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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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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皇帝的逆反心

  紫宸殿里的争吵几乎持续了整日,以王安石和司马光为分成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司马光朗声道:“《刑统》规定,谋杀人时,於人有损伤,不在自之例。阿云持刀谋杀,已然砍伤了韦阿大的手指,故而不能以寻常自论处。何况《刑统·名例》中有规定,因犯杀伤而自者,得免所因之罪。其中的“因”是数罪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即在犯为盗、劫囚、略卖人之类的罪的同时又杀伤人的,可以免除的只能是上述这样的像盗窃这样的罪名。

  谋杀已伤,该免除什么?免除谋吗?谋只是个想法,是个动机,并非犯罪行动。因而此案不能以自论处,阿云量刑不可减轻。”

  司马光为人固执不假,可固执并不代表死板木然。人家司马学识说起话来也是引经据典,雄辩滔滔,丝毫不略下风。尤其是这等从律法典籍中寻求理论依据,人家更是强项,要不怎么能编出《资治通鉴》那样的巨著来呢?

  王安石当即道:“陛下七月曾下了一道诏令,称:“谋杀已伤,按问欲举,自,从谋杀减二等论。《刑统·贼盗》中规定,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阿云只是砍伤了韦阿大,减二等论判徙刑,流放即可。

  刑狱判决固然要依律论处,公证判决。但是否也应该考虑仁爱之心,世事人情呢?如果能让一个人活着,为何一定要判处死刑呢?阿云只是个一时糊涂的弱女子,并非十恶不赦之徒。”

  “律法岂可儿戏,律法是维系国朝稳定,教化约束百姓行为所用,公证是律法立足之根本。”司马光义正言辞道:“律法无情,必须严格执行也能以正视听,维持公证。”

  有人道:“司马学士难道要罔顾了陛下的旨意吗?此乃陛下仁义之举,体恤百姓,爱民之举,难不成你视而不见?”

  这帽子扣的确实大,言下之意你司马光有点不尊君王,让人不得不谨慎。

  “陛下爱民如子,教化天下百姓没错,但是这旨意本身就有国朝律法相冲突。我以为《刑统》律法乃是立国之本,万万不可动摇,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不是以皇帝的旨意为依据吗?那好,现在人家司马光直接说皇帝的旨意不对,是违背的国法,让皇帝直接收回。连皇dì dū敢得罪,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真的猛士兮啊!

  宋朝的朝堂环境绝对是历朝历代最为宽松的,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已经深入人心。于是乎,士大夫们都敢于直言不讳,只要有道理就可以和皇帝叫板,可以指责皇帝,甚至唾沫星子都溅到皇帝脸上。

  这样的环境之下,一个个骨气硬朗,都以忠良之臣自居。尤其是在仁宗一朝,更是宽松,这些老臣士大夫已经养成这么个习惯。英宗朝短暂,风气哪能说改就改,如今的皇帝赵顼又年轻,老臣们潜意识地都以前辈自居,情况可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司马光本人,更是三朝老臣,资历和威望在那呢!有些话人家就敢说,你又能怎么样?

  皇帝赵顼很无奈,谁让祖先开此先河,爷爷宋仁宗又不断扬光大呢?如今到了自己这里,又能如何呢?何况这些老臣们个个以天下为己任,都是忠良之臣,如何责怪?

  年轻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赵顼也不例外,只是特殊的身份让他更为克制。他胸怀大志,一直想要大有作为,可是朝中这般老臣暮气沉沉,一个个明里暗里都全都反对。

  时间长了,赵顼心中的逆反心理就越的强烈。尤其是今日,已经开始有人驳斥他的政令了,或许出点是好的,但这无疑让他很不爽。

  赵顼也开始感到,目前大宋朝的这样的体制让他这个皇帝处处受掣肘,根本施展不开,也许是该想办法改变改变了……

  也许对他而言,太需要竖立起一个皇帝的权威来。也许是因为自己年轻,也许是因为自己父子并非仁宗亲生嫡出,并非绝对正统的缘故。似乎有人不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圣旨都不被当回事。隐约似乎被这群大臣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怎么能行?

  阿云一案,自己明明已经圣裁过一回了,竟然被驳回了,一个个全都不买账,依旧这样争吵不休。完全无视了自己的意见,哪里还有一点皇帝的权威?

  赵顼很生气,但是这脾气根本不能明着啊。他已经决定,不管争论的结果如何,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王安石身后。你们不是都想判阿云死刑吗,那我就偏生就让她活,告诉你们大宋朝到底谁说了算!

  “好了,今日先到这里吧,回头再议!”皇帝赵顼已经有些失去了耐性,说道:“出使辽国的使团回京了,此番使臣们立下大功,朕要召见他们,并且予以嘉奖……”

  这样的争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人已经习以为常。争论归争论,大宋朝的政事千头万绪,不能为这一件事耽误正常运转。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先处理事情,回头接着继续就是了,原则性的问题决不让步,必须有个定论才行。

  皇帝赵顼随即道:“传旨,礼部郎中张宗益、集贤校注曾巩、鸿胪寺主簿林昭明日紫宸殿觐见。”

  听闻此番出使辽国惊险刺激,想来有趣的事情会不少,比这些人枯燥的争论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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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答应于玄帮忙,除了同情心和正义感之外,便是看到了此事背后的问题。

  如今王安石正陷入为难之地,于玄的出现无疑让人眼前一亮,找到了破局之法。这次帮助王安石,那么变法的事情应该能加快推进,自己也能获利不少吧!林昭此时还不知道,此举无意间还会帮到皇帝赵顼,更是大有裨益。

  与王雱见面之后,两人已经有了定计。林昭也很清楚,王雱所谓的釜底抽薪之计着实狠毒,不过似乎有利用自己的意思。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谨慎处置,绝对不能当了别人的炮灰。此事是个机会,必须要小心cao作,少付出多得利才是王道。

  如果单纯让自己为了王家父子去冲锋陷阵,林昭绝对是不愿意的。阿云这件事,牵涉到一些原则,也让他很触动。

  古往今来多少冤假错案让人义愤填膺,以往无能为力时,只能愤恨咒骂几句。而今一件冤案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事人如此恳求,若是不管不问,良心上还真不过意不去。

  虽然嘴上不乐意,可是打心底里林昭还是愿意帮忙的。朝堂争斗他不反对,可若是为了借题挥,打击政敌而罔顾一个小女子的性命,林昭不能容忍。

  谁让自己正好遇到了呢?登州城外恰好见到那幕苦情剧,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还阿云一个清白和自由……

  皇帝召见的旨意已经到了,林昭思索着明日该如何应对,必须想出个完全的对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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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皇帝青睐林主簿

  次日一早,林昭便准时赶到皇宫宣德门。

  出使归来,皇帝召见对他这个八品小主簿来说是相当大的荣幸。林昭心情有些小小的激动,不止如此,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帝奏报。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前途,说严重点隐约关系到大宋朝的国运。

  林昭跟着宰辅大臣们一起进入紫宸殿,朝会就是在此处举行。鸿胪寺主簿官职低微,有幸进殿就不错了,只能站在最后面,等待皇帝召见。

  随后不久,皇帝赵顼就龙行虎步而来,虽是少年天子,却也有几分不同寻常的威严气度。登基一年多以来,算是相当勤勉的。

  朝会开始之后,先讨论的议题是关于河朔赈灾一事,地震和大水造成灾害依旧在持续。赵顼问道:“河北诸路的受灾百姓可都安置妥当?”

  当时负责北上赈灾的是御史中丞滕甫和知制诰吴充,两人出列回奏道:“陛下,赈灾的钱粮已经全部放,河朔百姓已然受惠,能够安然过冬!”

  果真如此吗?钱粮或许真是如数放了,但是否真的放到了百姓手中就不得而知了。单单是南归时一路的见闻,林昭便不以为然。只是事不关己,又人微言轻,有些话不方便多说。

  由此可见一个上行下效,政策落实的问题。依稀记得,王安石变法未能成功,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地方落实上出了问题。看来有机会必须得给王学士提个醒,要多加注意才行。

  “张宗益、曾巩、林昭何在?”林昭正在神游物外,突然听到皇帝呼唤。

  皇帝赵顼是早被士大夫们争论阿云案给搞烦了,今日好不容易遇到点新鲜事,难得兴致勃勃。

  “臣在!”三位使臣一同出列,几乎是异口同声!

  曾巩和林昭倒还罢了,张宗益看似谦逊沉稳,可嘴角一丝笑容难掩心中得意。若非出使,他一个礼部郎中如何能入官家法眼,紫宸殿特别召见呢?如此殊荣,让他洋洋自得,很是满足。

  皇帝赵顼看着殿下三人,点头道:“三位此番出使辽国,历经危险,辛苦了!”

  “此乃臣等本分!”在皇帝和满朝大臣面前,三位使臣相当的谦虚。

  赵顼饶有兴趣问道:“辽主派人给朕送来国书,提及辽国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宗益道:“回陛下,此事乃当年辽国皇太叔耶律重元之乱的延续,当年逆贼之一的萧胡睹侥幸不死,勾结辽国一些宗室与武将,意图在捺钵行刺辽主,动叛乱。”

  “上次的辽使在汴京自杀也与此有关?”

  曾巩回答道:“是的,此乃辽国逆贼阴谋,意图挑起宋辽开战,混水摸鱼从中渔利。也正是因此,此番出使才得意顺利完成任务,误会尽释。”

  “不管怎说,多是多亏林昭,为宋辽两国都立功了!”赵顼在朝会上提名表扬,绝对是莫大的殊荣,林昭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林昭慌忙谦虚道:“陛下谬赞了,是上天庇佑我大宋,至于辽国……因为有阻卜之乱,根本无力南下,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张宗益不由嘀咕,朝堂之上用词怎么可以如此随意呢?年轻人到底不懂事!

