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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打印本页]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4 17:45     标题: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2南山出猛虎

  第一章  楔子

  本文开始前先做声明如下:此文纯属作者杜撰,看官们可以理解为异界发生的,也可以当做平行时空里的事情,总之为避免争议,请勿与我当今大天朝对号入座就好。

  华夏西南政治经济核心,山城。

  大热天,宽敞的入城主干道上,各色人等和与其身份地位般配的各种车辆汇集于此。车流人海组成的欢迎队伍将道路阻塞。只从车牌子号码便不难看出场间多是官宦之辈。车牌号尽是政府牌子,座次分明的将次序排列好。原来,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官爷们云集于此的目的是为迎接素有‘磐石书记’之称的市委向书记从京城开会归来。

  山城直辖已有年头,但市里的领导干部们除了主要领导外,余者的编制级别问题却多年未能落实,这次向书记进京最大的收获便是解决了这个大问题,令山城体制内大小官员集体官升一级。过去的副厅成了正厅,从前的市委副书记是正厅,现在成了副省级,真可谓是皆大欢喜人人振奋。

  一辆老旧残破的N手捷达向高速路口驶来,驾车人是个年轻人,此子模样俊逸硬朗,眉宇间眼神中透着世故老成,年纪不大却仿佛已饱经世情。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的是一白发瞎眼老者。捷达车被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下,年轻人把窗户摇下,向中年警官打听道:“大叔,这是闹哪个?”

  中年警官神情严肃,“你娃儿瞎打听啥子?老老实实在这等着。”

  年轻人讨了个没趣儿,全然不在意。摇起窗户对副驾驶上坐着的老瞎子说道:“瞅这意思是要过个大官儿,前边封路了。”

  瞎眼老者努力伸着脖子,浑浊的双眼瞪的大大的,仿佛他能看见似的,说:“民不与官争,那就等着吧。”

  年轻人说:“你这场病差点把老子逼的重出江湖,这下好了嘛,咱们两个前些年搞的那点票子都快折腾光了。”

  瞎眼老者道:“药医不死人,老子该着有救,好死不如赖活着,那点钱花出去,能多活一天也值得!”

  年轻人说归说,心中却不禁想起那位老中医的嘱咐,老者已病入五脏,生命机能耗尽在即,最多还有一年半载。故意没好气道:“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本来算你这次在劫难逃了,不料想阎王老子怕被你老小子骗,硬是不肯收,还得继续麻烦老子伺候你。”

  瞎眼老者佯怒道:“你个瓜娃子,你才伺候老子几天?老子在晋祠前捡到你时,你娃儿的个子和啤酒瓶子一般高,老子伺候你到这么大要多少天?这才花了几个钱就嫌老子累赘了,从前在江湖上风光时却没发现你娃儿是小气鬼。”

  年轻人看了风烛残年的瞎眼老者一眼,心中一叹,曾几何时老神棍也是威风八面信众数十万供养的大人物,玄门中最顶尖的一代宗师,如今却被这一身病折磨的半人不鬼。年轻人思及老者的陈年往事,难过之余不免心头唏嘘。将目光转向车外,只见一辆考斯特正从高速路上下来,前护后拥还有一辆警车和数辆轿车随行。

  长长的迎接队伍之前还是庄严肃穆平静如胡,考斯特一进入视野,便瞬间被激活。开车门下车的人一个个大腹翩翩,却都有着与身形不相符的敏捷,迅速走下车,满面堆欢翘首以盼。考斯特停了下来,还不等领导从车里出来,却不知是谁带头,如雷鸣一般的掌声响了起来。考斯特车门一开,从车上当先走下一人,手中拎一把伞,啪地一下撑开,随后车上走下一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不高,脸上褶皱云集,其貌不扬。这人一下车,那掌声顿时更热烈了几分。

  年轻人坐在车里老远看着,瞎眼老者根据掌声判断是领导到了,义愤问道:“看不看的见是哪个狗脑袋耽误咱们上路?”

  年轻人却啧啧赞道:“这威风,这台谱儿,这气势!狗日的,长的像个土鳖,硬是被当做神仙板板供着,不怪人都说,这年头脸长的咋样好都不重要,屁股下的椅子大不大才是最重要的,大丈夫当如是呀!”

  瞎眼老者啐了一口,恶声恶气道:“一群狗官,要嘛不作为,要嘛同流合污,有点道行的就会和稀泥,什么大丈夫,都他妈是没卵儿的骟驴。”语带讥嘲,“你小子心中的大丈夫就是这帮龟蛋?”

  年轻人望着迎接的队伍和被迎接的人,目光炯炯有神,“迟早有一天,我也要出入千乘。”

  瞎眼老者闻听不禁更怒,道:“江湖人走江湖路,你敢吃官家饭,老子打掉你的脚!”

  年轻人见他动了真怒,连忙一笑道:“就我这点道行,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甚至连张文凭都没得,拿什么去混官场?”

  瞎眼老者嘿嘿一笑,语气森寒:“你许三笑也有谦虚的时候吗?可惜,你忘了老子是什么人?你小子的道行有多深没人比老子更清楚,但是你记着,只要有老子三寸气在,你就别想离开老子和虎啸村半步。”

  年轻人不忿道:“我他妈上辈子到底干过什么缺德事儿,你老人家就这么笃定我不是好人?既然这样,你当初就多余把我救起,大风大雪冻死了倒干净。”

  瞎眼老者道:“你以为老子没想过吗?”语气阴嗖嗖的,不像是玩笑。

  年轻人不甘示弱:“你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想的是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我本来有机会成为祖国的花朵,却老早就被你灌输了一脑门子封建糟粕。”

  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彼此感情甚深,瞎眼老者对年轻人的偏见实乃事出有因,但这些年患难与共下来,内心中早把年轻人当做亲儿子一般,他心中矛盾,一方面怕年轻人日后为祸天下波及门户,一方面又觉得年轻人心地不坏,年纪轻轻便练就一身玄门奇术,大好年华实不该就此荒废。他心中左右为难前后矛盾,无计可施只得长叹一声,道:“莫生气嘛,老汉我给自己算过了,活不过两三年了,到那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下之大,你小子可以为所欲为••••••”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4 17:54

  第二章 奇才

  此地有穷山恶水。山名南山,自古便有南山出猛虎之说。水名马鸣江,素有鱼入马鸣江,过关便化龙一说。

  马鸣口瀑布穿过化龙关,浊浪滔天席卷着岸边的黄土咆哮而下,声势惊人一头扎进黄龙江。有人曾把这里形容为纵马疾驰的武士。这个比喻十分形象:你看他身披黄色铠甲,下跨黄鬃烈马,从天际扬鞭而下。那水,不是在流,而是在飞、在射、速度之快,稍纵即失。那巨浪,一个推着一个,巨浪拍山岩,山岩吞巨浪,巨浪又与山岩相接、相绞、相击、相斥、端的是惊湍跳沫,奔流腾跃,占尽壮、美、险、奇、四字。

  此地偶尔会有远足的旅者经过,初次见此情形的人都会忍不住赞叹这里是人间胜景,却哪里知道这瀑布天险的源头处,有一小山村名曰虎啸,村上人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穷日子。

  虎啸村坐落在山坳里的半缓坡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时值新世纪第六个年头,山外神州大地上如火如荼的改革开放已经搞了近三十年。山内,世外桃源一般的虎啸村,村民们依然如六百多年前的祖辈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村子通往山外的唯一途径便是一条走了六百多年,绕过马鸣口全长六十里的山中小径,崎岖坎坷坑洼不平,高低落差巨大人畜难行。这里没有电,因此更不会有什么家用电器一类的现代化物件儿。村子里唯一具现代化气息的便是六十年代分得的一台链轨拖拉机,早已锈的不成样子。

  穷山恶水穷日子,虎啸村的民风刁悍可想而知。

  村口有一棵百年老槐,虽经数百年风霜却越发出落的风华鼎盛,荫庇茂盛,正是乘凉扯闲的好地方。盛夏农闲时节,天热的像是在下火,树荫下坐着十几个乘凉的村民在闲聊。有男有女、有老有壮。话题悲喜兼有荤素搭配。正聊得热闹时,看见许三笑拎着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麝鹿正往家走。身边左右跟随的却是那只让满村大狗小狗鸦雀无声的异兽黄虎。

  此兽学名虎斑金猫,因体型稍大而区别于普通金猫。主要捕食鼠、兔、鸟和小鹿,也盗吃家禽,有时还袭击羊和牛犊等。在滇桂民间,素有黄虎能够跳上虎背,将虎的脖颈咬断的传说。许三笑豢养的这只由头至尾足有一米五长,体重超过三十公斤,着实大的罕异。通身黑黄相间的老虎斑纹,尤其二目观物阴冷无情,更增几分山君神韵。

  许三笑的打扮土不土洋不洋。上身只穿了件白色无袖褂子,下身是一条蓝灰色短裤,脚上蹬着一双本色早已不存的破烂旅游鞋,通身上下的行头全是城里人扶贫捐赠来的。虽然穿的不咋样,但这少年长相却不坏,鼻直口方,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炯炯有神,脖子上挂着个烟盒大的半导体收音机,一天到晚不是听评书便是听新闻,看起来与众不同神气活现的。

  村上的生活近乎与世隔绝,谁会在乎许三笑拎着的动物是几级保护动物?村人眼中,那只麝鹿只是一顿香喷喷的肉食。老支书霍玉贵的儿媳妇大兰子嘻嘻哈哈叫道:“三娃子,你该请客嘛。”许三笑听得懂地方土语却从来不说,用普通话答道:“哟,这倒奇了,不年不节的我为啥要请客?”大兰子笑道:“还装傻咧,要娶亲的人不请客?”

  “娶亲?”许三笑一愣,道:“你说什么混话呢?谁告诉你我要娶亲?”

  大兰子撇嘴,啧啧两声后大声喊道:“啊哟,出去三天就学会装傻啦,还跟我们装那?周瞎子托我公爹把人都弄回来啦,打算这两天就给他冲喜,你不知道?”

  许三笑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又素知这娘们心直口快不会鬼扯,终于信了七八分,骂了句这下操蛋了!急火火往家里走。身后传来大兰子和几家婆姨放肆的笑声。这个三娃子,别看平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听电匣子,蛮沉得住气的,这一听要娶亲不也急了?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困在这大山沟里,谁不想讨老婆?

  树下其他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许三笑来,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情,只是村上够资格被谈论的人太少,许三笑是除了老支书和周瞎子外最有故事的一个。有老者道:“这三娃子,好像是八年前跟周瞎子来到村上的吧?”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接口道:“对头,刚来那会儿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也不知有多大学问,一天天在那捧本书看,到了晚上又钻山豹似的进山,半宿半宿的不回村,也不知道折腾啥去了。”

  另一人道:“能干啥,上山偷猎呗,你没见他每次下山都不空手?”

  又一人道:“不空手管什么用,他用周瞎子的八亩开荒良田换了北坡几十里荒山,那上面尽是不好烧还不爱烂的铁杉树墩和不让砍的速生林,农民不要土地还行?这年头谁靠打猎能养家?我看他就是个败家子。”

  四十岁的村长孟二俅背着手从村口小卖部出来。日头下,他的秃脑门格外显眼,负手迈阔步,颇有威势。鲶鱼嘴撇着,一双黑眼仁少白眼仁多的死鱼眼在村民脸上一扫而过。村人们顿时噤若寒蝉,无人敢与之对视。

  孟家是村子里第一大户,人丁兴旺,只孟二俅这辈儿堂兄弟便有九个,连上下两辈儿都算在内,下地能抡耙子,打架敢动刀子的棒劳力更有二十多个。在这个政策的雨露滋润不到,法律的光辉照射不着的村子里,孟二俅便是虎啸村辖下百里山地中的山君百里侯。

  虎啸村里只有三个人不在乎孟家的势力,头一个非老支书霍玉贵莫属,作为老八路出身的霍玉贵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不求上进,凭他的资历,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城里某个干休所中颐养天年。霍玉贵有三个儿子,老大四十多年前跟着霍玉贵的一位老战友当兵走了,有消息说死在南疆自卫反击战中了,也有传说是霍玉贵因为答应了没儿子的老战友,把老大送人了,据说老死不相往来。霍玉贵的二儿子也没留在村子里,二十多年前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霍玉贵一棍子打断了一条胳膊,一气之下离开村子再也没回来过,村上老人见过霍老二的都说他若不走,这村长的位置多半轮不上孟二俅。如今有消息说霍老二在秦中省庆阳市混的风生水起,几次想回家,都被霍玉贵那把老三八大盖儿吓的不敢进村。眼下只有秉性憨厚也最不成气候的老三留在了村里,大兰子便是他媳妇。

  虎啸村中另外两个不在乎孟二俅的人正是周瞎子和许三笑。

  八十四岁的周瞎子是村子里出生的老户,也是虎啸村中辈分最高,见识最广的长者。从七十多年前他被异人领走至今,多年来流浪在外给人算命破局为生,只不过隔三岔五的还会回来。这老头据说有半仙之体,大家当面都叫他周半仙。他之所以不在乎孟二俅不仅是因为年纪大,更因为多年来他一直仗义疏财,山上种梯田靠天吃饭,总有青黄不接之时,村上人差不多都受过他的接济恩惠,老瞎子德高望重,村民们背后叫他周瞎子,当面除了老支书霍玉贵,其他人任谁都得敬称一声半仙爷爷。

  孟二俅家当年也曾受过周瞎子接济,但现在孟村长见他面连话都懒得说。起因正是周半仙的养子许三笑。两年前在村口小卖部门前,孟二俅耍流氓调戏小卖部老板娘米寡妇,恰巧被刚从城里抓药回来的许三笑撞上,挨了一顿胖揍。事后孟二俅动员了孟家二十来个壮丁上山找许三笑拼命,却赶上那天山上一场诡异大雾,孟家汉子们莫名其妙的一个个被迷雾熏晕在地,最后还是靠了许三笑相救,才免去被毒虫野兽吃掉的厄运。孟家人再霸道也没道理跟救命恩人继续开片玩命。为这许三笑痛打孟二俅一事就此作罢。从那起,村上人便都在传说,许三笑不是凡人,有神灵护佑。

  ••••••

  炕上有个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浅蓝色的牛仔服,浑身被绑的凹凸有致,让她的身材看上去很夸张。许三笑推门进屋看了那姑娘一眼,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顿感鼻孔燥热,面皮微红,什么也没说,只冲姑娘点点头,转身退出屋子关上门,来到周半仙的屋子。

  “你个老神棍,跟我这儿捉的哪门子妖儿?”许三笑人未到声先到,推门而入。进屋看见周半仙躺在炕上面色灰白,不禁一愣,忙问道:“老神棍,你这是中邪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炕上躺着的老者,花白头发,枯瘦无俦,一双眼睛尽是灰白色的玻璃花儿,躺在那儿似已经动不了,嘴里还不闲着的在叨叨着什么,听见许三笑进屋说话才摸摸索索坐起身子,长叹一声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大限将至啊!”

  许三笑素知他装神弄鬼的本领天下罕见,三天前这老头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不中了?狐疑的瞄了他一眼,“你这儿真的假的?逗我玩可以,但这个玩笑可不大好笑。”

  周半仙道:“你我名为师徒,实为良友,情更近父子,连养你带与你合作整整二十年,老子可曾在大事上与你鬼扯过?”许三笑挠挠头说了声也是,见他神色确实不虞,关心问道:“还是那个病吗?这次怎么闹的这么厉害?我才进山几天那?上回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呢。”

  周半仙叹道:“不是病哟,这叫阴煞鬼叫门,人寿未至天欲收哟。”许三笑闻听不禁面色一变,郑重肃穆的口吻道:“你我都是玄门左道中人,从来不信邪门歪道那些阴煞神鬼之说,你带着我浪迹江湖十二年,在此八年,你何时相信过那些乱糟糟的玩意?你快跟我老实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周半仙唉声叹气,道:“中没中阴煞邪我也说不大准,但老汉我却知道自己真的是命不久矣喽,卦象如此如之奈何哟。”

  许三笑说:“批字起卦灵与不灵皆由人心起,这是你教我的,怎地今天到了自己身上反而信起这个鬼名堂?”

  周半仙摇头言道:“跟你说不清楚,一个人修行到了,自己什么时候死总还是搞的清楚的,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要想救我,除非有大悲大喜的事情刺激起求生的念头,或许还能多贪两年阳寿。”

  许三笑说:“所以你就想到让我娶亲替你冲喜?”接着面现怒色,道:“你七十年的江湖饭都吃到跳骚肚子去了?你就算不知道这种事情是犯法的,至少也该知道那边屋子里的女孩儿不是自愿的吧?你就忘了当初在祖师爷面前怎么逼着老子发誓,不准奸盗邪淫的?咱们这算什么?你简直就是••••••”

  周半仙听他这么说心中微喜,却不与之争辩,颓然躺下,面色悲戚。

  许三笑眼珠转了转,摆手道:“好,我同意娶那女的了,但有个条件。”周半仙眼皮一翻,“你说!”

  许三笑说:“玄门左道有五种奇术,你教了我驭兽,观风水气运,迷神和鱼龙幻术,就只剩下一个房中术说什么也不肯传,冲喜的事儿我若应了,你便传我这最后一门奇术。”

  周半仙强打精神问他:“你干嘛死乞白赖的非要学这门房中术?”

  “养性活命,就算不求得道,这也是一门百岁之学,为何不学?”许三笑随口道。

  周半仙没再计较这个问题,转而又问:“你这辈子学了这些本事以后究竟想做什么?”

  许三笑也挠头,之前还真没考虑好要做什么,琢磨一会儿猛想起两年前在山城高速路口的情形,自是不敢直接对周半仙吐露心意,玩笑道:“当年那件事以后,咱们两个都发过毒誓,江湖的这碗饭说什么也不能吃了,在这村子里跟你学本事,一住就是八年,到头来发现学的本事还都是江湖上那一套,我可也糊涂了,要不要干回老本行呢?”

  周半仙捻须道:“你的心思老子会不晓得吗?还是说实话吧。”

  许三笑翻眼看一眼老瞎子的神情颇有诚意,便说:“好吧,我承认老本行是不能干了,其实我这么大个人干点什么不能吃碗轻省饭?但我琢磨了一下,现如今这世道好是好,但有时候也是够操蛋的,所以我觉得干什么都不如当官自在。”

  周半仙面露讥嘲之意笑出声来,摇头晃脑道:“自在不当官,当官不自在,你小子要当官便是存心找不自在,你一小学都没念过的半文盲就想混迹官场,你道现在是六十年前呢?认识几个字就是有大学问的人了。”

  许三笑一撇嘴,道:“你那是书生之见,迂腐的看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敢想敢干没有一条规定是一成不变的,我就想当官,你说自由不当官,可我就问你一句话。”

  周半仙道:“今天你可以畅所欲言。”

  “孟二俅那瘪三放到山外面算个什么玩意儿?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一混蛋,黄虎咬他一口都嫌臭,就这么个玩意儿,在这村子里他的话便是圣旨,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他凭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小村官儿吗?体制内都不存在的一芝麻豆粒儿大的官就有这么大的权柄,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当官不自在?”

  哟?小子不服,说起来还一套套的。

  周半仙七十年江湖经验放在那呢,自不会任这小子猖狂,道:“我所知道的,从古至今当官的都得有文凭,过去叫科举进士探花榜眼状元郎,现在叫本科硕士博士生,你小子什么都不是,这是其一;就算有几个特别的没读过几天书的当了大官窃据高位者,那也是时势造英雄的结果,和平年代开明盛世,你一没有惊天背景,二没有泼天财富的穷小子,动这个念想无异于痴人说梦,所谓命只有三两别求半斤,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念头,老老实实留在村里当农民,遇上合适的人才,就把我教你的那些旁门左道的玩意传下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许三笑嗤之以鼻,说道:“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在江湖上折腾了七十年,辉煌过牛气过,现如今虽然跟我一样憋里憋屈的在这小村子里隐居,但至少你还有牛皮可吹,老子周至柔曾经是玄门左道的三十二代道主,民国时曾有过信徒八十万供养咱吃喝玩乐狂嫖滥赌,人活着的乐趣,不就是年轻时干两件牛.逼的事,年老时天天给人吹牛.逼吗?你倒是有的吹了,我这儿还什么都没干呢。”

  “他妈的,老汉几时说过我狂嫖滥赌了?老汉当年那叫揭竿而起!”周半仙先是辩解道。见许三笑还认上真了,不禁好笑起来,道:“许三笑,你晓得不晓得现在的年月想当官需要什么条件?”

  许三笑认真想了想,道:“有个好爹或者官场上一个靠得住的好关系。”周半仙反问:“那你有啥?”许三笑说:“我有一身玄门左道的奇术和前些年在大千世界中磨练出的见识,没有亲爹我还可以拜个干爹,没有关系我迟早能拉到关系,反正你今儿就是说破大天来,我也决定日后就奔这个方向去了。”

  周半仙没再劝他,反而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当官的最关键之处,有个好爹固然很重要,但爹好妈好不如自己好,将相本无种,秦始皇的爹是王,他却做了统一六国的大皇帝,朱元璋的爹是农民,他却成了大明太祖,所以才有下半句叫男儿当自强。”又道:“再说拉关系,确实很重要,不过有时候关系拉的不好反而会坑了自己,官场上可能因为一句话说错,一次点烟的次序没搞对,拉错了关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当官最重要的是要有眼色,混迹官场可以没有眼力,但绝不能没有眼色!练就出一只心眼来,能从一群大马哈鱼中辨认出一条纤细的日后巨鲨,这样的本••••••”

  “你身体没事了?”许三笑忽然出言打断。也不理周半仙什么反应,动身往外走,“好好在家躺着吧,前些日子我弄了几个木墩子下来,镇上工艺品厂的老崔定金都给了,今儿刚好有空做了去,换了钱好请客娶亲为你冲喜。”说罢摔门而去。

  周半仙坐起,神情肃然,摇头自语道:“回光返照命不久矣,临上路前总对你小子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由心而发颇多感慨的一声叹息后又道:“祖师爷在上明见,这小子出身不正,而且鬼门道入的太深,弟子怕他日后为祸天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他心中持正守明,这一关便难不住他,弟子便无对不起他之处。”


[ 本帖最后由 安菲路星空 于 2013-5-25 10:08 编辑 ]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4 17:58

  第三章 冲喜

  许三笑娶亲这一天,虎啸村一扫往日宁静,村上人聚拢在周瞎子家里,吹吹打打,放鞭点炮,杀野猪宰麝鹿,全村老少大快朵颐,欢欢喜喜好不热闹。许三笑披红带帽穿梭其间挨桌敬酒,他喝酒跟变戏法似的,举杯扬脖一倒,杯子便空了,喝没喝谁都看不清楚,反正他喝多少都看不出来醉意。

  年纪比老瞎子还大几岁,体格却不可同日而语的老支书霍玉贵格外高兴,拉着许三笑的手叫兄弟,许三笑是周瞎子的干儿子,霍玉贵则是周瞎子的表外甥,这么叫倒也对。霍玉贵说,成了家之后,三笑兄弟这回算是彻底落户到我们虎啸村了,此乃双喜临门,可喜可贺。许三笑说我本来就是虎啸村的人。霍玉贵说,今后更是了!众人齐声相庆。

  霍玉贵年老体不衰,有廉颇黄忠之雄风。他在村中德高望重,带头喝酒吃肉,把气氛搞的越发热烈,来贺喜的村民们争相敬酒吃肉,闹腾起来便是一天。

  直闹到天将当晚,老支书抬头看一眼时辰,大声喝道:“吉时已到!”

