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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兴土木

　　其实，这种气氛在黑风寨已经太长时间没看到了。在黑风寨刚刚开始修建的时候，大家也曾有过干劲，不过，之后这种干劲就渐渐消退了。杜铁燕对黑风寨的权力管得很严，不会轻易放手让别人去做事。而且，黑风寨虽然并不缺少一般的劳力，寨众们身强体壮的，不然也当不了山贼，打不过那些护送货物的保镖、庄丁之类。不过，山寨里的确是没多少能应地制宜，规划建筑和其他设施的人。

　　现在，这一切都有了变化。姜枚虽然也不算多熟悉营建之类的事情，但他和彭泽、陈文星，都是深得成邦信任的人。一些安排，他们几个商量着办，然后再汇报给成邦即可。而且，他们对成邦非常了解，知道哪些事情先做起来肯定没错。对于山寨里的那些寨众们来说，这却是个很新鲜的事情，几位头领说话算话，虽然昨晚睡得不算好，但早上起来这顿早餐实实在在，一下子就让大家的精神振奋了起来。

　　“几位头领这么自说自话就开始做事了，那个年纪轻轻的新老大不会不开心吧？”

　　“杜老大是啥样的人？和这些个头领是啥关系？这些可都是老大的好伙伴好朋友，还有长辈。这些人做事心里有谱啊。”

　　“就希望他们别像许二档头那么阴沉沉的，谁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先能把活干完再操心这些。”

　　听到了几个寨众的谈话，金戈慢慢走近。训斥道：“吵什么？省点力气等下有的是活要干。”

　　“现在要怎么称呼您啊，金大人？”

　　“这不还没定嘛。谁管得上这些事情啊。”金戈叹道。

　　“好歹没打上一阵死很多人……这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不过，这位老大打的是什么主意啊？难道不用整肃内部，不用管着那么多人是不是真的忠心？就这么甩开了干，这老大还真是有魄力啊。”一个年届五十的老寨众问道：“金戈，这是要折腾什么呢？寨子里就几个人管事，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啊？”

　　“老陈，那你想管事不？咱信得过你，你知道现在寨子里能管事的人少了不少。你要是肯当个小头目，现在就可以上任了。”

　　“这事情你能做主？”老陈砸吧着嘴，说：“别回头害死我。而且，我又不能打，也就是圆身初期，这辈子也没指望再能进境了，这也能当头目？”

　　“现在这老大和以前杜铁燕可不一样。他信得过手底下的人。我说你行就是行，除非你故意要坍我的台。再说了，以后我们不是山贼了。有的是各种事情要操持，能不能打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山贼？那我们还能干什么？”老陈问道。这也是大家都极感兴趣的问题。

　　“到山里打妖兽，做买卖，兴修商路……反正听老大吩咐。以后咱们走正道了。”金戈大声说：“怎么了？你有兴趣没？”

　　“行啊，那我就试试？”老陈下定了决心。他其实没什么可失去了，都当了一辈子的山贼了，怎么都离不开山寨。无非是在新老大的手里混得好还是不好。他在山寨里的威望不低，只是因为作为武者来说。修为实在是太低了，这才没能再进一步。如果山寨转向正行。凭着他老陈的资历和威望，还是能号令得动大家的。而且，至少每个月分到手里的钱，能过的日子，怎么都比当个普通寨众强吧？

　　“那好，你给我当副手。杜铁燕的宅子那边有几个人，还有从哨所里换回来的人，差不多一百来个。这些人归你带，以后，整个寨子范围里的营务、内务都归你管。别嫌弃这差事不重要，你干得好，将来升上来，说不定比我升得都高呢。”金戈说道。营务内务现在是交给他来管的，因为他熟悉黑风寨，这些事情也只能交给他。可金戈现在并不想把这些拉拉杂杂的麻烦事揽在身上，绊住了自己，正好乘着这个机会把这些麻烦事扔给老陈。老陈虽然年纪大了，但做事情比较仔细，这种不需要武力的工作，正好可以一股脑地扔给他。

　　而且，说老陈可以升得比他高，金戈也不是胡说。经过了昨天今天和姜枚、彭泽、陈文星等人的一番交流，他更明白现在成邦需要的是怎么样的人。要说境界高低，他们不差这样的人，成邦家里还有好几位激气期的家将呢。但在做各种事情的专业人才上，他们却是求贤若渴，不管是黑风寨本身的营建改建，还是其他兴修道路，管理账目等等工作，都需要一个个能干的人能担负起来。而且，只要能好好做事，这位新老大压根不会在权力和金钱上小气，他们压根不会斤斤计较。看看姜枚、彭泽、陈文星这些人非常自动自觉地就各司其职，信心十足地展现自己的能力，金戈的心是很热的。

　　“哥！我问你要几个人要喊几次啊？”龙囡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小丫头怒气冲冲地冲到金戈面前，冲着金戈的小腿就是一脚踢了上去。“我的活比你重要多了，赶紧给我派人帮忙，不然我去找叶小姐告状！”

　　“唉哟……”金戈缩了下来，抱着小腿揉着，说：“我这就给你派人，小祖宗，你可算是捞到喜欢的事情了。以后这山寨是不是就是你管家了？”

　　“知道还敢敷衍我？”龙囡昂着头，手插在腰上，得意满满地说：“以后你手底下的人还想不想准时拿到月例银子了？”

　　“好吧……上任还没一个时辰就敢拿这事情要挟手下了，你一定会是个好总管的。”金戈无奈地说：“我让谢家娃子带十个弟兄跟你过去，够了吗？”

　　“这还差不多。”龙囡说：“不用修为境界多高。能卖力气干活就行。杜铁燕那笨蛋，大堆好东西堆着都不知道用。”

　　“行了行了。赶紧做你的事情去。”金戈连忙叫了十六岁的谢光臣，让他带着人跟着去了。龙囡大清早地被姜枚打发去清理库房和山寨资产的时候，金戈其实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地位瞬间就被龙囡压下去了。

　　龙囡一蹦一跳，很开心地带着人离开了。大家还在那里回神呢。虽然大伙都知道这丫头天才得紧，可谁能想得到，就这么个还不满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就会负担起山寨的后勤和库房工作呢？

　　老陈张口结舌地说：“金戈啊。看起来，要超过你，还真不是多难的事情啊。”

　　虽然只是个小插曲，不过，似乎在成邦这个新老大还没出面的时候，新来的这伙人任人唯贤的名声就建立了起来。

　　成邦并没有急于出现在大家面前，因为他知道金戈和姜枚整顿队伍需要时间。实际上。两人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把山寨上下六百多人编组完成。六百人分成十二队，每队任命队正和队副各一人，都是各个队伍推举出来的，能被大家信任，也都有一定的处事能力。除了这六百多人。原先金戈手下最亲信的一百人不到，则担负起了居住区平台和聚义厅，上下山的各处重要通道的警戒。虽然比起一般的寨众，这的确是更被信赖和重用了一些，但其实也是件挺麻烦的工作。需要大家尽心尽力。

　　老陈带着一百多人接管了内务营务之后，很勤快地开始洒扫清理。老陈也知道现在新主子刚来，内部还没清理完，恐怕是会有不少麻烦事。他将山寨分成内外两圈，进出的几条通道都派了亲信管着，记录所有进出的人。同时，他还派人将各种食物、饮水，乃至于点心等等在山寨内圈的人能享用到的都送去外围的哨站，让大家都被一视同仁。一百多人不算多，这些事情都做起来之后，人手其实也紧巴巴的，不过，老陈这一次可算是及时展示了自己老道领导才能了。

　　成邦则乘着这些时间，让龙囡把寨子里的草图找了出来。杜铁燕原先下令进行各种营建工作的时候，虽然从没想过大体的规划之类，但好歹留下了大致的草图，结合成邦绘制的详细的图纸等，也足够进行参考了。

　　“公子、小姐，你们是要做什么呀？”龙囡十分好奇地问道：“不是说风行商会就要来了吗？现在修什么炮台还是壁垒，应该来不及了吧？”

　　“哈哈，囡囡，风行商会来了，硬挡着并不难，他们是来做生意的，而且觉得万事都在掌握了，应该不会带着太多高手。不过，我们是想尽可能能够毫无损害地拿下风行商会，能捞到一大批的资材。现在还没人知道黑风寨已经易手，那么，其实这也是可以利用的。无非是杜老大死了也得背一下黑锅。”成邦笑着说：“现在，我们要做点准备，以后能用得上，而且也能够让风行商会的人更加安心。”

　　“咦？那是什么？不是说明天后天风行商会就要来了吗？来得及吗？”龙囡疑惑地问。

　　“来得及，刚刚好。虽然有点赶，不过肯定来得及。”成邦很有信心地说。

　　叶依晨叹了口气说：“可惜咱们人手太少了。风行商会在永安留下的那些人，恐怕更重要更关键，就是怕拿不下来啊。”

　　“谁说拿不下来？”成邦说：“彭泽大清早的就是去永安了。杜家也许有兴趣和我们合作一把。”

　　“杜月如么？”叶依晨忧心忡忡地问道：“他们真的和杜铁燕没关系吗？黑风寨真的不是杜家布在城外的一招闲棋？”

　　“他们可以做到，不过，他们没这么干。”成邦摇了摇头，说道：“杜家的风格，其实你不都看到了吗？如果他们要在城外布一招闲棋，黑风寨的建筑一定是整整齐齐的，很漂亮，又很实用。聚义厅也不会是这种锉样子，而应该有着更好的体式。甚至手底下的人里，也会有许多好手，衣着整齐。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定会兴建一个漂亮的山庄，用来种植药材或者是作为进出十方大山的中转站都好。他们绝对不会容忍家族的名号和山贼有任何联系。”成邦叹了口气说：“这么骄傲的一个家族，难道你还看不透吗？”

　　叶依晨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叹了口气。是啊，杜家，这么个骄傲的家族。他们连被发配到永安这种地方来都那么冷艳高贵地做了那么多有利于民生的事情，却完全不在意老百姓们是不是感激自己。这么个家族，没有必要也没有那种心情来胡乱经营一个山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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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系留坪

　　成邦仔细研究了大半天，这才带着一卷草图来到了聚义厅前。哲罗这时候都已经结束了山道的巡查工作了，看到成邦姗姗来迟，很有些不爽。

　　“一当老大就开始犯懒啊。”哲罗说。

　　“我还是伤员，多睡一个时辰能怎么呀啊？”成邦哼哼着说。

　　“看你活蹦乱跳的，哪里像伤员？”哲罗抬了抬下巴，很无所谓地说。

　　“看你们都准备好了这才亮相，这才是当老大的样子嘛。”成邦拍了拍哲罗的肩膀，走向了人群。

　　姜枚恭恭敬敬地说：“少爷，人手都准备好了。然后，您这是要做什么？”

　　“姜叔，你来看。”成邦展开了图纸，说：“如果我们把聚义厅边上的这边山石推平，正好是个兴建飞艇系留坪的好地方。这边的风向温和平稳，四季变化都不大。风势最猛烈也就是三标到四标，通常只有一标、两标的样子，还都是西风，正好让飞舟、云梭等朝着这边逆风接近，很容易就能够稳住了。这应该是整座山上最适合建立系留坪的地方了。而且，系留坪工程极为简单，就算动作慢点，一整天怎么都足够了。”

　　“系留坪？”姜枚想了想，然后抚掌大笑道：“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啊。可是，风行商会那边，来得及通知吗？”。

　　“如果风行商会是准备明天，后天到达这边，那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至少要到永安了。彭泽估计下午能到那边，让阳阳送信过去就行。”成邦说道：“彭泽知道怎么说会不引起他们的警惕的。”

　　“行，那就这么办。”姜枚想了想，说：“一旦能成，差不多真的能够将危险降到最低，而且不会有多少伤亡了。”

　　金戈就在一旁，不解地问道：“这个，对方飞舟或者云梭过来。那不是会很麻烦吗？怎么会伤亡更小呢？”

　　“因为，飞艇虽然厉害，可飞艇是将所有人和物资都集中在了一起。只要我们表现出有击毁飞艇的能力，那对方就会掂量着是不是值得一战。如果他们有足够的高手，那这一战最差也就是和之前预计的伏击战一样，陷入苦战。要是对方没有足够分高手，或者没有足够的胆量，那他们就只能接受我们的安排，带着大批物资降落在平台上，一网成擒。”成邦说道：“我们要做好苦战的准备。不过，有讨巧的方法，该用也是要用啊。”

　　“明白了。”金戈点了点头说：“我能保证弟兄们一定尽力。”

　　金戈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寨众们已经都分队坐了下来，按照不同的分队，坐着聊天呢。队正队副们需要时间和大家熟悉起来，而寨众们则不时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期待着新主子能够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别太勉强。这一战……你挑圆身中期以上的寨众出来，我只要一半人参与其中。其余的还是要留守各处。就算威逼对方迫降的战术不成，也需要靠着大家稍微坚持一阵。等我们前面把人重新调拨到位。这一战……说不定会非常艰苦。”