  谁知赵顼却十分喜欢,整日里面对一群古板的老臣,今日难得有个活泼的,笑道:“你就别谦虚了,听闻你在辽东立下大功,辽主的国书之中可是对你夸奖不断啊!快给大家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到底年轻,对新鲜事好奇心还是比较重的。

  林昭道:“凑巧而已,当时与辽国太子赛马,无意间觉辽国叛贼密谋,反被追杀。途中无意间搭救了辽国萧皇后与公主……”

  “嗯,很好!”赵顼又笑道:“出使的《语录》朕已经看过了,辽主寿诞之日,你机灵善辩,舌战辽国群臣,雄辩滔滔维护我朝尊严,不错不错!”

  殿中的几位相公听在耳中不由感叹,当日林昭获赐进士出身,出使辽国,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儿戏。没想到这小子表现的如此之好,今日官家已经赞赏多次了,王安石真是好运气,竟然遇到这么个人才。同时感叹人家文相公的眼光,慧眼识英才啊!

  那厢皇帝赵顼道:“散朝之后,垂拱殿见驾,详细讲给朕听听!”

  众人不由感叹,林昭这小子虽非正经的科举出身,倒确实有些本事。难得是官家如此赏识,看来是前途可期啊!

  张宗益心中不由酸楚,垂拱殿乃官家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之所。与紫宸殿的朝会不同,那里更显得亲昵重视,除了相公们和翰林学士,平日里出入的臣子并不多。林昭才是个小小主簿,这是要成为天子亲信的节奏啊!

  他哪里知道,皇帝只是出于猎奇并另有目的,想要多听林昭讲解在辽国经历。赵顼虽然年轻,却是胸有大志,打败辽国收复幽云十六州在他计划之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需因而要尽可能地多了解对手辽国。可惜他身为皇帝,难出宫禁,只能通过使臣之口多些了解,尤其是此番辽国生内乱,更加不同寻常。

  皇帝赵顼随即道:“此番你们几人都为国立功,都是国之英才,理应封赏,待吏部商议之后会颁布!”

  张宗益心中顿时一阵激动,仔细想想此番出使几乎全是人家林昭的功劳,自己这是跟着沾光啊!得感谢人家林昭啊,此子年轻有为,又有官家和相公们赏识,前途无量,结识下来大有好处。张郎中全然忘记了当初的轻视,不过他懂得知恩图报,今日因林昭沾光,在此后的日子里也将有所回报。

  赏赐让人激动,但更让林昭激动的是皇帝单独召见。他还正为难该如何向皇帝奏报阿云一事。在紫宸殿公然提及,只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将自己陷进去,单独向皇帝禀报,自然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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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皇帝并无兴致谈及其他,垂拱殿也就没有几个人,林昭几乎算是单独召见。可以说是少有的殊荣,以至于伺候的内侍都惊奇不已,这个林主簿到底有何神奇之处?竟让官家如此厚待!

  初时林昭还有点紧张,可随着交谈的深入,他才现,皇帝威严背后还有许多的随和。赵顼是皇帝,可是他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平日在大臣们面前是不得已,必须得保持天子威严。

  但此刻面对的只是个同龄的年轻人,心境完全就不同了,表现也相当随和。林昭也在无形之中也获得了一个优势,皇帝的天然亲近感对他未来的许多事都大有好处。

  林昭不由感叹,皇帝的好奇心很强啊!赵顼的问题着实不少,从辽国风土人情再到辽国君臣性格。

  尤其是关于此番辽国内乱,以及所知晓的辽国内部派系情况,甚至还问及相救皇后萧观音的细节。可是让林昭为难不已,不得不谨慎小心,一不小心要是说漏嘴,让人知道自己与辽国皇后有一腿,可是万死难赎之罪!

  见皇帝总算是没有问题了,意犹未尽思考时,林昭才小心翼翼道:“陛下,臣有另外一件事禀奏!”

  “说吧!”赵顼对林昭表现的相当随和,态度和蔼!

  林昭轻声道:“是关于登州女子阿云一案的……”

  嗯?皇帝赵顼满脸笑容顿时一滞!这可是他眼下最不想听到的话题,满朝大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避开一时三刻,找点兴趣话题。这个林昭,昨日才回到汴京,怎么也参与此事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昭明显察觉到皇帝厌烦情绪,急忙道:“臣出使途中,机缘巧合在登州见过阿云,此案恐另有隐情。昨日回京恰好遇到阿云友人,也是此案证人,请求臣帮助……臣听闻此案干系重大,才冒昧面禀陛下……”随即将巧遇于玄的事情讲出来,皇帝才逐渐释然。

  “另有隐情?”赵顼疑问道:“有何隐情?”

  “据那证人讲,阿云的动机复杂,韦阿大与阿云堂兄并非好人,阿云可能是受人蛊惑胁迫蒙冤的……”

  “果真如此?”

  “只是那人一面之词,不敢确定,不过与臣当日所见相印证,似乎有几分可信。只是事关重大,还需要仔细查证落实才行。”林昭表现的十分谨慎,回答丝毫不敢大意。

  赵顼的怒气顿时消散了,相反还有些惊喜!林昭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他眼前豁然开朗!

  眼下王安石与司马光等人的辩论已经陷入僵局,虽然他有心偏袒王安石,可终究是有失公允,难以让人心服口服!

  但如果真如林昭所言,此案另有隐情,那完全就是另外的局面了!可以用事实说话,解决某些阻力……变法富国强兵的宏图大志也能尽快实施。

  没想到这个林昭还真是一员福将,每当遇到难题,总能及时带来好消息!

  赵顼看林昭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赏,嘴角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在思考,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理,才能达到必要的效果。这位年轻的皇帝看似稚嫩,但是在帝王权术上却一点也不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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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密使暗探

  对于皇帝而言,朝中大臣之间政见不和,相互争斗并不完全是坏事。只要在可控制的范围以内,反而有利于对朝政、国家的控制,以分权而集权。

  赵顼明白这个道理,宰相、翰林学士们并非一条心,甚至明争暗斗,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人对他,对大宋朝尽忠的原则不变即可。

  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司马光等人的反驳并不在此列,让赵顼很是烦恼。

  改革变法,富国强兵是他目前最迫切的愿望,也是计划中的第一要务。其他的一切都只能在这个基础上,或者在过程中进行。然而眼下反对的声势太大,掣肘太多,根本难有作为,甚至会寸步难行。

  大宋朝看似一片繁荣,但赵顼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仁宗老爷子做了一辈子太平天子,留下了好名声,却给子孙留下个烂摊子。国朝各项弊政日益严重,已然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父亲宋英宗也曾想有一番作为,可惜寿元不长,在位不过短短四年。加之并非仁宗皇帝亲子,与曹太后之间又有嫌弃,朝中隐约还有暗流蠢蠢欲动。在位短短数年,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巩固地位上,其他事情根本来不及。

  现在皇位交到自己手里,难道还是无所作为,做个守成之君,眼睁睁看着国家继续衰败下去?赵顼绝不愿意的,他有志向,不甘碌碌无为,他希望成为汉武帝、唐太宗那样名垂青史的大有为之君。

  但现实却与之格格不入,甚至是背道而驰!就拿上次辽国使臣死在汴京一事,当时那个紧张,殚精竭虑,生恐辽国大军南下,趁火打劫。甚至连辽国国内有叛乱都不曾察觉,闹到最后虚惊一场,颜面大失。这些都深深刺激着赵顼,唯有富国强兵,战胜敌人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眼下这诸多的特殊全部集中到阿云案之上,赵顼很清楚大臣们争论的实质是什么?这一场博弈涉及到切身利益,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支持王安石。

  之前很苦恼如何服众,如何让朝臣们心服口服。否则万一自己再次圣裁,再被驳回,御史再不断上书,那可就麻烦了。前车之鉴,不得不慎重……

  现在林昭带来好消息,一切都迎刃而解。赵顼沉思许久,思索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利用?

  既然另有隐情,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查清是何隐情?还有就是派什么人去呢?

  理论上自然是刑部或大理寺负责,可是如此一来,那些人为了对付政敌,中间是否会有小动作呢?

  不只如此,赵顼暂时不想透露风声,所谓的隐情对他而言兴许是个大杀器,关键时候,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关于变法的试探和争论持续了太久,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正好趁着这次的机会,让某些人闭嘴,取得阶段性突破……

  只是何人前往合适呢?赵顼的目光不由落到林昭身上。此子之前去过登州,见过阿云,证人鸣冤也是找的他,却并未参与之前的侦查和争论。置身事外,却又联系颇多,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同时他也想给林昭一个机会,登基不久,身边缺少得力助手,尚无嫡系。林昭才能不错,人又年轻,最为重要的是出身低微,若是这个时候加以恩赐笼络,有道是知遇之恩,是否能培养成心腹呢?

  林昭不知道,不经意间,自己已经被皇帝如此亲睐,这下真要前途无量了。

  赵顼道:“东阳,你就辛苦一趟,不要声张,跑一趟登州查清此案如何?”

  呃……不是吧?林昭有些无语,此事不敢在紫宸殿的大朝上说,就是不想牵扯进漩涡之中。心想着查证的事情有三法司,自己只需要提个醒就是了,却没想到皇帝却来了这么一招……

  官家啊,不按规矩出牌可不好!我还要赶回江宁陪舅舅过年呢,这下去一趟登州,不知要耽误多久了!

  若是如此,卷入其中不可避免了!难免会得罪人。想想以后大宋朝激烈的党争,林昭还真有些害怕!