  新娘子是被大兰子和另外一个体魄健壮的村妇架着跟许三笑拜的天地。蒙头盖脸,又用大红袍将捆绑扎实的身子裹住,整个人绑的像一只蝉蛹。村民们对此早见惯不怪,虎啸村素有外山买婆姨的传统。村子太偏僻,留不住姑娘,知根知底的没人愿意嫁进来,为避免近亲结婚,所以只好经常从外头买媳妇。村民们法律意识淡薄,对此早视若寻常。

  拜过天地,又拜了形容枯槁的周瞎子,许三笑在众人的哄笑中抱起新娘子,三两步钻进洞房。

  洞房花烛。新娘子很漂亮,手足绑缚,坐在那儿像只待宰的小白猪。

  许三笑走到她身前,轻轻一捏她的下巴,将樱艳的檀口中的麻核掏出来。新娘子忿忿不平的看着他,那目光有点奇怪,除了愤怒外还有几分嘲讽和怜悯,仿佛是在看一个将死而未死的人。

  新娘子嘴里这玩意是山上长的一种野核桃,表皮有毒但不烈,含在嘴里可以导致人舌头麻痹,喊不出声。

  许三笑说:“外头那帮人根本不懂法,人都是好人就是彪了点儿,有时候还有点不讲理,所以你现在喊也没用。”

  新娘子姣好的脸蛋儿不见丝毫惊慌失措,只静静的看着他。许三笑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丫头怎么这么镇静?但也未多想,接着自说自话:“不过你也不用怕,我没打算真娶你,你也知道村子里拜天地的老令儿拿到山外头是不算数的。”

  “你叫什么名?”许三笑坐了一会儿,越看这新娘子越觉得她漂亮,是特别受看的那种类型,乍一看不惊艳,看的长了却越来越顺眼,打心眼里觉得舒服养眼。又道:“你别怕,只要你别大吵大闹,我就不会再把你如何。”

  新娘子正在活动手脚,被捆了快两天,浑身上下早就麻透了,嘴巴里塞了个脏兮兮的玩意儿,舌头被暗算的僵硬,弄到口不能言的地步,就算想吵,一时半刻也力有不逮。今早套衣服时才被两个壮娘们品头论足的伺候着如厕了一次。虽然几乎是生下来便没了亲爹娘,但养父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对她却比别人家的亲爹还好过百倍,多苦多难的日子里也没舍得让她受过半点委屈。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等罪。

  她自幼跟在养父身边经历风雨,见多识广,就算落到这步田地,却也不如何害怕。心里想,这人若真想把自己如何,便是怕也白搭,假如他真对她做了什么,自会有人来寻他晦气替自己报仇。听许三笑说不会把她如何,便又想:如果这个卖相还不错的新郎官儿说的是真心话,等到秋后算账时最多替他说句话,饶他一命便是了。心里头有谱儿,做事便不慌乱。从容的喝了一口水先漱漱口,感觉舌头没有那么麻了,才说道:“我叫李燕儿。”反问:“你呢?”

  许三笑现在是真的觉得她很不简单。一个好模好样的大姑娘,被人诱拐到大山沟子里,跟一个陌生人拜了天地入洞房,从两天前进门到现在一丝惧意都未见。这哪里是普通女孩子的作为?

  “许三笑。”他挑了挑红烛灯芯,火光顿时亮了一点。

  李燕望着跳动火苗,想起许多写洞房花烛的诗词来,红烛摇影对无言,新月初升浴红衣••••••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担心起来,问道:“说一说你怎么打算的吧?”

  许三笑从童年起便靠一双眼睛在江湖上混饭吃,最擅察言观色,只从李燕语气的变化就猜到她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遂说道:“这里地处大山深处,出山的路径很复杂,而且山上多得是山猫野兽,你一个姑娘家若要想走可不容易,留在这儿帮我演一场戏,过几天我亲自送你出山,保证你一根毫毛都不会少,你觉得怎么样?”

  李燕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瞥了许三笑一眼,问道:“我若不同意你会把我如何?”

  许三笑一愣,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人家问起了,只好硬着头皮,咳嗽一声,答道:“我希望你还是先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你现在要想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唯一的指望就是我,按照我们村里的规矩,你已经是我媳妇儿了,如果你不听话,我想把你如何就如何。”

  李燕睁着大眼睛认真看着许三笑,从他的神态口气中捕捉到一丝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心中的紧张稍缓。问道:“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演戏?”

  ••••••

  次晨,初升的朝阳照进洞房,炕上,许三笑和李燕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梢,李燕睡的沉沉正香,许三笑一骨碌身坐起。斜眼看李燕一眼,见她和衣而卧睡相恬静可人,暗道:“难怪你这小婆姨会被老瞎子给买来,就你这心眼儿人家不拐你都对不起你这颗傻大胆儿。”起身走过去轻轻在她肩头推了推,低声呼唤:“醒一醒,该咱们上场了。”

  李燕大概是这两天被绑的一直没睡好,总算逮着一个踏实觉,睡的极沉。许三笑着实费了一番手脚才把她弄醒。慢吞吞坐起,揉着惺忪的睡眼,张口便叫:“李二虎你再敢捏我鼻子,信不信我把你脸掐成屁股!”待看清楚面前的年轻男人时,才微微点头,尴尬一笑道:“睡糊涂了,还以为我弟弟又在跟我淘气呢。”把脸一板,不满问道:“你不是说不碰我一下吗?为什么违反约定,捏起我鼻子来?”

  许三笑道:“你睡的够放松的,对我就这么放心?”

  李燕平静道:“我爸说过,睡觉死不了人,睡错了人才有可能死人。”

  许三笑有点奇怪,问道:“你爸是什么人?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他?”李燕道:“说了你可能不信,他是个做贼的,一年到头满世界瞎跑。”

  “做贼的?”许三笑微感意外,不以为然道:“难怪这么不着调。”

  李燕似乎并不介意许三笑这么评价她那位便宜爸爸,只低声说:“他是有点不靠谱,不然我也不会落到你手里。”

  许三笑察觉到她的语气里有一丝古怪味道,似伤感又似失落,胡乱安慰说:“没事儿,英雄莫问出处,美女无所谓基因,你老爸不靠谱没关系,只要你靠谱就行,只要昨晚拜托你的事儿办妥了,我保证把你安安全全送出山。”

  李燕扑哧一笑,红艳艳,稍圆的脸蛋儿上仿佛盛开的山花,虽不惊艳,却有别样妖娆。许三笑一下子看的痴了。比这女孩子漂亮的女人很多,小小的虎啸村里便有母女四人,论姿色皆强过这女孩子。但这一刻,阳光照在她身上,似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生命力焕发开来,让人心头一暖。

  许三笑的心向来灰暗,却在这一瞬被李燕的笑照亮了刹那。见过太多人间灰色的许三笑忽然觉得这阳光至纯的笑颜好似一面镜子,能照见他心中的灰暗。她没心没肺的笑容似乎有着某种导人向善的力量。

  “你看什么呢?”李燕素白的小手在许三笑眼前晃了晃。

  “这是我一辈子,目前为止见过最让人感到舒服的笑颜。”许三笑眼神丝毫不错的盯着李燕。这气质,忒清澈了。竟让他莫名的生出某种高尚情怀在心中流转。信誓旦旦道:“别担心,就为你这张笑颜,我更会把你平平安安送出山,只是之前求你的事情还是要请你帮忙。”

  “跟你扮几日夫妻,帮你骗那老头嘛。”李燕对别人的褒奖似已习惯,并不以许三笑的话为意,点点头,爽朗的:“行,没问题!反正我回去了也是个不值得人爱的小讨厌,在你这里多逗留些日子也好,起码山里的空气新鲜,没人惹我生气。”

  许三笑正色说:“谢谢你。”

  李燕笑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小媳妇了,我瞅着那老头贼精贼精的,你要总这么客气,恐怕要露馅。”

  院子里,周半仙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看上去面色红润,气色不错。黄虎趴在他脚下,体型远胜寻常家猫,浑身毛管儿铮亮,趴在那而不怒自威。李燕梳洗一番后走出屋子,目光立即被神异的黄虎吸引住。心中暗赞:好漂亮的大猫。

  许三笑跟在后边,凑到藤椅旁,道:“你老人家精神不赖嘛!”

  周半仙道:“我听见她的脚步声了,既然起了,那就按规矩走,先介绍人,这也算新媳妇和我第一回见面。”

  许三笑介绍说:“这是我义父周至柔,你跟着我叫义父就行。”又对老瞎子道:“老爷子,她叫李燕,昨晚••••••”说到这儿稍犹豫了一下,续道:“昨晚我们谈好了,今后她和我一起孝敬您。”

  周半仙摸摸索索从怀中取出一只黑漆漆的玉镯,道:“姑娘,把手递过来。”

  李燕把手伸过去,老瞎子一边给她带上一边说道:“这是义父的一点心意,也算是留给你的一个念想吧,这玩意忒糙,算不上什么名贵东西,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养身子,经常带着它准保你百病不生。”

  李燕怕露馅儿,因此不敢拒绝。周半仙把镯子给她带上,说道:“孩子,你先去屋子里待会儿,我有几句话要和三笑说。”

  院子里只剩下周半仙和许三笑。

  “想不到你真能忍得住。”周半仙开门见山道。

  他是玄门左道中一代宗师级人物,刚才只在李燕手腕上一搭便知女孩子还是黄花闺女。

  许三笑对周半仙的本事一清二楚,道:“玄门左道五大秘术,驱兽,房中术,迷神,鱼龙幻术,观风水气运,您只传了我四门,这最后的房中御女秘术说什么也不肯传,还不肯跟我说明原因,这么跟您说吧,没学到这最后一门秘术前,您便是给我弄一天仙花朵回来我也不会碰。”

  周半仙叹道:“非是不愿传,实是这门秘术太过邪异,左道五术唯独这房中御女术是学不得的,学了房术就要坏了心术,从未有学房术单为奉承妻子,而不淫别人妻女的,此术虽名为养生益寿之法,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有足够的定力真正以此为目的?老子这一双招子便是教训。”

  许三笑眨巴眨巴眼,道:“你这真的假的?不肯传便罢了,没必要编个故事恶心我。”

  周半仙道:“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子快死地人喽,骗你做啥子嘛,玄门左道的房中术有九重境界,下三品,中三品,上三品,先人留下的本本都在老子屋头里装着,你硬是要学老子也不拦你,真个控制不了的那一天闯下祸端丢了小命别咒怨老子害你就成。”

  “你早说不就结了?”许三笑转身便欲回房。

  “等一下!”周半仙出言阻拦,招手让许三笑到近前来。

  许三笑顺从的走到周半仙面前。老瞎子面色红润异常,语态从容道:“老汉这就要去见祖师爷喽,你娃儿从今后好自为知。”许三笑当他危言耸听,不以为意一笑。周半仙却又说道:“临走前有句话送你,你个瓜娃子的命硬是倔强的要得,‘二龙戏珠天地色变’这八个字送你,至于今后是龙是蛇全凭运道,若想好好活下去,切记诸恶莫作,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说罢,将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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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4 18:02

  第四章 送别

  生命充满无可奈何,周至柔活着的时候常叹曰生时常遇事不由己,却没想到死后更不能由己。他那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江湖人哪里死哪里埋,到最后却终归没能做到那般潇洒,俗套的选择了落叶归根。老瞎子交代后事时曾说死后万事节俭不必铺张。许三笑却把他风光大葬在南山深处一处阴阳交泰藏风聚水的宝穴中。

  黄土一坯,村酒一壶。许三笑久久伫立于坟前,怀着复杂的心情送别一代玄门宗师。

  烟尘散尽,只余青灰时,少女李燕轻声说:“节哀顺变。”

  许三笑郑重一礼,道:“多谢你陪我演完这场戏,他总算走的安然,我这便送你出山。”

  李燕忙摆手说不必谢,又低声说还不急着走。说这句话时,她正站在山花烂漫,群山叠翠间。人面山色相映,那山间色美却难及人之一半。许三笑深视了她一眼,多余话未讲,默默在前踏上出山道路。

  出山的路远且难行,许三笑走在前,李燕在后,走不出二十里李燕便走不动了。脚上打水泡钻心的疼,她一开始强忍着,又走了十里山路,终于寸步难行。干脆一屁股坐到路旁一块石头上。许三笑默默走过去,背对着她,蹲到她身前。

  山路上。

  “许三笑,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李燕伏在许三笑背上养足了底气,好奇问道。

  许三笑回首看了一眼身后荒冢方向,“还能有谁,他说捡到我那天他刚跟一个大对头斗术险胜,身上有伤,本不想多事,但我冲他莫名笑了三次,终于使他于心不忍,才把我抱走收养至今。”又补充道:“当时大雪漫天,我躺在襁褓中,他若不把我抱走,后果可想而知。”

  “想不到你的命比我还苦。”李燕黯然道:“我其实也是被人收养长大的,我爸爸在我小的时候待我很好,自从我长大了,他便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啦,还不如就留在你们村算了。”

  许三笑歪头看了一眼她脚上写满了意大利文的女鞋,忽然回首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你的养父?”

  李燕似被突然说中心事,啊了一声,叫道:“别胡说,我在我妈坟前发过誓要把他当亲爸爸一样孝顺的。”

  许三笑道:“我猜他一定是个非常懂女孩子心思的男人,他是真心把你当做女儿养的,似乎你一直都没把他当做爸爸看。”

  他的话命中要害,李燕不忿道:“这你又知道?”

  “你身上随便一双鞋都够我们村一个青壮外出赚二年的,可想而知他对你至少不坏,你的脾气我行我素,身上丝毫没有多数女孩儿的娇柔含蓄,显然平日里是极受宠的,你每次说及他时,都会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抓紧衣角,这是典型的少女怀春欲语还羞的举动••••••”

  啪的一下!一巴掌打在许三笑头上,伴随着李燕恼羞成怒的语声:“许三笑,你住口!”她挣扎着闹着要下来。许三笑反手托住她的臀,往上提了提,然后背向合手揽住她的双腿,把她固定的紧紧的,回头笑道:“何必呢?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也是久不弹此调一时技痒多说了两句而已,你只做江湖术士胡言乱语便是了,难不成就为这几句话便真希望我把你丢在这里?”

  背后李燕沉默了一会儿,歉然道:“对,对不起。”又反问道:“许三笑,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跑江湖混日子的,算命、批八字、看风水、变戏法、跟着我义父到处走。”许三笑流露出回忆之色。

  “哦,难怪你懂的这么多。”李燕用轻飘飘的口气说道:“哎,好自在的日子啊。”李燕悠然神往,艳羡的说:“怎么又混到这山沟子来了?”

  “现在这世道不养真正的把戏人了,我又不想入邪门歪道招摇撞骗混日子,只好跟着他回到老家来过日子。”许三笑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李燕着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三言两语便把话题又集中到他身上来。

  李燕幽幽道:“你总算也曾自由自在过。”

  许三笑问道:“你家里条件不错,你爸对你又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燕迟疑了一下,叹道:“谈不上,小时候一顿饱一顿饥的,后来上学都在全封闭的寄宿学校读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有机会出来独立生活,还没自在两天呢,就被人骗到这儿来给你当老婆。”

  许三笑道:“这老婆什么的还是别说了,村里的老人不懂法,才办了这糊涂事,送你走以后,你就跟这儿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李燕默然。对于她而言,这几天的经历不过是平淡生活中一点浪花,更大的可能是今后她再也不会跟这个背自己走几十里山路的男人见面。她不想再继续这个想法,随口问道:“你义父就这么走了,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多难过的样子?”

  人生八十而亡,也算作喜丧了。许三笑与周至柔有父子之名,更有知己之谊,素知他对生死的看法从来随缘而不偏执。答道:“活着尽心照顾,让活人能感受到,死后哭的多伤心死人也听不到,从他入土一刻起,我若再悲伤才是真让他死不安宁。”

  话虽如此,李燕仍然在许三笑眼中捕捉到了隐藏至深的悲切。她记起小时候常与义父去母亲坟前烧纸,却从未见过义父哭。有位最了解义父的姐姐曾对她说,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懂得将悲伤深埋于心中。

  山路再长也有尽头时。李燕谈兴极高,山路却已走尽,眼前出现一条公路。许三笑陪着她拦下一辆路过的客车,又从他和周至柔的积蓄中取了一千块钱交给她。这才下车挥手告别。

  ••••••

  许三笑回到村里,想着含笑而终的周至柔,颇有几分不舍之意的李燕,心中不免空落落的。他百无聊赖走进周至柔的房间,前几天都在忙着丧事,现在终于有时间翻看周半仙留下的藏书了。

  玄门左道五门本领,他只缺一门房中御女术没学到。翻箱倒柜一番后,终于在炕头柜子最底下找到一本页面泛黄的老书来。一打开便被吸引了。书中图文并茂记载的正是玄门左道秘术,房中御女术。

  开篇第一句,天地交.媾、男女交.媾本无垢,垢者人心也,故房中御女术只为修身养性之妙法,绝为崇惑人心乱人体道之邪术。法无定度,而人有高下善恶之分。故此玄门左道长辈遗训曰:

  一不传下士!《道德经》云:“下士闻道,大而笑之。不笑不足为道。”

  二不传匪人!本是养生之学,岂能成为他人害人、纵欲之术。

  三不传“穷困愚顽”之人!本是富贵之学、帝王之术、玄秘之法;贫困之人,秘法难行;愚顽之人,妙术难解;莫要明珠暗投。

  玄门左道的房中御女术大体上可分为三品境界:上品人元丹法,中品男女栽接法,下品御女采战术。每一品又分作三重境界。乃是道家“阴丹之术”延伸出的养生延年之妙术。

  所谓“最宜伴侣同心,切忌鼎器无情”。

  不管是“人元丹法”亦或是“栽接法”和御女采战术之玄妙,皆要求伴侣(女方)也要从事一定的修炼。“伴侣”和“鼎器”都是指双修的女性。时下社会能有向道之心,而又能突破世俗情色的“鼎器”,实在是难以找寻。玄门左道对双修道侣,因其天赋异禀而罗列了九种玉人妙鼎。若能得其中一位妙鼎陪伴双修,便可收事半功倍之神效也••••••

  九鼎者,一曰瑶池仙,体态轻盈丰润,宛如白玉雕琢,通体无垢先天气足而抗衰老;二曰仙凤鸣,鸣唱若磬,豪气飞扬,内外皆具女英主之相;三曰白露,清透无华,气蕴天成;四曰冰魄,外纯内媚其人如冰;五曰火莲,性燥而体婉,如巧夺天工之妙趣;六曰暗香,柔媚异常通体芬芳;七曰粉蝶,看似寻常又不寻常,一朝化蝶美妙无双;八曰慧眼,玲珑多智禅心定慧气质卓然;九曰无心女,传闻妲己和陈圆圆都是这种妙鼎,故曰:此女一现天下必乱!

  御女之渐法和顿法。

  渐法,就是“渐渐递进”之法。这种方法最重根基,如佛教密宗的“无上密”就是在修炼者修出七轮三脉后,才可入手修习男女双修。这样少则要几年,多则要几十年。现在很多传出的男女双修的方法,大多数是渐法。

  顿法,就是“顿进(顿时快进)”之法。这种方法正是玄门左道不传秘术,只在师徒之间口口相传、盟誓相授。在古代的时候皇族或当权的贵族,往往会请得道的高人来传授房中术,他们所学到的也是“顿法”。所以房中术的顿法也称为“帝王之法”,千百年来“顿法”一直是少数人的专利,很少会传给普通人。

  “顿法”入门极为快速,所需要的入门口诀只有几十字,按照口诀只需独自修习几天就可以激活“阴跷(三江口)”,使男性的“交感之精”得以升华。

  顿法的入门之“阴跷”俗称“三江口”,因其前通任脉,中通丹田中脉,后通督脉丹道而得名,是道家修行的不传之秘。

  房中术的男性方法中第一要素“交而不漏”,并不是要强忍着不射,而是要把精提过“三江口”使其升华为炁,还精补脑。如何快速的用顿法打开阴跷,实乃是道家秘传的重要口诀、是玄门左道千金不传之秘。

  譬如佛教密宗的男女双身修法,是通过观想阴跷处有一个四瓣的红色莲花,通过常年累月的修炼而打开这出关窍的。用密宗的方法,要每日打坐持咒刻苦修习,可能要用几年的时间才能打开。而道家御女术的“顿法”一般只需三到五天就可以初步的开通此穴,然后通过数日或一个月的运气,渐渐通畅。也就是说,可以三天就可以掌握,一个月内就可以运用纯熟!

  自此日起,许三笑连日精研这门奇术,悉心体悟,他本来就聪明又兼通玄门左道各门奇术,对于书中所录的种种妙术皆一看便有所得。两个月的光景,已对下品御女采战之术有所领悟。

  方法易学,但若想有所成却需要勤学苦练。这门奇术对身体的要求颇高,采战养生,若没有好的身体做基础,高深的心性修养为根基,稍有不慎便会害人害己,堕入下乘毁了道基。周至柔提及房中御女术时曾说,从来未听说学习房中术是为讨好恩爱妻子,而不会害人清白的。这是一门极容易乱人心性的奇术,稍用不当便是一门邪术。他多次劝说许三笑不要学,甚至有生之年始终不肯传他这门奇术,其实正是怕许三笑堕入邪道。许三笑想通此节,心中感念老干爹一片苦心,暗下决心,不打好基础功夫,练通七轮三脉,绝不轻易采战阴阳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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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4 18:06

  第五章 诱惑

  大清早,山间的草叶儿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村口小卖店的老板娘米寡妇夹着洗衣盆和香皂毛巾往后山走去。

  她穿了件的确凉的花格子衬衣。腿细长且直,走起路来一步两摇。尽管一气儿生了仨闺女,她的身材却丝毫未曾走样,前凸后翘,轻盈曼妙。她有着与村子里所有女子都不同的白皙细腻的肌肤,一双大眼睛看人时总是雾气昭昭的,常带着多愁善感的意思。用大兰子的话说,就是会勾爷们魂儿的妖精。

  大兰子和一干村妇们为证明米寡妇是妖精还曾举了证据:奶了三个娃,胸前那对儿为甚没有下垂?脸蛋儿和身上凭甚不似广大劳动妇女一样黑?米木匠那身体多棒,硬是被她榨干了身子早早归西。所以这婆姨就是个害人不赔命的妖精。

  许三笑完全赞同大兰子等人对米寡妇外貌的评价,他也认为她就是个天生地养的红颜祸水。他曾做为玄门堪舆灵童,足迹遍布大半华夏。见过的漂亮女人数不胜数。但能与米寡妇相提并论的却是少之又少。那些美人儿与之相比,不是模样稍逊,便是身材差些,亦或者不具备她身上楚楚可怜的味道。这么一个娇俏可人儿的俏寡妇岂会不引的全村少壮们日思夜想?

  米寡妇的经历与李燕有些相似,也是被买进山的,却没李燕那么好命遇上许三笑。米寡妇的男人米巴山活着的时候是村子里的木匠,靠着这份手艺赚了点钱。米寡妇十四岁的时候被米巴山买上山。十几岁便跟他成亲,十六岁那年就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女儿,米兰和米粒儿,后来又生了小女儿米花,如果不是米巴山死的早,说不定这会儿已生下一大窝了。只是这样一来她们家的门槛,就算米木匠是专业木工都难保不会被提亲的人踏破。

  米家是个美人窝,米寡妇有三个女儿,尽管哪一个都未能完全继承她的优良基因,但也绝对称得上小家碧玉俏丽可爱。

  许三笑因为周至柔的关系,在村子里辈分极大,米寡妇的男人活着时也要尊其一声叔。此刻,他正在村后的山泉边洗漱。

  村子里人过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几乎没人会起这么早。许三笑听见身后脚步声,一回头便看见了米寡妇。后者脸儿一红,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起的比她还早。冲许三笑点点头,低声道:“三叔,这么早就起来洗漱啊。”

  许三笑嗯了一声,故意做作的拿捏出老支书一样的长者风范。心里却在想:这娘们走路都像跳芭蕾似地优美,说话的声音像清泉叮咚,哪里像三十三岁,生养了三个女儿的女人。

  他记起随周瞎子闯江湖时曾看过的一部粤语片,叫《三宫六苑斩狐妃》,说的是皇宫里一群娘们斗迷惑皇帝的狐狸精的故事。就算不曾亲临领略醋雨酸风吹袭后宫的盛况,单单从片名也感觉得到娘子军团的热闹。能够令本来明争暗斗的女人团结一致,把自己视作不除不快的大害,这位狐妃实在不简单。许三笑想如果那个故事是真实的,大约那狐妃的模样也就是米寡妇这样子吧。这娘们不只是长的水灵,脑瓜子也不逊色于那只狐狸精,村子里这么多爷们惦记着,她却能安然若素,这便是一种道行。又想到她那三个闺女,其中两个大一些的都跟他关系要好,小时候就爱跟着他满山瞎跑••••••

  米寡妇桃花染腮,微嗔道:“叔,您看什么呢?”

  许三笑也不尴尬,说了句走神儿了。洗了两把脸,将随身的工具带好便要动身上山。

  米寡妇忽然在背后叫道:“叔,您等一下。”

  许三笑驻足回首,一本正经的问:“怎么?你有事儿?”