　　金戈苦着脸说：“希望不要吧。你们刚来就苦战，回头这情况很难说啊。”金戈毕竟是有点担心刚刚收服了山寨，寨众们的忠心度的问题，不过。他也明白，成邦想的战法，可能是现在可行性最高的一种了。

　　“最主要还是把平台清理出来，做得坚实稳固。至于上面的那些瞭望台、测风的塔台之类都不用。我们虽然懂这些，但不能让风行商会的人这么感觉到。不然，几天不见。一下子黑风寨这边都成了懂行的人，他们不疑心才怪呢。”成邦说道。

　　金戈点了点头，和姜枚合计了一下之后开始分派起人手来。六百人看着挺多，但对山寨来说，他们从来没有在一项工程上一次性投入那么多人手。连聚义厅都是从外面找来了工匠和杂役，断断续续地用了一年多才建设起来。山寨里大家并不喜欢这种卖力气的工作是一方面，而不管是杜铁燕还是许昌源甚至金戈自己都缺乏一下子统领好那么多人一起干活的经验，这又是一桩。

　　可是，现在这些似乎都不是问题了。对姜枚来说，统领六百人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他留了一堆人在聚义厅前的广场上竖起布幔，隔开尘土，还给大家准备了沾湿的汗巾。挑水到工地的活计也是这队人负责。四个队划分出四个工作面，先开始开掘土石，将场地大致平整出来。两个队伍去后山凿石头，负责砸碎碾细，准备作为混合沙泥的材料。一个队伍同样在后山，却是准备混合沙泥的场地。两个队伍负责从那片准备用来混合沙泥的场地修建一个简单的吊运重物的悬索。虽然只是两个扎实的木塔，加上绞盘之类的东西，结构很简单，只有中轴这些地方需要山上的铁匠打几个铁件用，但是，姜枚要求的是至少能够持续进行三百斤以上的重物的吊运，对施工质量和材料质量的要求都不低。最后两个队，一个负责将广场上开掘出来的土石担下山，另一个则负责在会用到的阶梯边上，紧急用木板、石板等搭出一条斜面的滑道来。许多重物，之后就可以直接在斜面滑道上拖行，而不必肩扛手提着爬山上的楼梯了……

　　他这么一分派，大家立刻井井有条地忙开了。金戈看着姜枚指挥若定的样子，羡慕不已。很多事情倒也不是说没想到，但是金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布置，不知道吩咐到什么程度合适。可姜枚，轻轻巧巧地就将一桩大事拆解开来，能做的先做起来，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没办法干活，那别的就先去忙各种准备工作。金戈觉得，光是听姜枚这么吩咐一次大伙儿，就学到了很多东西，好些个事情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姜枚愉快地看着若有所思的金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和大家熟，有什么事情自己决定吧。”

　　“啊？姜先生……那你们呢？”

　　“和少爷一起勘察地形，决定到时候怎么让风行商会没得选择。事情很多呢……黑风寨这里，我们太陌生了，只有半天时间勘察，之后还要进行各种准备。”

　　“姜先生放心，这边的事情我会做好的。”金戈表决心说。

　　“我从没怀疑过。”姜枚笑着说。

　　成邦之前就一直没出声，带着叶依晨、大白小白已经在一旁整理起了行装。黑风寨的地形说不上太险峻，几条上下山的道路不难走，哪怕不走这些个道路，想要硬生生翻上来或者逃出去，都不太难。也就是主峰这边，从半山的平台上下聚义厅，只有前后两条比较好走的路。后山哲罗走了几次之后表示给他三五个人，他就能保证没人能下去。山道非常狭窄，其实哲罗只需要对付一个人而已，加上几个随扈，不过是增加点保险，万一招呼不过来的时候能缠住对方。再不济，后山的道路想要临时毁掉也很简单，哲罗已经找到了至少四五个地方可以让土石塌陷下来，把道路完全埋住。在这种地形上，哲罗实在是闭着眼睛都能作战，很占便宜。

　　不过，对主峰的周边，以及对整个黑风寨范围，他们还是需要做一次非常仔细的考察。对他们来说，想办法折腾一下风行商会，和他们一直以来猎获妖兽也说不上是有多大的区别。只要精心设计，在他们有着主场优势的地方，布置好能应付各种局面的陷阱之类的，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将风行商会的飞舟或者云梭吸引到峰顶，然后一网成擒那是最好，如果对方通过地面过来，那他们也得要应对。现在，他们就是在进行这样的准备。

　　黑风寨原来的防御措施不算很多，质量略有些低劣，自然是入不了大家的眼的。但是，随着他们的勘察，越来越发现黑风寨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后山的山脚下的一处小潭后面居然有一处山洞。这还是阳阳发现的，它觉着不对劲，一口灵力就喷了过去，果然穿破了表面的一层薄薄的瀑布帘幕深入其中了。成邦略略查探了下，山洞原先应该是有人进去过，洞口经过仔细整理，有台阶。只不过，看着青苔等等的痕迹，恐怕有几十年上百年的没人动过这里了。他们不想横生枝节，也就没再继续探察，不过，这也算是将来的一个乐子吧，说不定就能有什么奇遇呢……

　　到达了另一处山峰顶上，成邦看着黑风寨半山平台和聚义厅所在的峰顶的方向，唏嘘道：“可惜我们没办法把仙石大炮拿来啊。不然布设在这里，直接就能够打到那边山顶。射程刚刚好。”

　　“你怎么就知道风行商会没大炮呢？”姜枚问道。

　　“就是不知道啊……我想他们应该有，所以，要是他们真的从空中来，如果不能一上手就控制住炮室，我们会很麻烦。”

　　叶依晨说：“要不要让阳阳出手去冲击炮室呢？大炮应该没可能打中阳阳吧？”

　　阳阳站在叶依晨的肩头，骄傲地叫了一声。它当然是不怕仙石大炮的，最危险的时候，实在不行用灵力导引，一下子虚体化一下，纵然不能避免被打中，伤害也会非常有限。叶依晨的说法让大家脑中的某一扇大门像是被悄悄打开了……

　　对啊，他们有妖兽，要用起来才对。尤其是那么聪明的妖兽，有时候能够发挥出来的效用，远比几个身手高明的术士、武者来得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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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斗机巧

　　“如果阳阳和其他金线鸟能够直接从炮窗钻进去，那就解决大问题了。它们随便来上几发灵能射线，基本上炮位就算是拿下了。”这么琢磨着，成邦心里有了点底，可是，要如何教会阳阳钻飞舟或者云梭这样的空中的庞然大物的炮窗呢？

　　虽然阳阳的确是很聪明，金线鸟的智商已经不比人类中的一些小孩子来的差了，可是这毕竟是妖兽啊。平时相处得比较熟悉了，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什么，大概是要它做什么，这并不难，聪明点的动物就能办到，更别说是金线鸟了。但是，毕竟是缺乏了能够互相理解的某种沟通方式，单单要阳阳搞明白要它做什么，那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别说要有什么战术了。

　　不过，他们这一行中有之前在皇风号的司务舱室里干过的士兵，各种基本的舰型那是了如指掌，虽然手底下大部分人都有活要干，但抽出几个来和成邦一起教会阳阳点什么新活计，那倒是没什么问题。那个名为葛照邻的士兵手也巧，很快就用一些小木料做了一个炮舱的模型，然后还削了几个很小很小的金线鸟的模型，找来一点黄漆涂了，很是像那么回事。

　　不过，要教会阳阳还是非常艰难。模型和实物到底有多少差别先不说，炮窗的位置本来就会随着各型的云梭、飞舟的不同而有变化。这个风行商会本来就能制造这类飞行器具，当然也会根据自家的需要来定制，这形制就更加没个准了。这倒还是小事，以阳阳的聪明，应该很快就能辨认出有一根根稀有的金属铸成的管子探出的那些窗口。可关键是，你得让阳阳明白，他们希望它们能够从这些个炮窗里钻进去，扫平炮手占据舱室。比例尺这种概念。对于熟悉此道的人们固然是以小见大的好办法，可也有很多人就是没办法把模型的大小尺寸比例投射到对实物的理解上。要跟一只妖兽解释清楚啥叫比例尺，并且似乎还是不怎么标准的比例尺，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阳阳歪着脑袋看来看去，倒是对那些金线鸟模型极感兴趣。葛照邻想来想去，只有一遍遍地模拟让金线鸟的模型飞行炮舱然后大肆破坏的样子了。后来，也不知道阳阳是想到了些什么，忽然冲着已经满脑门都是油汗的他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葛照邻可是不敢质疑阳阳的，阳阳骄傲得紧。向来是只听成邦和叶依晨的。除非成邦和叶依晨让它临时听下谁的指挥，它才会短时间地凑合一下。

　　“应该是吧。”成邦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既然阳阳自己说听明白了，那最好就当它听明白了吧，要是再质疑下去，让这个活泼的小祖宗不开心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葛照邻，你带着阳阳还有其他的金线鸟。在山顶附近找个地方，准备出击。你自己盘算着要是飞舟、云梭要是接近这里大概会是什么方向，尽可能找个能够接近的，然后。掂量着来吧，自己去和阳阳约定个暗号什么的。到时候要是打起来了，我们可顾不上这边，你得自行决断。”

　　葛照邻觉得很有压力。他可一直是个小兵。就算现在阳山营人人必须独当一面，他也不过是帮着打打下手罢了，几乎没什么机会真的做什么重要决定。可现在，攻击飞行器的第一击居然要由他来发起。葛照邻小心地说：“公子，这可不是个好抓的时机啊，要不……还是等你命令指示？”

　　“让你决定就是让你决定，没什么难的。阳阳到底有没有搞明白我们还没闹明白了，肯定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阳阳和金线鸟的一击上。另外，到底对方来不来云梭、飞舟，还是个问题，说不定这些布置一点都用不上。反正，你自己看着办。今天明天就别来烦我了，这里一大堆事情呢。”成邦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说：“你也老大不小了，长点心眼啊。将来阳山营每个人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不然就我们这么点人，怎么够用？”

　　说完，成邦再没多理会葛照邻，自顾自地走开了。葛照邻愣了愣，挠了挠头，和阳阳四目相对。阳阳的眼神里仿佛闪过一丝调侃，葛照邻翻了翻白眼，鸟儿怎么能有那么复杂的表情呢，这阳阳，莫不是要成精了？

　　葛照邻其实稍微想了想，也知道成邦这一次也有栽培他的意思。这个整个营地里年龄最小的家伙，成为大家能够信赖的首领，还真不是因为他最能打。在处置这些人这些事上，仿佛有着一种天才。葛照邻可要比成邦大了好几岁，但是，成邦偏偏能完全站在领导者的位置上，对他耳提面命，甚至非常理直气壮地培养他，栽培他。要是对方真的来了云舟、飞梭，而葛照邻又能发挥重要作用，可以料想到以后葛照邻在他们这个小小的队伍里受到的重视必然会提升不少。他们的队伍的确是没有余裕去养闲人，每个人都必须能独当一面。葛照邻想着，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试试看，就算不成，最后也不过是让同僚们笑话几声，自己怎么着还都是大家的小老弟嘛。

　　成邦可顾不上照顾葛照邻的小心思。要应付强大的敌人，这种压力也许会让一些人崩溃，但对于成邦来说，却是他被逼着引出全部力量的契机。让葛照邻去伺候着金线鸟之后，成邦又想到了新的麻烦：假如对方空中和地面两路来呢？其实这也是有相当可能的，风行商会财雄势大，虽然据说这一次来到永安的不过是其中的一支，但要是对方非常迫切地要开发十方大山，那说不准早就准备好了全部人马。不仅仅是高手、工匠等等，更会有相当数量的普通卫士。如果一下子来到黑风寨，最低限度，也是对原来黑风寨的寨众们的威慑，一下子就能压住所有的反对意见，直接开始建设和拓展也会容易得多。成邦之所以想到这个，那是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是风行商会的话事人，肯定就会这么干。

　　想到此节。他可就越发坐不住了，连忙抽空和姜枚、金戈聊了聊。金戈立刻带着一些亲信卫士去做地面的布置，而成邦则在计算着对于对方的空中和地面力量打时间差的可能性。

　　而要能够将有限的人力投入到两次作战中，成功打上那么一次时间差，却是需要保证许多东西：比如，其中一面的战斗要足够快地结束，并且还不能有太大的损失，或者是另一边能够拖延对方足够久，最理想的情况自然是两者兼而有之。再比如，在打完一战之后。要保证这一边能够有足够的体力、精力和士气，或者要保证有手段来让这些要素足堪一战。虽然以前成邦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问题，但是，一旦脑筋朝着这方面动起来，却让老于军务的姜枚也吓了一跳。成邦在作战方面的创意，实在是无穷无尽，而且大部分都有一定的可行性。

