转过头着急地问道:“东宁,现在日军到什么位置了?”

  听到吴铭的问题,张东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他下意识地别过脸,咳嗽两声,回过头时脸上挂满笑容:“师座,你尽管放心好了。你的水淹七军之计,一下子全歼了日军大阪联队,第七师团也折损大半,现在日军各部已停顿不前……看样子,他们都怕我们新二师了”

  吴铭两眼紧盯着张东宁,一点儿也不信他的鬼话。

  虽然以水代兵之计算得上神来之笔,但日本凶悍之极,效忠倭皇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他们会因为怕死而停步不前吗?

  吴铭眉头竖了起来,语气越发严厉:“张东宁,现在正值我师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军情紧急,我们多耽误一分钟,前线不知道有多少官兵死在日军枪口下你实话说吧,现在日军都已经到达什么地方了?”

  张东宁于于地一笑,报告道:“师座,现在前线由一旅长罗钰铭统一指挥,补充旅旅长尹涤中少将一旁协助,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史迪夫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决不能过度操劳”

  “屁话,现在这种情况,你怎么让我放得下?”

  吴铭一声怒喝:“张东宁,我再问你一遍,现在日军到底到什么地方了?

  “您别生气,气大伤身”

  见吴铭勃然大怒,张东宁不敢再隐瞒,报告道:“虽然通过水淹七军之计,我们在青山峡道消灭不下于一万以上的日军,但据侦查部队报告,第七师团长园部和一郎中将却侥幸逃生,目前他正在峡口东面关帝弄以南的元宝山和老虎山一线,收拢残部。”

  “与此同时,第四师团又从杭州派来两个联队,通过水路在余杭下船。还有就是日军第十八师团,虽然他们参与临杭战事的只有一个旅团,但却是各部中建制保持相对完整的部队,其前锋已经与园部和一郎的搜索部队汇合。日军来势汹汹,大有不消灭我军誓不罢休的势头”

  “第二师团呢?”吴铭问道。

  张东宁汇报:“我炮兵团经过连续作战,弹药消耗殆尽,而且我交给骆长龄的据守中绍溪南岸两天两夜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于是趁着日军大阪联队和第七师团大败之际,趁机脱离战斗,回撤至临安。过了一天一晚,日军才发现情况不对,冈村宁次立即指挥部队渡过中绍溪。目前,第二师团已逼近临安外围……”

  “情况如此危急,你竟然还说没问题?”

  吴铭重重地一哼,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张东宁。

  对于吴铭的不满,张东宁有些无奈,赶忙解释:“师座,我们现在并不是孤军奋战,在你昏迷后的第二天,援军就已赶到。目前,第五十五师、第一二八师和暂编第六师,已经在临安北面的狮子山、琴山、泉口一线构筑防御阵地,抵挡第二师团。”

  “与此同时,第四十五SHI、第五十二SHI、暂编第四SHI、暂编第五SHI等部已经在青山峡谷布防。有七个SHI挡在前面,对于我们师来说,起码可以争取两天左右的时间休整,目前各团正从民团抽调兵力补充损耗,但要恢复战力,估计还需要时间”

  “糊涂啊,战局如此恶劣,怎么能休整呢?”

  吴铭气不打一处来:“兵贵精而不在多,哪怕将四个团合编为两个团,这个时候也不能骤然接纳那么多新兵,还要不要战斗力了?另外,第五十五师那些杂牌军如何能抵抗日军的进攻?他们维持地方治安,我还担心会不会扰民呢未等张东宁回答,吴铭又接着问道:“老百姓都转移了吗?”