  “陛下,小臣去不合适吧?”林昭先想到的是推辞。

  赵顼却道:“眼下若是大张旗鼓派别人去,必定又会闹出动静,恐有变数啊!你林东阳胆大心细,而且擅长刑狱,此事应该得心应手。委派他人朕不放心,你就辛苦一趟!记住,朕很欣赏你,好好干!”

  皇帝当面以表字相称,说欣赏你,勉励你,还好言相劝委派你个任务,这是什么节奏?任谁都会受宠若惊的。

  至于任务,要是拒绝,那就真是给脸不要脸了。皇帝的面子敢不给吗?可不敢拿自家性命和前程开玩笑。

  林昭无奈道:“多谢陛下厚爱,臣遵旨!”与此同时,心中盘算是具体应当如何cao作,付出最少获益最多……

  赵顼则是满怀期待,对此子的考验正式开始,希望他能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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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走后不久,皇帝赵顼又秘密接见了一人,此人是皇城司亲从官,身份颇有些见不得光。

  皇城司的责任是掌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每门给二铜符与一铁牌,左符留门,右符请钥,铁牌则请钥者正随,按时参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派遣亲事卒伺察臣民动静,报告皇帝。

  说白了,皇城司就是大宋朝的特务机构,类似于后世明朝的锦衣卫。当然了,其权力和影响都远远不如后者。

  皇城司最主要的任务是刺探消息,为皇帝监视留意官民的行为。名为皇城司,主要的活动的范围也就在都城汴京。

  “近日朝臣们可有什么异动?”赵顼登基之初,朝政不稳,因此对于朝臣们并不是绝对放心,暗地里会派人盯着。

  “回陛下,无异动,一切平稳!”

  “好,继续盯着,有异动及时禀报朕……对了,留意一下林昭,再查查他的底细是否清白?”

  亲从随口问道:“陛下说的可是鸿胪寺主簿林昭,林东阳?”

  “不错,你们对他有留意?”赵顼有些惊奇,林昭官职地位,按理说不至于引起皇城司注意啊?

  亲从道:“是个巧合……”

  原来皇城司探听消息,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汴京城内各大酒楼,风月场所都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盖因为这些地方常有达官贵人出没,有许蛛丝马迹可寻。

  江南居近半年来在汴京迅出名,生意兴隆,也成为皇城司新近关注的对象。江南居主人之一的林昭,也就理所应当进入皇城司的视野。

  那亲从随即道:“林昭出身平反、清白,之前有过了解,林昭自小父母双亡,与舅父在江宁孟府为奴。去岁孟家公子遇害,是林昭帮着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孟家感激,不仅给了他自由之身,还与之一道经商。相国寺附近名冠汴京的江南居酒楼就是他开的。”清查底细的任务也就这样轻松交差了。

  “哦!”这些细节赵顼并不知晓,平常经历也不曾引起他的注意,随即又问道:“他平日都和什么人来往?”

  “太国舅之孙曹建、文相公之子文及甫、进士黄庭坚等与之都有来往,最亲密的当属于王学士之子王雱,昨日下午还前往探望过!”

  “王雱昨日见过林昭?”这个细节引起了赵顼的注意。

  “是的,似乎是听闻林昭负伤归来,赶去探望的,待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赵顼沉吟片刻,又问道:“昨日可有其他人去见林昭?”

  “其他……对了,在此之前有个落魄书生前去,还与伙计起了冲突,后来林昭出面似乎认识那人,此后就一直留在江南居……”事无巨细,皇城司都会有留意。

  “原来如此!”赵顼已然了然于心,吩咐道:“给朕继续留意着,对了,稍后他回去登州,派人跟着……”

  “是!”

  可怜的林昭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到大宋朝的特务机构盯上了。

  “朕想用你,你就不能再与其他人暗通款曲,所以……”赵顼似乎喃喃自语,眼神也变得愈复杂,谁也不知道年轻的皇帝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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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强买不卖

  林昭无奈回到江南居,君命难违,登州之行是必不可免了。

  也好,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亲自为阿云洗雪冤屈也是好事!

  现在只能寄希望能早些回来,如果时间来得及,及时赶回江宁过年无疑是最完美的。

  本想嘱托一番,次日一早就出的,可惜总有人就不让人省心。林昭刚一进门,高达便道:“公子,你可回来了,有客来访,指名要见你!”

  “何人?”

  “不认识,是个老汉,在楼上雅间等着呢!”

  “哦!”林昭不由好奇,何方神圣又有何贵干?千万别再出乱七八糟的幺蛾子就好。

  上楼之后见到一位面相白净,身材略微福的老汉,年纪大约在四五旬左右,看来颇像是某些富贵之家的大管事。

  “在下林昭,不知尊驾找我何事?”

  等候许久总算是见到正主了,老汉神色倨傲地回头看了一眼林昭,淡淡道:“听闻你有一匹白马,我家小爷甚为喜爱,愿意重金购买,还请阁下割爱!”

  因为是垂拱殿单独召见的缘故,林昭耽搁有些久,老汉自然也就等得久,早已让他很不耐烦。加之江南居伙计的殷勤程度不够,以他的身份,走到哪里别人都是毕恭毕敬的,今日怎么就例外了呢?他浑然忘记了,今日并未提及身份……

  总而言之,老汉很烦躁,仅有的谦逊客气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因此一开口就气势汹汹。

  林昭一听不由大皱眉头,此人神态傲慢,言语极不礼貌,开口便直接让人割爱,也不询问别人同意与否?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加之老汉的娘娘腔,特有的表情和口吻,更是让人恶心。

  林昭很是不爽,顿时厌烦不已,不过还算客气道:“抱歉,在下的白马是朋友所赠,不卖!”

  白龙是一等一神骏良驹,好不容易得到怎么肯拱手让给他人?何况是耶律浚所赠,还曾救过他的命,若非其神骏飞,当时未必能逃得出耶律那也的追杀。更为重要的是,白龙是他与萧观音情缘的见证,更加不能转手他人。再说了,林昭压根就不缺这个钱!老汉的口气更让人生气,根本不想与之多说话!

  “我家小爷身份尊贵,是爱马之人,看上你这匹白马是你的荣幸,就不要多推辞了!”老汉似乎丝毫不懂礼貌谦和,说话更加蛮横。

  吗的,什么玩意?你爱马关老子屁事!还什么荣幸?身份尊贵又如何?哥不是那种拍马屁的人,真尼玛无耻。殊不知重生一来,林昭最厌烦的就是有人拿身份说事。

  林昭压住怒火,没好气道:“我再说一遍,白马乃我挚爱,不卖!”

  “别给脸不要脸,别人变着法给我家小爷送马……都还没机会呢?”

  “哼,莫名其妙!”林昭冷哼一声,心道:什么东西,好好的怎么就遇到这么个奇?这厮压根就不是来买马的,倒更像是神经!至于他背后的主人,估么智商也有问题,否则怎么会派这么个脑残出来丢人现眼!

  那老汉冷冷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我家小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抱歉,哥没兴趣知道,到大街上去,看能吓死谁吓谁去吧,送客!”林昭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根本不愿意多理会这个疯子。

  江南居的伙计见自家公子生气,当即毫不客气将老汉架了出去,根本不曾给他说话的机会。

  老汉出门之后小声嘀咕:“哼,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就敢如此嚣张,得罪了我们家小爷,有你受的!”

  原来曾有人蹿腾他,加之自己动了歪脑筋,想着以主人身份震慑,然后就可以趁机压低价格。主人给的购马之资便可以中饱私囊不少。加之借着主人名头狐假虎威,暗中渔利已经成为习惯,因而才嚣张的不知天高地厚……

  本想先大口气威吓,对方不服气可能会出言不逊,然后再报出主人名号,对方必然心虚,甚至胆颤心惊。那么压低价格,或者索取些许孝敬自然就不在话下。可惜今日林昭不同寻常,偏偏就不按照套路出牌,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差事办砸了,还颜面扫地,老汉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这个口气。这会愤恨不已,丝毫不检讨自己的错误,已经深深记恨上了林昭,回去之后添油加醋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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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林昭还有些莫名其妙,这老汉出现很突兀,说话也神经兮兮的,真是奇葩!诚心跑来给人添堵!

  高达不知何时在身后出现,忧心道:“林公子,这样怕是不大好,这老汉可能得罪不得……”

  “为何?”林昭不由眉头一皱!

  高达低声道:“此人白面无须,声音尖细,身体富态,神色倨傲,很可能是……可能是宫中或者王府内侍!”言下之意,公子你得罪皇室权贵了。

  内侍?林昭这才一惊,总不能是皇帝要白龙吧?今天当面没说,那肯定不是了,何况皇帝身边的人不至于这么没素质。想来是另有其人,至于会不会是哪家王府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也只是个猜测而已,反正不管怎么着。就算是天王老子,白龙也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给别人。以地为欺压,更加不行。眼下还有很多烦心事忙不过来,压根没空考虑这些……

  “表哥,什么事啊?”顾月伦觉有些异常,前来询问。

  林昭摇头道:“没啥,叫一下孟小姐,我有另外的事情告诉你们!”

  孟若颖匆匆而来,却听见林昭道说:“我得出趟远门……”

  “你不是刚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两个美女都有些吃惊,更多地还是不舍。

  林昭叹道:“没办法,今日官家委派我以差事,需要往登州去一趟!”

  “可是为了阿云的案子?”顾月伦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劝表哥多管闲事的。

  林昭点头道:“是的……别担心,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今日已经十一月初十,来回登州一趟差不多得二十多日,回江宁至少还需要十多日时间程,那正旦之日我们能赶回去吗?”孟若颖有些忧伤,回江宁过年是早已商议好的决定,是很多人共同的期盼。

  林昭歉然道:“我也很无奈,可是君命不可违。我会尽快的,尽量早些赶回来。要不你们先回去,舅母生产在即,你该早些回去,我一定赶在上元节之前赶回江宁!”