　　到了下午，系留坪的指挥工作基本交给了已经结束了清点财物的工作的龙囡，加上几个老寨众帮衬。小丫头虽然刚开始操持这种指挥协调的工作。但既然是需要计算需要规划的事情，她的脑子就够用。龙囡很快就把原先的编组打散，不再按照之前的关系亲疏和所属的头目来编组，而是按照体力好坏。编成了几十个小队。每个小队里有体力特别出色的寨众两人，然后负责辅助两人，将工作面上的土石迅速清理掉，运到后方去的寨众四人。同时。还按照两班进行轮换，做半个时辰就休息，其中一刻钟在广场平台上自由活动。一刻钟布置下面的工作。早做完的早休息，而且不管是哪个组，凡是能累积提前半个时辰的工作的，还有奖励。现在，龙囡对寨子里的各种物资有了大概的了解，本身又对寨众们十分熟悉，嘴上甜甜地叫着这个大哥那个伯伯的，被她支使着做事本来就没什么不甘愿，更不好意思偷懒，再加上有厚赏激励，工作进度让龙囡自己都有些惊到了。到天色还是大亮，日头刚刚西斜，系留坪居然已经差不多弄好了。

　　与此同时，成邦、姜枚、金戈、叶依晨却也已经大致勘测了道路，了解了沿途可能进行的各种布置，还找了些寨众来制作了可以依靠简陋的石砲投射的火油弹。石砲虽然简陋，却是高平两用，要说打远，可以将十斤上下的物件抛射到两百五十步前后，要说及高，却也可以抛射到将近有三十丈高。或许并不足以打落浮舟、云梭，但猝不及防之下，将已经减速低飞的这些个飞行器点着并不是大问题。可惜时间有限，他们紧赶慢赶，也只来得及在入夜之前作出了十五具简易石砲和不到两百枚火油弹。如果不能在合适的时机用，那这些玩意对上强敌，可以说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时机？这个问题成邦已经有了考虑，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摆在了如何打赢来犯的强敌上了。他预料了各种各样的情况，并且做出了一套套的预案，虽然不甚成熟，但至少有了这些预案，临机决策会简便很多，哪怕进入了混战，只要他、姜枚、金戈、叶依晨这几人里有一个能够发号施令，断不至于乱了对寨众的指挥和掌控。姜枚从没教过他这些，在这事情上成邦的无师自通让姜枚老怀弥慰：这成邦恐怕不仅仅集成了家里修行习武的天分，更有领军作战成就一番伟业的潜质。能够兼两者而有之，而且运气又不差的，几乎都是一时豪杰呢。

　　一边布置，成邦一边还陆陆续续派出了三批金线鸟去和彭泽联系。他并不挑剔战场，但如果可能，还是希望彭泽能够尽可能延缓对方的行程，或者是让对方在某个时间段，来到某个特定的地方，好让他的布置能够尽数发挥出来。

　　彭泽默默地收下了连续几道信笺。他感觉到了小主人对于这一场大战的雀跃，却也感觉到了小主人在承受着的压力。如果不是把握实在并不太大，他何至于要将手里的力量用到如此细致的程度呢？粗放地以力压人，从来就是每个武者最乐意做的事情。这也不用解释，做不到而已。风行商会可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吞进肚子里的一锅热饭，而是吃着多半夹生，搞不好还要嚼上了石头磕了牙的货色。对上他们，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过，彭泽倒是并不太担心。他让两只金线鸟留在了手边传递消息。在他看来，能够保持消息畅通，前后能明白各自的进展和部署，这事情就大有可为。他就是个经验丰富的暗谍，情报、消息到底能够发挥多大作用，他再清楚不过。而且，彭泽相信，他一定能抓住风行商会的一些破绽，将他们化为己方的胜机。彭泽就是带着这样的自信，走进了风行商会在永安城的驻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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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诱入毂

　　风行商会的营地里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风行商会这一行的负责人名叫秦丰，他这一支，一直是以善于把握机会，抢占先机著称，下手又快又准，而且很重视第一时间就能铺开足够大的盘子，让商会的事务运作起来。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秦丰居然一下子带来了有足足四百多人，其中一半是负责搬运物资的劳力，以及为整个队伍烹制食物，治疗小伤患的医生。商会里最底层的那些汉子，可没机会享受到医士的治疗。

　　有八十多人是技师、工匠之类。不过到底是些什么工匠和技师，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些人的待遇也说不上好，也得自己帮着搬运物资、工具之类。看着外围戒备的样子，似乎风行商会对这些个工匠也并不是完全放心。那些巡弋的商会护卫，也很在意营地里面的状况，甚至不止一次地让工匠停下，喝问缘由。这种紧张关系，不在意的人看看也就过去了，但对彭泽来说，这却是极为重要的消息。不过，警惕归警惕，这些个技师还是挺被重视的，他们宿营的地方，距离停泊两艘云梭的广场只有几步路。这大概是觉得这些人平均下来年纪也都不小了，体力怎么都说不上有多好，把大堆精密工具搬来搬去恐怕也会出问题。

　　商会的护卫力量比彭泽预料的要少一些。也就一百人出头的样子，而且其中大约有三四十人都是只能担负寻常的警戒、巡逻这些简单工作的卫士，看起来也就是刚刚有那么点修行的基础罢了，不少人连圆身期这关都还没过，无非是有一把子力气，看起来也是在军中历练过。知道行伍的纪律之类。只有剩下的，在营地中心那片华丽的帐篷里的几十人，才是整个队伍的精华所在。这些人也不完全都是精锐护卫，其中还有商会的会计、执事，以及他们的僚属十几个人。剩下那些。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好手了。

　　在远处观察的时候，彭泽就发现了其中至少有六到七个激气期的好手，最差也都是圆身中期上下了。而且，看着这些人的身量、态度等，虽然不像是军中出身，但恐怕也都是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狠角色。处事方式，乃至于眼神都不大一样。

　　好在，也就六七个激气期……彭泽稍微盘算了一下。成邦、姜枚、他自己、金戈、那个新加入的哲罗，他们目前的核心战力也就这些，这就有五人了，阳阳不用别人帮手。骚扰到一个激气期的好手没办法分心那是没问题的，大白小白要是认真玩起来，甚至有能力速杀激气期的好手，就是要付出点代价……别忘了还有叶依晨。有这么个突破在即的医士在，他们并不惧怕在对阵中付出点代价。

　　这一级的战力对比下来，他们似乎并不吃亏，至少没吃太大的亏。再加上有心算无心，彭泽觉得这一仗恐怕不会太过艰难，死伤不会太惨重。其实，他是不大在乎普通寨众的死伤的，甚至觉得，普通寨众多死上一点压根不是坏事。

　　当然，这种事情彭泽可以有自己的意见，其实离开之前他也对姜枚说过这样的心思，但到底姜枚会不会对成邦说，成邦会不会认可。以及最后的结果如何，彭泽并无置喙的意思。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掉风行商会这个巨大的隐患。风行商会居然能够派来两艘云梭，这已经让彭泽觉得有点紧张了。

　　可是，仔细盘算一下。两艘云梭很是有点不尴不尬。其实两艘云梭是装不下营地里那么多人的。

　　云梭是形制相当小的飞行物，哪怕是商用的，特意加强了货运能力的云梭，最多也就装载个三四十个具装了全身铠甲的军士，或者差不多的重量。看着这两艘云梭，舰型完全一样，都是舰首的封闭炮舱里有一门灵石大炮，两侧各有四具装载在支架上，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调整角度的重弩。尾部是方形的小甲板，上面很紧凑地布置着两个抛石机，都是配重式的。整个舰型仍然是非常传统的，类似于海船的造型。区别比较大的则是风帆的形式，以及安装在云梭两肋位置上，用于推动云梭浮空的仙石阵列。舰首为了布置那个炮舱，前侧的纵帆从一片变成了两片，分别拉在炮舱的两边。虽然炮舱还是有了，可以彭泽这种在皇风号上呆过的人来说，却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仙石炮的射界很小，最多也就是左右各转个十分之周的样子。

　　彭泽叹了口气，这个消息恐怕是传不回去了。他已经走进了营地这边哨探的范围，要是转身就跑，恐怕对方会有了警觉，真要来一两个高手围捕，自己还真未必就能逃掉。

　　“站住，干什么的？”彭泽距离营地还有个二十多丈的时候，就被人叫住了。

　　两个商行的卫士小心翼翼地提着长枪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中年人。彭泽的化妆也是很有欺骗性的，他特意披上了山寨寨众的袍子，换上了一身怎么看怎么混搭的服色。在山寨，大家并不介意这个，衣服结实好用就罢了，但对彭泽来说，把泛着酸酸的气味的衣服披在身上，着实是需要点勇气的。他们在十方大山里呆了那么久，从来也没把自己搞的那么脏过。不仅如此，就算条件再恶劣，他们全队的人也保证了三天里至少能洗上一次澡的程度。山寨寨众的卫生习惯，实在是让彭泽恨不得从早吗到晚。不过，这身气味“十足”的衣服，倒是很衬他这个赶来报信的“寨众”的身份。

　　“两位好汉，在下是黑风寨二当家手下，钻山龙彭泽。”

　　“黑风寨？”一个护卫纳闷地问道：“你来这边做什么？”

　　“欸，什么叫做我来做什么啊？派个把人在永安等你们，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几位大哥以后就是我们的东家了，这点礼貌，难道因为咱们是寨子里讨生活的就不懂啊。”彭泽不满地说：“你们也未免太小觑了我们。”

　　“呵呵。”护卫脸露得色：“这倒是。不过，既然是来迎我们，怎么就你这么一号人？别的人呢？”

　　“你们几位老爷都有飞舟、云梭代步，我可是钻着林子直接从寨子里赶过来的。才聊完这么点日子我就能赶得过来，还得躲着永安城里的兵丁，很不容易了。”彭泽叹道：“几位，能不能找点水让我洗漱下，让俺见见你们管事的？”

　　“行啊。跟我来吧。”两个护卫不疑有他，对营地里的安全也有着绝对的自信，大大咧咧地就招呼了下，带着彭泽进入了营地。风行商会这次兼并黑风寨的事情极为隐秘，连营地这边的这些卫士、工匠等也是刚刚才听说。对方能够说出黑风寨这三个字本来就是一种保证了。

　　一个护卫赶紧跑去请示了一下，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上面的吩咐：好好款待。

　　风行商会虽然“买下”了黑风寨，也惦记着要将黑风寨重新整顿翻新，但毕竟不可能完全不用原来的寨众。这些人在附近的山里摸爬滚打打家劫舍了那么多年，对山势地理的细微之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要是真让这帮人捣乱起来，那他们的乐子就大了。回头再清除这批人需要的花费，造成的损失，可要远比厚养着这批人都来得贵。上面的指示也正是由此而来：让这些土包子开开眼，知道跟着风行商会会有什么样的好日子过。

　　泡在热水里抖搂了精神，换上了粗棉布的袄子，彭泽又恢复了英气勃勃的形象，他对此是极为满意的，可还是装作对此极为陌生的样子，自己打着转打量着身上的新衣服。这家伙经过了几次的历练之后，现在越发地演什么像什么了。

　　“多谢几位兄弟了，这全新的衣服上身，这可是头一回呢。”彭泽大大咧咧地拱手说道。

　　“呵呵，以后好日子多着呢。”卫士笑着说：“怎么都比原来当山贼强吧？”

　　“那是……要不怎么老大就抛下我们不管了呢。他自己要过好日子了，咱们这些寨子里的兄弟还不是继续卖苦力么？”

　　“唉？这是怎么说呢？”卫士觉得彭泽的话里有点问题，连忙追问道。

　　“这么说吧。八十万两银子，杜老大要了一半，许二档头要了剩下里面的一半。那就只有二十万两了。本来我们也没多贪心，觉着家家户户都能多少分到点就好了。可是，昨天啊，金三档头回到了寨子里。他之前不是不知道这事情嘛？现在他知道了，杜老大为了安抚他，许了不少好处……我们算算，咱就不剩下几两银子了。所以啊，杜老大说是来迎接你们，我就赶紧钻山来了。我也是真想问问，到底，咱么底下这些弟兄们，到底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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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探腹心

　　听了彭泽的话，商会的那几个护卫已经明白了过来，这个前来接应的家伙恐怕是带来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消息。他们原先觉得三个手指捏田螺，已经没什么疑问的黑风寨，真的还是出了问题。几人不敢怠慢，一个护卫连忙起身去汇报情况。