  米寡妇微微额首,素手掠过发髻的动作透着风情万种。

  “我们家山上的梯田就要到承包年限了,孟二俅一直惦记呢,我想先问问叔你想不想包下来,如果想,趁现在没到日子,可以找老支书把这件事定下来。”

  许三笑摇头道:“还是要先谢谢你,不过你大概也知道我不会庄稼把式。”言下之意是不感兴趣。

  米寡妇哦了一声,有点小失望。她说的是双关语,却不知许三笑是否领悟到了她的隐意。今年她们家到年限的不止是地,孟二俅惦记的还有人。

  许三笑背着工具兜继续走。

  米寡妇又说道:“米粒儿中学毕业了,今天回家。”

  许三笑身子一顿,如果说李燕是不属于他这个世界的珍稀兰草,从小与他青梅竹马亲近无碍的米粒儿就是他手边随时可摘的一朵绚烂山花。他终于回头,道:“你还是别叫我叔了,老爷子都不在了,你家米巴山也走了这么多年,这辈分早就不该这么论了,我和米兰米粒儿姐俩没差几岁,从小一起玩到大,你老这么称呼不合适。”

  米寡妇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心中暗喜,道:“山路难走,孩子大了,我怕有闪失,想请叔你帮忙迎一迎,你知道的,米花的情况,我一时都离不开••••••”

  “行,我这就动身。”许三笑一想到那个面目姣好稍逊米寡妇,然‘胸怀宽广’犹胜乃母,单纯爽朗个性泼辣的米粒儿,心中便是一暖,微微一笑,痛快的答应。又道:“不是跟你说了嘛,老爷子都走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叫我叔?”

  米寡妇道:“不然叫啥?”

  “大兰子她们都叫我三娃子,你也这么叫就行。”

  米寡妇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语气自然的问道:“三娃子,好些日子没见你出门,你不是娶亲了吗?怎么不见你婆姨?”

  许三笑并不隐瞒,“被我送出山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哪能干这混账糊涂事。”

  米寡妇淡然一笑,“你做的很对。”

  当年米寡妇便是被人卖进山的,可惜同人不同命,米木匠养了她两年,还不到十六岁就迫不及待的把她娶了,一连气儿生了仨闺女。心地善良的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命数基本就定了。米寡妇再也没想过要离开村子。

  许三笑道:“你要没别的事儿我这就去接米粒儿了。”说着,呼哨一声招来金猫黄虎,挎上工具兜向山外走去。

  ••••••

  许三笑抄近道走到山口时已近正午时光,林子里一丝风都没有,水分充足的大地被阳光炙烤的滚热,蒸腾起的水气吸引了无数飞虫埋伏在草丛中。许三笑的裤腿儿挽起,那些嗜血的飞虫便前赴后继的扑上来吸血,不单是对人,连黄虎也它们也不放过,搞的平日里仪态威严阴冷的黄虎不胜其烦,焦躁的满地乱转。一人一兽,等的渐渐不耐。

  就在这时,公路上来了一辆大客车,停在正对着山口的位置,梳着大辫子,脸儿红彤彤,眼睛黑亮亮的米粒儿走下车向着山口走来。老远看见一人一兽,兴奋的快步跑了过来。嘴里叫着黄虎的名字,跑的时候那对儿奶左摇右晃,松垮的背心和单薄的的确凉衬衫随之摆动,看的许三笑满脑子都是房中御女术的各种招式。他咽了口唾液,迎上前从米粒儿手上接过书包,笑道:“你要再晚回片刻,我和黄虎就得让草丛里的蚊子吸成腊肉。”

  同米寡妇永远忧心忡忡我见犹怜的样子截然相反,米粒儿这姑娘就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代表。她身上穿的衣服几乎都是米兰穿过的,不过总是洗的很干净,身上常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看人时眼睛里绝无一丝杂念,一天到晚欢欢笑笑的,许三笑认识她也有年头了,除了大前年她放羊丢了一只羊时大哭了一回,其他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乐呵呵的,就算有一回米兰偷穿米寡妇胸罩后诬赖到她头上,被米寡妇用柳条狠狠抽一顿,她也没有哭一鼻子,报复方式也只是拉着许三笑瞎聊到天黑才回家。

  米粒儿说:“别鬼扯啦,什么蚊子这么厉害能叮透你的皮?再说,你这人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家伙连血都是臭的,蚊子们老远都被你熏跑了。”说着貌似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有点假。

  许三笑看出来她有点情绪,这丫头外粗内细,心胸和她的‘胸怀’一样宽广,心里有事儿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明说。笑问道:“笑的忒假,都不像你了,说说吧,我怎么招你了?”

  二人顺来路往回走。

  米粒儿走在前头,闻声忽然顿住,猛回头问道:“你不是娶亲了吗?还来接我做什么?”

  许三笑提鼻子用力嗅了几下,道:“好大的酸气啊。”

  米粒儿从小喜欢三笑哥哥早不是什么秘密,气鼓鼓的:“对!我就是吃醋啦,许三笑,你就是个大傻瓜。”

  昊日当空,山水如画,米粒儿叉着腰,额头和鬓角脖颈处健康的肤色上排列着细密的汗珠,青春活泼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种美丽竟是如此耀眼,晃的许三笑心里似揣了只小鹿。稳了稳情绪才说道:“那是为老干爹冲喜娶的,人我已经给送出山了。”

  米粒儿撇嘴不屑道:“你有钱娶着玩儿,本来不关我屁事,但我就是气不过你也跟村里那些老人一样,不对!你比他们更可恶,他们是真糊涂,你却是装糊涂!那个姑娘和你拜了堂,在这村子里住了好几天,就算被你送出去了你也等于改变了她的一生,须知道,哪个女子不希望第一个跟自己拜堂的人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米寡妇的经历让米家姐妹对村里这种娶媳妇基本靠买的做法深恶痛绝。许三笑虽然是被迫冲喜,米粒儿还是为这事憋了一肚子火。

  许三笑沉默不语。米粒儿说了两句见他毫无反应,便不再说了。

  米粒儿是个手闲着嘴巴就不能闲着的姑娘,于是又说起别的话题,“许三笑,村子里一部分包产到户的梯田要到期了,我们家的地应该就是这几天到日子,你想不想包下来?”

  许三笑从兜子里摸出块糖饼递给米粒儿,“嗯,先垫吧垫吧,这事儿我跟你妈已经说过了,她也是这么问我的。”

  “那你是咋想的?”

  “我没同意,庄稼把式不行,你们家那二十亩好梯田给我种就糟践了。”

  米粒儿仰起头歪着脖儿看着许三笑,笑道:“还有你做不好的事情吗?”

  阳光照在米粒儿身上,不知何时她胸前的扣子开了一个,露出大片雪白饱满的肌肤,她的脖子端正修长,与前胸连到一起,有着自然唯美的线条。这一点有点像她那个天生狐狸精的妈妈。

  对于最近一直在钻研如何跟‘道鼎’鼓捣事儿的许三笑而言,无疑是个巨大诱惑。偏偏这个诱惑还对他不设防,许三笑脚步迟疑,腰间一管枪不知不觉竟有了反应。他刻意放慢脚步让米粒儿走在前头,免得再受诱惑。却看见米粒儿背后衣服让汗水浸湿后贴在背上,轻薄的背心和的确凉根本无法遮挡那玲珑的曲线。小姑娘刚过二八青春年华,疯长于山中,体态健康丰满,有着纯天然不加雕饰的美。

  “许三笑,你在看啥呢?”她忽然回头问。

  “快吃吧,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许三笑低下头,极力掩饰道。

  “三叔公,你有点为老不尊哟,我猜你刚才在偷看我屁股。”米粒儿笑嘻嘻说。

  许三笑脸皮微红,对这丫头的彪悍大胆早已见惯不怪。

  三年前米兰和米粒儿到镇上读初中,这三年每当寒暑假,都是许三笑负责接送,村上人都在传他们两个是一对儿。米粒儿每次听了心里都美滋滋的,哪有少女不怀春,许三笑模样清俊,又是在山外见多识广后回来的,做事情心灵手巧,尤其是那一年为米寡妇痛殴村长孟二俅的英姿更是早已深深印在米粒儿脑海中。

  “许三笑,你不够个汉子!”米粒儿突然语出惊人。她站在那儿,瞪着大眼睛盯着许三笑蠕动的喉节,一直往下看,直到发现他隆起的裆部,忽然咯咯一笑:“原来你是假正经啊。”

  只要不是木头,都会明白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

  许三笑不是木头,他非但不是木头,而且还是个颇解风情风华正茂的男子,所以他往前逼近了一步。米粒儿原地不动,任凭男子将自己的身子搂在怀里,闭上眼抬起头。

  他们滚在一起,压倒了路边的杂草,吻在一处,缭乱了彼此的心扉,许三笑的手按在梦寐以求的女孩子宽阔的胸膛上,出自本能的,米粒儿伸出可爱的小舌头,少女甜蜜的味道像一颗滴着露珠的新鲜草莓,许三笑的手越发放肆起来。当他伸进少女的裤子时,米粒儿忽然不依了,抓住了他的手,开始推拒。许三笑感觉自己已是箭在弦上,索性去扯米粒儿胸前的扣子,小姑娘居然不拒绝,只是一只手护着裤子,看意思,除了那儿不能动外,随便许三笑做什么。

  阳光,大山,原野中疯长的草和躁动的青春。米粒儿一只手揽住埋首在自己饱满胸膛上男子的头,放纵的将胸中的欢快叫出声来,“哥,亲吧,亲吧,都是你的,谁让妹子喜欢你呢,记得吗?这是咱们约好的,等我中学毕业就给你做老婆。”

  许三笑的动作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会儿后,忽然以更猛烈,更粗野的方式亲吻在小姑娘胸前蓓蕾上。米粒儿躺在那儿,敞着怀,闭上双眼,抓住裤子的小手慢慢爬到许三笑的背上,紧紧抱住他。“好哥哥,你想要我吗?要了我,我就是你老婆,给你生一大堆娃,陪你在山里待上一辈子。”

  许三笑忽然停了下来,坐起身,看着米粒儿。少女健康美丽的身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这是一个陷进去便很难拔出来的温柔乡。许三笑心里嘀咕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为她合上衣襟儿。他记起她还不满十八周岁。这是原则性错误,许三笑在心中提醒自己,作为一个有志混迹官场的人,必须有这样收放自如的定力。

  这种时候能停下来的男人,要嘛不是男人,要嘛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姑娘惊讶的看着许三笑。男人怎么会这么奇怪?你越不给他越想要,你想给他了,他反而前怕狼后怕虎起来。

  米粒儿呆愣了半晌,脸儿通红,默默系上扣子。问道:“怎么?你怕了?不想娶我?”

  许三笑轻轻摇头,道:“想,但不是现在,你在镇上念过中学,对外面的世界也有所耳闻,山里头像你这么大女孩子嫁人很寻常,但在山外人看来,你还是个孩子,而我也才二十岁,咱们都还年轻,许多事都还存在太多不确定,所以我觉得咱们不能这么自私,为贪图一时之快,早早把咱们两个一辈子命运给定型。”

  米粒儿摇头道:“许三笑,你这是借口!”

  她反扑上来,揽住许三笑的脖颈,“我喜欢你,是一辈子都不想改变的念想,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幸亏你把那个山外的婆姨送走了,不然我也会想办法把她弄出山,许三笑,米兰和我都考上县里的高中,不过我妈无论如何都供不起两个人上学,所以我这辈子已经定型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愿不愿意陪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米粒儿小手笨拙的在许三笑身上胡乱摸了几把,喘着粗气道:“我也知道你不会甘心一辈子在这大山里,我是不会缠死你的,但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我就把第一次献给你,不管你日后肯不肯娶我。”

  许三笑有些傻眼,联想到早上米寡妇的话,心中有所领悟。

  只听米粒儿接着说道:“我们家只有四个女人,我妈她天性逆来顺受,米兰虽然是我姐,但其实你也知道她更像是我妹妹,村上惦记着我妈的男人很多,那些男人惦记她的同时多半还惦记着我们姐妹,所以说一个家里不能没个爷们儿,我妈和我之所以希望你能转包我们家的十几亩梯田,便是希望能把你招进家来••••••”

  米粒儿小嘴巴向来不是白给的,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孟二俅那老畜生打的什么主意你还不知道吗,他在村里称王称霸,也就对你和老支书还有几分顾忌,许三笑,只要你现在答应三年内不离开村子,护着我们家,现在我就把身子给你,这三年我随叫随到,什么都不跟你要,过了这三年,天高海阔随便你去哪里,我绝不纠缠你。”

  许三笑奇道:“为什么是三年?”

  “三年以后,我一个同学当兵回来,你不愿意娶我,他可是愿意的很。”米粒儿坦然相告道:“这是我和我妈之间的约定,要嘛是你,要嘛就得随便便宜哪个愣头青••••••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孟二俅盯上我们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老畜生一心想要一箭三雕,我妈甚至担心若让他得手,很可能得寸进尺连米花都不会放过,所以她打算让我招个厉害的女婿进来,你要是不肯,我妈就只好逼我嫁给别人,孟二俅不可能给我们三年时间的。”

  米粒儿看了一眼黄虎,“这村上孟二俅最怕的就是你和黄虎,我和你又一直要好,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去?”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有充分享受阳光雨露滋润的大树,也有在阴影中奋力挣扎的小草灌木。尽管华夏共和已多年,国家日新月异变化,成果喜人。但在穷乡僻壤深处,江湖草莽之间,仍有许多人如林间小草,在夹缝中挣扎生存。法律的公正对他们而言遥不可期。对于米寡妇一家所面临的困境,曾随周至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许三笑完全能够想象。

  许三笑看着可爱的小米粒儿,送到嘴边的小白兔,吃还是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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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4 18:09

  第六章 试探

  米粒儿和许三笑手拉手进村,时近傍晚,大槐树下点着干艾蒿编成的草辫子,冒起的烟有驱蚊功效。乘凉聊天的人们老远就听见米寡妇在小卖部门前大声叫着:“三娃子把米粒儿接回来啦,阿姨给你们烙了鸡蛋饼,就着玉米粥管饱。”

  许三笑手上拎一只山鸡,递给米寡妇,道:“路上黄虎抓的,我一个人懒得做,您给炖锅汤。”

  米寡妇高高兴兴接过,许三笑和米粒儿没忙着进屋,就在门口青条石上坐下歇脚。

  大槐树下,大兰子老远便叫:“哟,三娃子,怪不得你要把城里的婆姨送走呢,原来还是喜欢二丫头呀,叫一声好听的,我给你保大媒。”

  许三笑和米粒儿相视一笑,抬头道:“叫什么算好听的?要不喊你一声妈吧,你别嫌不吉利就行。”不待大兰子答应,又说道:“我喊你公爹叫哥,喊你叫妈,我怕你今晚回家屁股开花。”

  众人齐声哄笑,大兰子哈哈笑着叫道:“老娘的屁股用不着你担心,你小子当心晚上让小米粒儿揍的屁股开花。”

  米粒儿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许三笑看,似乎有话要说。许三笑道:“你要说什么?”米粒儿迟疑片刻,悄声问道:“你真打算拿我们家那二十亩好梯田去换野猪岭上那些不让砍的速生林地?”

  许三笑道:“你信我的,就直接拿那块地去换野猪岭北坡的山地,跟我一起干,保你不后悔。”

  米粒儿道:“那地我妈本来就不打算种了,只要你说话算话,随你喜欢怎么处置都行。”

  大槐树下的人们嘻嘻哈哈正说着话,大兰子本想再拿许三笑和米粒儿打趣几句,冷不丁一抬头,看见村长孟二俅出现在村路上,披着单衣,里头光着膀子,老远就直勾勾的往小卖部方向看。

  许三笑也注意到了村长大人。这位百里侯平日里在村民面前威风凛凛,但对许三笑却存了几分忌惮,一来关于许三笑身上的传说透着邪性,二来他还欠着周至柔一笔钱,人死账不烂,周至柔没了,但借钱的字据还在许三笑手中。孟二俅摇晃着身子走向小卖部,对许三笑说:“三娃子••••••”

  “不叫叔便罢了,咋连声大名都不会叫了?”许三笑面无表情道。

  孟二俅眉头一紧,心中暗骂一句小王八羔子,嘴里却道:“三笑兄弟,老爷子仙游这么长时间了,咱们这年纪又没差多少,我这叔实在有点叫不出,不如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许三笑转身对米粒儿说:“去泡两碗茶来,茶叶到我家去拿。”说着把钥匙递给米粒儿。

  米粒儿接过钥匙,心中甜丝丝的,许三笑说话的语气分明没把她当外人,不是外人便是内人啦。小姑娘不顾酸疼的小腿在抗议,笑盈盈起身离开。

  孟二俅眯眼看着,语气不阴不阳:“三笑兄弟好手段啊,财色兼收••••••”许三笑脸一寒。孟二俅干笑一下,话锋一转,“米寡妇家的地快到日子了,那二十亩好梯田是米木匠活着的时候包下的,本来到了年限就要归还村上重新分配,但当初的承包合同里有一条优先承包条款,我之前寻思米寡妇这几年心思都扑在小卖店和米花的病上,家里又没有男丁劳力,不大可能会继续承包那二十亩地,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许三笑不客气的:“你确实想多了,这地我也没打算要,你要是想收回去,简单,拿野猪岭北坡上所有荒地来换。”

  孟二俅眼睛一亮,忙问:“怎么个换法?”

  许三笑道:“村上出个承包文儿,把野猪岭北坡完全承包给我个人,山上的树墩子,烂石头全都归我就行。”

  孟二俅闻听大喜过望,心道:那野猪岭上成材的树木早被砍光了,剩下的不管是野生的还是速生的都是县林业局明令禁止砍伐的,直升飞机每年清明前后都来转悠检查,而且那些还活着的野生树木距离成材还得几十年,速生林又不值钱,漫山的圆桌粗的树墩子,又硬又不成形,连烧火都没人爱用。许三笑这小子稀奇古怪的,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他想承包野猪岭多半是想打猎方便。孟二俅心中暗笑,农民离开土地还能行了?打猎?偶尔解馋还行,这年头山里的动物本来就少,除了偶尔能见到的野兔山鸡,剩下的全是保护动物,懂法的人谁敢拎着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去市场上卖去?

  孟二俅道:“三笑兄弟是老爷子的干儿子,你的事情做哥哥的一定优先办,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他抬头往小卖部屋子里瞟了一眼,米寡妇正穿一件背心在堂屋灶坑边忙活着,手上拿着个手巾擦汗,雪白的肌肤被蒸汽熏的微红。这娘们是真馋人啊。孟二俅想着,说道:“什么时候兄弟你觉得后悔了,还可以随时来找哥哥,只要是你的事情咱们都好商量。”

  许三笑道:“办妥了这件事,你那些借据我全给你扯了。”

  孟二俅大喜过望,眼睛一亮:“哎哟,那敢情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这件事哥哥一定给你办妥妥的。”

  许三笑龇牙一乐,“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这事儿越快越好。”

  米粒儿取了茶叶回来,进屋里泡了两大碗,放到许孟二人中间。许三笑端起一碗喝了一口。孟二俅端起碗来狐疑的看了米粒儿一眼,想问你会不会往里吐唾沫了?发现米粒儿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许三笑看,顿感无趣,索性茶也不喝了,起身告辞。

  孟二俅前脚走,老支书霍玉贵后脚便到了。

  从前村子里能让许三笑敬重的人只有三个,随着老瞎子周至柔的去世如今只剩下两位,坚韧聪慧的米寡妇母女算一位,老支书霍玉贵老两口则是另一位。米寡妇母女的聪明坚韧已无需赘述,许三笑号称长了尾巴比猴子都精的人,也不免中了她们的美人计,只吃到了小米粒儿的小.乳猪,便要得罪本地百里侯孟二俅,给她们家当三年保护神。

  霍玉贵的老伴儿是个面貌慈祥的老太太,周至柔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许三笑这位老太太过去是歇马镇上远近闻名的金嗓子,可惜许三笑从进村起没短了吃这老太太做的玉米面酸汤子,却从未听她说过一个字。霍玉贵告诉他,老伴儿年轻时当过游击队长,嗓子被三八大盖儿给打了个对穿,从那以后就哑了。许三笑因此心生敬意。后来他还听说这位老太太曾经单枪匹马潜入歇马镇鬼子宪兵队,用一把菜刀干掉了小鬼子中队长丹羽贵一,救出身陷囹圄的霍玉贵。

  许三笑骨子里有怀疑一切的小人因子,对那传奇故事曾不以为然,直到那次霍玉贵得了重感冒,屋外有老鸹聒噪,老太太觉得不吉利,就坐在屋子里头,从炕梢拿起那把三八大盖,一枪便把那只老鸹射下来后,许三笑便再无一丝质疑。从此对霍玉贵老两口肃然起敬。

  霍玉贵今年八十有八,看上去却要比老瞎子没发现得绝症那会儿还显年轻,论辈分他和许三笑是平辈,平日里也总是兄弟兄弟的叫,但许三笑一直想和米粒儿一样叫他声爷爷。这老头一身正气,跟他沾上点关系会让许三笑生出一种自豪的高尚感。

  霍玉贵长的相貌一般,但骨相清俊,周至柔评价说,生就这种骨相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霍玉贵很对得起老瞎子的评价。他年轻时的作为绝对当得起心狠手辣四个字。

  六十八年前他二十岁,鬼子来犯我华夏,打到华北一路往南,还没打到虎啸村时,村上人便已得知风声,霍玉贵一身拳脚功夫极为了得,是村子里那时候最棒的后生。他为了杀鬼子特意准备了一把大砍刀。等啊盼啊的期待着小鬼子打上门来好杀个痛快。等了小半年,鬼子没等来,却来了一群慌不择路的党.国败兵,冲进村子又抢又杀,霍玉贵看那架势只道是鬼子来了,拎着砍刀冲上去,他身法如风,出刀也跟风似的快,一身黑袍子穿在身上就好像黑旋风活了一般,咔嚓咔嚓的砍下了三十八颗怯懦的头颅摆在村口。竟将随后掩杀过来的一小队鬼子兵吓的以为有埋伏,愣是没敢进村。

  之后,他满怀期待的等着上头的嘉奖,结果却等来了一纸悬赏通缉令,这才晓得那些操南方口音的兵匪也是正宗华夏同胞。羞愧之余,索性一头冲下山去,乘夜偷袭,杀进歇马镇,一口雪花大砍刀舞的血花纷飞,一气儿又砍杀了四十多个伪军和一小队十几个鬼子,误打误撞还救了一位日后名震华夏的抗日名将。转而跟那人干起了八路。后来内战爆发,霍玉贵认为自己人打自己人没多大意思,索性放下枪,扛起锄头回家务农。

  霍玉贵这几年随着年事越高,越来越不爱管事儿。他认为村子里的梯田再怎么种也就那样了。他带着百十户村民干了几十年,平生最大愿望便是为村民们修一条通往外界能跑下大车的路,把下边的电通到山上。可惜任凭他如何英雄了得,再怎么战天斗地的努力,却也改变不了这大山天然的险峻雄浑。想从虎啸村里修一条路出去,绝非愚公精神就能行得通。没有路便没有电。所以他这两个愿望都只能停留在脑海中。他不服老却不得不屈服于人心思变,心灰意冷。

  许三笑对他从来敬重,赶忙起身相迎。老支书行至近前,一屁股坐到条石上,端起孟二俅剩下的茶碗刚要喝,却被米粒儿一把拦住,笑颜如花,说:“这碗脏了,我给支书爷爷另外沏一碗去。”霍玉贵说不用。米粒儿哪里肯依,夺过碗转身进了屋子。

  许三笑说那碗茶是给孟二俅倒的。霍玉贵意会的一笑,说:“这个鬼丫头。”

  许三笑问道:“有日子没见您了,怎么今天有空闲来找我?”

  霍玉贵道:“是你小子有日子没出门还差不多吧,这些天在家鼓捣什么呢?”

  许三笑嘿嘿一笑,“能鼓捣啥,老爷子留下几本书,瞎研究呗。”

  霍玉贵微微点头,道:“看书好啊,我这辈子就吃亏在看书少了,不然这村上的路早修上了。”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给你娶的婆姨为啥送走了?那妮子可是我亲自给你扛回来的,你这堂都拜了,一声不响的就给送走了,这办的是甚事?”

  许三笑知道跟这位无法无天,就在数年前还带着村民砸县政府大楼的老爷子讲法律形同对牛弹琴,遂诡辩道:“本来不是想给老爷子冲喜嘛,结果反而给他老人家冲的驾鹤西去了,好嘛,整个儿一冲煞,留着太不吉利,所以送出去了。”

  霍玉贵道:“几千块钱就这么给送走了,难怪人都说你小子是败家子。”

  许三笑其实心中对于未能与李燕共同参详房中术也颇有遗憾,老支书这么说让他想起了那张笑脸,很美好的回忆,如果她不是被拐来的多好?