  “可是……”这样的结果难免让人遗憾!

  孟若颖叹道:“算了,你去吧!月伦,回江宁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你们看情况,提前走的话路上定要小心。”林昭看了一眼善解人意孟若颖,轻轻点点头,随即道:“我这次出门不便声张,记得保密啊,对外就说我生病了……至于于玄,先别告诉他……”

  “好,你放心去吧,家中有我呢!”孟若颖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怪怪的。

  ~~~~~~~~~~~~~~~~~~~~~~~~~~~~~~~~~~~~~~

  次日一早,林昭悄然出城,苏岸带着几个便装的禁军已然等候在城外。

  两人在辽东已经建立了深厚友情,此番秘赴登州,也需要有人护卫。林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岸,皇帝自然无不应允。

  “伯洲,身体恢复如何了?”林昭最为关心的就是苏岸的伤势!

  “多谢公子挂念,已然大好!”苏岸轻轻一笑,他很乐意陪林昭走这一遭。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快马加鞭,争取快去快回!”

  “但凭公子吩咐!”

  随后几人策马扬鞭朝东疾驰而去,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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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欧阳修

  老汉离开江南居之后一路北行,来到汴河附近的一处宅院。

  里面雕梁画栋,飞檐走壁,极为雅致,房间中火炉生的正旺,温暖如春。两个锦袍年轻男子正在其中烤火、饮酒,几名年轻美貌的女子则在身边侍候。

  老汉进门之后,躬身道:“小的见过王爷、侯爷!”

  其中一人正是富水侯赵仲山,另一位身份就更为尊贵,乃是皇帝赵顼的胞弟,岐王赵赵颢。

  赵颢是宋英宗与高皇后嫡出次子,眼下在大宋朝那是数一数二的尊贵。皇帝的亲兄弟,最尊贵的亲王,最为关键的是太后高滔滔甚为疼爱,即便已经年满十六,依旧准许他居住宫中,陪伴膝前,如此恩宠绝无仅有。

  天潢贵胄的出身,加上母亲的溺爱,使得赵颢很有优越感,可以说是眼高于顶。

  由于其特殊的身份,也成为宗室子弟争相巴结的对象,余杭郡王的次子赵仲山就是其中一位。

  英宗皇帝是从濮王府过继出去的,原本就是余杭郡王的亲兄弟。赵颢与赵仲山实际乃是正经的堂兄弟,平日来往较多,关系也更为亲密。今日无事,便受邀来到赵仲山的别院品酒游玩。

  “买马的事情如何了?”赵颢一见到老汉急忙询问,他对名驹良马有种痴爱,自从那日见到林昭的白龙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今日恰好出宫便派出随行内侍前去约谈。心中一直记挂此事,以至于饮酒的都不是那么有兴致。

  内侍何老汉躬身道:“王爷,小的无能,那林昭不肯……”

  “唉,想来他也是爱马之人,不肯割爱也在预料之中……”赵颢一声叹息,爱极的白马得不到,很是遗憾。随后又叹道:“不知以重金购买如何?小王愿意付双倍金额!”

  老何见状立即道:“王爷,没用的,那林昭得意自大,实在太目中无人,我报出王爷名号,他混不理睬,还语出不敬……”随即又添油加醋,将林昭编排的如何跋扈,如何嚣张得意,目中无人,完全就是衣服欺人太甚的恶霸形象。

  赵颢乃是天之骄子,身份尊贵,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从小在宫廷之中长大,这些事亲浑不在意,不防亲信欺骗,故而立即火冒三丈。一个小小的主簿竟然不敬亲王,这让赵颢很是恼火……

  老何趁机添油加醋道:“是啊,这个林昭实在是欺人太甚,口出狂言吗,他竟敢言语中辱骂小王爷…………”

  赵仲山心中肚明,看得出林昭就是那种有骨气,宁折不弯的人。所以故意蹿腾了老何趾高气扬。名为威慑,实为挑衅,林昭必然不满,引起冲突也不奇怪。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赵仲山立即提议道:“二哥,此人狂妄,实在太欺人太甚,回头我们亲自去教训他,为二哥出口恶气!”

  “怎么教训?”

  “这个简单,这样……”赵仲山立即小声嘀咕起来……

  次日,两人本来想去寻林昭晦气的,不想却传来消息,林昭生病卧床不起。加之昨日还有消息,官家曾经单独接见林昭,那就不得不慎重了……

  赵仲山倒是不急,赵颢已经对林昭恨之入骨,加上自己从旁不断煽风点火,岐王的愤怒值在不断上升。要是哪一天爆出来,效果必定非同凡响,要是那一日能连带上曹建和王雱等人……嘿嘿,那就最好不过了。

  ~~~~~~~~~~~~~~~~~~~~~~~~~~~~~~~~~~~~

  却说林昭出了汴京城,急往东而去,快马加鞭,直奔登州。

  可到底距离遥远,连续数日的快赶路之后,难免人困马乏。本想在齐州停下来,去趵突泉泡汤休息的。可为了节省时间,一路抄近道,竟生生错过了天下第一泉。

  唯有在另外一个必经之地青州暂作休息,青州是京东东路治所,乃是齐鲁之地数一数二的大镇甸。在此休息半日,补充些物资用品,便可一鼓作气直抵登州。

  进了青州城,几人虽然身负皇命,却是相对秘密的差事,故而很是低调,只是寻了一件寻常的客店居住。

  可林昭忘记了一点,白龙神骏无比,注定了会引起高关注度,还真恰好被一位老者注意到。老者不由惊奇,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不过与爱徒来信描述相差无几,尤其是那匹白马,估计大宋朝是独一无二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是应该在汴京接受封赏吗?不过为官多年,经验丰富的他转念就明白了。

  老者不由轻轻一笑,爱徒对此人赞赏有加,年轻有为,倒真是想要见上一见!思量许久,便吩咐身边亲信持命刺前往……

  “敢问可是林昭公子当面?”

  林昭刚在客店房间洗漱,准备休息片刻,便有一位家仆模样的中年人前来拜访。

  “在下林昭,不知有何贵干?”林昭狐疑地看着对方,在青州可以说是举目无亲,谁会认识自己呢?

  那人躬身奉上一张请帖,说道:“我家老爷偶见公子路过,请公子到府上喝杯水酒,略作盘桓!”

  呃……要请我喝酒?在青州似乎没有朋友,会是何人?该不会是有人居心不良吧?林昭的表情之中更多了几分狐疑与凝重,猜疑着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接过名刺仔细一瞧落款的主人名字,林昭顿时豁然开朗,甚至还有些激动!

  请帖落款处赫然写着——欧阳修三个字!

  欧阳修何等人物自然不用多说,唐宋八大家,千古文章四大家,其倡导的古文运动名垂青史,《醉翁亭记》更是耳熟能详。在大宋朝那是读书人是数一数二的翘楚,人人敬重的文学泰斗。

  别的不说,单是宋仁宗嘉佑二年那场进士考试,为朝廷现了不少英才。那一届金榜题名一个个全都牛哄哄的,有苏轼、苏辙、张载、程颢、程颐、曾巩、曾布、吕惠卿、章惇、王韶等人,这几位哪一个不是大名如雷贯耳。

  唐宋八大家中有三位,张载与二程在之哲学史上的地位自不必多说,吕惠卿与章惇都曾是位列宰辅之人,王韶指挥的熙河之战是北宋军事史上为数不多的亮点。这一届进士考试被称之为嘉佑二年龙虎榜,可以说是千年科举第一榜。而主考正是当时的翰林学士欧阳修,如此佳绩何尝不是他倡导平实文风的结果。

  由此可见,欧阳修在大宋文坛士林中的地位和影响!

  接到欧阳修的请帖,林昭不激动那才奇怪!

  要知道,不知有多少人聚集欧阳府门前求见而不能。说夸张点,大宋朝的书生士子能见欧阳修一面绝对是一种荣幸,要是再被指点夸奖几句,那就意味着前途无量。

  至于欧阳公主动邀请,可谓少之又少,今日林昭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如何能不激动呢?

  说来也巧,欧阳修历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刑部和兵部尚书之后,多次请求才得以外放,刚刚到青州担任知州才没多久。如此好事,恰好就让林昭给遇上了,不得不说运气好。

  林昭一想就明白,此事应该与一同出使的曾巩有很大关联,否则怎么能有机会进入欧阳公的法眼呢?

  看来结识不上大人物,认识他们的小徒弟也是一件好事。说起来与黄庭坚的关系也不错,改日他是否会引荐自己认识苏轼呢?

  总而言之,有机会拜访欧阳修自然是不能错过,何况人家主要邀请,千载难逢的殊荣如何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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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点拨与定位

  当夜林昭准时来到青州府衙,为了行事低调,因而只带了苏岸一人。饶是如此,身后依旧有个尾巴,看着他们进入青州府衙之后,随即便离开了。

  府衙门口,早有侍从等候,直接将两人引入后园之中。

  知州府后宅十分宽敞,房舍也不少,可惜少了些雅致,算不上特别好,倒是有几株梅花开的正好,梅树之上挂着灯笼,灯火映照之下,梅花更显美艳,十分应景。

  梅花之后是一处暖阁,此刻正明灯高悬,炉火烧的正旺,茶炉的蒸汽吱吱作响。一个老者坐在炉边,凝望窗外,品茗赏梅。

  “晚辈林昭见过欧阳公!”林昭快步上前,在门口施礼,眼前之人定是欧阳修无疑。

  欧阳修转身哈哈一笑:“老夫懒怠,不曾出迎,你不介意吧?”