　　过了没一会，秦丰自己就来到了彭泽所在的营帐。彭泽连忙惶急地拜见，但却已经悄悄打量着这个商会的管事。秦丰不是修士，看看他行走的步态以及表露出来的精气神就足够了，甚至可以说，秦丰似乎连一点修行的底子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中年书生的样子。虽然身上的衣着颇为华贵，但袖子上和下摆上已经溅上了油渍，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些。言语间虽然很有些威势，应该是许多年执掌一方势力居移气养移体所致，可言语之间还是咬着字眼，读书人的臭脾气是一点没改掉。这种人，要么就是真的有过人的才具，要么就是家世雄厚，让人不敢忤逆，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秦丰挥了挥手：“起来吧，我也不是什么大人，当不得你行此大礼。”

　　“衣食父母，还不够大么？”彭泽装着傻，随口捧了一句。

　　“这倒也难说。”秦丰的手捻着自己的一缕长须，说：“山寨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真的是出事了。金三档头回到寨子里之后，才知道生意的就里。加上之前大家也没说出个条陈来，这不就吵了起来么？吵完之后，大家是把那些个财物分了。然后，钱还没完全分好，杜老大就不见了。除了之前和商会交易的银子，还卷走了山寨里原先的一些积储。寨子里发现之后就闹了起来，杜老大留在寨子里的那些人，险些被大家打死。不过。也就是这样了，似乎那些个可怜人也不明就里，也是被杜老大抛下了。现在，许二档头和金三档头在寨子里维持着，也没个办法。杜老大是松快了，一走了之，可这却是从我们身上割肉啊。”

　　彭泽说得并不粗俗，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却把问题说了个明白。秦丰之前就对杜铁燕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听闻他忽然卷了钱走人了。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就是皱了皱眉头。几十万辆银子，对他来说当然也不能说是小数目，却也不足以让他觉得伤筋动骨。

　　“现在，寨子里大家是怎么说的？我们这就要过去了，可还愿意跟着我们继续经营起黑风寨？”秦丰笑着说：“我倒是没想到，八十万两银子，原来可以让杜老大这样的人物都忘形了呢。”

　　“八十万两啊……”彭泽嘟哝着：“寨子里的人，见过八十两银子的都不多呢。”

　　“我可没另外再带那么多银子。不过，杜老大走了。我还是要黑风寨的，你们又是怎么个说法？”

　　“跟着干咯，还能如何？就算我们想要不跟着。有用吗？”彭泽抬了抬眼睛，看了看站在秦丰身后的两人，一个是武者一个是术士，似乎水准都不错。要不是彭泽在潜藏自己的气息和形迹方面有过系统的训练。再加上在十方大山里和妖兽们斗法斗得多了，恐怕也藏不住自己的修行境界。这还不是营地里水准最高的，不过是随扈在秦丰身边的人罢了。真正压阵的大高手，怎么肯这么随便跟着人当护卫？就算人家肯，主家要这么用人，恐怕都会寒了别人的心。

　　“肯继续干就好，这些事情你来知会一声正好，免得我们措手不及。放心，虽然怎么都不可能补足八十万两给大伙，但刨去了杜老大的份子，其实大家分分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了。”

　　彭泽嘻嘻笑了笑,说：“大人果然豪爽，既然对我们有了安排，那小的就安心了。反正我们也就是讨口饭吃，跟谁都一样啊。”

　　“嗯。跟着我，你们会过得不错的。”秦丰淡淡地说：“以后你们就会知道。”

　　“那好。大人，那我回去报信？”

　　彭泽这就是在试探了。之前这些简短的话，已经让他有些惊讶，这个秦丰，脑子非常清楚，几乎瞬间就分辨清楚了其中的问题。如果是一般人，也许会纠结在这八十万两银子到底怎么样，自己扔下去的钱是不是白白浪费了。如果这样想，很容易就会陷入到怀疑和愤怒的心绪中，更容易犯错。可这个秦丰，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黑风寨还是不是愿意跟风行商会合作，是不是愿意跟着风行商会，跟着他干。

　　一方面，这证明了这个秦丰对黑风寨所图非小，他更在意的是黑风寨，以及更长远的发展。原本，接管了黑风寨之后，他必然要压制原先的那些大小头目的影响力，施恩于黑风寨的寨众们，让大家能够服膺于风行商会的管制，本来这就得扔下不少钱。现在这么一来，这些钱也许会略微多花一些，但并不会太出乎他的意料。既然他一开始就想要拿下黑风寨作为进入十方大山的重要跳板，这种准备他肯定会有，要能够收回商会的投入，并且将利益做大，少说也需要两三年的时间，上百万两银子的投入，多花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另一方面，一个能够如此敏锐而全面地看待问题的家伙看中了黑风寨，对成邦为首的这帮人来说，威胁无形中就大了几分。

　　不过，头脑清楚也有头脑清楚的坏处，能够那么容易就发现了核心问题，直接将原先寨子里的那些大头目们的问题回避掉，也就意味着这家伙可能并不非常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而更愿意去权衡、算计和协调。对彭泽来说，这种对手有意思多了，也简单多了。要玩心思，这个秦丰大概水平不会差，不过彭泽也是挺擅长的。

　　如果这家伙工于心计，手下高手足够多，没有别的顾忌，又勇于行动，那情况就不太妙了。在彭泽看来，其实最理想的处置。是秦丰去把杜铁燕抓回来，然后将八十万两银子追讨回来分给寨众，如果他能这么做，恐怕瞬间人望就飙升到顶峰，以后寨众们都会铁了心跟着他干的。要抓回一个杜铁燕并不容易，但以秦丰和他的手下们的本事，其实还是能办得到的。杜铁燕能狡兔三窟？大概真是可以的，但绝对不是在短时间里能做到的。他在黑风寨当山贼头子当了几十年，几乎所有的联络都在本地，都在永安附近。不管是货物供给还是销赃、联络人等都是。如果杜铁燕真的是逃了，只要能掘地三尺，肯定能找到线索的。这样迎着问题而上，用最强烈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才是一个足够英明的领导者。至少，彭泽觉得，如果是成邦，他就会这么干。

　　如果不是成邦，也许在了解到黑风寨要被风行商会接下之后。就会知难而退，到永安来发展。以他们的能力，以和杜家建立的初步的关系，以及和妖核行市的木恩他们那边的关系。起点也不会很低，也能发展起来，只是不会如拿着黑风寨在手里那么进退裕如。可是，成邦却瞬间决定就凭着手上那么点人。侦察、攻击了黑风寨，还真的让他搞成了。而在拿下黑风寨之后，他还做好了准备要和风行商会对上。来上一场大战！彭泽知道，成邦一定会绞尽脑汁地把这一仗打成、打赢。问题仅仅是他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彭泽现在所作的，就是为了将损失降低到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程度。刚到手的黑风寨，承受不起太大的伤亡，这不仅仅是一次战斗，更牵涉到那些寨众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新来的头目。

　　还好，秦丰接下来的回答并没有让彭泽太失望。秦丰愣了一下，稍稍想了想之后，才说道：“不着急，你且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你就跟着我一起，乘坐云梭去黑风寨。到了那边，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秦丰果然选择了还是要快点行动，自己先到山寨那边去。彭泽点了点头，说：“行啊。反正我听您的吩咐。”

　　秦丰温言道：“你这不也是辛苦了嘛，别在意寨子里的事情，好好在营地这边乐呵乐呵吧。总不能让你这一番辛苦白费。”

　　秦丰说完就离开了。没多久之后，一个商会的伙计就给彭泽送来了一封银子以及一柄品质相当不错的刀。彭泽谢过之后，倒是没有再到营地里探看。刚才他已经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彭泽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虽然秦丰对自己并没有起什么疑心，但这种人物，对人的怀疑，提防几乎都已经成为了本能。就算彭泽并没有露出任何可以被捕捉的破绽，但秦丰仍然在安排给彭泽居住的帐篷左近安排了两个人专门看着他。

　　这样就足够了吗？彭泽心下窃笑，他可是准备带着风行商会去送死的呢，自然不会先跑掉。现在跑掉了，那不是摆明了告诉这些人，黑风寨那边有问题吗？风行商会要是仗着实力来打，黑风寨那边怎么也讨不了好，最好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了。彭泽对自己的实力到也颇为自信，虽然比不过商会里的那几个高手，但回头想要趁乱跑掉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仅有的问题则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

　　到了午夜前的一点时间，彭泽装作是起身找茅房，没头苍蝇一样的穿过半个营地，到了一处栅栏边上拉开了衣襟，甩开了腰带很是松弛了一阵。那些盯着他的商会护卫，并没有注意到彭泽的手搭在栅栏上的时候，悄悄将一个纸团夹在了上面。

　　纸团是用一小块白毛鼠的皮制作的，在上面写字的墨水则是灰山鼠的血液。这两种鼠类在十方大山里可是天敌。不过也幸好是天敌，这才让这两种繁殖能力极强的鼠类没有能蔓延开来。白毛鼠的皮天生具有抗污的能力，上面沾染了再多脏东西都不怕，只要放着一段时间，污物自然而然会脱落，怎么都没办法附着在白毛鼠的皮上。而用灰山鼠的血来写字，结果就是字迹只能在一个时辰能看得清楚。他们也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很有趣的组合，才让彭泽有机会利用这种“死无对证”的特性来做些什么。就算彭泽带来的手下没办法取走消息，也不怕走漏些什么情况危害到自己的安全。

　　不过，彭泽带来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们一直在最远的距离上留意着营地这边的动静，看到彭泽特意走到了他们藏身的林子这边，靠着栅栏站了一会。自然之道这位爷肯定不会做什么无聊的事情，立刻就放出了一只金线鸟，取回了那块小小的鼠皮。

　　“给杜家小姐的信已经送到了吧？”名为金小铁的半大小子疑惑地问。这家伙是金戈最亲信的几个手下之一，也是寨子里少数能识文断字的小头目。光是为了能逼着金小铁好好学这些玩意，金戈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思。不过，恐怕自后他就不会有这些那些的犹豫了，能够跟着彭泽出来这么一趟，唯一的倚仗就是他能写能算。金戈的手下不缺忠心可靠的人，但要说能识文断字，的确是没多少人。从黑风寨赶到永安的确是辛苦。但彭泽一路上也给带来的几个人灌输了许许多多他们的事情。以彭泽的心机，哪怕是死人恐怕都能给说活了，更别说只是煽动几个普通寨众。现在大家对于跟着新老大好好干一番，都有着极大的憧憬。而彭泽更是信誓旦旦地许诺，只要金小铁能好好干，练好本事，将来绝对是前途无量。

　　说起来，彭泽这么说也并不算是忽悠人。再大的组织、团体，乃至于邦国。这起家的团队总是能得到最多照顾的。寨子里能用的人有限，金小铁只要能跟得住发展的步调，一路成长起来之后，将来的确可以有不错的前程。反正。再怎么样，总比他当山贼强了百倍吧？

　　金小铁看着小块的白鼠皮上写着风行商会会空地并进的消息，心下也是一颤，顿时想起了彭泽给他们的其他任务。一封言辞恳切。但并没提出任何具体要求的信，只是简单地解说了一下成邦要拿下黑风寨的事情，以及现在面对的风行商会的麻烦。

　　对现在心忧于黑风站能不能功成身退的成邦、彭泽等等来说。这是挺了不得的大事了。不过，对于杜家来说，这还真的只能算是小麻烦。只要能说通杜家，不论输赢，风行商会连以后寻仇的心思都不会有。永安周边，很长一段时间里，杜家都是不可动摇的绝对权威呢。

　　金小铁这也是急了，他现在担心的是杜家要是不肯帮忙，是不是黑风寨能够顶过去。安福尔撇了金小铁一眼，说：“你回头就是要被重用的人，干嘛这么不稳重？彭先生都没在意这事情，只让我们送到就好，都没在意有没有回复的消息。彭先生肯定心里有底了，你照着办就是了，干嘛担心这些。”

　　金小铁自嘲地笑了笑，说：“倒也是，彭先生要是想不明白的事情，我们抓破头也没用。”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个小皮包，将白鼠皮上的讯息抄录到了一张坚韧的纸卷上，然后塞在了金线鸟脚上栓着的小竹筒上。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金线鸟，祈祷道：“小祖宗你可得加油，好好飞回去，我知道你昨天才来黑风寨，不过既然彭先生放心你，你应该是能认路的吧。千万把消息带回去啊。”

　　金线鸟对金小铁的怀疑似乎很有点不满，低声呜呜了两声，傲娇地扭过了头，扑腾着翅膀就出发了。

　　“这些人比以前杜老大靠谱多了……金线鸟，这可是顶顶聪明的妖兽啊。居然就这么跟着新来的几位老大们混吃混喝。听彭先生说，大山里他们有一山的金线鸟，给寨子里一人发一只一点都不会见少……妈的，这可是妖兽啊，咱可养不起这种金贵的货色。”

　　“你就有点出息吧。”安福尔嗤笑道：“彭先生多看好你？让你管着我们处置这些那些，弟兄们还指望着回头跟着你混呢，就这点出息，趁早歇菜去，别碍着我们。”