  许三笑说:“您是一位老党员,应该知道买人口和卖人口一样都是违法行为。”

  霍玉贵寿眉一挑:“谁敢进山来抓老子?”又道:“再说,那丫头严格来说不能算是老子买的,”

  许三笑道:“我义父买的,您帮着弄进山的,您起码也是帮凶,我这么做也算为你们老二位赎罪了。”

  霍玉贵皱眉问道:“老爷子没告诉你那丫头是怎么弄来的?”

  许三笑奇道:“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

  霍玉贵沉默了一会儿,“这丫头是我按照老爷子说的,下山到指定地方接进村的,整个过程当中根本没跟任何人接触过,就放在那儿五千块钱,至于有什么人来取钱,我是全然不知。”

  许三笑听罢心中微动,想不到此事居然另有蹊跷。他素知周至柔是当代玄门辈分最高者之一。虽然时代今非昔比,江湖门派渐渐没落,但玄门的玩意儿却代代相传着。玄门当中又分正宗和左道以及邪道三家,其中玄门正宗的人精研武道修体术结金丹大道,左道习五门杂术求道,而玄门邪道则喜欢研究些捉鬼起乩和迷人心窍的邪药。

  许三笑随周至柔跑江湖时就曾亲眼见识过老爷子有位玄门正宗的师弟,只用一根手指便将一条大汉击飞数米之外。此事千真万确。由此可知老瞎子周至柔虽然隐居多年,却仍然是有组织的人,而他打发老支书做的事情透着一股子江湖气,只怕多半与玄门有关。

  霍玉贵不满道:“现在你义父人都走了,那丫头也被你放走,还琢磨这些做什么?还是说一说你的将来吧,老子就不跟你小子兜圈子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老爷子不在了,你小子今后有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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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4 18:11

  第七章 期望

  霍玉贵对许三笑寄予厚望,问许三笑今后作何打算,便是有推许三笑代替孟二俅之意。许三笑大概猜到了这老头的心思,但他自有打算,此刻还不到他站出来的时侯。所以他说,“我打算承包野猪岭,搞生态养殖,在野猪岭上养野猪和雉鸡。”

  霍玉贵听了一皱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老子知道你小子有道行,希望你能多做些对全村都有益处的事情,比如••••••”

  许三笑摆手打断,“得,您要说什么我大概清楚,现在时机未到,咱们不说这个事儿,您请喝茶。”

  霍玉贵瞪了许三笑一眼,起身道:“还喝个屁,老爷子刚走你小子的尾巴就翘起来了,亏老爷子还跟我说要想完成心愿就得指望你小子。”把手一背,边走边骂:“都他妈是没心肝的小兔崽子,没一个靠得住的,老子就不明白那山外头怎么就那么好?那些人一个个心眼跟屁.眼似地又脏又臭•••••”

  许三笑追上去,笑道:“回头养殖场的手续还得您亲自出马。”

  霍玉贵没好气的:“在这一亩三分地养几头野猪和几只‘草凤凰’要个屁手续。”

  许三笑道:“这两样都属于保护动物,买卖养殖都需要合法手续,这件事可不敢含糊。”

  霍玉贵眼睛一亮,道:“你小子也有求老子的时候,这件事好办,不过你得给老子个准话,那件事你啥时候能答应?”

  许三笑郑重道:“最晚明年这时候给您个准话。”

  霍玉贵伸出手:“好小子,一言既出!”许三笑不动声色在老爷子粗糙的大手上轻轻一握,“驷马难追!”

  霍玉贵说,“老子这把老骨头还等的起!”匆匆而去。

  米粒儿站在许三笑身后,看着老支书爷爷的背影,问:“这是跟谁呢?生这么大气?”

  许三笑道:“还能有谁?”提鼻子闻了闻,赞道:“嗯,真香,你妈做的饭就是好吃,全村谁都比不了。”

  米粒儿得意的:“用你夸!”

  南山里的水碱性大,养女子伤男人,村子里的汉子都老的快,婆姨们却个个水灵灵的,许三笑一直特爱吃酸口味的,科学的说法是这样可以调节身体的酸碱平衡。

  许三笑在汤碗里倒了些醋,和米粒儿两个就着鸡汤吃了四张鸡蛋饼,告辞回家,临走前约了米粒儿明早见。

  次日,东方初泛白,许三笑家的院子里。

  满地都是那些烧火都没人要的铁杉木墩子,许三笑正吃着米粒儿送来的玉米饼子。米粒儿一手拿着錾子,一手举着榔头,正对着一块四方形打磨光滑的铁杉木雕刻着。看样子是一块棋盘。

  棋盘高约五十公分,重将近五公斤,底部有四根圆柱为支脚。懂行的人一眼可辨,这种形制是日式棋盘。华夏的棋盘是扁板状。

  许三笑说慢点没关系,一定要刻直了,不然卖不上价钱。米粒儿抬头问:“就这么一块木头,画几个道道就能卖钱?”

  许三笑反问她:“你在镇上读初中三年,就没看见过人家下围棋?”

  米粒儿老实的摇摇头。许三笑想给她普及一下关于围棋的基础知识,话到嘴边觉得说不说没多大用,便说,“得了,那我也不用跟你废话了,总之这东西弄出山去就能值很多钱就是了。”

  米粒儿好奇的问:“能值多少钱?”

  许三笑告诉她,“卖一块就够你们家吃一年的白面馍。”

  “啊?那么多啊?”米粒儿大吃一惊,随即开始怀疑许三笑在跟她鬼扯,逗她开心。

  许三笑解释说:“这事儿千真万确,歇马镇里有个手工艺厂,专门往日韩地区倒腾木雕什么的,我前些日子做好几块送到那儿,管事的当场就给点了现钱,还跟我说有多少就要多少,早年我在外面瞎混时爱看新闻,全世界玩围棋的就华夏和日韩三个国家最厉害,日韩那边什么都缺,这木墩子做的棋盘弄到那边就能卖大价钱。”

  歇马镇上的手工艺厂非常出名,竹编和木艺都出口到国外。米粒儿在镇上读过中学,所以知道一点点。听许三笑说的头头是道,终于相信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手指点着院子里的木墩子数,“1、2•••18•••62,哎呀!这么多呢,全做成棋盘的话岂不是要卖好几万?”

  许三笑很满意米粒儿吃惊的表情,“嗯,这些钱勉强够办养殖场了,我打算现在野猪岭上修几间石头房,然后还得弄一台柴油发电机,还得买一些柴油到山上,这些都离不开钱。”

  米粒儿傻眼的看着他,“怎么?你不打算一直做这个棋盘生意呀?”

  许三笑哈哈一笑,“做棋盘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办养殖场可要雇十几号人,你说干哪个更合适?”

  米粒儿闻听,站在那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似有所悟的样子。心里却想:这么好的生意不做真可惜了。

  许三笑三口两口把米粒儿拿来的玉米饼子吃干净,然后从下房粮仓里拎出袋白面来,对米粒儿说,“等一会儿我得背这木墩子出山去卖,粮仓里还有三袋米面,回头你自己倒腾回家,打今儿起我就在你们家开伙了。”

  这村子里常年吃细粮的也就他和周至柔。如今老瞎子过世已近百日,许三笑每当做饭时便会睹物思人,那会儿是不得不做饭给老干爹吃,顿顿不敢含糊了,现在自己做自己吃,索性连做都懒得做了。村子小,事儿也就少,谁家做饭吃什么都够村民们闲扯几句的,米寡妇家的伙食水平如何,许三笑吃也就两顿,闻却闻了几年了。玉米饼子烙的再香也是玉米饼子。

  米粒儿闻听,果然非常高兴的笑了,她也不跟许三笑客气,“米花儿的小嘴巴被我妈惯坏了,根本不吃玉米面,你这些白面够她吃的了。”

  许三笑说:“回去跟你妈说,今后就改吃白面和大米,就算我交的伙食费了。”

  米粒儿甜甜一笑,走过来在许三笑脸上轻轻一吻,“谢谢你。”

  许三笑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找了条扁担,挑起六块雕刻好的棋盘,揣了几块玉米饼子,出门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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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00:26

  第八章 希望

  接连月余,许三笑都在重复着一件事,晚间赶工做棋盘,白天挑着下山去卖,傍晚回村在米寡妇家吃饭。

  这一天清早,许三笑没有出门送棋盘,而是带上黄虎和米粒儿上了野猪岭。山上还有不计其数的木墩子,但许三笑却已不大感兴趣,他带着米粒儿在野猪岭上转了几圈后,选定一片平坦空场,决定就在这里建养殖场。

  米粒儿始终有一种悬在空中的感觉。她认为许三笑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劝他: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谁商量一下就做决定,一下子就投里几万元,若是赔了可怎么办?这些钱可都是你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磨的满手泡赚回来的,在这大山沟子里办养殖场,一没技术,二不易看管,怎能叫人放心?再说,就算这些困难你都能克服,可野猪养好了,你怎么弄出山去卖呀?

  米粒儿毕竟是读过中学的,而且从小操持家务,思虑胜过了一般乡村女孩儿,说起来头头是道。但许三笑却不是一般人,他随着周至柔以玄门堪舆灵童的身份浪迹江湖多年,见过的,听过的,脑子里想的,岂是米粒儿一小姑娘能揣测的。他自信一笑,说:“傻丫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哥这些年总往山里钻,可不是进山来玩儿的,这山里的野生动物没有我不熟悉的,我能降服黄虎这山里的霸王,又岂会对付不了区区几头野猪和几只雉鸡?”

  玄门左道有五门杂术,其中驯兽一门便说的是如何根据不同动物的食性习惯,有针对性的制定方法来驯养动物,或使其听话,如臂指使,比如黄虎。或令其做各种表演,就好比马戏团里的驯兽师降服狮虎。许三笑浸淫此道多年,对各种动物的食性习惯早已观察入微至了如指掌,因此做这件事实有极大把握。

  米粒儿不服气,问:“野猪和雉鸡养好了,你打算怎么运到山外面去?”

  许三笑故作惊讶反问:“谁跟你说过要运到山外卖了?”

  米粒儿啊了一声,道:“你不打算运出去卖,难道人家还会远巴巴的跋山涉水来买呀?”

  许三笑点点头,说:“价格便宜点儿,还是有人愿意进山来买的。”又道:“其实这几年我偶尔会偷偷往山外卖一些野味儿,城里人爱吃这一口,价钱多高都不嫌贵,山外面专门干这买卖的人多得是,我就认识几个,只要咱们的养殖场办起来,不管是野猪还是雉鸡都不会愁销路。”

  小米粒儿听的傻眼,“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跟卖那个木墩子一样,连销路都先找好啦,难怪你要承包下野猪岭,整个南山都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办养殖场的地方了。”

  许三笑说:“凡事谋定而后动,常看人成事儿,只知道羡慕跟风,却不知人家背后下的功夫,制定这个计划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制定计划前的准备工作。”

  米粒儿揉揉小脑瓜,“说的我头疼,大道理就不用说了,还是说一说你打算怎么干吧?”

  许三笑一指这块准备建养殖场的山地,“在这里砌一座猪圈养野猪,在那边的树林里搭一片围网养雉鸡,在那边向阳背风处建一所砖房住人,柴油发电机放在养殖场和砖房中间搭个棚子罩起来,猪圈下边挖个深坑收集粪便制造沼气,连根管子到房子的厨房里,到时候小米粒儿给哥做饭的时候就不用跟湿柴火较劲了。”

  米粒儿听的两眼放光,“你这是都从哪了解到的呀?真要是能行,那可美死了。”

  许三笑调笑说:“你现在也美死了。”

  米粒儿立刻凑过来,挺着胸脯问:“美吗?哪里美?怎么有人总是视而不见呢?”

  许三笑哈哈一笑,将她拉进怀中,在额头上一吻,捧着红彤彤的脸蛋儿说:“等着,我现在不能犯错误,等时机成熟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米粒儿咯咯一笑,“什么叫我想怎样啊?说的好像我没人要了,死帖着你似的。”

  ••••••

  许三笑说干就干,养殖场十一月开始修,年前全部盖完,盖房子用的是山中最好的粘土烧成的砖,猪圈全是青条石垒起来,缝隙用高号水泥填补粘连,两百多米长房身的猪圈修成的费用都赶上村子的民房了。许三笑购买的柴油发电机是用吊索从马鸣江口吊进山,通过水路运到山脚下,再由几十个力工借助简单的工具一点点扛进山的,光运费就跟发电机的价格相差无几。

  一切就绪,就差赶野猪入圈,抓雉鸡入网了。

  次年开春,孟二俅带领村民开始上梯田春翻时,许三笑却一天到晚带着米粒儿在山上抓野猪。

  野猪属于生存能力极强的动物,整个北半球几乎到处都有。寒带地区的体型较大,越往南则越小。这东西机灵凶猛,奔跑快速,警惕性也很强,身上的鬃毛既是保暖的外衣,又是向同伴发出警告的报警器,一旦遇到危险,它会立即抬起头,突然发出哼声,同时鬃毛都会倒竖起来。在南山里虎早已绝迹,现在最生猛的生物当属豹类,不过就算是最厉害的豹子遇到野猪群,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因为野猪的长獠牙不好对付。

  这些家伙不仅獠牙尖锐,而且鬃毛和皮上涂有凝固的松脂,猎枪弹也不易射入。欧洲人最喜欢捕猎野猪,通常捕捉野猪时总要出动几支人马,分头围猎。在打猎时不能抽烟、不洗澡,免得被野猪发觉。猎人们用猎狗确定野猪的位置,从密林丛中把野猪赶出来,再用猎枪捕杀。许三笑对此颇为不屑,他需要抓的是活野猪,并且打算圈养起来繁殖,这其中的难度可要比猎杀野猪大多了。

  米粒儿不大看好许三笑的捕猎行动。她是山里长大的姑娘,对于野猪的厉害早如雷贯耳。虽然这几年野猪的数量锐减,但野猪在村民记忆中留下的威猛凶恶的形象却依然被口口相传。那些传说里几乎把野猪说成了百毒不侵,金刚不坏,破坏庄稼杀戮村民的妖怪。

  比如山里人传说野猪是百毒不侵的动物,它们最喜欢吃毒蛇,在吞食毒蛇后,毒蛇的毒牙将咬住野猪肚内壁,而在长期各种中草药浸泡下的野猪肚,自有一套疗毒愈合伤口的高招,会在伤口基底生出肉.芽组织,进而形成纤维组织和瘢痕组织,在胃表面胃粘膜上留下一个“疔”,“疔”越多,其药用价值就越高。

  南山里的野猪虽不属罕见,却也不常见,一连几天,许三笑都在布置陷阱,却连个野猪影子都未见。米粒儿始终陪着他,就算是白忙活,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也足够让她开心不已。

  米粒儿一直怀疑这山里还有没有野猪,许三笑对此深具信心。他抓捕野猪的诱饵非常古怪,按照米粒儿的理解诱捕野猪就该用食物,野猪属于杂食动物,过去村民设置陷阱,都是准备些香喷喷的粘豆包一类的食物,许三笑却在挖好的陷阱四周放置了一些泥巴块子,米粒儿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做法。山里野猪本来就少,靠这泥块能管用吗?

  许三笑说别人抓野猪是为了吃肉,我抓野猪是为了养猪卖肉,我的猪必须是活捉,只挖个陷阱是不能活捉野猪的。米粒儿问他怎么才能让野猪乖乖没脾气?许三笑告诉她就得靠那几块泥巴。

  许三笑花了一星期布置陷阱,安放烂泥巴。村上的梯田上,孟二俅带领村民已经完成了春翻。接下来几天要晒晒田,让翻开的土地接受一下日月精华和雨露滋润。村上人闲下来,便开始等着看许三笑的热闹。修养殖场的时候村民们都没少出工,但那是因为许三笑付了钱,其实大家伙没人看好他能折腾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这一天,许三笑带着米粒儿上野猪岭,米粒儿在路上问许三笑,什么时候才能抓到野猪?许三笑很有把握的说,就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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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01:23

  第九章  神佑

  时值春季,山中百兽也跟着进入春季繁殖时期。

  野猪岭上,野猪的咆哮声大作,米粒儿听的心中又喜又怕。她长这么大只见过被老支书打死的野猪,还亲眼见识过活野猪的威风。黄虎贴着许三笑的腿边儿,身子弓起来,背毛兴奋的乍起。米粒儿估计它也很紧张。许三笑心中笃定,左道五门奇术,驯兽之术是老祖宗几千年总结下来的经验,上古时期南蛮族人用这法子训练出猛兽大军与汉军作战,几千头凶兽都能如臂指使,区区几头野猪会降不住?许三笑想着自己这几年为这一天做的准备,想着自己在山里采摘后回家熬制的那些药,不断给自己鼓劲儿,信心大增,阔步登上野猪岭。

  米粒儿听着山猪咆哮,心中越发畏惧,她的惊恐情绪甚至已影响到黄虎。许三笑心知这样下去不行,降服野兽除了靠秘法和药物外,更需要人的胆量。他怕米粒儿这种情绪会影响到自己。路旁有一块大石头,许三笑经过时忽然对着大石头拜了拜。米粒儿感到奇怪,便问他为何要拜一块顽石?许三笑说,这石头不是一般的石头,乃是整座野猪岭上的镇山石,形似卧虎阴窥,年深日久吸收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已具备通灵之性,我有秘法可以孝敬它,祈求它保佑咱们。

  米粒儿觉得不可思议,在村上住了十几年,这四周的大山几乎爬遍了,这块大石头不知道见过多少回,还是头一次听说它还有这么个神气的身份。许三笑说,你别不信,我能证明给你看。说着走过去蹲下身在巨石上拍了几下,那巨石下边竟传出异常沉闷雄浑的低吼声。米粒儿吃了一惊,许三笑说,这是卧虎石应声了,它说咱们今天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米粒儿认为这巨石下边有问题,谁拍都会响。凑过去也在许三笑拍过的地方来了两下,却毫无动静。登时信了许三笑的鬼话。惊讶道:“原来你真的有神灵保佑,难怪那年老孟家二十几口会在山上被迷,是不是就是它帮了你?”

  许三笑心中好笑,那声音不过是他耍的腹语把戏。点头说正是如此,但我跟这卧虎石的交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为了它日后能继续保佑我,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米粒儿听他说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想着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只告诉自己一个,心中甜丝丝的,含笑说:“那是自然,我又不是傻瓜。”再上山时,果然打了鸡血似的,信心百倍豪情万丈。

  一棵大树下,一头雌性野猪掉进浅浅的陷阱在挣扎,它脚下的坑很浅,下边却尽是黏度极大的粘土和的稀泥,后腿发挥不出蹬力来,只能靠前腿往上挠,但它的前腿却不知为何使不上力气,软趴趴只能支撑着它不掉的更深。许三笑示意米粒儿在一边看着,他带着黄虎走过去,轻轻在黄虎头上抚摸了两下,黄虎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之声,来到雌性野猪面前。

  驯兽经中有云:虎纹金猫另有别称叫华夏古猫,乃是上古四大异种古猫之首,百年难遇的奇兽,其眼睛能催眠其他动物,这玩意最爱吃的东西是家猫,只要用眼神一瞪,家猫便立即迷糊,跟着它进山老老实实被吃掉。其实这种虎纹金猫并不会什么催眠术,而是因为此兽轻灵矫健,匹世无双,尖牙利爪不逊猛虎,在大自然界根本没有天敌,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一种兽王之威,足令百兽低头。许三笑养的这头黄虎更是其中最罕见返祖异种,那野猪在药物的作用和天敌的注视下,不大会儿便蔫吧下来。

  许三笑从挎包里摸出快白薯,塞进母野猪嘴巴,对米粒儿说:“成了,帮我个忙,把它拉出来送猪圈里去。”

  就这样,几乎每一个陷阱里都有一头野猪被诱惑,许三笑领着米粒儿和黄虎,如法炮制,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抓到了三头雄性,十六头雌性野猪。

  许三笑说,这玩意喜好群居,所以一抓便是一窝一家族,前些日子之所以抓不到是因为时节不对,南山野猪入春三星期后开始闹春,这个时候用掺有母猪和公猪分泌物的泥巴加上紫麻和臭艾调和的汁儿来吸引它们,那些野猪闻到异性的味道便会不顾一切的过来寻觅,紫麻是毒草,用量对了便是麻醉剂,艾蒿是通脉的草药,其中当属臭艾最对野猪味觉,可以帮助紫麻发挥作用。加上黄虎的威慑,这些野猪自然就手到擒来了。日后只要让黄虎在这周围山地留下记号圈出范围,再在这些野猪的食物里多加些没蒸馏彻底的酒糟坯料,让它们总是晕乎乎的,就算咱们不修篱笆,也尽可以在山中放养它们。

  米粒儿说:“就怕它们酒品不好,吃多了醪糟反而要闹事。”

  许三笑哈哈一笑,“你以为那些醉酒者闹出事来,真是酒的过错?”

  米粒儿问:“只抓三头雄猪是刻意的?”

  许三笑说当然了,这还是看了你买回来的那几本书后才做的决定。米粒儿为了支持许三笑的事业,特意去镇里买了几本关于野猪和雉鸡养殖,以及沼气池的修建和利用等相关书籍。其中就提到野猪养殖种群搭配最科学的数量便是一雄五雌。

  野猪有了,那边还闲着养雉鸡的家伙什呢。许三笑打发米粒儿回村为他准备粟米和干粮。米粒儿不解其意便问:“准备粟米是为了做诱饵,准备干粮做什么?”

  许三笑说:“准备干粮当然是给我吃的,我过去为了练习驯养动物的技巧,经常三四天不下山,那时候连干粮都没得吃,我要抓的雉鸡是全世界只南山独有,珍贵无比的金羽雉鸡,那家伙我追踪它已有几年,从今起就要住在山里了。”

  金羽雉鸡?米粒儿还是头一次听说。

  “就是咱们俗称的‘草凤凰’。”

  “就是那些花翎子野鸡呀,那不是有很多吗?”

  山里习惯把南山特产的花翎野鸡叫做‘草凤凰’,但其实真正配以‘凤凰’名之的雉鸡只有两种,一种十几年前偶尔能碰到,如今已十分罕见的银羽雉鸡,另一种则是更为稀有的金羽雉鸡。驯兽经里说金羽雉鸡只有雄而无雌,所以要四季不断的跟其他花翎子野鸡交.配,才有极低概率产生‘凤凰’血脉的雉鸡,稍逊一筹的银羽雉鸡便是这么产生的,出现的概率稍微比金羽雉鸡略高一些。

  许三笑未多作解释,只说让米粒儿快些准备好干粮送回来。

  米粒儿恋恋不舍的下山,许三笑望着她婀娜的背影,自语:“还有几个月小丫头就十八岁了,葡萄熟了便需吃,姑娘大了该咋办?”心下怅然神往,忽然颇为期待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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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01:27

  第十章 擒凤

  许三笑心怀怅惘送走米粒儿,从怀中摸出一本线装古旧书籍,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写道:金羽雉鸡,凤种血脉的神鸟之一,名虽为鸡,却属猛禽科,栖居南山中,非禽鸟不食,甘露不饮,其鸣如磬,金羽彩翎神异非凡,翱翔于山林间,能降百毒之虫。看罢将本子合上,想起十年前还在江湖上跟着老瞎子坑蒙拐骗时,曾与一西北煤老板见识过一场拍卖会,一只罕见的金羽雉鸡当场拍出三百六十万的高价。对于一只禽类而言,又是十年前,这已称得上天价了。

  许三笑胸藏的抱负不是温饱足食的小康生活,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山城高速路口见到的那位磐石书记一样,出入千乘。他没有雄厚的家世根基却有个灰色的江湖底子,没有社会认可的文凭,只有一脑袋不被社会所接受的玄门左道奇术,他要走的路将区别于所有人。

  周至柔说江湖人就该守着江湖讨生活,时机不到妄想庙堂,等若火中取栗悬崖采药。许三笑却不肯相信老干爹那一套,这老头不知道是何原因,对他虽好却到死仍防一招,留一手。老干爹的话只会让他更加坚定的想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他为人看似跳脱不羁,其实性格坚毅固执,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

  不管是卖棋盘还是养野猪赚钱都不是目的,甚至挤掉孟二俅取而代之也不是他最终目的。他在山外当过多年堪舆仙童,接触过三教九流各色人生,眼界开阔,思路敏锐。他关心政治,就算躲在这穷山僻壤中也不忘时刻带个电匣子听新闻了解时事。挤掉孟二俅当好一个村长显然不需要做这么多。老支书对他的期待值只局限于虎啸村这方寸之地,所以无法理解他现在所作的一切。

  米粒儿回来了,按照许三笑要求的,带来了干粮和粟米,用一个大帆布袋子装着交给许三笑。

  “三笑哥,要不你还是带上我吧,我保证不给你捣乱。”

  许三笑摇头不允,正色道:“这件事不同一般,关系着日后我许多计划的成败,那金羽雉鸡天赋异禀,对外界环境和味道的变化极为敏感,就算是我想要接近它都是千难万难,你若跟着,不说别的,就身上这股自然的香气就无法掩藏,而且它居住在老林子深处,出入无路径可循,来回走这一趟太辛苦了,带上你真的是多有不便。”

  米粒儿担忧道:“我听说老林子里头什么动物都有,你一个人进去连黄虎都不打算带着,让我怎能放心嘛?”