  “哪里?能见欧阳公一面已经是荣幸了,夜寒露重,怎敢再劳动大驾!”林昭这才注意到,这位文学泰斗年纪六旬左右,须半白,额上的皱纹很深却并不显得苍老,那种沧桑给人一种厚重感觉,是经历丰富的象征。目光温和又显得深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是平易近人。

  欧阳修笑道:“子固(曾巩)来信提及出使辽国经历,对你赞赏有加,称是少有的青年俊彦,老夫不由好奇,想要见上一见。今日偶然瞧见那匹白马,猜想着可能是你,才让家人冒昧一问,果真不错……既然途径青州,就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欧阳公客气了,在下荣幸之至!”林昭不由感慨,看来白龙的吸引力确实高,这么容易引起注意……前些天是那嚣张跋扈的王族仆人,今日又是欧阳修,白龙俨然快成为自己的形象代言马了……

  欧阳修笑道:“听曾巩说起你来辽国的经历,机智勇敢,不错……”

  “欧阳公谬赞了!”林昭表现的十分谦虚。

  这声称赞要是传出去,林昭绝对是代表性的青年俊彦,必将名声大噪,广受青睐与赞赏……谁话人是泰斗欧阳修呢,当然了,他要是说一句不好的评语,差不多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好了,子固的来信让老夫心生好奇,所以才请你过来喝杯茶。老夫知道你行程匆忙,身负重任,也就不让你喝酒了!”

  林昭讶然道:“欧阳公知道我去做什么?”

  欧阳修笑道:“你是陛下和朝中大臣们看好的人物,本该在汴京接受封赏的,却出现在此处……途径青州东去,是要去哪里,一目了然。”

  也是!林昭转念一想,朝中关于阿云一案争论不休,欧阳修是何等人物,虽然不在汴京,但此事他肯定是了如指掌!那么他叫自己只是偶然,还是有什么见教呢?

  “晚辈接下如此重任也是忐忑不已,请恕冒昧,欧阳公可否赐教一二?”林昭沉吟片刻,直白讲出一句,也算是试探欧阳修的目的。只是班门弄斧,还真有些尴尬。

  说实话,欧阳修对林昭有兴趣,完全是因为曾巩的书信,对林昭甚赞赏。故而不禁好奇,徒弟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俊杰,眼高于顶,没几个人能看在眼里,何以对这么年轻书生如何看中?兴许是年纪大了,恰好遇到了便想要见一见……

  见面之后,倒也没有失望,林昭英俊潇洒,谈吐得体,谦逊有礼。何况皇帝能派他出使辽国,现在又前往登州,也足可见此子非同一般……

  不止如此,也不知为何,欧阳修一见到林昭就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因此当林昭问起的时候,他并未想太多,反而真想提点一二……

  欧阳修沉吟道:“为臣者,当忠君报国,尤其是涉及公平正义之事,只有自己一碗水端平,所言所为才能让人信服……不可为了某些人或者某些事儿有所偏颇……切记!”

  林昭听的明白,因为自己出身江宁,又受王安石举荐,因此在很多人眼中多有都有新学党的痕迹。

  众所周知,阿云案的背后实际上是王安石与司马光为的两派人的博弈!现在自己是去找证据,可找到证据的目的是什么呢?从期望的结果来看,是会对王安石有利的,那么别人会怎么想呢?

  可能会质疑声一定会不断,此事的麻烦可能会继续,甚至进一步加剧。而自己也可能陷入漩涡中心,哪怕最后证明清白,失去或者付出的也会不少,这与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

  不得不说,欧阳修提醒的很及时,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要谨慎。不能轻易涉足,卷入党争的漩涡之中……

  现在他只想着完成皇命,为阿云伸冤主持公道……至于以此案打击对手,说实话,林昭还是有些不齿的。

  “小子受教了,多谢欧阳公!”

  欧阳修赞许地点点头,此子年轻有为,可千万不敢为名利所诱惑,否则很容易走上歧途。希望他能听得进去,想得明白……

  至于王安石,学问能力都是没的说,这一点谁都不怀疑。可唯独脾气性格太过偏执,大事交给他来做,当真就好吗?就能做成功吗?大宋朝可经不起太厉害的折腾,欧阳公不禁隐隐有些担心……

  “好了,坐下喝杯茶!”

  随后就有侍从上前斟茶,却不想茶水烫太烫,一时拿捏不稳,竟然泼洒出来,恰好洒落在林昭胸前……

  欧阳修不禁眉头一皱,如此失礼的行为让他很是不悦,沉声道:“怎么如此不小心?东阳可否烫伤?”

  “对不起,老爷恕罪,林公子恕罪!”侍从赶忙递上一根干布……

  林昭摇头道:“没事,不打紧!”

  冬日衣服厚实,泼洒的茶水也不多,因此并未烫伤。林昭顺手接过干布,解开胸前的衣衫,擦拭水渍。也就在此时,挂在胸前的那块祥云旭日升的玉佩露了出来。

  因为灯光角度的缘故,欧阳修恰好看到,不禁心中一动,这块玉……尤其是这个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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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林昭辞别欧阳修,次日一早便继续赶路,前往登州!

  关于阿云堂兄和韦阿大的情况其实是很好调查的,之前许遵调查的结果未必真实……当然了,这事也不能怪许遵,因为最初的调查结果并非出自他手,而是登州下属的文登县所为……

  案件上报之后,许遵菩萨心肠只想着为阿云开脱,却不防下面人有营私舞弊,渎职不查,甚至与恶人勾结的情况。到后来案件性质生变化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朝堂上的法理争论所吸引,全都忽略了案件最真实的情况。直到林昭见到于玄,才意识到案情的根源上有问题……

  至于最初查案的文登县县令、推官之流,自然是惊惧不已,但是错误已经犯下,也无人现。索性将错就错,不言不语,任由上面的大佬们争论不休。他们都清楚自己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若是皇帝赵顼大张旗鼓派三法司官员前来调查,文登县的官员说不定还有遮掩瞒报。但是林昭等人秘而不宣前来,调查有些事情就容易的多了,很快就了解到了最真实的情况,并且收集到不少证词证物。

  等证据在手,林昭嘴角露出一缕笑意,想不到经自己之手的些许行为,将会影响到大宋朝局变化,国运走向……

  不过经欧阳修提醒之后,林昭意识到此事只怕不那么简单,自己到底应该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还需要谨慎……

  一时间也顾及不得许多,其时北风吹来,雪花开始飘洒。林昭不敢多耽搁,当即带着苏岸和一众禁军,顶着寒风快马返回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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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朝堂骂

  林昭的登州之行匆匆忙忙,总算是在十二月初赶回了汴京。

  调查的结果也迅送入皇宫,林昭“病愈”奉诏入宫,又一次受到皇帝赵顼的单独召见。

  “东阳,来去很迅嘛?”赵顼呵呵一笑,林昭带回的结果让他很满意。

  林昭微笑道:“尽快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话虽如此,可实际上还是为了赶时间,尽早赶回江宁过年的。

  “嗯,有了这个结果,争论也该告一段落了!”赵顼轻叹一声,关于阿云案的争论着实让他恼火,此刻轻松了许多,问道:“对了,这一路上可都还顺利?可都见过什么人?”

  这个……

  皇帝为什么会这么问呢?会不会……想起随行的禁军,林昭心中一动,说道:“途径青州,前去拜访过欧阳公!”

  “嗯,欧阳公乃我朝名士,文学泰斗,前去拜访请教是有好处的!”看赵顼的表情一点也不惊讶,似乎完全在意料之中,林昭不禁后背全是冷汗。幸好刚才不曾说谎,否则会死的很惨。

  林昭顺势道:“是啊,幸得上次出使与欧阳公高足曾子固同行,才得以拜会欧阳公。欧阳公在学问和为人处世方面见解甚高,臣身为晚辈听从教诲,受益匪浅!”

  好了,现在我明白告诉你,我为什么和欧阳修见面。我们之间谈论的事情也很平常,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赵顼笑道:“如此甚好!这个调查是你做的,那么明日朝会提及此事,你需要出面解释清楚!”

  “是!”自从摊上这趟苦差事,林昭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赵顼又道:“你不隶属于他们双方,是单独参与的第三人,解释会有公信力,但要有一点,你自己需要公正,不可有偏颇!”

  怎么皇帝和欧阳修的话如出一辙呢?这两位爷到底让人怎么做?

  林昭突然意识到,赵顼是支持王安石的,但是这件事情的表面功夫上不能表现出来,那么自己……既然如此,林昭把心一横,明日豁出去了……

  林昭并未意识到,自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顼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心中暗道:希望你小子明白,不要让人失望?

  第二轮的考验开始了!

  次日是在紫宸殿的大朝会,品级相对高的官员多有参加,至于林昭是个例外,皇帝通知他来接受封赏的,自然是另当别论……

  朝会开始没多久,就有人提及悬而未决的阿云案。赵顼心中暗自冷笑,若是往日里这无疑是自己最为头疼的事情,但是今天……看着御案上两份相差无几的奏报,赵顼心里清楚,今日王安石和司马光谁能取胜他不关心,但他自己无疑将会是最大的赢家。

  双方又开始了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圣人之言倒是引用了不少,可惜谁都无法说服对方。言论还是那样毫无新意……

  皇帝赵顼看不下去了,出面道:“诸位都不要争论了,关于此案,鸿胪寺主簿林昭有不同看法,诸位不妨听听。”

  林昭?虽说官职品级微末,侦破辽国使臣自杀一案,出使辽国立下大功,近日在朝堂上也算有些名气。只是相公与翰林学士们都难有定论的案件,他一个鸿胪寺的官员能有什么见解呢?