　　“得，得……”金小铁苦笑着说：“阿福你脾气见长啊。干嘛那么不高兴？”

　　“不高兴你爬到我头上来了啊。”安福尔不屑地说：“你还是多跟着彭先生学着点吧，彭先生的本事，可是真不一般呢。”

　　其实，大家对于新来的这些个管事的家伙，评价都还是很不错的。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就斗败了杜铁燕，这就很不一般了。不过，到底这个少年老大有多大的本事，至少他们这几个要等回去之后才能得知了。可眼前这个彭泽，已经让他们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要说修炼的境界，已经是激气期的彭泽当然算的上是个强手了。可彭泽并不怎么喜欢明着打斗，更喜欢潜行刺杀之类的活动，言谈之间透漏给他们的一些小技巧，都让他们几个获益良多。彭泽毫无疑问是深受信赖，能够独当一面的重要人物，能够跟着他学到点什么，了解他负责的那部分的行事如何，肯定要比山寨里其他那些人要来得简便。虽然苦可能不少吃，但这年头，其实要当山贼也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的。要说吃苦，这帮人谁都不比谁差。

　　可是，其实连他们自己都没感觉到，聊着聊着，风行商会歼灭这些新来的老大，拿下黑风寨却已经成了一个妄想。这帮人，怎么能和他们英明神武的新老大们相提并论呢？或许力量犹有过之，但是，当山贼最清醒的一点就是，这世界并不是事事都讲力量的。要说力量，之前黑风寨的实力也不比这些新来的老大们来得弱，但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却差太多了。现在，他们有心算无心，怎么都能让风行商会吃个大亏。而他们这些在下面奔波的小的，应该也能够狠狠地分润一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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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驱愁云

　　虽然得知黑风寨有变，但风行商会的布置只是略微加速，并没有慌乱的感觉。彭泽在营地里留着心眼，故意表露出各种好奇，但只要有人提醒他不该问的不要问，自然而然地就会闭嘴，一副学乖了的样子。这样子倒是让秦丰为首的那些人，越发对这个来自黑风寨的通风报信的家伙多了些好感。

　　算着时间，彭泽却知道，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黑风寨那边应该早就开始准备了。和彭泽料想得没差，甚至，黑风寨的应对准备更早开始了些。提防对方空地并进，对一般人来说，大概很是挠头，不知道对方从何而来也就无从准备起。可是，成邦现在手下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在皇风号上呆了有阵子的军士和技师，他们对飞艇的了解可不同于黑风寨原先那些寨众。在山顶搞了个简陋的系留坪之后，成邦就开始带着人在整个黑风寨能够辐射到的地界展开了布置。

　　弄个系留坪，也是为了让对方在自己能够预期的地点，让自己多一次有把握的攻击。可要是对方不准备上当呢？成邦还盘算着这一出呢，尤其是得知了对方有两艘飞舟，他盘算了一下，越发觉得风行商会可能分兵。于是，成邦让姜枚带着些寨子里的人，在另外一处高峰开始布置了起来。那个山峰处于一个极为微妙的地点，只要对方的飞舟还是要依照飞舟一般飞行的时候，要考虑迎风受力的各种因素，那几乎没可能会绕开这地方。在峰顶临时布置了三架超大号的床弩，或许也能够给对方一点出其不意吧。

　　更细致的布置则是在地面上，金戈和哲罗带着两百多号人忙活到了午夜时分，才陆陆续续将地面上的各种布置修完，并做好了掩护。不是大家不肯干下去，而是山里到了大半夜的。已经完全没有光线，在火把的照明下，工作效率低到令人发指，成邦觉得与其大家都搞得那么辛苦，还不如多休息一个时辰有用。

　　黑风寨原来的那些寨众们虽然对新来的这些管事的家伙还算是比较有好感，至少他们做事情看起来比原先杜铁燕他们靠谱多了，考虑事情细致入微，大家虽然忙活了一天，可三餐还有晚上加餐居然都能吃上热食，能喝一点温热过的老酒来暖身子。没啥经历的寨众大概只觉得这些管事的待人不错。但真正的老寨众们却知道，这就是能耐。分散在黑风寨那么广大的地头，知道每个干活的队伍的位置，知道怎么把东西送上去还能是热的，需要准备多少东西，用多少人来准备……这就是能耐。一些老寨众们越发肯定，这些家伙肯定是军中退下来的，除了军中，真不知道哪里才能培养出如此精擅于后勤的能人。商会？商会做事可不是这个调调。一般来说，商会更愿意把明晃晃的悬赏搁在每个人的面前，其他的，大家先克服下啦。到了事情做完，拿到赏钱什么都好，对于这种保持士气的方略，从来不是那么在意的。

　　各种陷阱布置都落定。也还总有要布置在山林里熬着，等着对方送上门来的那些岗哨。成邦并没有身先士卒的意思，他自己在稍后一点的地方搭了个小棚子休息着。保持充足的战力。才是对大家最大的负责。而杵在前面的几个哨站，都是一个成邦手下的老军士或者技师，至少是圆身中后期的水准，带着一帮寨众。一组人撒开了可以照看相当大的一片地方。

　　青萝坳是黑风寨最靠近永安城的一块要地。山坳其实很小，进入山坳前的地方随着多年来各种商队经过和驻足时候进行的清理，有一片相当不少的平地。商队、冒险队会在这里进行进入山区的最后一次全面整备。久而久之，青萝坳前面的小广场就出来了。哪怕是现在，不管是冒险队还是商队，明知道从青萝坳这边进入，距离能碰得上妖兽的真正的十方大山地区还差着一天的路程，可还是有在此歇一天的习惯。

　　辛清远带着四个黑风寨寨众驻守在青萝坳附近的一处小山头上。顺着一条小路，很快就能直冲青萝坳的腹心地段。这条小路是黑风寨的寨众开辟出来的捷径，只有金戈手下非常忠心的小部分人才知道。从这条小路冲下山，至少节省了一个半时辰的山路。而这地方原先金戈设下的一处用树枝掩蔽起来的小木屋，也就成了他们几个驻守观察的最佳地点。

　　四个寨众听从辛清远的吩咐，按照三班，轮流监视着山坳。两个寨众一组，辛清远自己算一组，半个时辰就轮换一次，让大家都能精力充沛地监控山坳那边的一举一动。他们几个都是目力优秀，腿脚便捷的家伙，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发现进山的人，然后迅速通报后面，让大家有个准备时间。这种警戒哨探的工作，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很要人命。没办法好好睡觉，很容易疲劳倒也罢了，要是碰上戒心比较足的敌人，很有可能会派出哨探和尖兵，搜索周围的动静，一旦被发现，这些个以眼力和脚力见长的家伙，基本不太可能是对手。

　　而这一次，辛清远大概算得上眼力和脚力最为优秀的，可他的战力实在是让人不忍提起。要说眼力，辛清远之前在皇风号上当了足足小半年的瞭望手。在穿行在十方大山里的时候，他一样冲锋在前，负责提前发现那些个体积巨大的妖兽，为大家预警。至于体型中小的随时可能扑出来的，通常会安排两三个卫士保护辛清远，解决麻烦。

　　辛清远可没多少机会单独带人出来，这次固然是因为敌人比较强大，需要一个可靠的观察哨，同时也是因为黑风寨那边荒腔走板，忙得不可开交，辛清远想带人出来爽一把，自然也就由得他了。

　　可是，辛清远的举动让几个寨众都大吃一惊。几个寨众和辛清远一样，都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风行商会，将会空地并进地来犯。几个寨众都心惊胆战，但辛清远到了自己休息的时候，却能够披上条毯子，靠在木屋的板壁，几乎立刻就能够入睡。

　　这是何等样的大心脏啊？几个寨众感叹着，当辛清远再一次醒来，准备轮第三个班次的时候，一个寨众小心翼翼地问道：“辛头儿，您这真的是一点都不怕的吗？”

　　“怕？为什么要怕？更麻烦的事情我们都做多了。”

　　“啊？”几个寨众惊问道：“更麻烦的事情？那是些什么啊？”

　　“十方大山里捕获妖兽，肯定比这个难啊。我一个人杵在前面，发现了大号的妖兽之后赶紧把消息传到后面去。几乎在瞬息之间几位老大们就要决定到底是打还是绕。可这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说不准啊，妖兽就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正等着我们呢。然后，整个队伍就会立刻展开了准备开打。从发现妖兽到正式开打，时间最短的……大概还不够一盏茶时分，根本没时间多想。想现在这样，能够有差不多一天来布置各种，真是轻松简单啊。”

　　“妖兽啊，妖兽能和这些人比吗？”

　　“妖兽可比人麻烦多了。”辛清远不屑地说：“要是人，就算再多，一下子下去多少撂倒一个两个，只要知道如何杀伤敌人保存自己，那无非是交换合算不合算而已。妖兽可不一样，手臂粗的长矢，用最大号的床弩发射，说不定连个动静都没。扎不透皮的妖兽我们见太多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在山里我们可囤着仙石大炮的，两门！就算齐射，说不定也就烤焦点皮，都不带重伤的。可那又怎么样？一头头妖兽还不是被我们撂倒了。用绳子缠，用石头砸，一个个陷阱，一次次攻击和协作不断削弱之，终究还是能搞得定的。咱们的家底都是这么攒下来的。而且，最厉害的是，咱们在十方大山里走了那么久，一次次大战，没死过人。”

　　“怎么可能？咱劫个道有时候还要死人呢。”一个寨众不信。

　　“那是你们没老大罩着。”辛清远拍了拍随身的小皮包，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个看起来灰扑扑的东西。“这里面，囤着的药膏，是拿咸金草和赤炎蟒的髓液调制出来的，用的膏底是十方大山里百兽栖息疗伤的湿地取出来，汇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药物精华的泥土中沥出的草木精华。用上这药膏，虽然不能一下子就治好了伤，至少能保命。咱家老板娘，别看她年纪还小，可是个有大能耐的医师。只要能活着见到她，小命就保住了。咱们这些人，哪个没受过一两次重伤？”

　　辛清远嘿嘿笑着，悠然道：“就说我吧，被螺角马捅了个对穿，从身子前面能看到后面，而且那可是擦着心口的地方。看我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连点老伤都没有，咱们都有各种好药给调养好的。别看兄弟们修为还没突破，等闲碰上一两个激气期的，至少有法子逃得掉活得下来，少不得还能给他们找点麻烦。”

　　“咱们里外里布置了有一天，都有多久没那么精心准备过了？要是不能给风行商会撕下一层皮，那才是怪事。也就是你们没跟着咱家少爷打过仗，这不是带着你们开开眼么？再说了，我总得靠着你们顶班啊，这里睁着眼睛看一天，我可顶不住。”辛清远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番，言语中满满的信心和自豪。这份稳健轻松，也让跟着他的这些忐忑的寨众们安定了下来。而这样的事情，几乎在每个小队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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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远交结

　　成邦很了解自己的手下们正在做些什么，因为他差不多也在做着一样的事情。..