  许三笑嘿嘿一笑,叮嘱道:“这些年我还少往老林子里跑了吗?放心,最多一礼拜我一定回来,猪场的那些野猪全交给你了,就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喂养,家里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

  ••••••

  数日后,一处山洼林地里。

  许三笑藏身于一棵大树上,为掩盖味道数日不曾洗浴,又为掩藏身形将浑身涂满树汁,衣服皮肤都是与树干相近颜色。他在追踪一只金羽雉鸡,这扁毛奇鸟嗅觉视觉都极为机敏,稍有不慎被发觉,便会前功尽弃。许三笑深谙其特性,为此不但精心伪装了自己,甚至连黄虎都没敢带在身边。

  树下的陷阱里卧着一只雌性雉鸡,灰羽无翎,长相丑陋。金羽雉鸡只有雄而无雌,所以只能与山中各个品种雉鸡交尾,能否传宗接代却全凭运气。这种鸟生性风流,审美观奇差,不分老嫩美丑,遇雌雉鸡必交。许三笑这几日追踪观察的这只金羽雉鸡便是如此。

  树下灰色老母鸡忽然变的焦躁起来,金羽雉鸡是猛禽,食飞禽饮甘露,身上自有威势震慑其他禽类。当它遇上其他雌性雉鸡时,更会因为兴奋早早释放出自身的气息。动物比人敏感,树下老鸡焦躁不安,许三笑看得分明,心中不禁暗喜不已。

  果然,过了一会儿,左前方不远处一棵树上忽现一只金色扁毛禽类,只见它体型硕大远胜寻常鸡类,体躯长,形似猛雕身。喙如鹰嘴,颈长,胸部发达,羽毛如烈日金光,华丽异常,尾部有七彩镰翎,小腿和脚爪呈白色四棱柱型,坚硬如铁,鳞片细密,鸡距扁圆,近乎不长。深红鸡冠,水白眼,重瞳睛圆,站在那里威猛异常,竟有巨雕欲扑之势。它机警的左右四顾一番后,忽然发出一声响亮悦耳的鸣叫,音色刚猛嘹亮,更增几分气势。呼啦一下,从树上飞跃而下,直扑向树下老母鸡。

  那老母鸡眼见如此神异的小伙子向自己扑来,眼中尽是猴急之色,意图十分明显,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害怕。扑腾几下翅膀作势欲飞逃,但一来足下有绳索牵绊,二来未必真是这样想的,象征性的动了两下便被金羽雉鸡扑倒按住在身下。

  许三笑看着金羽雉鸡将树下老母鸡扑倒在地,迅速蹲站到母鸡背上,心知只消再稍候片刻,当这金羽雉鸡的传宗器皿入了老母鸡的牝.户,销魂欢快的关键时刻就是抓这家伙的最佳时机。此物视力超群不逊鹰雕,而且反应奇快,动作迅猛如雷,一般的网兜陷阱刚一发动便被察觉,往往电光石火间就被其挣脱。因此抓它的关键便是令其闭眼,驯兽经有言,金羽雉怒瞳神目极为自珍,遇烟火便闭目。许三笑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树下的动静,从怀中取出一截小竹筒,发力一拧将盖子松脱。树下母鸡正被那只金羽雉鸡弄的咯咯直叫,许三笑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忙将手中土制烟雾弹丢下树,顷刻间遍地白烟,金羽雉鸡立在母鸡背上,果然如书中所言立即闭上眼。

  许三笑跳下树,用准备好的帆布口袋麻利的将金羽雉鸡连同那只母鸡一起罩住。迅速扎紧袋口。片刻之后,帆布口袋内传来剧烈挣扎声和那只老母鸡的惨叫声。许三笑一乐,道:“你虽是凤凰血脉,但毕竟是一只饥不择食的落魄凤凰,好歹我要给你找的地方可以过上饱食无忧的日子,还能让你享尽鸡中艳福。”说罢,扛上金羽雉鸡回转养殖场。


[ 本帖最后由 安菲路星空 于 2013-5-25 10:12 编辑 ]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03:10

  第十一章 进步

  春光好,总嫌过的太快。

  夏收的时候孟二俅家今年新包种的二十亩肥田大丰收,单亩产量八百斤。这个记录在两湖之地只能算作寻常。但在这大南山沟里却是许多年来破天荒头一遭。孟二俅为人操蛋,村官当的惹人恨,但庄稼把式的确是把好手。这件事若是放在往年,早被村民们捧上了天。可惜今年在虎啸村,地种的多漂亮也没人关注。如今村口大槐树下的新闻只有一件事,便是许三笑的养殖场又卖了几头猪几只花雉鸡。

  七月末尾的光景,许三笑领着黄虎从村外回来,依旧是那身邋遢随便的装扮,在村民眼中却似乎连步子都比去年这时多了几分财大气粗的意思。村上一共九十六户人家,倒有一多半人家给许三笑的养殖场出过工,眼下许三笑的养殖场里雇着三个固定帮工,每个月都给开着八百块。从这个不着调的三娃子手上接过红花花的票子时,谁不是喜笑颜开心生敬意?

  许三笑养殖场能赚多少钱,村上没人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大伙儿发挥无穷的想象力编排猜测。什么养殖场的野猪喂毒蛇,吃了能明目祛风,价格比山外的猪高了三倍!许三笑的雉鸡是凤凰配的,吃的是野鸟和草药,这样雉鸡还能不好吃?城里人爱吃野味,听说这雉鸡在城里要卖几百块一只。

  一个人被议论的多了就容易被神话。于是关于许三笑搞养殖的种种传闻便越穿越神。其实这些事小米粒儿最清楚,三哥哥的野猪实际上什么都吃,虽然它们很爱吃毒蛇,但并不能经常吃到。至于价格,其实村上人还估计低了,三哥哥的野猪要比城里市场的猪贵五倍以上,这还是在山里的价钱。而那些特别漂亮的雉鸡也很少吃得到鸟肉,夜晚鸡笼网里的灯和飞虫才是它们的主要食物来源,吃野鸟和草药补身子的只有那只从来不肯安分的大金花。这家伙是个踩蛋模范,由它繁育出的后代,每一只都锦彩花翎远胜寻常,这些花翎子草凤凰的买家其实都是些动物园和高档生态酒店。

  大兰子坐在树下,老远看见许三笑,大声叫道:“三叔卖鸡回来啦?”

  从三娃子升级为三叔,这是周至柔还活着的时候,只有当着老瞎子面儿大兰子才会叫的称呼。许三笑面若春风,“三婶子,你这又开始折杀我了,其实三叔在养殖场也等于是在帮我忙,你要是老这么客气,那我可就不敢用三叔继续帮工啦。”

  大兰子一听,不得了,霍老三在养殖场上班,每个月许三笑不但给开八百块钱,还额外给买了一部手机,且只给霍老三买了,另外两个帮工都没有份儿。说起这事儿来,这村上人家谁不羡慕?全村三百口子,腰里挂只手机的人有几个?自家的汉子能让她感到扬眉吐气,全仗着这份工作呢。她连忙站起身说:“瞧我这张嘴,三娃子,你可不许跟你婶子计较。”

  许三笑问:“你们家老爷子呢?”

  大兰子左右张望,起身道:“刚才还在这儿呢,可能回家了吧,你要找他,我帮你去叫。”

  许三笑忙拦下,道:“不必,我自己登门去找。”

  ••••••

  霍玉贵家。黄虎蜷缩着尾巴趴在门口。屋子里许三笑和霍玉贵正在讲话。老太太在烧水准备下汤面。

  霍玉贵气呼呼的:“你小子现在是大忙人了,跟老子说过的话早当屁放了吧?”

  许三笑瞄了一眼炕梢戳着的三八大盖儿,赔笑道:“这不是响应组织号召来了嘛?去年的今天,我跟您说会给您个准话,今儿这不就来领骂了?”

  霍玉贵白他一眼,骂道:“小兔崽子,老子骂你还得看心情,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许三笑道:“我这次来打算跟您商量一下向组织靠拢的问题。”

  霍玉贵闻听,高兴地一拍大腿,叫道:“哎!这就对了嘛,你一个人把日子过的多好有个甚用,别人不晓得你的底细,老子还不晓得吗?老舅临走前跟我说过,我这辈子那点念想,除了你,别人谁也指望不上。”说着哈哈大笑。

  许三笑道:“您先别忙着乐,这件事只怕不那么容易办。”

  霍玉贵一摆手,道:“有个屁难办的,老子是村支书,入党的事情老子说的算,谁他妈敢从中作梗,老子认得他,老子这杆枪可不认得他!”

  许三笑道:“时代变了,您不能胡来。”一指外屋的老太太,悄声提醒道:“您年纪大了,孟家人丁旺,您得为儿孙的将来留余地不是?”

  霍玉贵看一眼老伴儿,挠头道:“不胡来?那这件事就不那么容易了,别的条件都好说,上级谈话就是个屁,组织培养也是个屁,最难就是这得支部两名正式党员做介绍人,咱们村就老子跟孟二俅是党员,那个龟儿子最怕的就是你抢他的帽子,想让他同意,不胡来的话,难度可不小。”

  许三笑想了想,道:“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孟二俅贪杯爱财,没您想的那么难办,我其实最担心的是上级谈话,还有那个组织培养,考察期一年太长了,您要能解决这两件事,剩下的我来办。”

  霍玉贵有点担忧:“孟二俅这龟儿子恐怕不容易喂饱。”

  许三笑一笑:“外头不敢说,但在咱们村子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言下之意,村子里这三百来颗脑袋,只要能喂进去的,就没他喂不饱的。

  霍玉贵心领神会,催促:“你小子动作快点,我老人家没几年时光等你。”

  ••••••

  许三笑拎着两瓶酒和一袋子熟食来见孟二俅。对于这位山间百里侯,许三笑一直很鄙视。此人粗鄙,蛮横,信仰武力,满脑子流氓念头。这人跟许三笑之间,自从那次号召全家老少青壮进山寻许三笑晦气未果后,便始终保持着距离。

  孟二俅的老婆开门,见是许三笑吓的一缩脖子。山村里没别的娱乐项目,嚼舌根子相当于山外的新闻联播,庄重而重复。许三笑则是村子里最重要的新闻素材。尤其是最近,这小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女人时的目光像两把钩子,仿佛能把人的魂儿都钓出来。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村子里一直在传说许三笑会邪术,黄虎便是山神变的,不然这吃人的野兽咋会让他变的比小猫还通人气?

  许三笑龇牙一乐,“二嫂子,二哥在家吗?”

  村子就这么大,彼此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般见面都不直呼其名,许三笑的大辈儿整个村子只有老支书能与之媲美。这么称呼孟二俅夫妇自是给了极大面子。以前都叫老二和老二媳妇的,这叫法村上人还不觉得有什么,许三笑却每叫一次都能把自己娱乐到。

  孟二俅老婆上下打量许三笑一番,见了摆酒和熟食,不禁下意识抬头看天,今儿太阳打哪边出来的?连忙说道:“在,在,在呢,你二哥能去哪?屋里头编筐呢。”

  许三笑将酒肉递过去,笑道:“二哥还有这手艺?我去看看。”

  孟二俅老婆接过酒肉,热情洋溢:“快进来,晌午就在这儿吃吧,我给你们预备俩菜。”

  许三笑道:“简单点就好。”

  酒桌上。两瓶五十六度泸州老窖已经见底,孟二俅的舌头有点大,但还没糊涂。

  “三笑兄弟,这件事不是哥哥不肯帮忙,实在是不符合政策啊,哥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干部,但在这虎啸村里大小也是个领导啊,办事情得顾忌群众反响,你暂时还不符合入党条件啊。”

  许三笑不动声色看着他那丑态,忍着喷过来的酒臭味道,拿出财大气粗的架势,一张口气吞万里如虎,“孟二俅,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想要多少你说个数!”

  孟二俅嘿嘿干笑,“三笑兄弟,你这一年多干的风光啊,我听说你那养殖场里一头野猪能卖几千块钱?从年初到现在你卖了多少头,哥哥都给你记着呢,二十二头对不?你那猪都是抓来的,满山圈着放,能有几个成本?兄弟你吃干的,哥哥我想喝一口稀的••••••”

  许三笑起身,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孟二俅的语气颇为不满。不是因为钱少,而是因为这笔钱在他想象当中,对许三笑而言不算大数。

  “三万!”许三笑干脆利落的:“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有老支书在,我要铁了心入这个党,最多等两年,到时候你拦也拦不住。”说罢动身欲走。

  孟二俅一骨碌从炕上下来,光着脚追过来拦住许三笑,龇着满口黄牙连呼:“够了,够了,三笑兄弟真够意思!”

  许三笑心中冷笑,大丈夫能屈能伸,奴鼠辈手心朝上,今日之事迟早找回来!说道:“一言为定,钱我带来一半,事成之后给你另一半。”说着,撂下一个鼓囊囊的信封告辞离去。

  孟二俅一直送到大门外,见许三笑走远了,才慌张张回到屋子里,用颤抖的手拿起大信封,整整一万五千块钱。孟二俅的老婆进屋刚好看见,吓得啊的一声,问道:“这三娃子打小就人小鬼大,他给咱这么大一笔钱,能要吗?”

  孟二俅把眼一瞪,问:“不要?那你去给他送回去!”

  他老婆一把接过却立即塞进炕被下,咬牙道:“这么多钱就算让咱们去杀人也他妈干了!”

  孟二俅心道:“没见过世面的娘们,这他妈才是一半儿。”

  一个月后。

  许三笑入党,成了虎啸村党小组成员,具备了担任村干部的基础条件。在这小小的虎啸村里,将要开始人生仕途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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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41

  第十二章 心事

  老瞎子周至柔坟前。几杯浊酒入土,一刀黄纸化灰。

  许三笑和老支书霍玉贵在坟前对饮。

  霍玉贵勤于农活,对庄稼情有独钟,胸中却通晓大义,暗藏鸿鹄之志。“修一条通往山外财富的路”是他多年来最大的梦想。尽管他认为山外的人一肚子歪歪下水,却还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朴实的虎啸村的村民们能过上同山外人一样的日子。

  大南山里六十四坳,其他村坳都有路。只有虎啸村的路太难修。国家开发大西南是有相关政策的,要做到村村通,通路,通电,通政策。考察组来了,实地走了一趟后决定先易后难,最后修虎啸村出山的路。此事就这么耽搁了。直到霍玉贵按捺不住,酒后跑到县里大闹一次之后,虎啸村修路的事情便被无限期搁置下来。

  这老头平生最爱杯中之物,本就天生热血豪胆,兼具雄健之躯,三壶下肚,醉意朦胧,猛烈更甚。经常是突然间欢天喜地顿觉世间万物美不胜收,转眼间又怒火高燃,动辄恶语伤人,拳脚相加,甚至三八大盖伺候。

  许三笑一般见他喝了酒之后,便不管他说什么,只含笑点头,绝不拂逆。

  酒是几百块一瓶的茅台,熟猪耳朵是养殖场几十块钱一斤的野猪身上的。许三笑祭祀周至柔,糊弄鬼的事儿不干。霍玉贵喝了一瓶子白酒,只吃了几口野猪耳朵。已有几分醉意。瞪着大眼珠子:“十月末就要改选村长,你小子到底有没有章程?”

  许三笑:“有没有章程的都不重要,就冲您今儿这架势,把我干爹都惊动了,这回赶鸭子上架我也得干了。”

  霍玉贵老怀大慰,冲周至柔的坟包说:“老舅,您听见了吧?这小子亲口应承我了,您当初跟我说,我那点念想,只要他肯出力,三年两载就能解决,您是活神仙,说话就得算数,死了也不能反悔,老话说父债子偿,这事儿我就找你干儿子。”

  许三笑眼中放光,极富侵略性,让霍玉贵想起了黄虎。

  “这事儿您不用急,等我先把孟二俅赶下来,只要我当上村长,敢说村上的路自会有人来帮咱们修。”

  霍玉贵道:“你打算给孟二俅下什么蛆?”

  许三笑道:“干爹活着的时候总说,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孟二俅这种人还需要咱们给他下蛆?”

  霍玉贵一叹:“这个混账东西种庄稼的确是一把好手,而且他们老孟家为了村上这条路······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件事情你小子不急,老子还着急呢,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

  月朗星稀,夜色撩人。

  养殖场里静悄悄的,许三笑盖在半山上的房子里,米粒儿正在洗澡。光滑的肌肤闪烁着健康的光泽,浑身挂满了水珠,仿佛一朵出水芙蓉。

  今天是她十八周岁生日,这喻示着她已经是个具备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三笑哥哥的心思她一直都懂。

  院子里传来黄虎欢快的叫声,接着是开大门的声音,他回来了!

  她的小手轻抚过光滑柔嫩又富弹性的肌肤,心底里又羞又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许三笑走进两进四间的房子,听到了洗手间里的水声。本来村子里没那么多讲究,大家洗澡都是挑没人的时候到山间溪流旁选个合适的地方解决。山泉虽纯净却也过于阴寒,对女人而言有些伤身。许三笑盖养殖场这个房子的时候特别请人装了太阳能,这个洗手间也是按照城里楼房浴洗间的格局修的。几乎等于是专门为小米粒儿修的。

  虽然偶尔米寡妇也会带着米花特意来这里洗澡。不过这个时候入耳的水声,除了被三个帮工戏称为老板娘的米粒儿外,不会有其他人。自从这房子建好,米粒儿经常在此过夜,对于这件事,米寡妇不仅不反对,甚至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

  许三笑打开电视看了几眼新闻,发现根本看不进去。于是想找本书看,找来找去便找到了那本左道房中秘术。此情此景还是不看为妙。之前和老支书喝了几杯酒,闷热的夏季里走了几里山路后,身上汗渍渍的。随手甩掉身上的背心,光着膀子来到院子外面乘凉。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登时呆住了。

  米粒儿站在门口,明眸皓齿,肤色洁白,身着一条白纱裙,长发垂在胸前,光着小脚丫,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仿佛月光女神,美不胜收。

  “咯咯。”她掩唇轻笑,迈着轻佻的步子来到许三笑面前,媚眼如丝看着他,问:“好哥哥,我美吗?”

  南山的水碱性大,养女子伤男人,她确实不是村子里最美的女人,但却是最有朝气的。此刻她新鲜出浴,通身净透,青春气息喷薄而出,处女的芬芳让许三笑道心摇晃。他点点头,“再美一点就要出鼻涕泡儿了。”

  米粒儿又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许三笑摇头。

  其实他是知道的,不仅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更十分清楚女孩儿的心思。他不是卫道士,假正经,过去他是个有底线的江湖人,今后他只想做一个有‘原则’的体制中人。他从小随周至柔浪迹江湖,说姻缘,论前程,经世故,知情识趣。更懂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道理。米粒儿健康活泼,美丽可爱,像一只充满野趣的小黄鹂鸟,为了把他招进家里做顶梁柱,一直用些小暧昧对他施以诱惑。许三笑其实很享受她的做法。他喜欢她,甚至打算过日后要讨她做媳妇。之所以回避她的一番柔情,乃是因为他对房中术的理解还停留在三蜂采战取而不还的阶段,贸然施为势必会伤害到她的身体。对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孩子做这样的事情,岂非与周至柔最鄙视的玄门邪道无异?

  米粒儿转到许三笑身前,背着手,胸脯挺的高高,痴痴的看着他。而许三笑却别过脸,宁愿去看黄虎绿莹莹的眸子。

  这是个她一直看不透的男人,细心的时候会在她不方便的那几天里,每天悄悄为她准备一杯红糖水,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关心她,丝毫不会让她感到尴尬。粗心的时候却对她这活色生香的人儿视若无睹,让她伤心难过。她眼中含着泪,心里却在为他辩解,他一定是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无视她的柔情。

  眼睛为他下着雨,心却为他打着伞,这就是爱情。

  米粒儿终于留宿在山上,她舍不得今夜没有他相伴,就算他没有记住她的生日和一年前的承诺。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43

  第十三章 夜思

  “三笑哥,你若想起什么时,记得来告诉我。”米粒儿的目光灼灼,洒在他脸上如抽刀断水,分不清是柔还是狠。

  夜很深的时候,许三笑练习吐纳之术,希望能够通过静心入定的方法让自己宁静下来。

  许三笑想着周至柔的话,耳中却在仔细聆听着隔壁房间里的动静。少女细微的呼吸声让许三笑道心难安,红尘修心,这是一劫。按照周至柔的说法就是,小米粒儿正渐渐成为许三笑的弱点。许三笑提醒自己,不能成为一个痴情种,因为他向往的世界里,没有给善良和单纯留位置。

  漆黑的夜,许三笑辗转难寐。不只是为了米粒儿的柔情,还为了今后要走的路。

  李宗吾的厚黑学堪称近代奇书,其中提及楚汉争霸。项羽有拔山盖世之雄。咽鸣叱吒,千人皆废。为什么身死东城,为天下笑?他失败的原因,韩信总结的最好:“妇人之仁,匹夫之勇”两句话,包括尽了。妇人之仁,是心有所不忍,其病根在心不够黑;匹夫之勇,是受不得气,病根在脸皮不够厚。

  孟二俅这样的人皮厚心黑,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他虽然只是一只井底的蛤蟆,所作所为却代表了那个世界的主流。因为没什么见识和本事,所以只配窝在虎啸村这一隅之地。许三笑想的是自己的本事其实也有限的很,学历根底都与孟二俅无异。只多了十年江湖岁月的历练和一身旁门左道之术而已。如果只是效仿厚黑之道,做一个那样的鼠辈,在这太平年代里,又有什么资格谈跳出此地?

  还记得行走江湖时,周至柔曾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每一个人都有弱点,发现别人的弱点,你就能了解对方所关心的,有人恋爱,有人恋权,有人则贪财,给人算命就是考验自己的眼力,挑战对方的智力。只要你能练就一双洞彻世情的睿目,找出对方内心所眷恋的东西,就算对方是智力超群之人,也一样能被你控制。反之亦然。所以掌控一切的关键还在于你能否很好的隐藏住自己的弱点。

  现在许三笑玄门左道的奇术已学全,只差火候。以他的耳闻阅历,闯荡江湖谋一个富贵险中求多半问题不大,在这虎啸村中取孟二俅代之,自信也如探囊取物。但要想鱼跃龙门,在宦途中趟出一条血路,却显然差的很远。要想走出大山,真正踏上仕途,皮厚心黑不够。真金白银可以千金买笑夜夜春宵,但那不是许三笑想要的。而用之来踢开宦途之门却还差点意思。

  这点意思是什么?

  王安石负三十年大名,一朝入朝便一步登天。许三笑想,老子当然比不得王安石那么大学问,也没有一步登天的野心,但虎啸村这口小井肯定装不下!学学老王的法子,先弄一能人的名头,在这经济挂帅的年代大体还是管用的。

  终归还需在村官任上有所作为!

  隔壁房间响起悉悉索索之声,接着轻微的脚步声入耳。许三笑心中一动,她要做什么?门帘掀起,米粒儿静悄悄走进来。许三笑闭眼装睡。听见米粒儿径直来到炕边,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果断上炕。

  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钻进许三笑怀中,肌肤相接,她穿的很少。许三笑判断她穿的是自己上次进城给她买的那身黄色碎花睡衣。因为她过盛的发育而不能完全包裹住胸前一对圆球。她似乎一次都没穿过。做到这一步,大概已经用尽她全部勇气,她终归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虽然泼辣大胆,却也还不够胆色主动把许三笑给办了。

  米粒儿栖身在许三笑怀中,搂着他一条手臂,紧贴在饱满圆实呼之欲出的胸脯上。

  “我妈说为了自己想过的生活,必须勇于放弃一些东西。”她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公正之处,我们也永远得不到两全之计,若要自由,就得牺牲安全,若要闲散,就不能获得别人评价中的成就,若要愉悦,就无需计较身边人给予的态度,若要前行,就得离开现在停留的地方,我要得到你,就只好放弃面子和矜持。”

  许三笑内心中天人交战,米粒儿仍在说:“我知道你没睡着,如果我做到这一步你还拒绝,我已经失去了矜持和尊严,剩下的也只有离开你了,但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说着,便要起身离开。一双大手揽住了她的纤腰。滚烫的唇停留在精致的耳垂儿上,魅惑的说道:“小丫头,你想去哪?”