  这也算是第一次在朝堂上唱独角戏,林昭还有些紧张,颇有些忐忑地出列,走到大殿中间道:“陛下,诸位同僚,关于登州女子阿云的案件已经争论数月之久,不曾有定论。我听得大概,主要的争论是如何量刑……

  各位的依据无不来自于典籍、政令、律法,可是诸位似乎忽略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案件本身!”

  满朝大臣的眼光都集中到了林昭身上,文彦博看得出来,官家近日抛出林昭绝不一般,这其中怕是有大文章!司马光的眼神也有些复杂,毕竟林昭是王安石一手提拔上来的,与王家关系亲密。

  “案件本身有什么问题?”刑部的一位官员,问出了满朝大臣的疑惑。

  林昭道:“案件本身的实际情况到底如何?韦阿大到底是什么?阿云为什么承认自己杀人?这些问题都搞清楚了吗?”

  “阿云嫌弃未婚夫韦阿大貌丑,故而动了杀心,此等恶行罪不容诛!”

  林昭冷笑道:“先别急着扣帽子!当日出使辽国,在登州遇到大风无法渡海,我曾在文登县的乡间游玩。碰巧看到一出棒打鸳鸯的苦情戏,登州文登县董家庄有位小娘子,从小便与一书生订立婚约,双方青梅竹马,后来男方家道中落,这位小娘子依旧不离不弃,两人感情笃深。

  可惜这位小娘子的堂兄贪财,趁着小娘子父母亡故,名为抚养照料,实则为了贪占财产。生生逼着穷书生退婚,书生吹笛诉相思与女子见面,却生生被其堂兄阻拦,并将书生殴打驱赶。然后将堂妹许配给当地**……没错,那女子就叫阿云,至于那**便是韦阿大了!”

  刑部的卷宗上记录清楚,阿云姓董,乃京东东路登州文登县董家庄人。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心中都震动不已,林昭之前竟然见过阿云?那么他的说辞也就更有说服力,他的意思似乎这位阿云姑娘很可怜,很无辜……那么……朝堂之上顿时开始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林主簿确定遇到了就是本案中的阿云?”

  林昭点头道:“不会有错,禁军校尉苏岸曾与在下一同目睹惨状,苏校尉还曾出手相救那书生!”

  如此一来,便有两人目睹此事,禁军校尉与之窜供的可能性很小,证言的可信度也就提高了。

  “果真如此吗?”刑部的官员只感觉被打脸了,不死心度询问。

  林昭续道:“出使归来那日,途径五丈河被一书生看到,随后尾随在下回居所求见。那书生名叫于玄,表字尧甫,正是我在登州所见与阿云青梅竹马,早有婚约之人。于玄声称此案另有隐情,阿云是蒙冤入狱,让我予以帮助!”

  “百姓有冤屈为何不来刑部,不来大理寺告状呢?而是要去找你呢?”

  林昭冷哼一声道:“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刑部与大理寺的门子是几品啊?没有铜钱孝敬,连同传对没机会,于玄来汴京月余,何曾有机会见到一个可以鸣冤诉苦的官员?你们扪心自问一下,难不成百姓想要伸冤真的去敲登闻鼓?”

  一句话,顿时噎的刑部官员说不出话来!

  林昭继续道:“于玄无可奈何,萌生轻生念头,若非碰巧见到我这个有一面之缘的故人,只怕当时就投五丈河殉情而死了!”

  “林主簿当日并非目睹全部来龙去脉,当时情形如何并不得而知,是否受那于玄的蒙蔽呢?”

  皇帝赵顼开口道:“当时林昭向朕奏报此事,朕也同样表示怀疑,因此派林主簿去了一趟登州。快马加鞭,及时赶回来了!林昭,告诉诸位你的调查结果!”

  众人心中一动,看来人家是早有准备啊,林昭已经秘密前往登州一趟,而且此事乃是皇帝秘密授意。皇上暗中动作,瞒过朝臣,这很不同寻常啊!

  林昭拿出几样东西,说道:“这里有于玄与阿云当前订婚的婚书,还有当地一些证人的证词……可以证明阿云确实早有婚约,是其堂兄阻拦将其另行许配他们……至于那个韦阿大,确实容貌丑陋,但阿云并非因此嫌弃于他,而是因为他乃当地一个**……

  有证据表明,韦阿大家中资产颇丰,而且此人整日游手好闲,并不曾耕种,那他出现在阡陌草棚之中所为何事?那是他们联手欺骗阿云姑娘,意图不轨……”

  随后林昭义正言辞,将事情的真相讲了出来,如于玄所述出入不大!受害者韦阿大瞬间变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居心叵测的坏人。本来十恶不赦的凶犯阿云,则变身为受到压迫,挺身而出保护情郎的义气女子……

  众人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案件的实情真是如此,那争论又有什么意义?

  有人质疑道:“此事毕竟只是你一面之词,若是另有目的……”

  林昭见状立即破口大骂:“哼,夸你说得出口!你们要是不相信,完全可以去登州查个清楚明白,看我林昭是否有半句虚言?质疑我弄虚作假,先问问你们自己是否居心叵测?

  案件生后,文登县的官员渎职不查,甚至收受贿赂,制造冤枉!登州府与刑部、大理寺也不仔细复查!到了朝堂之上,争论了数月之久,可是扪心自问一句,你们有几个人是真正关心阿云一个小女子的生死呢?

  为了你们各自的小算盘,罔顾他人生死,开口圣人之言,闭口礼法道德,到头来却如此虚伪。”

  这句话可是狠,包括王安石、司马光,以及多位相公在内,全部**裸地打脸。

  林昭说完之后,长出一口气,心中忐忑不已。有些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但是还有一些……皇帝不是要求自己保证中立和公正吗?到头来似乎唯有这个办法……可有时候一开口就刹不住车了,话音落地的时候,林昭现自己有些过了,这次是玩大了……

  到后来,既成事实,那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的刷刷名望。为了主持公平正义,为了一个小女子的冤屈,朝堂之上大骂群臣,这绝对算是轰动性的事件。那么自己的光辉形象,在民间一定会广为称颂,士林之中可能也会赞许颇多,因为这个行为本身有正义感,也着实需要勇气……

  至于适才的慷慨激昂,并未指名道姓,并不会特别得罪某一位。若真是要怪似乎只能责怪文登县的官员和许遵了!大宋朝堂之上,君子还是多于小人的……

  事已至此,至于结果,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件事震动最大的无疑是司马光,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些天他可是一直力主判阿云死刑的,如真执行了,可就是一桩不可挽回的冤案了。此刻司马学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于林昭,他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人家说的没错,确实是自己理亏。

  至于案件的结果,确实是偏向了王安石一方,但他们也并非大迎接。此事也并不怪林昭,这家伙刚才可是连带着王安石也骂了!朝堂之上,敢于不畏强权,如此仗义直言者并不那么多。

  司马光到底光明磊落,不仅没有怨恨林昭,心中反而有些赞赏这个敢作敢当,善良正义的年轻人。只是如此一来,那件大事便无法阻挡,尤其是官家的态度,铁了心啊……

  其实大部分的有心人都看出来了,一个八品小官固然胆子大,可敢这样直接质问责骂群臣吗?林昭可是官家推出来的,也是官家秘密派去登州的,那林昭的话代表谁的意思呢?很多老臣都开始反思,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皇帝。

  结果林昭一通慷慨激昂之后,没有一个人说话,紫宸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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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摊上大事了

  林昭朝堂激昂一骂颇有些惊天动地。

  大宋朝的官员们心里都五味陈杂,一时间很多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尤其是处于争论核心王安石与司马光。

  之前儿子王雱说过林昭会带来转机,王安石一直在等,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当然了,他的处境比司马光还是要很多的。毕竟结果是有利于他们的,何况从一开始他虽然不曾搞清楚内情,但至少心存一丝仁念,是要保全阿云的性命。过程错了,但目的和结果还是对的。

  皇帝赵顼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漂亮的反戈一击,让所有人哑口无言,杀手锏起到了预期的作用。这下子变法的阻力无疑会减少很多,希望那些顽固的老臣们能知趣点,少些掣肘。至于林昭的表现,更是精彩!

  林昭是他看中的人物,他只希望林昭忠于自己一人,不能再有第二个,即便是欣赏并且重用的王安石也不行,彼此联系太多也不行。

  既然是皇帝亲信,那就只能做个忠君的孤臣!

  赵顼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虽只是些许暗示,但林昭很聪明,知趣地把握到了这一点,以这样巧妙的方式来回应。今日这一骂,骂了双方,有这层隔阂在,以后林昭与朝臣的关系就不会那么亲密。

  很好,这是最想要的结果,多全其美。阿云案告一段落,变法终于可以提上日程。对于皇帝而言,可能得到了一个嫡系的心腹。对于林昭而言,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同时狠狠地刷了一把名望。从今日开始,虽只是个八品小主簿,却也是扬名立万,人尽皆知。

  事情到这里是很完美的,可是没想到,有一个人不愿意了。

  参知政事唐介道:“林主簿果然大公无私?之前满朝文武都认为阿云有罪,可唯有曾公亮和王安石两人认为无罪。

  如今又跳出来说案件另有隐情,哼!之前登州府做什么去了?刑部和大理寺呢?还有你林主簿,明知另有隐情却不提早言明,偏要等到此时才讲出来,到底是何居心?”