　　其实，这并不算是他的风格，而是越国的军中一直有的传统。成为一个军官、士官，自然而然地要为自己统领的人负责，而以各种方法来提振士气，算得上是最惠而不费，最立竿见影的提升战斗力的手段了。或许这种手段并不强固，对于那些刚刚加入到麾下，对于胜利、团队等等还没有信心的部下们来说，充其量只是驱散了一些恐惧，让他们能够直面即将到来的苦战，哪怕只是在他们遭受伤痛乃至死亡前的短短的时间里有效，士气的提升，甚至不能保证在遭遇苦战的时候，队伍会不会崩溃。但是，这是传统，并且，这也是极为有效的手段，大家自然而然地会在每个可能的时间里去做到最好。成邦和他的部下们，正是在一次次追求这些细节上的完美，才能在十方大山里茁壮的生存和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做同样的事情，成邦自然也不会和手下人那样一个个去费心和大家聊什么。井井有条地布置好了各种防御措施之后，成邦打发了叶依晨和龙囡等人回到寨子里好好休息，而他自己，则找了根粗壮的树枝，高高在上地打起了盹。

　　他选的地方是那么巧妙，在有人指点的情况下，来来往往的寨众们都能看得到头顶上这个安之若素，静待来敌的年少的老大，而且这地方也很方便迅速投入战斗。不过，要是不知道头顶上有人，想要在层层叠叠的荫翳中发现成邦。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档头，这位老大虽然年纪小，可还真是有几分静气。风行商会这种庞然大物都快要打到面前了，还是那么稳得住啊。”

　　“呵呵，人家可是在十方大山里混出来的。没看人家带着的那些家伙。一个个都不差，修为境界哪怕低了点，战力可不差。人家可真的是山里面杀出来的，妖兽神出鬼没的可不兴和你来玩打埋伏。人家遭遇战里都杀过多少咱们不敢碰的妖兽了？现在精心准备，的确是不怕什么呢。”金戈悠然道：“你去吩咐一圈，大家都加把劲。别被人家瞧扁了。以后能在这位老大手底下过什么样的日子，还是得看大家的本事啊。”

　　金戈冲着凑上前来的老寨众说。老寨众嘿嘿一笑，说：“放心吧，大家心里明白着呢。”

　　寨众们私下里也有着串联，并不是对这些新来的老大们有什么意见，只是本能地想要联合起来。想方设法地寻找一条更有利于自己的道路而已。现在，大家觉得这些老大们挺靠谱，那么，想要过好日子，自然最低限度自己不要拖了后腿。

　　就在成邦等人为风行商会精心准备着一个大大的惊喜的同时，送到永安城杜家的一封信却让四小姐踌躇了好一阵。

　　彭泽并没有专门派人送信给杜月如。他们这一行匆匆来到永安又匆匆撤走，还没认到杜家的门。更没有自信送去的信不会被杜家的门子给拒了。彭泽亲自跑了一次行会，将信送到了木恩手里。作为行会大佬，木恩第一时间就将信送到了杜家四小姐的手里。

　　从成邦手里拿到枞树心，救下了祖母，让杜月如在杜家的地位有了陡然的提高。她从叔伯们的手里接下了一整块的生意，以及不少得力的老家人。这些可以看做是对她的褒奖，也可以看成是一次试探：试探杜小姐到底有多大的心，又有多大的能力。杜家并不拒绝女子在家族中占居高位，只要她真的有能力支撑起家业来，她可以和疼爱她的祖母一样成为杜家的支柱。不过。这个能够大方地将枞树心让了给她的家伙，在这个当口送来这么一封信，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呢？

　　杜月如斟酌着信里的每个字，她明白了过来：对方在一日之内就拿下了黑风寨，虽然有着内应。但这仍然是个了不得的成绩。只是，他们在拿下了黑风寨之后才发现要对上风行商会了……

　　风行商会？杜家对这个名字很熟悉。风行商会在楚国，说不上是如日中天，但也算是一方豪强。杜家不会担心这种朝中重臣扔在外面敛财的工具，不管是比财力、人力还是比朝野内外的关系，风行商会都没办法和在楚国屹立不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杜家相比，但是，杜家也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和风行商会对上啊。如果是别人，肯定会把成邦的求助当作是个笑话，可杜月如不会这么想……她想的是：这也许是个机会。如果这个少年值得，那自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援手，将会是最为重大最为有利的投资，如果他不行，那么，她可以说是为了报答恩情有些冲动了，家中的长辈看在老祖母的面子上，只会对她温言安慰而不会有什么处罚……虽然她不免要低调一阵子，但想想这里面的投资和收益，不由得杜月如不动心。

　　“康叔，麻烦你把秦无意叫来，让他来我这里之前，先召集他的人，准备一下。”杜月如站起身来，冲着一直坐在边上抱着双手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的一个老者吩咐道。奶奶让康叔跟着她做事，是她之前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康叔年纪虽然大了，可在杜家的家将中，他还是不折不扣的创奇，而秦无意则是康叔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一辈的家将，实力不俗。

　　康叔点了点头，默默起身退出了书房去布置了，而杜月如继续考虑起黑风寨，以及成邦的问题。自己出手帮助，够吗？这家伙一定会领情，但是，如果是这样单纯的你来我往的交换，恐怕会让自己错过许多东西。年轻到了成邦那个地步，未来的可能性无比巨大，而他周围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部属也都不俗，绝对可以帮助到这个少年成长起来。从一开始，杜月如就没有考虑过要收编之类的事情。而是希望自己能够遵循杜家一直以来最擅长做的事情：和能够成长起来的人交好，大家共同发展茁壮，到了对方不再依赖杜家的时候，杜家也会是一个可靠的盟友……这一招，杜家用了几百年了。还是那么好用。而这一招，让杜家明里暗里的朋友不可胜数，当初要不是朝野各种朋友的支持帮助，杜家也不会那么快地就在永安城落地生根，发展到今天这样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强的的地步。

　　“小青，你拿我的条子。到内塾去，把王家姐妹带来。等下，让秦无意把人给我送去黑风寨……”

　　“王家姐妹？二少爷会发疯的啊。”侍女小青咕哝着：“而且，她们两个一个是账房一个是工坊的……当不了内应吧？”

　　“呵呵，小青你别胡说。她们两个就是送去黑风寨帮忙的，当然了。要是被看中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可不需要她们当什么内应。跟了成邦那帮人，说不定反而是她们的造化。”

　　“那倒是的……总比落到二少爷手里强。我这就去找他们。”小青琢磨了一下，立刻开心了起来。她的心思没有自家小姐那么复杂，平时足不出户的她，对杜家大宅子外面的一切都很陌生，但和在内塾学本事的各种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女生们了如指掌。王家姐妹君意。君若两人，和小青的关系就很不错。这一对姐妹一门心思扑在学东西上，平时显得有点邋遢，蓬头垢面的……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自保。杜家虽然不肖子弟不算太多，却也没能完全禁绝，王家姐妹偶尔一次露出靓丽容颜，就被二少爷看上了，一直说等她们学成了就要带她们走，要好好经营培养……天晓得，二少爷自己手里唯一一间绸缎庄生意还一塌糊涂着呢。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大家都明白。以前，杜月如可没兴趣招惹这个麻烦的哥哥，现在，她却完全不必担心二少爷敢则怎么样了。她从内塾要走两个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除了奶奶和叔叔伯伯拨给她的一些老人，本来这次她就有权限从内塾再挑十个人的，这是无比正当的权力。将这两个女孩子交给成邦，越想她越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也得看看啊，这成邦要是一下子被风行商会给灭了，那可就不好玩了。别是我送过去的人还没到，他们就被撵走了，那我可要丢个大脸啊。”杜月如笑着说。

　　“啊？那怎么办？”青青还没走到门口，一听杜月如这么说，连忙回转身来焦急地问：“要不再缓几天？”

　　“不能缓。”杜月如说：“他们要帮忙，我不能直接送能打的人去，只能让秦无意去帮忙骚扰阻拦一下风行商会，给他们多些时间。我支援他们的人手，即可就到，那是对他们有信心，不被任何事情干扰。他们只要能站稳脚跟，这个人情才欠得够大。不然，站稳了脚跟再送两个小姑娘去，那是什么意思？送去和亲么？吃到嘴里也不带对我们有好心的，只当做是个甜糕了……嗯，不过这意思也别太明显了，顺便送他们点营建的工匠什么的吧？小青，我记得之前有说过，永安北边的那个庄子造完了之后，那些工匠正在永安城里休息是吧？”

　　“是啊。”小青想了想说：“前几天他们的管事的还上门来求，说是希望能再跟着杜家干，希望有什么活发给他们去做。他们还是很能干的，庄子造得非常好。不过，三房的几个管事说，他们造庄子太费料了，那不是照着山庄来造的，那是照着堡垒来造的……小姐，你该不会是……”

　　“你打发个人去问管事的，工钱我这边发，让他们去黑风寨帮忙。之后的事情……再说了……”杜月如笑了笑说：“恐怕黑风寨那边，没个一年半载的，别想折腾完，有的是活计可以做呢。”

　　小青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问：“小姐，这样一来，王家姐妹直接可以当管事的派过去，不过……我们这么派人，连工坊设计、账目带着营建，这么一套人一起的，会不会他们觉得我们插手太深了呢？”

　　“如果是别人我倒是不会这么来，但成邦这小家伙，恐怕这样反而会对我放心。其实，他对自己更放心……一年半载之后，我想他有绝对的信心，这些人会更向着他。”杜月如笑着说：“我就是需要有这么一批从杜家过去，还能向着他的人。他们多少能惦记着杜家的好吧？反正我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

　　小青还没完全明白，她懵懂地点了点头，照着杜月如的吩咐去做了……

　　“别让我失望啊。”杜月如自言自语地说。

　　杜月如对秦无意的吩咐很简单：阻滞一下风行商会即可。至于怎么做，要做到什么程度，她一点都没说，只是稍稍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缘由。杜月如还当着康叔的面，表示无论秦无意做到什么程度，她都会在家族里为秦无意的行为背书的。这种信任，秦无意可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杜家的管事那边获得过。纵然他是杜家着力培养的康叔这一系的家将，但毕竟他是后起，大家对他的行事并没有太多的信心，总是要过问很多细节，然后，越发对他乖张凌厉的行事风格不满了……

　　杜月如却不这样。她解释了为什么，其实也就是告诉了秦无意，行动的底线在哪里。只要秦无意真的如康叔所说的那样，其实很有分寸，那他自然会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至于行事凌厉乖张一点……他们这就是去欺负人的，就算客气点，对方还能记得自己的好？强硬一点的态度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至少让对方能牢牢记住，在永安城，杜家才是说一不二的头号豪强。

　　秦无意领命而出的时候，胸中已经满是要把事情给做漂亮了，别让小姐失望的心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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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戏开锣

　　风行商会带着大批人手来到永安城郊扎营，这种事情对地头蛇来说全然不是秘密。虽然风行商会和杜家没什么过节，但掌握这种大动向却不是问题。之前，杜家没想着去过问和掺合，毕竟一直以来杜家就是这德性：别人不去犯着他们，他们也不会过问不想干的事情。可是，既然四小姐有了吩咐，那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秦无意带着人手到永安郊外的时候，风行商会的前锋部队已经出发了，但后续大队人马还在收拾营地。秦无意冷冷地带着人，一言不发就把路给堵住了。虽然才几十号人，但这几十号人可都是杜家的家将、供奉等等，最差也都是些身手很是过得去的庄丁，没有一个是庸手，更没有任何一个是混事的。而风行商会就吃亏在这里了，虽然人手是多出了有几倍，可其中有大量的挑夫、工匠、账房之类的辅助人员，甚至有不少基本上提不上什么身手的仆役和侍女之类。真要打起来，损失会非常巨大。

　　是不是打得过是一回事，风行商会的人可不想打呢。两艘飞舟还系泊在地面上，虽然随时可以起飞，但秦丰立刻叫停了起飞的工作。他连忙迎上了来势汹汹的秦无意一行人，陪着笑脸问道：“不知道诸位这是怎么个情况？我们是风行商会的，要去大山的方向，不知道能不能借过一下？”

　　“风行商会？”秦无意淡淡地说：“找的就是你们。你们做生意什么的我管不着，这大张旗鼓地带着人手来永安，问过我们杜家没有？”

　　“杜家？”一听这两个字，秦丰立刻觉得不好了。杜家的确是低调而且不怎么过问外事，但对永安的经营可是下了功夫的。商会这次来永安这边发展，差不多是秦丰倾尽自己全力来推动，虽然商会高层是许可的，但却也存着观望的心思。并没有为他出头打点什么。他本来是准备低调地通过永安，在拿下了黑风寨之后再去杜家拜码头，希望能够和杜家达成合作。有黑风寨在手里，很多事情就好说了，杜家对经营这种边边角角的地区兴趣不大，他们占着永安的大势，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够从黑风寨的发展中划走一块利润，一些合作无非是加速这样的过程。所以，秦丰对于杜家的态度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觉得只要不直接针对杜家。杜家也不会在意他们的行动。可没想到，杜家的人却在这个极为尴尬的时间出现了。

　　秦丰连忙说道：“这怎么敢？杜家可是永安城的主人，我们只是寻点边边角角的好处罢了。风行商会的根可是在京城那边，在外面，大家也都不过是各取所需嘛。我们万万没有瞧不起杜家的意思，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望海涵。不过，生意上的事情，赶早不赶晚。能不能……”

　　“这可没什么早啊晚啊的问题。”秦无意扫了一眼远处的两艘飞舟，说：“你来点人，占点地盘什么的，随意了。我杜家不是没有容人之量。这两艘飞舟……你们过分了吧？这可不是小场面摆的开的东西。既然准备玩大的，不说别的，先通个气不会吗？让你这么为所欲为，以后我们杜家在永安还混不混了？”

　　秦无意说得粗糙。但话里的意思摆得很明白。这家伙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做事情却始终站在有理的这边，占着有理而行无理之事。再怎么样，别人也不过是觉得他略微过火了些，这可是老手段了，他玩得向来精熟。

　　秦丰一听却是心里咯噔一下。这杜家的来人，连名都不通，压根不想和他们寒暄什么。不过，他们似乎也不是来捣乱的，只是要让秦丰他们一行，代表着风行商会把姿态给摆明白了。不管秦丰多低调，两艘飞舟的确是有些僭越了，而在永安，要服杜家的主宰地位，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可对方摆出的这些，虽然不用打起来，却是实实在在地在拖延时间。秦丰怎么想得到占着黑风寨的人居然能搭上杜家的路子，只以为是杜家的人对他们风行商会的行事有所不满了。他咬了咬牙，看了看身后那些商会部众，说：“那么，能否请这位……”