  她的身子柔软又弹性十足,跟她们母女的性格一样。许三笑抱着她,温柔的:“我没有着急要了你,自有我的原因,绝不等于我不喜欢你。”

  “什么原因?”她心中一动,想起生理课上学到的和妈妈告诉的关于男人身体的常识,小手故作无意的往那儿碰了一下,硬梆梆的触感吓得她花容失色羞不能抑。

  许三笑轻哼了一声,抓住她的小手,引着按在那活儿上。轻轻笑道:“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米粒儿小手突地一下攥紧,竟不能完全攥住,惊道:“好粗,好硬!”一句话说完,已经羞的钻进许三笑怀中。

  许三笑被她攥的销魂一笑,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柔声解释道:“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正在练一门奇术,有一个基础的问题还没解决,若是贸然跟你行房,不但会伤害到你,还可能会让我堕入下乘,所以咱们还得忍耐一阵子。”

  米粒儿心想,只要管用就好。她早已习惯了三笑哥哥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也知道他一天到晚鼓捣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他说练功不宜行房,那就不宜吧。她不刨根问底是因为她知道许三笑向来如此,他不想说的事情,问也白问。

  二人毕竟年轻,这般同榻而眠,纵不能真个销魂,却难免一番柔情蜜意。

  一夜之后,小米粒儿浑身上下已尽是三笑哥哥的口水味道。

  次日晨,许三笑准时醒来,看着身边娇娥素颜红润美不胜收,不禁大为心动。昨夜在黑漆漆中品味处女体香,不免难说看的真切。此刻掀开被子,借着晨光再欣赏一番,果然是美人春卧,白雪一般,馒头似的,隆起的双峰份外诱人。

  米粒儿忽然睁开眼,啊哟一声,羞恼的将小手放在胸前,却哪里遮的住多少春光?赶忙又去捞昨夜被许三笑脱去的睡衣,却一下子扑到男人身上。被许三笑一把抱在怀中,在他炙热的目光下,米粒儿的心儿如小鹿乱撞。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45

  第十四章  砍孟

  虎啸村出大事了!村长孟二俅被人用刀给砍了。

  许三笑正在养殖场跟每月必到的野猪贩子老孟讨价还价,霍家老三急火火跑上来将这消息传达。许三笑的买卖谈妥,从老孟手中接过钱,心情不赖。这是好事儿啊?估计这会儿全村人除了老孟家二十几口,剩下的都在幸灾乐祸。许三笑自更不会例外,随口问道:“是哪位除暴安良的好汉干的?”

  霍三叔:“是米粒儿!”

  许三笑第一次全无顾忌的在人前显露不凡,他急的一下跳起一米高,转身撒脚如飞往村子里跑。

  玄门左道有五门奇术,其实还有一门本事颇为了得,便是人人都练就一双快腿。

  装神弄鬼也好,鱼龙幻术也罢,都离不开眼疾手快腿脚好。用周至柔的话说,就是被人拆穿时也能跑的快些。许三笑以道家养生术十几年如一日打熬出的强健体魄不是盖的,虽达不到道家神行术典故所记载的“绳直如矢,马驰不及”的境界,却也已是超凡脱俗远胜寻常的奔跑绝技。

  “绳直如矢,马驰不及”。意思是三丈来长的绳子系在发髻上,然后用力奔跑,只见绳子在脑后飘起,如射出的箭一般直,连奔马也追赶不上。出自南北朝时期名将杨大眼从军的典故。与本文关联不大,这里就不加赘述了。总之是很快的意思。

  许三笑一口气跑回村里,村口乱哄哄一团。孟家老少齐上阵,堵在米寡妇的小卖部门前。

  霍玉贵坐在门口条石上,手边平躺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大砍刀。和平日久,宝刀蒙尘,已经很难看出这口刀昔日的威风。虽然如此,但曾经杀人无算的老支书一发火,人刀合一,气场之强,依旧令人胆寒。

  许三笑快步走上前,围观的村民自动让开道路。霍玉贵见许三笑到了,站起身道:“你小子来得倒快。”

  许三笑微微额首,来到米家门前,先往屋里看一眼,羸弱的米寡妇神情冷厉,怒目而视,双手双刀护在两个女儿身前。他走过去伸出手,不容置疑的口吻:“把刀给我!”

  米寡妇微微迟疑,身后米粒儿轻轻捅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将两把菜刀递到许三笑手中。许三笑接过放在一边,温声说:“别紧张,没事了,有我在,谁都不能动你们!”

  米粒儿见许三笑到了,心中顿时有底,大声说:“三笑哥哥,人是我砍的不假,但我不疯不傻的不会没有原因就动刀砍他,上午我回家,看见老畜生喝了点酒要糟蹋我妈,还是当着我妹的面儿!”

  孟二俅的老婆叫道:“小妖精,你还有脸倒打一耙,你在我们家孟二俅脑壳上砍了三刀,还有理了?”

  许三笑眼中寒光四射,扫了孟家众人一眼,语态轻狂:“没事,别说你占着道理,就算没理,砍了他也是白砍,谁他妈不服尽管冲我来。”

  孟二俅的老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抢上来叫道:“许三娃子,你讲话良心得放正了。”一指米寡妇,接着叫道:“这个狐狸精天生就是勾搭汉子的骚货,要不是她勾引孟二俅,大白天的他敢干这事儿?”

  许三笑冷笑,态度依旧嚣张:“老孟家没爷们了吗?她要是能做得了主,我就跟她谈了。”

  孟二俅老婆刚想说话,却被人群外一个声音打断话头,包了一头白布,面部浮肿泛白,眸中凶光四射的孟二俅分开人群来到许三笑面前,“许三娃子,你说说这件事怎么解决?”

  许三笑定睛瞧了他一眼,伤的并不严重,心中一松的同时暗自好笑。依旧面寒似水,“老二,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许三笑了吧?”一指米寡妇的房子,“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费点口舌提醒你一下,这房子周围从今天起是我的地头,今儿你被砍了,算你捡个便宜,此事就这么拉倒,下次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踩过界了,哪条腿没管好,我就留下那条腿帮你管好它!”

  一席话出口,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人活一张脸,树生一层皮。许三笑的话太狂也太不给孟家留面子。

  孟家人当中,有血气方刚一后生,手里托着一把叉草的叉子,听许三笑的话狂妄,按捺不住跳了出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冷不丁侧身一道黄影快如闪电一般跳了过来,蹬着他的头将他扑倒,森亮的牙刀刹那间到了他脖颈间。

  正是黄虎!

  许三笑口中呼哨一声,黄虎纵身一跃远远跳开。竟比灵犬还要听话。村民哪里知晓他这本事全得自玄门左道五大秘术中的驯兽奇术。见此情形,纷纷惊诧,想不到平日里看着乖顺的黄虎竟有如此凶狠的一面,更不能理解一头野兽怎么会比家犬还要听话。均想许三笑果然有山神护佑。

  驯兽秘术乃是西汉末年奇人巨毋霸传下的。精通此道者能降龙伏虎。那巨毋霸来自鲁地,当年王莽立榜招贤,此人揭榜。只见了一面便授予将军职位。皆因此人身高过丈,头大如斗,有单臂擒五虎,到拽九牛回的威风。

  巨毋霸本是山中修道的术士,除了身大力不亏外,最擅长便是驯化野兽投入战争。这门驯兽秘术正是他一生与动物亲近,总结出的驯兽妙术,不过此术难学,千百年来学有所成者极少。一来驯服猛兽风险奇高,二来所需道具物品都产自野兽生长的深山,极其难搞到。最重要是需有虎之胆,狼之韧,狐之智。比如降虎需有虎胆,猛虎之威,凡人难抵,若无一身虎胆,任你有千般妙术,没动手便先胆寒了,还谈什么降龙伏虎?

  许三笑浸淫此道多年,但就算现在,也还远未达到降龙伏虎的境界,黄虎名虽为虎,却属豹科。许三笑倒是想伏一头猛虎试一试,可如今这大山里,虎迹早绝,这份心愿恐怕今生无望了。

  孟家后生吓得面无人色,瘫在地上站不起来。黄虎阴冷的目光里有在这大山中杀生无数祭练出的杀气,似这般近距离凝视一眼,端地是令人心胆俱裂。后生心里头一个劲儿后怕,被人打死了可以找人偿命,若被那金毛畜生一口咬断了喉咙,却找谁人偿命去?谁听说过家养的狗咬了人,让主人偿命的?顶天赔钱了事。

  黄虎森冷的眸子在场间一扫,犹如烈日照寒冰,给它瞄上一眼的人,立即感到浑身不舒服。大热天的,汗毛根儿发乍。宠物便有如此威风,能令如此猛兽俯首帖耳的主人当如何?孟家人面面相觑,均在想:许三娃子到底还是出手了,这件事要搞大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48

  第十五章 秘语

  米寡妇的美丽是至尊级的,朝气蓬勃的米粒儿现在仗着青春气息勉强逊色其一筹,若到了米寡妇这个年纪,再与此刻的她比较,只怕就要逊色数筹了。一个三十四岁,生了三个孩子,长于山村,貌似从未用过任何化妆品的女人,寡居一人,经年操心劳作供养两个大女儿读书,照顾有病在身的小女儿。这样的时光竟都未能在她脸颊上留下多少痕迹,此刻看上去依然比米粒儿大不了几岁的样子,眼角眉梢,一颦一笑,无不风情万种。这样的娘们不是狐狸精变的又是何方妖孽?

  如此人物却被命运摆布到这小小虎啸村里,许三笑看了一会儿,心中暗叹红颜薄命。由衷道:“你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我虽不能向你保证太多,但至少可以做到我在虎啸村一天就保你们母女平安一天。”

  米寡妇幽幽一叹道:“我这辈子见过的坏人也许没有你多,但最坏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亲爸爸都能把亲闺女卖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承诺和关系是靠得住的?所以我从来不相信谁的承诺。”

  许三笑突然问道:“孟二俅犯傻,是你故意引他上钩?”

  米寡妇微微一笑,“就那个俅货还用勾引?我最多走道的时候没有绕着他走。”

  许三笑又问:“老爷子拎着大砍刀堵在你家门前也不是巧合吧?”

  米寡妇叹道:“就是没想到米粒儿这死丫头会突然回来,不疼不痒的砍了孟二俅三刀,便宜了这狗东西。”言下之意,计划当中砍人的角色本该是老支书霍玉贵的。

  许三笑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边男主角的妈妈临死前告诉儿子,不要相信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那女人临死前一句话引的武林各派纷争不断死伤无数。这米寡妇虽然是一介女流,却要比满村爷们更能洞悉人心世情。居然能看出他有意取代孟二俅。主动给孟二俅下蛆,这个人情非同小可!许三笑心中震撼,道:“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养殖场是我和米粒儿一起搞的,一人一半儿股份,你看行吗?”

  米寡妇啊的一声,显然没想到许三笑竟如此慷慨豪爽,定定的看了许三笑几眼,叹道:“三娃子,你是个干大事的爷们!我们娘几个也不是那没轻重,贪婪无厌的人,养殖场算我们米粒儿三成股份就行。”

  许三笑爽快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米寡妇心事得遂,高兴不已,道:“我回去给你们做饭。”

  ••••••

  夜,米寡妇家东屋,许三笑躺在香喷喷的被窝里,米粒儿和衣趴在炕上,小米花则挨着姐姐,头枕在手臂上歪头看着他。姐妹两个正兴致勃勃的听许三笑讲周至柔当年在江湖上轶事。

  米粒儿本打算过来打听米寡妇跟许三笑刚才说了什么,却被许三笑三言两语将话题拐带到江湖异闻上。她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是老道的许三笑的对手,几句话就听入了迷,一阵笑一阵惊的,把小米花也引过来一起听。

  玄门三道,正宗当属北宗龙门和南宗归真的丹鼎道人,修导引体术,养金丹大道。旁宗则有左道玄门和玄门邪道两宗。周至柔便是当代玄门左道的宗主。玄门左道又分做两种职业,天机大夫和堪舆童子。周至柔正是一位天机大夫。许三笑三岁练功学艺,七八岁起便做了堪舆童子,曾跟着周至柔在江湖上厮混了好几年。

  天机大夫,秘传先天八卦占卜术,天,地,人三才之内,若占卜之,无一不准!至于堪舆童子,顾名思义,堪,天之道也,舆,地之道也,合在一起,乃风水之道。入这一门,学有所成前皆需童子之身,自幼开天眼通,可见常人所不能见,游走阴阳两界,识寻龙定穴之法,熟点命转运之技,乃风水之术。除了风水之术外,另外玄门左道还有鱼龙幻术,迷神术和驯兽术以及房中术,共五门奇术。

  米粒儿听到童子之身云云的,只道自己昨夜心愿未能尽遂,正是因为许三笑痴迷其中所致。不禁咯咯一笑,说三笑哥哥真能瞎鬼扯,什么玄门左道五门奇术,全是从前走江湖骗人,现在没大用的鬼把戏。

  许三笑神态郑重说:“绝非鬼扯,风水术数我研究多年,很多东西都是有科学依据的,这且不说,另外,玄门左道里许多本事能当大用。想当年我干爹周至柔曾经做过拳会教首,只凭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和几手鱼龙幻术便忽悠到几十万信徒顶礼膜拜,你能说这是没用的鬼把戏吗?”

  米粒儿大为惊奇道:“真的假的啊?快说说瞎子太公是怎么做的?”

  许三笑见她注意力已被吸引过来,心中好笑,左右睡不着,此刻谈兴正浓,索性讲起当年往事来。

  那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周至柔那会儿还是个十八岁的后生,天机易理初学有成,入江湖靠给人算卦混饭吃。在西北口外的皮货路上,遇到了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不但抢了钱财,还把他绑到了山上,到了山上一看,寨子里还绑着一道士和一位神汉。天色将晚,土匪头子回来了,六十来岁的人,背负一口大刀,长的凶神恶煞一般。据说曾经是义和拳里坎字垛的大师兄,人送绰号:一刀断魂!大名叫做王铁胆。人如其名,这位匪爷胆大包天,绑架这三个人其实另有目的,这家伙要杀个洋神!

  义和拳是个愚昧的组织,当年立足的口号是扶清灭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王铁胆依然不忘使命,他要杀了洋人的神仙,让洋毛子没人保佑。他当时对周至柔等三人说:“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把洋毛子的神仙,叫什么上帝的那个给老子请出来,老子想跟他比划比划。”

  道士是个二混子,听他一说连连摇头,“大当家的,贫道乃玄门之士,学的是寻山精地灵,观珍风异水的本事,至于这请神么,唉!贫道实实地不会呀。”

  王铁胆把眼一瞪,喝问道:“当真不会?”

  老道士答:“实实不会。”

  王铁胆将三十八斤重的麟嘉宝刀一挥,便将道士头颅斩落。人和刀都不沾半滴血。转而又问神汉,“你会不会?”

  神汉吓的肝胆俱裂,哆嗦着自称会。于是开始做法,连蹦带跳又吼又叫,装神弄鬼闹了半天后,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过一会儿忽然一跃而起,拿腔作调指着王铁胆质问:“俺乃掌管西方诸神法会道场之大能上帝是也,汝唤俺来所为何事?”

  王铁胆一见,误以为真,兴奋的舞起大刀冲上去,手起刀落,斗大的头颅被一刀斩飞。王铁胆破口大骂:“狗日的,装神弄鬼,原来是尊假神!”接着就问周至柔,“你会不会请神?”

  周至柔道:“当然会,你先把我松开,我给你请一尊真神来。”

  王铁胆依言给周至柔松绑,只见周至柔从容潇洒来到院中,一挥左手,从手心里冒出一团火球,呼的一下黑烟冒出,白色的焰火腾起老高。周至柔再扬右手,飞出一抹雨露,水花四溅,将火熄灭。整个过程宛如神魔之术。

  山寨众人,连同王铁胆在内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这位别看年轻,却是真高人啊!

  周至柔在院中踱步转圈,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上帝老儿速速到此显神明。结果,闹了半天也没请来神仙。

  小米花听到这里担心的:“哎呀,那王铁胆不是要砍老太公的头啦?”

  周至柔的头当然没有被砍,许三笑说,“架不住老爷子会忽悠啊!”

  王铁胆虽然没见到真神,却对周至柔已先入为主心生敬意。问道:“先生,那个叫上帝的洋神咋还不来?”

  周至柔请不来神,却解释的好,他面露难色,叹道:“我的话,洋鬼子的神仙听不懂,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

  米粒儿和米花听到这里按捺不住笑意,咯咯的笑作一团。

  笑罢多时,米粒儿问:“那后来呢?老太公怎么就成了受几十万信徒膜拜的拳会教首了?”

  许三笑故意看一眼时间,“此乃后话,日后慢慢跟你说,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两个快回去睡觉吧。”

  米花瞪着漂亮的大眼睛问:“三笑哥哥,老太公左手喷火,右手喷水是咋回事啊?”

  许三笑道:“那是鱼龙幻术中的一个小把戏,今天晚了,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东房传来米寡妇的声音:“小米花你还不过来睡觉,又想害头疼吃药吗?”言外之音,竟似有鼓励米粒儿留下之意。

  米花被米寡妇宠惯了,不情不愿不动弹。许三笑说,“小米花越来越懂事了。”这才起身回了东屋。米粒儿迟疑了一下,在许三笑脸上迅速吻了一记,也回了东屋。

  许三笑将头埋进被窝里,被子的味道芬芳,有着成熟的味感。绝不属于米粒儿的处女甜淡的清香。

  许三笑心头一阵燥热,默默念起养性清心诀,逐渐入定。

  凌晨三点半,窗外传来黄虎的低吼声,许三笑警醒的坐起。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乱纷纷人语声入耳。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50

  第十六章 问案

  许三笑披衣下地,东屋传来米寡妇的声音:“估计是孟二俅带人回来了,我跟你一起看看。”许三笑答了声不必,将白日里老孟给的野猪款带在身上,推门来到院子外。

  许三笑当过多年‘堪舆仙童’,随周至柔走南闯北替人算命消灾,江湖奇闻蹊跷怪事和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见识的多了。所遭所遇远非绝大多数与他同龄之人可比。那时候被人举报后被片警追过,误闯入雷子布下的坑,让铁路公安撵过,狼奔兔逐,跟无产阶级专政队伍抗衡的经验丰富。所以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毫不担心。

  周至柔曾对许三笑说,世界太复杂,你的内心必须强大才能以不变应万变。许三笑认为老爷子说的有道理,但态度有些被动消极。他把这句话理解为,只要你内心足够强大,眼前的世界就会变得非常简单。在强大的妖魔鬼怪面前,无产阶级专政也可以是纸老虎。

  院子外,孟二俅引着两名警察刚走到门口。一胖一瘦。胖的高大粗壮,瘦的尖嘴猴腮。许三笑借着月光打量二人,两名警察同时也在看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孟二俅一看见许三笑,立即按捺不住。急火火叫道:“二位,这小子就是许三笑,赶快把他抓起来!”

  两名警察来到许三笑面前,高大威猛的警察问道:“你就是许三笑?”

  许三笑点头:“是,如假包换。”

  瘦小枯干的警察一皱眉,寻思,这小子怎么这么镇定?说话的语气哪里像个山村娃,简直比社会上那些老油条还像老油条。

  “注意你的态度!老老实实交代问题!”瘦警察的声音洪亮威严,跟他的体魄成反比。

  许三笑从容说:“二位是来抓人的还是来问案情的?常言道,有一告便有一诉,不可能他到你们那告我一状,我就真成了犯罪份子吧?是不是得先调查取证?”

  这小子果然是个老油条。胖警察面色不快,微微点头,程式化的问:“有人报案说你纵兽行凶,用暴力手段威胁他人,有没有这回事?”

  许三笑嘿嘿一笑,淡定反问:“纵兽伤人?我纵的什么兽?伤了谁?至于什么暴力手段威胁他人,我威胁谁了?动机是什么?”

  孟二俅叫道:“你养的是一只•••••反正就是那个黄虎,扑倒了我侄子,你还威胁我说••••••”他想起黄虎只是一只异种大猫,跟人警察说一个青壮男子被一只猫给扑了,这话可有点说不出。又说到许三笑威胁他的事情,要说这件事就得从此事的源头说起。是他先对米寡妇欲行不轨,而许三笑从头至尾都没怎么着孟家人。孟二俅毕竟是一年到头常往镇里跑的村干部,搞女人这种事在这山高皇帝远的村子里不算事儿,放到山外头搞不好就是强奸。先前气急了,只想着自己被米粒儿砍了三刀,又被许三笑用言语镇住,心中一时不忿才下山报警。到此刻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感到理屈词穷,竟说不下去了。

  许三笑冷笑道:“说不出来了?那我帮你说。”转头问两名警察,“警察同志,我可以说一说事情经过吗?”

  瘦警察不在纠缠纵兽伤人的事情,一指孟二俅,“他的头是怎么回事?”

  许三笑从容不迫,理直气壮道:“正要跟您二位反映这件事呢。”

  瘦警察一见这气势,心道不妙,他们两个所以肯大半夜的跟着孟二俅进山,是因为受人之托。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山野村汉,甭管有理没理直接拷下山揍一顿就算对得起孟二俅了。却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一刺儿头,看这架势分明孟二俅才是无理一方,而且这年轻人明显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瘦警察心念电转,一时半刻却也无计可施。

  许三笑道:“警察同志,您现在瞅见孟二俅受了伤,可他没有告诉您他那伤是怎么受的对吧?”

  瘦警察严肃的:“你说说看。”

  还不等许三笑开口,孟二俅先稳不住了,过来抢着说道:“我告的不是头上的伤,是他纵兽伤人这件事,这小子当时还跟老子叫号威胁我••••••”

  胖警察威严的打断:“注意你的用语!说一说,他怎么威胁你的?”

  许三笑明白,这就是不打算让老子说话,看一眼孟二俅那怂样子,暗自好笑,他心中早有定计,索性不吭气,任凭孟二俅这张笨嘴白话去。说到底,这件事就不是用嘴巴能解决的。

  孟二俅连连点头称是,接着道:“这小子威胁要弄死我,还说什么你们警察来了也不敢把他怎••••••”

  胖警察再次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有证人吗?”