  今日的朝会骂人似乎成为一种时尚。林昭固然骂的范围广,但是论影响和后果,与唐介相比,还是差远了。因为这位唐相公的骂人实在太有名了,已经骂出了风格。

  宋仁宗明道年间,唐介为殿中侍御史时,**启圣院造龙凤车,装饰奇珍异宝,极为奢华。唐御史再三劝谏,毁掉了龙凤车。随后又弹劾外戚张尧佐专权,丢掉了相位。

  宰相文彦博也不得幸免,送礼给**张贵妃的事被唐御史死死抓住不放,履历之中因此留下了污点。

  唐御史非同一般,刚正不阿,敢于直言,光辉事迹岂只是这一点。甚至连宋仁宗最忌讳的无子之事也直言不讳,几乎把宋仁宗噎个半死。从此之后唐介便以“直声动天下”,朝臣皆曰:“真御史必唐子方!”

  正是因此唐介在大宋言官界中有特殊地位,以至于他的言辞比刀剑还要锋利。唐御史要是指责某人,大家就会认为某人确实不成器,前途也就毁了。

  早在半年之前,皇帝赵顼就王安石拜相一事咨询大臣意见,唐介坚决反对。他认为:王安石学识虽然不错,但是为人执拗,泥古不化,言论不切实际,如果让这样的人执掌政事,一定会有许多变更。

  变革这个概念在今天是好的,可是在遵循礼教的古代,并非好事。也正是因此,当皇帝赵顼表露出想要变法的意图时,反对声一片。

  唐介也多次与王安石生争论,坚决反对,可惜皇帝一直站在王安石背后,让唐相公很是气愤。而这一次的事情,他们已经认定了阿云案的事实,并且恰好是个阻挠王安石的办法,非常之重视。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的时候,林昭突然跳了出来,为此事带来了许多的变数。

  已经升任参知政事的唐介下意识认为此事不单纯,是否真是还有待查证。但至少整个过程,看起来很像是王安石或者说皇帝赵顼设计的。从一开始就设计好,引所有人入彀,之后跑出一个所谓的真实隐情,起到绝地反击,一击必胜的效果。满朝大臣都被耍了啊!唐介自然不满了,不过他并不敢轻易指责皇帝赵顼,故而质问起其他几个深度参与者。当然了,不排除唐相公有其他的想法。

  林昭并不知道唐介为人和特殊地位,一听到有人如此质疑,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加之恰好气势还在,怒气上涌,趁势道:“这位老大人,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此案本身是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但是现在,无论是依法论处还是法外施恩,就迈不过一个基础,那就是真实案情到底如何?或许诸君对我有所质疑,那好,你们也去登州详细查证啊?看看我是否说谎?何以要如此空口无凭,肆意指责?为难一个无辜小女子呢?

  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的人的时候,最好先扪心自问一下。否则就难免让人质疑,有些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难不成要朋党有所图谋?”

  林昭言辞犀利,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故而一番话反驳的有些过分,尤其是盖上了朋党这样一顶大帽子。要知道,这可是封建帝王最为忌讳的事情,唐朝牛李党争的是教训还历历在目。

  虽说北宋的党争集中爆于宋哲宗即位之后,但是眼下,虽然变法尚未开始。可是反对变法的大臣却很集中,旧党其实已经隐约形成了。要是追根问底,仔细说起来,林昭也并未说错。

  这样居心叵测的罪名谁能承受?唐介顿时有些招架不住了,也不知他是想错了,还是低估了林昭的战斗力,唐相公今日显然是栽了。或许唐介本身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树影人名在那,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忌惮,不敢和唐介争论。

  林昭则不一样,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唐相公盛名的情况下,一击获胜。唐介已然六十岁了,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此刻大受刺激,浑身颤抖不已。随后便倒在朝堂,被人抬回家中。

  这是个意外的插曲,林昭也并没想到,自己倒是骂痛快了,可就此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谁也没想到,唐相公竟然如此脆弱,回家不久后背疽病作,竟然一命呜呼了。

  冤有头债有主,许多言官因为模范代表、楷模前辈唐相公去世而义愤填膺,要向某人寻仇,于是乎一场声讨运动随即展开,当然这是几天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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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腊八很热闹

  散朝之后,林昭才多少听到一点关于唐介的信息,没想到今日得罪了竟是个大人物,绝对的玩大了。

  不过林昭心中并不害怕,只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把六十岁的老头子气的当场晕倒朝堂。虽说是他顽固不化自找的,可从人道的角度考虑,林昭多少还是有些歉意。

  这一插曲生之后,朝会也被迫中断。皇帝赵顼派人送唐介回府,并且派太医前去诊治。参知政事的身份,以及在大宋朝的名声地位,都提醒他必须好处理好此事。

  同时又下诏书,派三法司并翰林学士联合派人前往登州调查取证。有林昭事先的调查,何况还有尾随而去的皇城司的奏报,结论自然一点也担心。现在就是要用这个结果堵住朝臣们的嘴,扩大效益。

  林昭心情复杂地离开皇宫,今日的事情完全有些出乎意料!他并不想这样,可是无意之间竟然造成了这样的结果,真让人无可奈何!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怎样就怎样吧!

  回到江南居,林昭随即换上了和颜悦色的笑容,不能让孟若颖和顾月伦她们担心,同时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忙。

  江南居平均每一两个月,遇到重大节日就会举办活动。比如七夕,比如中秋,冬至等。进入十二月,腊八算是先一个节日,也是最好的销售契机。到后面的除夕年节就另当别论了,家人团圆、祭祖等重大事宜,酒楼的生意反倒一般。林昭等人还有机会返回江宁过年,所以腊八无疑是江南居熙宁元年最后一次活动了。

  江南居腊八宴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半年以来,江南居在汴京已经打出了很好的名气,几乎快要越樊楼和任店。其他的寻常酒楼,差的很远,羡慕嫉妒恨的人不在少数。

  本来有些人打算背地里用些黑手段,可得知江南居里衙内们出入不少,老板林昭又在朝中为官,名气还不小,宵小之辈颇有忌惮,这才安分下来。

  “这次的腊八节你准本怎么办?”林昭亲自主持,孟若颖知道八成会有新点子,故而询问。

  林昭点头道:“上次那个烤全羊要趁机好好推广!”

  “是!不过烤全羊不过是些北方食客比较喜欢,中原和南方中反响平平……”孟若颖又道:“之前羊肉倒是买了不少,眼下看着似乎有些浪费了……”

  “这样啊?”林昭不由沉思,草原上的美味到了中原似乎不怎么受欢迎啊!兴许是烤全羊,手抓肉的方式太过“野蛮”了,在注重礼仪的名士书生们看来,并不容易接受。

  “那这样吧!”林昭说道:“冬日寒冷,那些羊肉不糟蹋,羊肉本就性温,冬日里吃起来暖和,要是再加上点别的……烫烫的,辣乎乎的,会很爽口!”

  “你到底说的什么?”孟若颖疑惑地看着林昭,心中充满了期待!

  “火锅,涮羊肉!”

  “火锅?这又是什么玩意?怎么做呢?”

  林昭道:“准备些铜炉锅子,下面放置炭火,上面锅子沸煮,然后再将食材加进去烫煮。我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锅子的汤料,加些山茱萸和花椒、芥末,调和多种香料,味道会很不错的……

  再将羊肉切成薄片,沸汤中略微烫煮便可食用,绝对鲜美伤口。最为关键的是食物一直是热的,不至于担心逐渐冷却,吃着更为暖和更为健康。到了夏季,羊肉燥热,我们便可以换成河鲜,猪肚什么的……”

  孟若颖脑海中浮现出火锅的样子,眼中顿时异彩连连,点头道:“听起来很不错,为什么不早点弄出了,冬日都过去大半了!”

  林昭无奈苦笑,前些日子被皇帝外派,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想这些,笑道:“好了,我先弄一份出来让你们尝尝,然后略加改良,腊八的时候推广出去!”

  “好!”

  随后林昭亲自主厨,史上第一火锅就此问世了!孟若颖等人吃的口水直流,对此大有信心。林昭在此基础上又采纳了一些意见,进一步改良,推出了火锅涮羊肉。

  以至于又有人惊叹一回,林公子懂得怎么如此之多呢?怎么经常会有如此神奇的明呢?

  林昭则完全将此作为一个消遣,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太费心神,这几日承受的压力也不小,眼下正好趁机好好休息几日。

  腊月的前几日,江南居腊八品火锅的消息便传开了。因为有佛跳墙为代表的各种美味佳肴在先,众多食客对此信心满满,吸引很多人蠢蠢欲动,期待不已。

  林昭照例给一帮衙内公子们送去了请柬,至于人能不能来就不好说了,毕竟这次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恐怕有些人该避嫌了。当然,也有人从一开始就表示一定会前来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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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锅?”五丈河边的崇义公柴府之中,柴敏言饶有兴趣,好奇地看着兄长!

  柴若讷点头道:“不错,定是林东阳捣鼓出来的新鲜玩意!江南居这次又要转的金银满钵了。唉,这家伙当真是个怪才,在朝堂上搞得惊天动地,竟然还有心思在家里烹美食做生意,还真是淡定啊!”

  柴敏言悠悠道:“没想到他能说出那样一番话,倒是颇让意外,有气势!”

  柴若讷看着妹子脸上的表情,疑惑道:“他闯下如此祸事,你还觉得好?只得赞赏吗?”

  “那是自然!”柴敏言道:“纵观朝堂之上,有几个年轻人有他这份胆识,敢于直斥宰相翰林?公正善良,有正义感,纵然他有其他目的,可愿意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子,敢于涉足朝堂漩涡,千里往登州,义正言辞,斥责朝臣,就这一点就值得佩服!”