　　“秦，秦无意……四小姐手下的。”秦无意淡淡地说。

　　“能否请秦先生带我去拜会一下四小姐，或者是其他某位，让秦某能分说则个？”秦丰咬着牙说道：“风行商会这一行人，全都在这里等着，等我们和杜家澄清了误会再行动不迟。”

　　“这样啊……”秦无意倒是没想到秦丰居然能这么光棍，直接下了这样的决定。这种决定可不有利于他在部下面前保持威望，要么，就是他压根不在意威望的问题而这些部属自然而然就会完全信赖他。不过，这和秦无意倒是没什么关系，他觉得，这么拦着对方好歹能有一天半天的吧，小姐布置给自己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交代。至于其中细节、程度如何拿捏，把人带回去交给康叔或者是四小姐发落那是最好。秦无意略一沉吟，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通传一声，我家管事的在府中候着。反正，料想风行商会也不会赖账是吧？”

　　秦丰苦笑着抱了抱拳，说：“不敢。如此……我稍后就起行了，还请秦先生放心。”

　　秦无意冷冷一笑，大大咧咧地转身就走了。留下了两三个人城门附近准备通传之后，他就回到了宅子里向康叔汇报。康叔也是一惊，没想到风行商会的姿态会一下子柔软到这个地步。康叔想了想，说：“还是我去见他们吧。无论如何，这事情并不方便让小姐出面啊。”

　　康叔对杜月如的评价很是不错，但毕竟一个女子主事，多少是有些麻烦。这种会见外客的时候，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出面。不能当面处置事情，临机应变也好，还是当面判断对方也好，总是有几分遗憾的。对此，康叔也没什么办法，这些事情只能自己先担着，等以后四小姐决定用谁来当自己的代言人了再说。以前，杜月如虽然也到处跑，但那是以一个杜家的晚辈的身份，现在，她却已经是能够执掌起一方势力的话事人了。

　　身处营中的彭泽，看到自己特意送去杜家的信那么快就起到了作用，心里暗自好笑。看起来，成邦在这个杜月如心中的地位还相当不错呢。或者说，之前简短的接触中，成邦已经在杜月如心目中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让杜月如觉得成邦对上了风行商会能赢，至少也得是在输了之后有力量复起。这种评价，尤其是结合风行商会、杜家本身的地位和势力来看，就显得尤为难能可贵了。

　　不过，彭泽显然也认为这个评价没错。他可是一路在成邦身边，在十方大山中杀出了一条路来的。一开始，成邦有的只是各种应对妖兽的技巧、认识，一些自己的求生求胜的小手段，可随着一路行来，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仅仅他个人的战力有了越来越显著的提高，连带着他带领大家作战的能力也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对上风行商会，或许就是这种统领、指挥的能力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秦丰在营地里只留了很短一小会就带着十几个亲随离开了。彭泽自然不可能在这个亲随之列，而是被扔在了角落里。他立刻做出大为不满的样子，嚷嚷着要先走，跟上先遣部队回去黑风寨帮忙。一开始只是嘟哝着，随着他寻了个由头和看管他的几个卫士吵了一架，让对方先出手打他，他一下子把事情闹大了。撂翻了两个卫士之后，彭泽做出几欲疯狂的姿态，将冲上来想要制服他的商会卫士们打倒了两三批，还一副越战越勇的样子。之后，才被一个看不下去的激气中期的好手一掌斩在了后颈晕了过去，这才结束了一场乱哄哄的闹剧。不过，他的忠义和急切，倒是被大家看在了眼里。

　　说起来，彭泽心里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呢。能多一天半天准备时间意味着什么，彭泽太清楚不过了。在十方大山的时候，如果能有两天从容准备，他们可是敢直接对高阶妖兽下手的。以他们那几十号人来说，挑战过的一些妖兽，在猝不及防之下，踹翻几千上万人的军阵恐怕都不是没机会。可是，他们却可以靠着一点点的布置、消磨，还得排除预设战场上的各种干扰，最终将妖兽拖垮拖死……

　　风行商会这几百人，会因为这多出的一天而遭大难的。彭泽对此深信不疑。

　　杜月如和康叔的布置第一时间就全面展开了。工匠和王家姐妹都以让自家人都猝不及防的速度送出了城。因为木恩是他们这次联络的中间人，虽然不太情愿，但木恩还是亲自带着几个护卫一起上路，准备造访一下黑风寨，看看这些之前已经让自己非常惊异的家伙到底干得如何。因为路程近加上出发即使，到当天晚上他们就已经过了青萝坳。

　　看守着青萝坳的辛清远没有露面，继续在他们隐蔽的地方蹲守，甚至也没有让任何一个手下去迎接或者带路，只是远远看着。杜家的旗号、妖核行会的旗号让他稍稍有几分雀跃，看起来彭泽大人在永安城的工作，那是卓有成效呢。

　　朋友来了，那接下来，就应该等着对手了。

　　辛清远却没想到，一直到第二天过了午时，他才远远望见了风行商会的旗号。一行人迤逦而来，两艘飞舟就在队伍上方，分左右两侧护翼着，缓缓前行……

　　“来了。”辛清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橙色的果子，挂在了身侧的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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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惊回首

　　不到一炷香时分，从青萝坳到黑风寨一路上布置的所有的哨站、伏兵以及管理者陷阱机关的寨众们都得知了风行商会已经到来。一些老牌寨众们惊异于这些新来的老大们的消息传递能力，更惊讶于他们居然就这么将消息散播了下来，让大家做好准备……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更是某种宣示：这些家伙也就这样子，做好准备就能打掉他们……

　　寨众们中间的确还是有一些心思不那么稳的，毕竟这些人初来乍到就带着他们出去迎战强敌，不少人一开始都存着找机会离开黑风寨，去给商会通风报信来谋个出身的意思。不过，随着成邦和他的部下将一整套治军手段明里暗里用上，哪怕是存着这个心思的，也不见得就有机会脱离众人视线偷偷跑掉了，其中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疑惑：莫不是真的能有一次大胜？能战胜风行商会的一支大队伍，这可不是个小事情，寨众们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上这样量级的对手，以前，哪怕是规模稍微大一点，护卫能力强一点的商队，他们都得掂量着是不是敢下手。一方面，打成纠结的状况，死很多人，这得不偿失，另外也是因为杜铁燕他们几个担心动了有后台的实力比较强的商会，会引来永安乃至于楚国内的其他势力的注意，到时候专门有人来剿灭他们，那可就不好玩了。黑风寨虽然易守难攻，很有地利，但寨众们的水准毕竟是差了点，碰到有实力的队伍，可真心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只有有充分把握战而胜之，而且还笃定不会招来随后的强势反扑，杜铁燕等人才偶尔搞过几票大的。不过，搞这种大场面有时候获利反而不那么好。要拿到充分的消息，要其他势力出手去压制别人后台的报复的心思，说不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现在的这些老大们，似乎就没有考虑那么多，当风行商会的队伍缓缓进入视线之后，他们立刻就按照之前的布置，一组组地行动了起来。

　　“火箭一组、二组已经到了。”

　　“去个人，让落石组稍微快一点。动作再慢，对方绕过鬼松林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在设伏！他们想打先锋就直说，我成全他们。去！”

　　“伤药都发下去了。现在发伤药什么的，是不是不吉利啊……”

　　“滚蛋，等下被割一刀再来说吉利不吉利，吉利了就能不挨刀子了？”

　　“抛石车、床弩都准备好了。”

　　“第二条阻截线还差一个组。”

　　“好了。”

　　“第二、第三线都好了。金大人已经到地方了。随时可以出击。”

　　“让他别乱动，还早着呢。”

　　“哲罗！我要你一开战之后立刻潜伏到前面去，乘乱自由猎杀，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有对付不了的高手，立刻后退示警，不要硬顶着。这边会随时支援。”

　　…………

　　条消息送到成邦的手上。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做出决定，催促、调整、支持、反对，或者是随着现在的情况撤销自己之前的部署，另外安置一个个小组。整个埋伏着的杀局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成邦的脑子高速运转着，让整个巨大的陷阱缓缓运转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要将风行商会一点点地卷入、绞碎……

　　多了一天准备时间。成邦并没有多准备多少陷阱，只是拾遗补缺，将一些容易出问题的地方调整好了。与此同时。他还命令将全体将一些原本因为他们的布置而逃离了这个区域的动物、鸟类等等都驱赶回来，还用了足足大半天的时间投喂了一些动物，让这片区域里，动物们不再排斥这些寨众。这个效果非常立竿见影，山林里一点都没有沉寂压抑的感觉，而是让人觉得欣欣向荣，更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风行商会在这点上就有点着了道。进入到山林之后，对彭泽的看管一下子紧了不少。大概他们也有点担心这个来自黑风寨的家伙要诱他们入毂。在这多出来的一天里，其实风行商会对彭泽的戒备已经下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都觉得这家伙虽然有点烦，但应该不是威胁。彭泽的表演实在是精致细腻到了极点啊。

　　而进入到了林子之后，上有飞舟巡视，队伍前后左右又都有哨探，风行商会的队伍行进速度虽然快，但气氛却很是轻松愉快，大家一边走一边低声聊着各种荤素不忌的话题，保持着全然警惕的人并不多。这也没什么错，风行商会可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在他们中间的很多人看来，光是两艘飞舟和上面的那些高手们，就足以摆平了。其他人，只需要操心之后的各项接收事宜就行了。

　　飞舟上，秦丰巡视了好几圈之后，还是觉得心里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似乎总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前被耽搁掉的这一天，更是让他焦虑。秦丰善于算计人，自然也会朝着这方面多联想：如果这次耽搁，是黑风寨有意为之呢？难道永安杜家要对风行商会不利么？虽然想不出个什么结果，但他却存了那么一点点的心思。

　　“老板，刚才我们爬升到了五百五十丈，擦着前面山峰过去，就能看到黑风寨的主峰了。”一个技师看到秦丰在旁，乐呵呵地汇报道：“这边在桅杆顶上都已经能看到点了。”

　　“黑风寨主峰有情况！”技师的话音刚落，站在桅杆顶端的瞭望手就高喊道。

　　“什么情况？”

　　“好像……是他们那边腾了个系泊坪出来，一帮人还在催着赶工……嗯，周围有烧燎的痕迹，像是干过仗……”

　　“那应该就没错了。”听到瞭望手这么汇报，秦丰松了口气，笑着说：“和下面打个招呼，我们加速先赶过去，让他们地面上稍微抓紧点跟上。”

　　“老大……”一侧的卫士提醒着：“那边会不会有诈？”

　　“要是有诈，那也是我们在空中比较好回旋。到山顶上之后，盘旋两圈看看清楚了再下去。这山顶上干过仗的话，那家伙的话恐怕是可信了不少啊。”

　　卫士还不太明白情况，挠了挠头，退到了一旁。既然秦丰已经下了决心，而且也不是全然没有警惕，那他基本也就能放下心了。对于他们这一行的队伍的力量，其实每个人都很有信心。

　　而在地面，看到风行商会空中和地面的队伍分了开来，金戈兴奋地用力一挥拳。连忙向着成邦示意。成邦却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冲着在一旁用鸟喙梳理着羽毛的小金比划了个手势。

　　小金愉快地冲天而起，朝着两艘飞舟而去。而林子里陆陆续续腾起的，则是小金的部下们。要说多出的一天里能够进行的各种准备中，最让大家心里有底的，大概就是这些金线鸟了。多出了这一天，聪明无比的金线鸟不仅完全搞明白了到底成邦期待着它们做些什么，更是在小金的带领下发展出了种种有趣的组合战术。小金似乎非常热衷于此。虽然不知道鸟儿自己能研发出什么靠谱的战术，不过。成邦觉得自己还是听之任之为好，反正小金自己心里有数。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合作，现在成邦小金的智慧和能力都有了充分的了解。

　　林中忽然飞出一群鸟，飞舟上的瞭望手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风行商会这次来的两艘飞舟。本来就不是完完全全的战舰，而是类似于海上的那种“武装商船”的类型。要说战斗力可能是不低，但在有关战斗的其他配备上多少是有些折扣的，就好比一般的飞行战舰上必然会考虑到的侧面、底部的瞭望哨。就缩减到了几乎没办法起作用的地步。鸟群这种看着一点都不奇特的动静，蜷在底舱瞭望哨的那个瞭望手虽然看到了，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小金却不会因为对方的轻忽而有任何变化。妖兽们对人类的戒惧，让它们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步调，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普普通通的鸟儿，好奇地看着这个同样能飞的大家伙。小金轻和的叫声甚至被飞舟上的人当作是友好的表示。

　　飞舟缓缓靠近黑风寨主峰，有了这种飞行利器，的确是很给人以优越感。在几百丈的距离上，看着山顶的平台上那些整齐排列着，战战兢兢等待着他们的寨众，真有一种神灵俯瞰众生，视万物为蝼蚁的感觉。