  张东宁点了点头:“黄绍与宣铁吾商量后,认为这么多人挤在临安,除了白白消耗粮食没有其他用处,因此大力动员民众向淳安及皖南迁移我们的政治宣传队工作很出色,至今已经在临安招纳了四千多学生和三千多熟练技术工人。两天前,在我工兵及民团官兵保护下,走松溪、贤明山到富春江边的窄溪,在那儿登船回毛良坞。”

  “撤了就好”

  吴铭长长地松了口气:“老百姓走了,这很好,这样我们就没了后顾之忧,不过我们的伤员们也必须马上转移。我看日军很快就要进攻,现在若是再不准备的话,等到日军攻到临安城下,谁也走不了”

  张东宁微微一笑:“师座请放心,伤员已经启程,担架队由杭徽公路西去于潜后,乘船由天目溪下分江水,在桐庐入富春江,然后再到常山和毛良坞另外,我们的高炮和步兵炮部队已经没了炮弹,已全部转移。”

  吴铭脸色缓和很多,张东宁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把军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随后,吴铭问起南京方面的情况。

  张东宁介绍,日军在首次进攻溧水受挫后,立即调整战术,准备绕道高淳,向西抢占芜湖、当涂,再顺着南京至芜湖铁路,北上会攻南京,结果川军在俞济时部配合下,在高淳坚守两昼夜,日军从固城湖南白马山进攻水阳准备抄高淳守军后路的偏师,遭到伏击,全军覆没,日军于南京外围作战的南线部队,处于进退失据的窘迫境地。

  相对于溧水及南部地区的胜利,北部局势就不那么乐观了。

  句容方面,日军以一部向中国守军正面防线进攻,主力兵分两路,向土桥镇、牧马场进攻,并由土桥向新塘迂回,截断句容部队归路,句容随之沦陷。向牧马场进攻之日军,一部由九华山北麓侵入孟塘,随后又进据大胡山。由土桥镇进攻之日军,进至索墅镇,向淳化阵地进行威力搜索,并有大批日机竟日轮流轰炸该镇。

  镇江方面,日军山田支队和天谷支队猛攻第八十三军据守的防线,目前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由于得不到援军,镇江的形势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陷落。

  “南京市民撤完了吗?”吴铭又问。

  张东宁道:“自吴兴及无锡失守后,南京市民便开始出现大规模逃亡潮,到目前大约已经有二十万人撤出南京。不过,两天前日军战机袭击芜湖的时候,炸沉了英国人的德和、大通二轮,昨日美国海军的班乃岛炮艇也在南京附近江面被日军战机攻击沉没,这给了国民政府让中国事件国际化的希望。蒋委员长在武汉电令严控南京市民出逃,以免影响守军的士气。蒋委员长为南京守军下达的命令是坚守一个月,等待国际形势变化。”

  “又是这个调调”

  吴铭抚着额头摇头叹息:“难道布鲁塞尔会议的结果还有淞沪会战后期的惨痛教训丨依然不能让蒋委员长幡然醒悟吗?面对德国人的威胁,英国人在欧洲自顾不暇,美国国内孤立主义盛行,而且美国的资本家寄望于通过战争让美国摆脱经济危机,巴不得中日战争越打越大,哪里会为中国出头?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咱们的蒋委员长昏了头了”

  “那怎么办?”张东宁着急了。

  “继续加大宣传吧”

  吴铭无奈地摇摇头:“让情报部门在南京多散发日军要屠城的传单,此外,不管是广播还是报纸,一定要把南京沦陷的后果说得越严重越好,我就不信当几十万人都躁动不已的时候,政府和军队控制得了局面”

  两人回到病房,吴铭刚刚上床躺下,张东宁忽然想起件事,愤愤不平地对吴铭道:“师座,现在有人来抢我们的东西”

  “什么?”

  吴铭有些惊讶,经历过嘉兴事件刘建旭触霉头后,还有谁敢来碰自己和新二师的虎须?

  张东宁凑到吴铭耳边说了几句,吴铭听完一脸郁闷:“你说什么?竟然是抢鬼子的尸体?”

  张东宁点了点头,接着道:“是啊,这次以水代兵消灭大群日军,鬼子的尸体被冲得到处都是,惹来有心人的觊觎。目前在临安的**各部都参与了抢劫尸体的行动,每找到一具尸体均如获至宝,就像赌博中了头彩一样”

  吴铭只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抢金银财宝的,有抢古董书画的,还有抢美女的,但从来没听说过竟然还有人抢尸体,而且还是鬼子的尸体。

[ 本帖最后由 chenjiaonline 于 2014-6-5 09: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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