  孟二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点点头。他迟疑的表现让事情越发显得可疑。

  俩警察寻思:孟二俅说许三笑纵兽伤人,到现在也不说是什么兽,说话吞吞吐吐的,而且连事件起因都不肯讲,分明其中另有隐情。与之相对的是被告了一状的许三笑,从始至终举止从容气定神闲,分明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而且从他的三言两语上便不难看出是个难应付的角色。哥俩相互对视,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为难之意。这事儿不好办了,一方有领导打了招呼,另一方占着理,而且明显不是好欺负的。

  许三笑一直不急于开口,事情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而俩警察犹豫的态度已足以说明他们是带着立场来的。许三笑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心中更有底了。立场和倾向都是可以转变的,关键是事在人为。他其实最担心的是来一没有立场大公无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警察。孟二俅强奸只是未遂,还有狡赖的余地。米粒儿砍人却是证据确凿。

  三笑哥当然舍不得让米粒儿与孟二俅来个玉石俱焚。孟二俅犯傻报警,已经在全村人心中臭不可闻,这件事到此为止对许三笑而言最为有利。眼下的关键是怎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许三笑道:“事从两边起,莫怪一方,您二位大概也看出来了,孟村长在这件事当中并不占理,至于他告我那点事儿,全是口头上的东西,没凭没据的我肯定是不会承认,说到底这事儿本就是村里人之间一点小纠纷••••••压低声音:我有意私了解决,想请二位帮忙调停一下,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51

  第十七章 相惜

  在歇马镇的版图里,虎啸村是个极特殊的所在。除了道路不畅闭塞贫穷外,更有一位远近闻名的‘霍大刀’坐镇。这位老革命出身的村支书,觉悟低的跟土匪差不多,组织村民暴力抗法,砸县政府,几乎‘无恶不敢作’。这老头虽然胡作非为,却有着异常神秘深厚的背景,就连艳阳县委书记,背地里人称‘程霸天’的程雪峰都不敢动他。胖瘦警察之所以要连夜上山,便是打算悄悄进村抓人就走,却没想到事情超乎了他们的预料。此时此刻天将大亮,等村民起来时,惊动了‘霍大刀’,不仅人抓不到,说不定还有可能挨顿揍。

  俩警察大半夜被折腾几十里山路进山,自然不想一无所获就回去。但眼下情形似乎又很难有所作为。孟二俅陈述案情时分明有所隐瞒,颇有无理取闹的嫌疑,但他背后有领导帮忙打过招呼,势必是不能动的。而这个许三笑分明是个刺儿头,言谈从容,讲话理据分明且熟悉司法程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简单蛮横的手段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他有意私了,不如听听他是怎么打算的,如果能兵不血刃就搞定这件事,领导满意,当事人也满意,那自然是最佳结果。

  胖瘦二警察均想到,借一步说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避讳孟二俅?这个许三笑一看就是个精明厉害的主儿,这种人说出这种话,分明是很有‘意思’嘛。如果他还能让咱们两个满意,那就更好了。

  二人默默点头,示意孟二俅留在原地稍等会儿,他们要单独向许三笑了解一下案情。

  时近天明。

  俩警察的态度更笃定了许三笑的判断,他们走到一边,背着孟二俅,许三笑取出白日里卖野猪的八千块钱,道:“你们二位也看见了,孟二俅屁事没有,还有精神头来回折腾上百里山路的人能有什么事?我打算赔他点钱了事,想请二位转交一下,顺便帮我劝劝他,我觉得三千块钱应该能让他满意了。”说着,将手中钱交到瘦警察手中,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说道:“我猜二位大概是带着任务来的,空手回去怕是对领导不好交代,一点心意请收下,请二位回去替兄弟分说一下。”

  瘦警察接过钱,轻轻一抿,心中已有个大概数目。发现在三千块钱的位置上有一个特别留下的折痕,显然是对方特意留下,方便他转交的记号。心中不禁赞叹此人精明,原来早有成算,竟连钱都是早准备好的。他把剩下的部分交给胖警察,冲许三笑微微点头,干瘪的脸颊上挤出一丝笑容,“老弟话扔的硬实,事儿办的更漂亮,这件事包在我们哥俩身上了。”

  许三笑皮笑肉不笑,“多谢二位!”

  他的做法,不仅让俩警察有所交代,更是给了哥俩一个台阶走。

  瘦警察一摆手,道:“千万别客气,哥也是交朋友的人,你要是不觉得高攀,咱们交个朋友怎样?”

  还真是意外之喜,这哥俩大半夜的被打发上山,想来在镇派出所中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体制里的人了,这瘦子无论说话做事都透着精明,今日不济,但保不齐日后什么样。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许三笑当然不会拒绝,伸手道:“兄弟大名许三笑,别的暂时没什么好说的,不知二位哥哥如何称呼?”

  瘦警察道:“许兄弟是交朋友的人,我叫于海,他叫郑成飞,以后有空到镇上溜达,可以直接来找我们哥俩。”

  天亮时,孟二俅拿了钱,被于海和郑成飞劝的接受了和解,这件事就此揭过。

  于海和郑成飞临走前热情邀请许三笑有空下山时一定要到镇上找他们玩耍。许三笑含笑应承,送二人出村。孟二俅想不到这件事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攥着许三笑给的钱,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发狠。却不知,等待他的大麻烦才刚刚开始。

  许三笑回到米寡妇家,一进院门便看见米寡妇衣着单薄站在屋门口,素颜初醒,秀发如云,濯濯如春月柳,美艳不可方物。忽然想起乔知之的那句:可怜濯濯春杨柳,攀折将来就纤手。她站在那儿,无需搔首弄姿便有风情万种。不必言语诱惑,薄衣单衫便能引起男人潜在欲望。许三笑暗呼吃不消,这位准丈母娘忒妖,难怪走几步道都能勾得孟二俅犯浑。

  “事情就这么了结啦?”米寡妇问这句话时眼中的光泽神采让许三笑越发觉得那个关于狐狸精的电影真实可信。

  许三笑心里头敲小鼓,面上丝毫不露声色道:“才开始而已,孟二俅完事儿了,我还没完事呢!”

  米寡妇松了一口气,小米粒儿的三刀都砍完了,人也得罪完了,最怕就是许三笑不了了之。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许三笑道:“孟二俅连夜带伤下山找警察来对付我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占据上风却还是息事宁人又为了什么?”

  米寡妇道:“过几天就要改选了,孟二俅害怕被你给顶下去,所以不顾一切整你,而你是有把握将他顶下去,这才不想把事情闹大。”

  小不忍则乱大谋,区区一个孟二俅从来没被许三笑放在眼里。从数年前山城高速路口的遭遇,他树立了出入千乘的人生目标到现在搞养殖场发家致富,每一步都是一个脚印,按部就班走过来,许三笑有通盘的计划,岂能因孟二俅这么一个鼠辈轻易改变?许三笑眸中放光,道:“阿姨,您看着,我不但要把孟二俅赶下去,还要帮老支书把出山的路修通了,更要帮您解决米花瞧病的钱,甚至整个虎啸村的男女老少几代人的愿望,我都要实现!”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不加掩饰胸中的野心。挥洒自如,仿佛虎啸村这一片小天地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豪气干云的风采是米寡妇从未见过的,见多了蝇营狗苟斤斤计较的凡夫俗子,从未想过男人会有如此的迷人的一面。她看着面前跟自己女儿心心相印的小男人,竟一时看的痴了。这样的男人,自己的女儿能栓住吗?

  许三笑注意到米寡妇的眸中的迷离色彩,目光接触,眼神碰撞,心中竟莫名的忽悠一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娘们果然是狐狸精变的,老子三岁开光学道,被她一个眼神就弄的道心不稳。不知道她巧笑嫣然刻意勾引某个人时又是什么样?他妈的,倒是便宜了狗日的孟二俅,能被这娘们勾引一回,脑瓜上再挨三刀也不算亏。

  二人还在那惺惺相惜正要“情不自禁”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三笑哥,娘,你们俩干什么呢?”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53

  第十八章 变数

  这几天虎啸村的村民们闲谈时都在兴奋的议论一件事,三年一届的换届选村长将要开始。

  若在往年,虎啸村要换届不算什么新鲜事,也没好值得高兴的。但今年却大大不同,村民们心中有了新期待。办养殖场发家致富的许三笑要参与竞选。往年的独角戏变成了二人转,二人在竞选开始前还曾经发生过激烈冲突,这段日子里针尖对麦芒的拉选票对着干,种种作法都为虎啸村今年的选举增添了新看点。

  养殖场的房子里,许三笑正在跟米粒儿嬉闹,刚把小姑娘捉住拦腰抱在怀中,正要亲昵一番时,霍玉贵一脚迈了进来。米粒儿登时脸儿羞的像块大红布。许三笑哈哈一笑将她放下,抱怨道:“哎哟,老爷子,您进门前就不能敲两下吗?”

  霍玉贵没好气的:“敲个屁,老子活了八十八,跟你们两个面前有什么可避讳的?”

  许三笑示意米粒儿去洗点水果来,将她打发出门。郑重道:“您是为选村长的事情来的?”

  霍玉贵撇嘴道:“那件事还有什么悬念吗?孟二俅引山外的警察进村抓人,要不是你拦着,按照村上的老规矩,这种人早被老子撵出去了,他还想当村长?”

  许三笑在这件事上想的更长远。他不想因为选村长这件事为日后的道路留下障碍,所以一切程序都需合理合法才行。但这话却不能跟霍玉贵明说。这老爷子恨不得他留在虎啸村当一辈子村长才好。

  “不是为选村长,那又是为什么?”

  霍玉贵道:“你小子这是明知故问,老子来当然是要问问你,当上村长以后打算带着大伙咋干?”

  这老头是个火爆性子,许三笑见他神态言语之间颇有期待之意。知道不能敷衍了事,遂道:“第一步当然是先扩大养殖场,想办法提高村民收入。”

  霍玉贵微微点头,嗯一声,“先弄钱,没有票子什么事情都难办。”

  许三笑接着道:“第二步就是要为虎啸村打响名头,现在的世道,有了名就有了关注度,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霍玉贵疑惑的问:“出了名就有人来给咱们村修大路?”

  许三笑点头,笃定的:“肯定会的!”话锋一转,试探道:“其实如果您肯联络一下当年那位老首长的后人,这条路就算您想修过大南山去也未必做不到。”

  霍玉贵脸一沉,道:“你小子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你见过有人拉屎往回抽的吗?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老子就是进棺材了,也不用他来给老子送终!”

  许三笑心中微微一叹,这老头忒倔,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照顾,如今这世道里,哪个县委书记能任他那么无法无天的闹?或许他也知道其中关窍,但看他现在的态度这么坚决,恐怕真的会依照誓言,老死不与大儿子往来。

  霍玉贵道:“你小子还没说为什么虎啸村出了名,就会有人来给修路?”

  许三笑道:“我当然知道,您想啊,虎啸村如果富裕起来了,闯出了名头,上级领导听说了,有没有可能来村上视察一下?”

  霍玉贵骂道:“这帮狗日的,肯定会来!”

  许三笑接着道:“领导想来,县里哪位领导敢让上级领导走几十里山路进山?”

  霍玉贵恍然道:“这群狗日的,老子大字不识几个,为这条路,把报告写了几十份,他们都置之不理,跑到县里大闹一场,他们还是不搭理,他妈的,要是你小子的法子管用了,路修好以后,老子非往程雪峰的狗头上泼一盆狗血不可。”

  许三笑深刻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求人不如求己,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怨不得世道也怪不得别人。”

  霍玉贵想了想,深以为然。最后问:“你打算怎么让虎啸村出名?”

  许三笑莫测高深,道:“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等我当上这个村长之后再说。

  村长这个职务不属于国家机关干部,一般工资由地方财政供给。并不在共和国官场的体制内。但如果干的出色,只要条件符合就有机会得到破格提拔。许三笑的自身条件决定了他只能从这个位置开始。

  ••••••

  米粒儿回来的时候许三笑正将霍玉贵送出大门。米粒儿手举着手机兴奋的对他说:“快陪我去山口,米兰中午就到,今年暑假她不用在外头打工,我让她买车票回家啦。”

  山口,许三笑和米粒儿等着接米兰进山,意外的碰上了孟二俅夫妇也在等着接人。仇人见面,自然谁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许三笑虽然面带笑容却是笑里藏刀。孟二俅没有他那么深的涵养和心机,眼中喷火恶狠狠的瞪着他,似在对他老婆说话,又似在对许三笑说:“别看现在他闹得欢,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哟嗬?许三笑心中诧异,这王八羔子哪来的底气?居然敢说这种话。

  孟二俅老婆抬头看一眼太阳的位置,说:“九叔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大客车沿着盘山道转出来,停到山口处。

  模样几乎与米粒儿无差别,只是个子略高,面色稍白显清瘦,气质要比米粒儿冷淡一些的米兰出现在道口。在她身后,两个男人跟下车。一个中年一个年轻,中年的派头十足,头发油光,身着西服,手里拿着一部当下流行的诺基亚手机。年轻人是个相貌丑陋,身材粗壮孔武有力的汉子。

  米兰抬头看见许三笑和米粒儿,冷若寒冰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拎着粗苯的行李快跑了几步。许三笑走过去将她的行李接到手。

  米兰看着他,娇俏一笑,道:“我是还像过去那样叫你三笑哥哥呢,还是叫你妹夫?”

  米粒儿脸一红,不依道:“姐,说好了不许你笑我的。”

  许三笑说:“叫什么都随你,反正我是不会管你叫大姐的。”拎着行李与二女一起往山里走。一回头,正看见孟二俅满面堆欢跑到那中年人面前,双方握手正在说话。

  米兰回头看了一眼,道:“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骚包大款,一路上都在缠着我问这问那穷搭话,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还寻思是哪来的流氓呢,原来是孟二俅这坏胚子的亲戚。”

  许三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中年男人一直在盯着米兰看,这会儿见到米粒儿,不免又多看了几眼。色眯眯的样子,丝毫不加掩饰。从孟二俅的话语中不难听出,这人多半就是那个什么九叔,此人扮相不差,却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5 23:55

  第十九章 暗香

  孟二俅在村长换届前请来了两个人。

  许三笑虽然目光如炬,但隔着老远又没有听见他们对话,自是不能判断出那人的底细。只是看他的气度装束都在凸显派头十足之意,而与他同行的年轻人长的眉间三寸宽,细目如狼,粗壮体格透着孔武有力,如按照命相学上归类,此人属于典型的贪狼入宫格的相貌,生就此相者,多是贪得无厌心狠手辣之辈。尤其此人脖颈处隐约可见一个纹身,似是一朵桃花。许三笑见了不禁心中一动。

  回村的路上,三人有说有笑走在前头,黄虎穿纵跳跃跟在后面。孟二俅两口子陪着那两个人老远跟在最后头。许三笑忽然决定抄近路回家。路虽近,却需要翻过几个陡坡,极其险要难行,此路古来便有,但因其难行,从虎啸村诞生至今,几百年来不知摔死过多少人,村子里也就许三笑视之如履平地,经常走这条路。

  那两个人初来乍到,见道路难行眼看跟不上了,只好顺着孟二俅夫妇的意思不再继续跟随。

  回到村上,天近傍晚。

  米寡妇正领着米花在村口张望。米兰老远看见,快跑几步跑到米寡妇面前,道:“妈,我回来啦。”米寡妇嗔怪的对米粒儿说:“怎么回的这么快?是不是又走近路了?”米粒儿没心没肺一吐舌头。

  许三笑神色肃然,“若不走近路,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出事了。”

  米寡妇一惊,米粒儿和米兰虽然跟他同道回来的,却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纷纷不解的看着他。

  许三笑说道:“去接米兰的时候正遇上孟二俅也去山口接人,那两人当中有一个对我们不怀好意,现在这关口,我不想多事,所以带着她们俩抄近道回来的。”

  米粒儿大吃一惊,米兰则问道:“是那个中年胖子吗?这人在路上已缠了我一道,我看他虽然色得很,倒不像个骗子。”

  许三笑摇头,“他是什么人还不好说,不过跟他一起的那个人肯定是个混江湖的狠角色,这人看人不用正眼,阴嗖嗖斜着偷窥,跟野兽似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米粒儿问:“厉害得过黄虎和你吗?”

  许三笑摇头道:“他不过是个小角色,若我还是过去厮混江湖的许三笑,这种人敢打你们姐妹的主意,我一定想办法摆布的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现在,我想堂堂正正做人,还想当这个村长,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找他盘盘道,最好能让他知难而退。”

  米粒儿放心的:“那咱们还担心什么呀,管他孟二俅请来了哪路神仙,反正我相信你一定能选上!”

  许三笑在心里头轻轻一叹,他其实没把话说尽,那人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脖颈处的纹身却说明了他很有可能来自一个叫做‘一枝桃’的江湖组织。

  许三笑隐忍一时,不止是为了竞选村长的事情,更是因为那人身份未定,他不想莫名招来无穷麻烦。

  次日晨,许三笑坐在自家门前,抱着个药罐子,正用捣药杵在里头咚咚捣着。米兰送来几张大饼和一碗羊肉,许三笑对伙食营养要求很高,米寡妇一直很尽心,给他做的是独灶。

  米兰将食物放在他身边石凳上,问道:“二妹一大早起来就说来找你,人呢?”

  许三笑头也不抬,一心一意专注着手上的活计,随口道:“带着黄虎上山了,说不放心养殖场里的事。”

  米兰哦了一声,站那儿看了一会儿,又问:“你在鼓捣什么呢?这是什么呀?”说着把脸凑到药罐子附近,“啊哟,好臭啊!你这是弄的什么呀,怎么这么臭?”

  许三笑终于抬头看了米兰一眼,笑道:“你闻着臭,有些东西闻着却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香的味道。”

  米兰看到许三笑脚边散落着几根植物和两片叶子,“这是臭椿叶子,你弄这个做什么?”

  许三笑点头,“嗯,说对了。”一指那几根植物,坏笑道:“这是鸡爪藤,这罐子里还有沟眶象鼻虫,这三种东西凑到一起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一种特别腥臭的味道,就是你刚闻到的,怎么样?还够劲儿吧?”

  米兰一禁鼻子,“臭死了,你弄这么恶心的东西?想把谁熏死啊?”

  许三笑道:“别看这东西味道不好闻,却能用来变戏法,这鸡爪藤在南山不常能见到,昨天咱们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了几根,顺手就带回来,今天起大早又捉回几只象鼻虫,特意做这么一罐子,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米兰大眼睛闪烁着怀疑的目光盯着他,这家伙从搬来那天起便一直神秘兮兮的,常爱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却从来没见他干过没有用的事儿。

  “三笑哥,你是打算用这东西对付孟二俅吗?”

  许三笑停下手上动作,将捣好的糊状物安置妥当,给罐子盖上盖儿。拍拍手,抓起大饼端起羊肉汤,边吃边说:“你就这么看三笑哥的?对付孟二俅那怂包,哥还用跟他耍手段?这么跟你说吧,我鼓捣的这东西叫‘鬼敲门’,一共要四种东西混合制成,其中鸡爪藤这玩意在咱们这里挺难找的,偶然发现了就不能浪费,顺手做一罐子,留作日后用。现在还差最后一味药引就能用了。”

  “鬼敲门?”米兰好奇的:“为什么叫这么古怪的名字?最后一味药引又是什么啊?”

  许三笑将大饼羊汤全消灭,大手在胸前顺了顺,顾左右而言他:“哎,你妈做的饭是真好吃,我现在就想,有一天要是离开了虎啸村,一定要把你们娘几个都带上,就冲她做的羊肉汤和这大饼。”

  米兰和米粒儿是双胞胎,模样相近,性情却绝不一样。她可不像米粒儿那么好哄,固执的继续问:“你还没说这东西为什么叫鬼敲门呢?还有最有一味药引••••••”

  许三笑将饭碗撂下,摆手打断她的话,笑道:“你妈和老支书一起过来了,我得迎迎,这事儿咱改天再说。”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6 00:49

  第二十章 好事

  老支书问许三笑作何打算?米寡妇则以期待目光灼灼注视他。

  许三笑给出了明确坚定的回答:“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内心里,他有着更远大的目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想登高需先行第一步,往后必将步步艰辛甚至凶险,许三笑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过往浪迹江湖的岁月让他懂得,这个尘世里,一切尊崇和仰望,风流和威武,敬重和屈从,话语权和决断权,甚至是阿谀和谄媚,只会指向一个方向:强者。这是不公平之巅的最大的公平,也是横扫一切的法则。也就是说,这天下,永远是强者的天下。懦夫也可以说话,但只能说给风听,其实风也不听,一路长亭更短亭,只是为了把这些话丢得很远很远。

  人微言轻,无奈,只好卑作风语。

  许三笑不想此生卑作风语。他要成为强者,虎啸村里他已经是强者,但还不够。

  米寡妇有些担忧的:“孟二俅带回来两个外乡人,我担心这件事会有什么变故。”

  霍玉贵着恼:“可惜上回的事情被二丫头横插一缸子,不然我一刀断了狗日的的两条腿,看他还选个屁?”

  许三笑豪爽一笑:“人生天地间,宛如过客,一切尽心而为便是,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无怨无悔,与其怪一个女孩子误事,不如怪您二位办事不密。”

  霍玉贵不爱听这文绉绉的话,很多年前他救下的那位老将军解放进城告别戎马生涯后,讲话变的文绉绉的,他不爱听就索性不听,转业回了虎啸村。现在他比那时候更不爱听这调调,所以他不耐烦的说:“你小子少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给老子一个章程才是真格的。”

  米寡妇听他回护米粒儿,不由心中喜欢,甚感安慰之余还是不忘给老支书帮腔:“是啊,三娃子,你快说说你是咋打算的吧,孟二俅这些日子一直在拉票,这回又弄两个外乡人进村,肯定是为了选村长的事情。”

  许三笑知道米寡妇很担心孟二俅连任,她之前与霍玉贵合谋算计孟二俅,已经跟老孟家结了死仇,当然不希望他连任。这位狐狸精丈母娘看上去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个关键时刻敢于给老爷们灌毒药捂棉被,心狠手辣不逊于潘金莲的主儿。他宽慰道:“您二位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孟二俅就算是请来玉皇大帝下凡,我也有法子变出个孙悟空,把他闹回天宫去。”

  ••••••

  孟二俅请来的虽不是玉皇大帝,却也是个神通广大的家伙。中年胖子叫孟凡德,孟二俅的老婆这一整天没干别的,就在大槐树下当小广播了,专门介绍孟凡德,以及他来虎啸村的目的。按照孟二俅老婆的说法,孟凡德是孟二俅的族叔,还是临市凤南县著名民营企业家,这次带着他的保镖来虎啸村,是受了孟二俅的邀请考察投资环境,如果能让他满意,他可以给虎啸村修一条通道山外的公路。

  村委会老房子里,孟二俅正满嘴冒白沫说着让他九叔满意的重要性。

  老支书霍玉贵瞪着大眼珠子听着,心里头盘算他说的话靠谱不靠谱。许三笑微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十几个村民代表个个全神贯注听着。

  孟二俅:“在北坡投资建一个砖厂,一来可以吸收村里的劳动力去砖厂打工,增加大家收入;二来砖厂建成,势必就得把砖拉出去卖掉,靠人背马拉肯定不行,必须得修路,九叔说了,只要咱们能让他满意,修路就不在话下!”

  村民代表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均在想:小小的虎啸村拿什么才能让那个据说资产过千万的大款满意?不约而同的,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米寡妇。男人嘛,不是财就是色了,虎啸村里最拿得出手的当属这娘们儿了。老支书霍玉贵咳嗽一声,所有人悚然一惊,忙将头转向别处。

  霍玉贵的目光投向许三笑:“三娃子,你说说看,北坡是你的承包地,你那养殖场还在上面呢。”

  许三笑睁开双眼,左右瞧了瞧,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人家要拿几百万出来给咱们修一条路,这是天大的好事呀,不就是在北坡上建砖厂吗?只要能修通这条路,我举双手赞成,养殖场明儿就关停都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咱们要拿出什么诚意来才能让这位孟九叔满意?”说着目光灼灼,看了孟二俅一眼。

  孟二俅微微迟疑了一下,瞄了一眼趴在许三笑脚下的黄虎,硬着头皮说道:“九叔昨晚跟我谈过了,他老人家虽然事业成功,家庭却不顺心,老伴儿前年去世了••••••”

  说到这儿,村民代表们又开始偷瞄米寡妇,均在想,看吧,果然是冲着这娘们儿来的。连米寡妇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坐在那儿,脸寒的仿佛能挂霜。只听孟二俅续道:“九叔现在一个人,偌大家业后继无人,所以就想续个弦,他看中了咱们村一个人,只要她同意跟九叔走,嘿嘿,修路建厂的事情便不在话下。”

  屋子里唰的一下安静下来,接着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村民代表们边说边偷瞄米寡妇,显然议论的中心正是这位馋人的狐狸精。米寡妇坐不住了,刚要开口,忽然一旁许三笑先说话了,笑嘻嘻问:“孟村长,但不知你这位九叔看上了我们村里的哪一位?”

  孟二俅龇牙一乐,向米寡妇迅速瞥了一眼,道:“米嫂子家大兰子昨天跟九叔一趟车过来,九叔的意思是想跟她攀个亲。”

  “孟二俅,你什么意思?”米寡妇拍案而起!

  孟二俅冷笑,“米嫂子,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修路建厂是为了全村老少的日子能过好,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就看你是什么意思才对。”

  霍玉贵道:“都坐下说话,急什么?不是什么都还没定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屋子里嗡的一下议论开来,气氛要比刚才还热烈。有的说,孟凡德多大岁数了?米兰才多大?真亏这老色鬼张的开口。有的说,你还别少见多怪,过去有钱人家的大财主,甭管多大年纪,专爱找那嫩乎乎的小姑娘做小老婆,别觉着现在是新社会就不一样了,老爷们在这件事情上,再过一万年也他妈是一回事。米寡妇坐在其中,听在耳朵里,神情如万古冰山,她不冲孟二俅发火,却把清冷的目光放在许三笑身上。

  孟二俅道:“米嫂子,你到底什么意思,成不成的给个痛快话,你老看许三娃子,这事儿他能替你做主咋地?”