　　“呵呵，他们的系留坪搞得还有点样子嘛。”在舰桥上操纵着飞舟的舰长啧啧赞叹道：“秦先生，这些乡巴佬还有点本事，寨子里也不是完全没人才嘛。”

　　“不是整平了就好了吗？”秦丰也不明就里，问道：“我看着地方够大，应该用了不少时间。”

　　“还真不是，看着这样子，山顶原来就有一大片平地的，周围边边角角地修了一下，工程量虽然不小，但他们寨子里好歹人不少，有的是劳力。可是系泊的锚位，恰好是飞舟这种级别的飞行器的中心点位置，看着距离，恐怕他们是照着能够停留四五艘飞舟，或者是转个方向停下一艘最小体量的浮槎来设计的。这个用心很不错啊。而且，虽然清理了四角，但这边的风向看起来是比较稳定的，他们留下了几个地方的岩石，并没有一下子清理掉，实际上是让山顶这片地方的气流更加稳定和煦，有利于飞行器的起降。咱们商会在其他那些山里的营地，多数也会有这种设计，大部分都是后期用巨木或者石材增筑起来的。所以我才说这边有能人啊……”舰长分心操作着飞舟缓缓朝着主峰下降，一边进行着繁复的操作一边解释着，可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对方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折腾出那么专业的一个系留坪，显然是动了相当脑筋的，也肯定是有专家掺合在了里面。能够指导这样的系留坪建造的技师，决不可能留在之前完全没有任何飞行器的黑风寨。那种本事的技师，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那么，另一个可能也就呼之欲出了：对方用系留坪在坑他们呢。

　　惊觉这一点，秦丰当即下令：“转向，炮门全开！全员战斗准备！”

　　看到飞舟有异常的转向动作，小金一声尖锐的长鸣，金线鸟们立刻全速朝着两艘飞舟冲去。在舰上的商会卫士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金线鸟们接连钻进了敞开着的各个舱门，开始肆意破坏了起来。

　　小金更是嚣张到了极点，它双翅一振，瞬间飚到了最高速，身后的空气发出了咻咻的啸叫声，随着毕波一声，小金仿佛将所有的世界都甩在了身后，各种杂音再也无法干扰到它。它将充沛的灵能喷吐出了一小部分，在身子前方形成了一个淡蓝色的锥形的护罩，将自己整个身形笼罩其中，然后一头朝着为首的飞舟的中部撞了过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飞舟仿佛是被重炮命中一般，舰身中部被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小金在触及舰身的一刹那，速度自然而然降了下来，它昂起了头，冲着最先向它冲过来的那几个卫士点出几束灵能波光……哪怕是这些看起来并不太厉害的灵能波光，和一开始它刚刚结识成邦、叶依晨他们的时候的威力也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金线鸟之所以被认为是最聪明的妖兽，可不仅仅是在战术和与人交流方面，在对灵能的掌握上，它不仅仅有强悍的天赋，更有不断从周围的各种生物的修炼方法中汲取经验的领悟力。仅仅是观察，它都能学到许多其他妖兽的招数，更别说虽然语言交流不畅，但成邦和叶依晨还不断通过感受、演示的方式让它了解了许多人类修行的方法以及战斗的招法。现在的小金，以单体的灵能级别来说，恐怕还不过尔尔，但要说真实的战斗力，恐怕早就超过了那些在高阶妖兽中比较吊车尾的品种了。排名在更前面的，那倒也不是真的打不过，而是那些高阶、超阶的妖兽，太过皮粗肉厚了，小金的小身板决定了它怎么都不可能储存够足够挑战那些家伙的灵能。

　　小金等金线鸟的行动，也给了在地面埋伏着的寨众们一个信号。姜枚淡淡地对身侧操作着大堆简陋的投石车之类的大型器械的寨众们吩咐道：“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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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应强敌

　　器械虽然简陋，威力却一点都不简陋。吱吱嘎嘎地一阵让人牙酸的声响过后，一道道橙色的火线出现在了空中，虽然大白天的这些用山里现成的材料，甚至用了不少酒浆的火弹并不太亮眼但明眼人看到这些东西的准头以及分布，绝对会大吃一惊。虽然多年没有在军中，但姜枚的指挥调配的本事可没搁下，这些简陋的器械同样精心设计了一些小花招。

　　最先发射出去是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的粗大的箭矢。这些箭矢尖端缠上了火把，淋上了油脂，箭杆上也涂抹了一层鱼油。不过，这一大批箭矢射出去压根就不是为了击中什么，而是故意用看起来略显得夸张的火势逼迫飞舟躲避。不管是军中用的战斗用的飞舟还是风行商会此刻用的类似武装商船的玩意，形成编队的时候总是最可怕的。舰上的那些人可能不明就里，但自从有飞舟以来，什么样的飞行器，配备如何的炮战火力，配备如何的人力，速度怎样机动性怎样，然后就应该互相之间维持什么样的距离，应用什么样的战术，虽然这些规则或者说是惯例、经验并不是绝对的，但都是一代代军中精锐用鲜血和生命在战场上实践出来的。而军队，又是一个有着典型的无例不兴，有例不废的习惯的地方。这些经验教训，则会一代代传承下去，直到军械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产生了全新的战术方法来。

　　飞舟的防御方法以及对付飞舟的方法，同样是这样的庞大体系中的一种。姜枚设计的这第一批箭矢，就是在试探对方的指挥者的成色。如果是有经验的飞舟舰长，或者是指挥官，几乎一眼就能判断出这些箭矢并不会给飞舟造成太大的损伤。那些火焰虽然看着吓人，但飞舟的外壳，哪怕是风行商会的这两艘武装商船，那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极为厚实的木材，压根不会着火。飞行了那么长距离之后，这些箭矢估摸着都钉不进船板里去，估计也就是撞在船舷上，然后掉落到下面的莽莽丛林中去了。会引起点小麻烦的，只是那些掉落在甲板上的火箭，不过，那充其量也就是烧坏些不打紧的东西。伤到少数几个人罢了。

　　可是，风行商会哪里能有如此老资格的舰长？商会就算后台比较强一些，那也不过是在人才的培养上舍得下功夫罢了。风行商会毕竟也是为楚**队制造飞舟的军械商，他们能够比较轻松地将商会子弟从小送进军中有针对性地培养，让他们了解一些飞舟、云梭之类的作战和指挥的基本，然后。到了一定年纪，就得把他们从军中再弄出来，回到商会自己的飞舟和云梭，乃至于浮槎上面来做事。这些子弟中最懂得作战指挥的那些，军中可不会轻易放人，尤其是这些年整军经武，还在和越国作战。得力的军官能轻易从军中出来才有鬼了。风行商会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而这些在商会的环境里，更熟悉这类飞舟的使用的舰长，却不可能有军中历练出来的军官那种决断了。商会的环境，让他们更重视平稳安全，重视减少损失，回避、躲闪几乎是下意识的判断了。

　　姜枚看到第一轮的箭矢之后，两艘飞舟都略略转了点方向，爬升了大约有一百尺的高度的样子。心下嗤笑了一下。风行商会，的确是没太出乎他们的意料呢。那么，这一次就得让大家好好看看，越国资深军官的本事。

　　第二轮冲着飞舟去的，则是用更为强力的抛石车、弩车抛射上去火弹。这些火弹都是用绳网将装满了易燃的各类油脂的瓶瓶罐罐，然后还有一些纸袋，里面装着的都是白糖。白糖其实还是挺贵的。要不是黑风寨之前抢了一大批还没来得及出手，姜枚还真不太舍得去采购来做火油弹的填料之一。不过，白糖能烧起来，黏性也强。能大大增加火油弹的威力。既然有现成的白糖，姜枚也不会舍不得用。可这第二批火弹，同样只是影响和骚扰罢了。那些掉落在甲板上的火油弹，会引起小小的混乱，但同样没办法伤筋动骨，起到的仍然只是让对方仓皇一些，紧张一些的作用。不过，这批火油弹却取得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一枚火油弹本来应该算是弹道偏高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在飞舟上方飞过，然后从另一侧坠落进林子里。可没想到，恰恰是飞舟躲避的行动，让火油弹直接撞在了飞舟的瞭望塔上，一下子迸裂开来，火星四溅。一滴火油好死不死地溅在了秦丰的脸上。秦丰手忙脚乱地捂住了脸，心里一阵后怕。这滴火油没有燃烧着，只是让他烫了那么一下，但就是这么一下，他禁不住想到了太多可怕的后果。他大怒地命令道：“升高到他们打不到的地方！给我把他们的抛石机轰掉。”

　　舰长就在一侧，眉头皱了皱。他也有些紧张，刚才就一直吩咐着飞舟上的那些儿郎们去扑灭火头，让几个修为比较高的卫士拿着长长的钩镰枪，到两侧准备拦截那些已经力竭的火油弹，不让火油弹落在飞舟上。这番处置虽然保守了些，但也说不上有什么错。舰长焦虑地说：“秦爷，这……炮位那边，还有对方控制的妖兽啊。这怎么办？”

　　他们的飞舟上，炮相当有限，而金线鸟差不多是每个炮位都跑到了，正在那里大肆破坏呢。尤其是小金，它的品级高能力强，和别的金线鸟闯进了炮位之后攻击炮手和仙石大炮不同，它直接用最高速度最强力量攻破船舷，造成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伤害，一艘飞舟的一侧虽然只是破开了一个口子，但这个口子却不是关闭炮门之类的应急举措可以弥合上的。而小金在飞舟内大肆破坏的同时，还发出了鸣叫，呼叫着别的金线鸟从它破开的口子里闯入。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道理小金早就明白了，金线鸟限于体型比较小，战力毕竟是有限的，碰到对方高手的话一只两只还真不够看的，还真得是一拥而上才能有最好的效果。它们在林子里这么干了多少代了，实践证明这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自然也得继续用上。另外，小金其实也不贪心，能够伤到一些炮手和技师，其实已经不错了，成邦和叶依晨也从没说过什么目标，只是让它们尽力而为。而小金，在这方面自然会凭着本能灵活掌握了。当一些金线鸟响应小金的召唤纷纷涌来，立刻就将一艘飞舟的底舱的操作几乎瘫痪了一半。乃至于飞舟的转圜都有点不灵便了。一些命令舰长下达之后，底舱要好半天才有反应。

　　在另一艘飞舟上，就在那么仓促的一点时间里，秦丰可没办法掌握到这样的情况。舰长自然是照着他的命令吩咐下去，而旗号手也立刻通知另一艘飞舟照办。这下子，另一个舰长可犯了难：“回令，旗舰领先进行，我尽快跟上。”舰长无奈之下只好吩咐道：“再赶紧多派点人去把那些鸟给我轰出去。拉一队人，赶紧把窟窿填上！”

　　“见好就收吧。”看到飞舟的运作已经出现问题了，姜枚咕哝着。他指的是那些金线鸟。

　　和成邦与叶依晨不同，那两个小家伙对这些金线鸟有着绝大信心，甚至让金线鸟来发起第一轮攻势。可姜枚却只相信自己打出来的战绩，对这些鸟儿的信心并不那么足。不过，看着现在的情况，他估摸着小金如果真的有大家以为的那么聪明，应该也会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这里毕竟只有这么几十只金线鸟，虽然单体的战力在那一山谷的金线鸟里算是非常出类拔萃的，但和一些高手交锋，还是完全不够看。要是硬撑下去，少不得会有损失。而且，姜枚手里还有第三轮最为关键的攻击呢。

　　默默计算着两艘飞舟的位置，他并不非常确定地对身侧的旗号手说：“甲炮位纵向加一，横向减三。乙炮位纵向加二。其余炮位依次调整。”

　　旗号手飞快地朝着远处打起了旗号。将消息发了过去，时机稍纵即逝，纵然姜枚已经估计了一点提前量，但传送号令要时间，另一处炮位也需要调整的时间，真的得争分夺秒。要不是这边还需要他出手去阻击对方的地面部队，他其实更应该在另一处炮位。看到另一处炮位打来消息收到的回应，姜枚连忙下令：“大家赶紧撤离。对方要还击的，别丢了性命。”这处炮位的所有人，立刻扔下那些器械，轻装离开了。除了少部分人，这些已经有了炮战经验的寨众都会尽快回到黑风寨里，被其他寨众保护起来。现在，他们好歹也算是技术兵种了呢。

　　另一处炮位的地点实在是太过偏门了，那是在黑风寨所在的山峰一侧，高度仅次于黑风寨主峰的名为“玉罗峰”顶。那个炮位还是在这一天里设置起来的，虽然一开始就想过要用到玉罗峰这个地方，但之前没人觉得来得及。幸亏杜家帮着争取了一天，这才让大家协力出手，搞出了一个也许会让人有些惊讶的布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