  “佩服?也不知下面的麻烦他该怎么解决?”柴若讷轻轻摇摇头,深感林昭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放心好了,他敢这么做,就一定有办法!”柴敏言对林昭满怀信心。

  柴若讷不禁诧异地看着妹子,笑道:“咦,我说敏言,现你对这个林东阳关注的很多啊?上次他出使辽国,前日他为去登州而诈病,你似乎都颇为挂念?他大骂朝堂,平日里不多问政事的你也关注颇多,很不同寻常啊!”说话间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柴敏言……

  柴敏言兰心惠质,秀眸一动便知道兄长在笑什么,心中没来由地轻轻一动,俏脸上微微泛起一片淡淡的酡红。

  柴若讷笑道:“林东阳给我了请帖,让我腊八前去,小妹要不跟着一同前去凑个热闹?见识见识那些神奇的东西,别的不说,江南居的食物着实美味无比。”

  “这个……”柴敏言想去,可心中似乎又有几分犹豫……

  柴若讷道:“整日里闷在家里小心闷出病了,还是一同出去走走,散散心吧!放心,大不了你穿男装,或者带个苏幕遮不就可以了。”

  自从汴京第一美人的称号传开之后,许多人慕名而来,求婚的也不在少数。柴敏言不胜其烦,近段时间便很少出门,整日闷在闺阁着实无趣。

  “好!”柴敏言沉吟许久,终于下决心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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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腊八那日,江南居酒楼好像有什么火锅会,那个林昭会出现的……”赵仲山第一时间找到赵颢,禀报了这个“好消息”!

  “这家伙总算是是肯露面了!”许久见不到林昭,买白马的事情一直拖延着,可是让赵颢心痒难耐,颇为难受的。沉声道:“等待许久总算是能见到人了,不过听闻这几日他在朝堂上很有名,闹得动静不小!”

  林昭现在绝对算是名人,鼎鼎大名已然在汴京官场上传开了。

  “可不是,骂了朝中大部分的官员,甚至连他原本的靠山王安石都得罪了,尤其是气倒了唐相公,现在是一片指责!”赵仲山颇有些幸灾乐祸,续道:“眼下正好是个机会,林昭孤身一人,人人喊打,没了依靠,只要略微施加点压力,想要得到那匹白马又有何难?

  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那二哥也可适当给这不识相的小子一点教训。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就当是为唐相公初期,估摸着百官也会夸赞二哥仗义的!”

  “如此甚好,那就趁着腊八去会会这个林东阳!”赵颢恨意未消,对白马更是念念不忘。随后又与赵仲山纠集了一批王室纨绔子弟,绝对腊八前去江南居寻晦气。

  与此同时,王雱、曹建与文及甫等多位衙内公子都收到了请柬!

  江南居则张灯结彩,准备在腊八当日开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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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来者不善

  腊八转眼间便至,江南居张灯结彩,开门迎客。

  慕名而来的食客不少,看来火锅的吸引力还是相当大的。

  江南居的大厅里,热气与辣味混合在一起,浓浓的热情扑面而来。伙计们端上一个个翻滚的火锅,以及众多精致配菜,指导客人如何cao作,享用美食。

  鲜美的羊肉薄片下锅,片刻即熟,麻辣的味道吃起来别有滋味,更能激食欲。羊肉与辣味都是暖热的,冬日食用多有好处。最好的还是边煮边吃的过程,自己参与其中,用餐变成是一种享受。

  三五友人聚会,亦或者饮酒作乐本是乐事,可冬日里菜肴很容易冷却,无疑扫了雅兴。有了火锅就不一样了,一直能够吃上热食,浑身暖洋洋的的好不舒坦。

  林昭出去不少的请柬,来客却只是一部分,得罪了唐相公,好多人正下意识划清界限呢!

  衙内之中,曹建和文及甫先到来,让林昭颇有些诧异。说实话他没指望这二位前来的,可是人家偏偏就是这么给面子,林昭并不知其中是否有别的缘故。

  不过若是个熟悉大宋官场的有心人,一定能弄明白其中缘由,因为这两位的家人与唐介多少都有些恩怨。

  当年文彦博拜相,因为给张贵妃送了蜀地特产,便被唐介抓住不放。指责文彦博贿赂后妃以登相位,可是让文相公头疼了许久,漂亮的履历之上也留下了一个不可抹去的污点。

  虽说已经过去数十年,文相公的格局也不会那么小,同朝为官也不至于记恨唐介。但是内里的好感却不见得有多少,至少文家不会因为唐介而疏远林昭。所以文及甫来了,与前几次一样,作为寻常的交往。

  至于曹建,说起来当年身为御史的唐介也真是过分。当年他弹劾外戚张尧佐,使之贬官外放。后来张尧佐死后,宋仁宗感慨:“以前你们都说张尧佐是大宋的杨国忠,还说朕重用他会成为第二个唐玄宗,如今看来诸位是言过其实了!”

  当时的唐御史怎么回答的?他说:“是,陛下所言不错。重用张尧佐不见得出事。可是一旦出了乱子呢?陛下的处境还不如唐玄宗。人家李隆基有儿子唐肃宗出来收拾残局,重整河山,请问陛下依靠谁?你有儿子吗?”

  无子一直是宋仁宗的心病,三子接连夭折让赵祯深以为憾,心痛不已。如非必要没几个人会直接提及此事,还是以这样的口吻,简直就是伤口上撒盐,太残忍了。

  可是唐介就说得如此肆无忌惮,毫无疑问是在宋仁宗心口捅了一刀,几乎泪流满面。仁宗皇帝到底仁善宽容,并未因此而记恨、处罚唐介。可是消息传到**,有一个人心里很不舒服了,而且介怀了许久,那便是曹皇后。

  古代无子是很严重的事情,是可以作为废后理由的。当然宋仁宗自然不可轻易废了曹皇后,无子也不是她一人的责任。可她毕竟是皇后,天子正妻,一直无所出,甚至连个庶子都没有,一直深以为憾。

  尤其是在皇家,对丈夫仁宗皇帝造成了很大伤害,他们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连大臣都以此来说事,让他们颜面何存?情何以堪?

  唐介这样说,刺激的不只是皇帝,还包括了皇后在内的所有**嫔妃。仁宗皇帝可以不在意,原谅他,可是曹皇后呢?她毕竟是个敏感的女人!

  当然了母仪天下的她肯定不会明确表露,更不会公报私仇,但一直心存芥蒂或者不满并不奇怪。在亲近的人面前略有有所表露也属于正常,比如母家的兄长侄子等。

  当年的曹皇后,现在的太皇太后曹氏心里不舒服,曹家人自然也就不舒服,心中隐约记恨唐介,有些芥蒂是必然的。

  林昭骂倒了唐介,曹家人不仅不会反对,暗地里可能反而会拍手称快。曹建本就与林昭关系不错,自然前来捧场。

  王雱的到来在情理之中,也出乎意料,毕竟林昭当日朝堂一骂,司马光和王安石当其冲。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可能在很多人眼中,林昭那日的言辞有伪装的成分,可能还是王安石的人。

  “东阳,火锅又是何物啊?知道你弄出个新鲜玩意,特里来瞧瞧!”王雱面带微笑,如沐春风。不管怎么说,阿云的结果上林昭帮了他们王家,这一点不会有错。至于林昭是否还是自己人,王雱说不好,也许还需要进一步的试探。

  “好,美味早已为元泽兄准备好了,请!”不管怎么着,现阶段的几年之内,与王家父子保持良好关系绝对没错。

  正说话间,又瞧见两人出现在门口,当先一人正是柴若讷,至于后面则是一位裙装女子。莲步轻动,婀娜多姿,极为优雅。众人不约而同猜想到,应该是汴京第一美女,柴家大小姐柴敏言。

  “东阳兄,我们可是慕名而来哦!”

  林昭上前与之“若讷兄赏光,小弟感激不尽,何况柴小姐玉趾亲临,小店更加蓬荜生辉!”

  “见过林公子,敏言有礼了,江南居名动汴京,来开开眼界!”柴敏言乃后周皇族后裔,大家闺秀,举止相当的优雅,一股高贵气质不经意间油然而生

  林昭尚未说话,王雱已然上前道:“能请动柴小姐赏光,东阳,你的火锅吸引力很强嘛!”说话间目光落到柴敏言身上,几乎移动不开,倾慕之情难以掩饰。

  可是柴敏言似乎对他没有多少兴趣,甚至不曾正眼多瞧一眼。大部分时候目光都停留在林昭身上,而且目光很柔和,全然不似看其他男子时那样冷冰冰的感觉。王雱心底里微微有些刺痛,带着几分嫉妒的目光瞟了一眼林昭,一闪而过,谁都不曾注意到。

  林昭招呼道:“几位楼上请!”

  几人还不曾离开,忽见到一行人出现在门口,王雱一见,脸色不由忽地一动。为的赫然是岐王赵颢,周围则是以富水侯赵仲山为的,濮王一脉的诸多宗室纨绔子弟。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雱上前拱手道:“见过岐王殿下!”

  其他人不由一震,没想到来者竟然是官家的胞弟,太后极为疼爱的次子岐王赵颢。近处的纷纷上前见礼,与这些宗室亲王混个脸熟总是有好处的。

  更多客人则是震惊不已,对林昭十分羡慕。原先来的只是些衙内公子,而今皇子王孙,宗室子弟都来了,这个江南居还真是不一般,林公子面子还真是大啊!

  林昭虽不认识赵颢,却认得赵仲山。看到此子一脸坏笑,林昭便有种感觉,这伙人不怀好意。

  赵颢与王雱打个招呼,便上前来,低声问道:“你便是林昭?”

  “在下林昭,见过岐王殿下!”林昭象征性地见礼。

  “听闻你很有个性,本王很想见识见识!”赵颢不阴不阳,话语让人很是不爽。

  生活中与他并无交集啊,这厮何以充满敌意呢?林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瞧见了随行伺候的何老汉,顿时明白过来。

  强买白龙之人原来是他,怪不得一个仆从都那么大口气。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仆人那个样子,那这岐王赵颢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昭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伙二世祖似乎不怀好意,来者不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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