  米寡妇淡淡的:“为什么不能?谁不知他和米粒儿的关系?这种事情本就该是男人拿主意才对。”

  霍玉贵插言道:“说的对,这就是男爷们的事情,三娃子,这件事大伙就听你一句话。”

  这就算明摆着把许三笑摆出来跟孟二俅打擂台了,按照米寡妇和霍玉贵对许三笑的了解,他是绝没有可能同意的。

  孟二俅唇角挂着阴笑盯住许三笑。

  许三笑起身先回头冲米寡妇一乐,转头对孟二俅合掌笑道:“这个主意好!这么一件招商引资,为全村老少谋福祉的大事谁都不能扯后腿,就冲这一点,这件事我许三笑第一个赞同你!”

  米寡妇和霍玉贵一起傻了眼。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01

       第二十一章 盘道

  米寡妇家门前,正午时分,许三笑坐在门口石板上,指尖在黄虎背上摩挲。院门一开,米粒儿端着碗,气呼呼从里边出来,看了眼一人一兽,赌气的把一碗羊肉放到黄虎面前。

  许三笑抬头看着她,笑眯眯问:“肉给它吃了,饼呢?”

  米粒儿鼓着腮帮,没好气的:“没有饼,饿死你个没良心的才好。”

  许三笑一脸无辜:“瞧把你气的,我又哪不对了?”

  米粒儿怒道:“你少装蒜!”眼中噙泪,大声哭道:“许三笑,我错看你了,你为了选村长,不想得罪人,居然拿我姐的终身幸福做筹码,我告诉你,就为这,咱们俩之间完了!所以我们家的事你没资格做主啦。”

  许三笑伸了个懒腰,笑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母亲的意思?”

  米粒儿把胸脯一挺,“是我的意思不行吗?有分别吗?”

  “是你的意思就好办!”许三笑忽然站起,一把拉住米粒儿小手,不由分说拽了就走,径直便往自家拽,全然不管米粒儿如何挣扎踢打。

  许三笑脸颊稍显瘦削,让人容易忽略他精壮结实的体魄,向来以泼辣大胆著称的米粒儿在他手中竟无丝毫挣扎余地,一半拖一半抱的被他弄回家。

  “许三笑,你个大流氓,缩头乌龟,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恨死你了。”被丢到炕上的米粒儿倔强的抬起头,张开檀口左一下右一下的疯咬。却被许三笑紧紧压在身底下,渐渐失去挣扎的力道。

  男人有时候可以被叫做大流氓,但绝不接受被称为缩头乌龟,尤其是在他已决心要征服的女孩子面前。

  “小丫头,闹够没?”许三笑用低沉的充满魅惑的声音说道:“从今天起我要传你些有趣的玩意,因为我必须让你明白除了绝对信任我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必想,你我之间若不能建立这种信任,倒不如真如你所言,就此拉倒。”

  “拉倒就拉倒!”米粒儿赌气道:“好稀罕你吗?”

  许三笑伏在她身上,安静的凝视着她的双眸。米粒儿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想到米兰的事情和跟他的感情,心里头一阵阵的酸楚,又有些疑惑。低声问道:“米兰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许三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乖,这才是谈话的态度嘛,小傻瓜,我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妈会让我就这么把你拖家里来?”

  米粒儿眨巴着大眼睛,心里想,似乎他说的有点道理。她嘟起嘴唇,“我都快气死了,妈还让我给你端饭呢,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许三笑坐起身,将米粒儿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笑道:“你说她怎么想的?她那脑瓜子可了不起呢,她想让你们姐妹三个都活的不比别人差,她想有足够的钱治好你妹妹的病,她选择相信我,把你交给我的同时也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米粒儿察觉到臀下被某个硬物顶到了,心头似有阵阵热流涌过,气氛太暧昧了,弄的她很难集中起全部注意力。她挽着他,问:“你还没告诉我米兰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许三笑道:“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就算咱们这儿闭塞了一点儿,有些老旧习惯还没改过来,可米兰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就她那一肚子心眼,婚姻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是你妈也不能帮她做决定,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样的小傻瓜吗?”

  米粒儿道:“你少打岔,我说的是你的态度,跟米兰没关系。”

  许三笑在她小鼻子上轻轻一捏,道:“想知道我的态度?我的态度就是先随便答应那两个坏蛋,稳住他们,然后带上我的小米粒儿一起拆穿他们的西洋镜,你说好玩不好玩?”

  米粒儿一听登时来了精神,啊的一下,坐起挣出许三笑的怀抱,跳到地上,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原来你早有计划,那还等什么,我都迫不及待要把那两个坏蛋揪出来打一顿啦。”

  许三笑坐在那没动地方,仰起头想了想,道:“我传你几句口诀,你先在心里背熟了,然后咱们再去寻那两个骗子的晦气去。”

  “背这个做什么?”

  “我决定和你结成双修道侣,这种关系在玄门左道里代表着很重要的意义,甚至比世俗的夫妻关系还要亲密。”

  许三笑动这个心思非止一日,周至柔虽然传了他一身本事,却始终不肯将他正式收入门墙,所以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玄门左道中人,那些门户里传艺规矩自不必遵守。双修道侣讲究:最宜伴侣同心,切忌鼎器无情。米粒儿和他情投意合,正合此意。小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名鼎神器的体质,却也是个水灵俊秀的妙人儿,堪称资质不凡。若能与她结成终身相伴的双修道侣,共赴百年之约,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米粒儿听了心中欣喜,不胜其羞道:“你要怎样都好,反正只要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三笑哥哥,我就一直是你的小米粒儿,随你怎么摆布好了。”

  许三笑正色道:“我现在要传你的东西关系重大,练的好,咱们两个兴许真能做一百年神仙伴侣,到了老支书那个年纪时还可以鸾凤相偕琴瑟和鸣,就算咱们没那个仙缘,至少也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咱们今后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一个健康的体魄,而我要传你的便是一门可以锻炼身体调养心性的法子。”

  米粒儿瞪着大眼睛,好奇的听着,问:“不就是你那几次晚上对我做的那些事吗?做那个事情还有口诀?”

  许三笑道:“也是也不是,咱们之前做的那叫调和体气,还不算真正的性命双修,要真正沟通阴阳二气还需连为一体才行,这就要讲究方法了,否则一旦心意失守落了下乘,就难免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不但不会锻炼身体,反而还会伤身。”

  接着开始教授口诀。

  一阳初动本无心,收炁必须先提根。黄婆其间为媒妁,婴儿姹女两团圆。寂静犹似龙养珠,谨慎处女怀孕同。欲知舍利足不足,一盏明灯九转功转罢一九闭目看,丹足圆月亮晶莹。真炁动,响警钟,谨防夜漏失元精。坎离交.媾天地泰,戊己合时成刀圭。津.液为主气当伴,眼鼻同吸意同归。送归土釜牢封固,日月合并照紫微••••••

  许三笑以二人自身为实例,连说带比划,何为牝,哪为柄,分说的详细。米粒儿被他大手摆弄的咯咯笑个不停,几百字的口诀记来记去闹了半天也没记完全,反正乱糟糟的就记住了处女怀孕和失元精,日月合并,这些羞人的话。时间久了,耐心耗尽,不耐道:“不就是陪汉子睡觉嘛,怎么到了你这儿偏要搞的这么复杂?你想要,我随时都能给你,真刀真枪的比划一回什么都学会了。”

  许三笑被她逗的又气又好笑,一时拿她没办法,只好说:“反正你先把这口诀记牢了,回头我再一句句给你解释,总之记住了,想陪着我过一辈子,你就必须得学会这些东西。”

  米粒儿仰起头,俏皮的看着他,说:“你倒是真不谦虚,谁要一辈子守着你这大坏蛋。”说着,转身向外跑去,欢快的声音传进许三笑耳中:“追上我,我就是你的啦。”

  她说话的样子神气活现,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和新奇的美丽,宛如美酒在杯子里泛起浪花。那爽朗的笑声和急促的话语,以及她那妩媚多情的瞥视——这一切,无不涌流着漫溢在她周围的旺盛的青春和丽质。

  许三笑欣赏的目光追随着她美丽的身影到了院子里,扬声道:“别跑了,哥现在就带你去会会孟二俅的那位九叔。”

  ••••••

  北坡下,孟二俅正领着孟凡德和那个年轻男人‘考察’地形。许三笑袖手在前,米粒儿紧紧跟着一起来到三人近前。

  许三笑并未理会孟二俅叔侄,直接对年轻男人问:“老兄哪里掌灯?”

  这是江湖盘道用的黑话,意思是你混哪一行的?

  那人没想到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会遇上一个懂江湖切口的人,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如此年轻,他面色一变,迟愣了片刻,道:“长安城里明月升,点起花灯三百六,上中下九全数遍,独缺一盏送香灯。”

  长安城里明月升,意思是,明月照九州,四海之内皆兄弟,这是句客套话。接下来,点起花灯三百六,是说三百六十行。上中下九全数遍,是在告诉许三笑,他的职业,不在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之内,属于外八门。最后一句独缺一盏送香灯便是说的他的职业,送香是雅称,其实就是给窑子和富绅搞女人的职业。

  这人果然是一枝桃的人。

  许三笑抽出右手在胸前一横,接着大拇指向外指了指,道:“白龙江里藏蛟龙,老爷林里有猛虎,居家屋里供家仙,此地已有灯火照。兄弟何不高升一步别处点灯?”

  二人一问一答说的好不热闹,余下三人,孟凡德似听懂了一点儿,孟二俅和米粒儿则是完全如坠五里云雾中,全然不知所谓。米粒儿问:“三笑哥哥,你这儿跟他说的是什么呀?天也没黑,你让他点灯干嘛?”

  许三笑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并不回答,将目光投到那人身上。许三笑的几句话意思其实很明确,告诉那人这里已经有江湖同道,米家姐妹有他保了,让那人去别处再寻摸,看在江湖同道一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借一步说话如何?”那人引着许三笑到一旁,目露凶光,低声道:“天下路天下人走,天下灯天下人点,白龙江,老爷林,四海为家,你家便是我家,哪里不能点灯?”言下之意,老子不管你是谁,想在哪里办事就在哪里办事。

  许三笑微微一笑,“老兄好霸气,明灯不照瞎眼,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

  那人轻蔑的看了许三笑一眼,然后斜眼偷瞄,盯着米粒儿看了一会儿,才道:“居然是一对儿并蒂莲,花开两朵各不同,想不到这一朵的蜜也还没被你采过。”

  许三笑心知此事断难善了,索性不再跟他盘道,寒声道:“既然大家江湖同道不同路,老兄一定想在兄弟跟前点灯,今晚子时后,寅时前,就在此地,兄弟当提灯来会。”说罢,领着米粒儿告辞离去,从头至尾没跟孟二俅叔侄说半句话。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04

       第二十二章 灭灯

  许三笑家,米粒儿正被许三笑逼着盘腿练打坐。她从小好动,身子灵便筋骨舒展,虽如此,但第一次就被摆布成五心朝元的姿态,还是让她的纤纤玉腿倍感疼痛。这会儿早后悔那时候把话说满,要任凭许三笑摆布。

  许三笑在一旁鼓励:“舒盘活血,通盘活络,盘膝打坐是玄门养生功夫的基础,要想开通奇经八脉,这第一步就必须能坐住,我从三岁练起,至今十八年不坠,咱们认识这些年,你啥时候见我感冒发烧过?”

  米粒儿摇摇晃晃,痛不可当,许三笑知道这丫头脾气上来就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眼看她坐在那儿心焦气燥火冒三丈,忙说道:“这玄门养生功夫是玄门弟子的必修课,不管是左道还是正宗,最差也要像你三笑哥哥一样练通了第一层境界,听到龙吟虎啸为止,练到这一步的好处多多,可以驻颜常青,到了五六十岁时依然像小姑娘似的年轻,你说那有多好?你若熬不过这第一关,拿什么跟哥白头到老?”

  米粒儿不动了,按照许三笑教的深呼长吸,尽管节奏差强人意,小丫头秀眉紧蹙,强忍痛苦又坚持了一会儿。

  许三笑还想给她鼓鼓劲儿,她已放开双腿,抱着脚丫在那揉。许三笑坐过去将一双小脚丫抱在怀中,一边揉一边说:“还说要一辈子陪着我,这才刚入门就受不了啦。”

  米粒儿摆手道:“我现在起码比米兰厉害多了,要练那么厉害做什么?”

  许三笑问道:“你干嘛跟她比?”

  米粒儿道:“有个故事,说的是两个人去打猎,不巧遇到一只老虎,其中一人便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把鞋子也脱掉了,另一人就说:没用的兄弟,你就是光着膀子也跑不过老虎啊。前一人答道:我没想跑过老虎,只要跑得过你就可以了。”她笑嘻嘻总结道:“在虎啸村,我跟你好,并不需要做到最完美,只要比米兰好一点就足够了。”

  在特定的环境里,人不用做到最完美,只要比周围的人好一点点就足够。许三笑听了,不由想到,在虎啸村,现阶段他只需要强过孟二俅便足矣,对他而言,达到这个要求如同探囊取物。此前行事有些过于谨慎,反倒让孟二俅这么个无胆又无脑的龟蛋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白白浪费了一身本事。想到这儿,许三笑暗下决心,今后行事还需更果决。

  米粒儿见他沉吟不语,只道是因为恼了自己不肯练功的事情,问道:“三笑哥哥,你真生气啦?”乖觉的柔声道:“要不我再练会儿吧。”

  许三笑摇头,“这是个慢功夫,不急在一时。”

  米粒儿问:“三笑哥哥,你教的这功夫学成了,是能成仙还是能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似的能飞天遁地?”

  许三笑乐了,“都不能,玄门左道只以奇术入道,我传你的只是一门养生术,学好了可以益寿延年青春常驻,身子骨能比一般人硬朗些是有的,但绝算不上什么真功夫,而且据我所知,功夫练到极致也不可能飞天遁地,充其量就是比一般人跳的高些,远些,速度,力量和反应要快些。”

  米粒儿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武功秘籍,练成就可以保护妈妈和妹妹了。”

  许三笑道:“玄门左道虽然不似玄门正宗那般修习武道,却也在江湖上立足了千余年,凭的正是五方杂术,你若能学好了,未必就比那些习武者差了。”

  米粒儿好奇怪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三笑哥哥,我有几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许三笑眨眨眼,笑道:“该说就说,不该说就不说。”

  米粒儿轻轻一叹,道:“说就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道:“去年我毕业前我妈去学校,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情,除了鼓励我跟你好之外,她还对我说起你是个志气很大的人,让我不要把你想的太好了,她说咱们俩有缘无分,我当时特别生气,就问她为什么这么说你。”

  许三笑问:“你妈怎么说?”

  米粒儿道:“瞎子太公去世前曾来找过我妈,跟她说了一些关于你身世的事情,还说起你们在外头做的一些事••••••”

  许三笑恍然,切齿道:“这老头儿总怀疑老子不是好鸟,一天到晚疑心生暗鬼,还莫名其妙给老子下绊子,却连个理由都不给,到死都没告诉我是从哪个娘肚子里蹦出来的。”

  米粒儿道:“我也觉得奇怪,瞎子太公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跟我妈编排你的坏话?但我妈是不会骗我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敢想过能和你生活一辈子那么长••••••可是你今天又对我说要我做你一辈子的什么道侣,我现在都糊涂啦。”

  许三笑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反正你也没指望过跟我生活一辈子,把每天都看成是赚的,反倒活的更快活。”

  米粒儿道:“今晚以前我都是这么想的,今晚以后反倒要担心你说话不算数了,你可真害人不浅。”

  沉默了一会儿。

  米粒儿又问道:“三笑哥哥,你能跟我说说你和瞎子太公在江湖时的事情吗?还有你为什么要隐居在虎啸村,又为什么一定要当这个村长?是为了瞎子太公吗?”

  许三笑沉吟道:“江湖上的事情太脏,不太适合你听,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来虎啸村,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他要落叶归根,后来在这里住久了,跟老支书还有你们姐妹熟悉以后便有些不舍了,总想着就算有一天要离开,也一定要全了老支书的心愿再走。”

  米粒儿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听着。只听许三笑接着说道:“我这辈子,生的糊里糊涂,到现在身世不明,但只从老爷子待我的态度上看,大概也能想象我的出身多半不大漂亮,所以也懒得去寻根溯源,但我想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不能白走这一遭,我跟义父行走江湖十年,学了一身本事,也见了许多事情,要是什么也不做,那些苦岂非白受了?所以,我想力所能及的做一番事业,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可从没想过,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虎啸村的村长肯定不是我人生终极目标。”

  米粒儿小手温柔的在许三笑脸颊上抚过,道:“三笑哥哥,不管你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这一生只会喜欢你一个,十四岁时起我就开始喜欢你,就算去年毕业那会儿我妈不鼓励我,我也会想要跟你在一起,跟着你,你吃肉我给你捣蒜,你吃菜我也陪着,从前你没有亲人,今后我就是你最亲的人。”

  少女说的声情并茂,许三笑心中触动极深,他虽然老于江湖心意深沉,却也毕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感动之余情难自禁,将米粒儿拉入怀中忘情的亲吻。良久难分。

  二人情话缠绵直至深夜。

  许三笑见时近午夜,想起与‘一枝桃’组织里那人的约定,道:“你不是好奇我当初在江湖都做过什么吗?今天就带你去见识一回江湖斗法的把戏,跟孟凡德一起进山的那人身上有点功夫,而我充其量也就是体魄强健些,若比拳脚功夫,两个我也打不过他,但我要想玩死他,却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米粒儿有点担忧,“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要闹到死啊死的,他们不就是想打米兰的主意吗?咱们不同意,找支书爷爷号召大伙儿把他们打跑不就行了?”

  许三笑目中射出寒光,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人是做什么的,才会这么说,一枝桃是江湖上一个专门拐卖年轻漂亮少女来卖钱的组织,如果米兰真被他们带走,后果将不堪设想,把他们打跑了,他们如果不死心,就会带更多人来找麻烦,咱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应对他们?”

  ••••••

  夜深人静,北坡脚下黑漆漆的。

  许三笑带着米粒儿来到北坡前,那人早等候多时,见许三笑到了,立即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动作很敏捷。他看出许三笑身上没功夫,因此狂傲异常,扬声问道:“姓许的,爷爷在这里,你打算怎么灭我这盏灯?”

  许三笑负手而立,没搭理那人,却对米粒儿说:“你看他的动作利落吧?”

  米粒儿道:“人的动作再灵敏也不会比黄虎更快。”

  许三笑道:“若用黄虎对付他今晚就不带你来了,今天给你看个有趣的把戏。”一指自己身后空地道:“你去那边站着。”

  说话的工夫,那人已来到许三笑面前,狂妄的叫道:“姓许的,你想怎么死?”看了一眼米粒儿,面露不满之色,道:“江湖斗法,生死各安天命,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许三笑道:“你进山的目的不就是她们姐妹吗?一会儿我要是死了,你岂不正好可以带走她?”

  那人冷笑道:“你既然在江湖上走动过,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一枝桃的规矩向来是泄底必死。”

  许三笑嘲弄的口吻:“你们的底子泄的还少吗?别说废话了,你跟着孟凡德进村的目的是她们姐妹,之前盘道时我已告诉过你,她们姐妹我保了,你既然不给面子,那咱们就只有各凭道行比划一下了。”

  这人早动杀心,所以才会单刀赴会。许三笑看破这一点,他既不能坐视此人打米粒儿姐妹的主意,更不想留下后患,所以他也动了杀心。

  那人不再多说,抬头看看天,但见月如钩,星光暗淡,天昏地暗。四下里旷野寂静,只有微风拂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木香味钻入鼻孔,令人心旷神怡。好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他心中满意,眼中闪过寒光,手上亮出门户,狞戾的:“姓许的,我要拧断你的脖子。”

  此人动作迅猛刚烈,一看便是个急躁刚猛的性子。许三笑有意激怒他,微微一笑,“光说不练是嘴把式。”那人果然大怒,往前一纵,探手便来抓许三笑的脖子。

  米粒儿在一旁看着,见那人动作奇快,出手的时候手臂关节嘎巴作响,可见这一抓的力道十分惊人,许三笑却还站在那儿恍如不觉,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啊哟一声不敢目睹。

  突然,耳中听到一声惨嚎。米粒儿听出不是许三笑的声音,把眼睛睁开一看,只见一团白炽火光在空气中爆发开来,那人已经浑身浴火,那火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活火,从他的耳鼻口当中喷出来。

  许三笑站在那人身前三米外,冷冷的看着他痛苦哀嚎满地打滚的样子。

  “啊!”米粒儿大吃一惊,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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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08

  
  第二十三章 涤荡


  米粒儿还在困惑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许三笑正站在满身火光的‘一枝桃’组织成员面前,手中尚有余烟未散尽,脸上却有着异样的神采,米粒儿分不清那是欢快还是满足,反正绝无半点同情和恻忍。这一刻,米粒儿感到妈妈的话或许是对的,这个总是幽默俏皮,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三笑哥哥或许真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许三笑此刻根本没想过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很兴奋。所以会感到兴奋其实是因为太寂寞。通常来讲寂寞是高手们才有的一种境界,是那种天人合一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境界。虽然许三笑在任何方面都还不算是个寂寞高手。但他同样寂寞,有的时候不甘心也会让人觉得寂寞。对不甘寂寞的他而言,寂寞于世外远不如纷乱于江湖。

  一个高明的厨子整日对着满堂上等佐料却不让他操刀;一个好色之徒每天对着一群美女却无能为力,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大概莫过于此。许三笑自幼随周至柔学了一身鬼门道,堪称左道一代鬼才。坐困虎啸村这几年,却只在几只畜禽身上施展过几回,抓了几头野猪,逮到一只金羽雉鸡。如宝剑空置,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胜唏嘘。

  如今终于有个机会可以让他施展一下手段。

  这团火有个充满禅意的名称,叫做‘须弥净火’,来自一种药粉,主要成分为磷,混的松香粉和西域火蚁的尸粉,因此又叫三净火,在玄门左道中,素来被堪舆仙童们用做探龙穴查凶地时驱邪避凶之物。这其中西域火蚁的尸粉最是难得,功效也最为神奇,这是一种可以引发人体自燃的粉末,入口鼻后遇明火便燃烧,一发就不可收拾。据周至柔说,西域火蚁本是沙漠异虫,因气候变迁缘故,早已经绝种多年。许三笑从周至柔那里继承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一罐须弥净火药粉。

  须弥净火粉在氧气足够的环境里遇明火便燃烧,许三笑以特殊手法在上风头丢出,被一枝桃组织那人不知不觉间吸入,其中的磷与空气接触产生明火,几乎是瞬间的工夫,此人便被烧成灰烬。

  山风吹过,灰飞烟灭。一个人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不是许三笑第一次杀人,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在南粤,他和周至柔为一个台资老总布置办公室风水,事成之后收到一笔报酬。这笔钱数目不菲,竟引来台资老总的助理的觊觎,带了个保镖类的人物暗算了周至柔。当时的周至柔人老眼瞎,早已非瞎眼之前那个叱咤江湖的玄门左道宗师。轻而易举便被那助理的保镖打了一闷棍。这两人在周至柔身上摸到钱后正要杀人灭口的时候忽略了一旁只有十二岁的许三笑,结果被许三笑挣脱绳索,用玄门另一种奇药‘魂引’将二人算计。待周至柔醒来时,那两人早已魂归天国多时。

  周至柔当时火冒三丈,许三笑至今仍记得老瞎子那时候的愤怒,甚至他怀疑老瞎子当时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只是后来于心不忍,才没下手。这几年他偶尔会想,那时候的某个夜晚,周至柔拎刀伫立在他床头时,若真的动手,他当时会不会把将自己养大的老瞎子也干掉?每次答案都是不确定的。

  那件事过去没多久,周至柔派他干了最后一笔大买卖,给一个来自南洋的巨富算了一卦之后,便带着他回到虎啸村,从此二人退隐江湖。

  贪婪和凶狠往往是一对焦不离孟的兄弟,江湖人身上最常见的便是这两种品性。要想贪婪需先够凶够狠。而真正贪婪凶狠到极致的人反而不容易让人察觉到身上的贪婪和凶狠。许三笑正是这样的人。很显然,一枝桃组织这位成员贪婪于米兰姐妹的美色,却远不如许三笑凶狠。结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须弥净火,顾名思义,火光一起便一定要烧的干干净净。

  好大的一盏灯!许三笑望着火光,心中得意。人还没烧的干干净净,他脑子里却已开始思索如何善后。

  米粒儿看着他,仿佛初识。小姑娘眼里有泪光,虽然三笑哥哥的这个戏法并不好看,但她劝自己相信许三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们姐妹,被烧死的这个人是罪有应得。不过,内心中却再也忘不掉许三笑在火光映照下唇角那抹残忍笑意。

  ••••••

  我们生活的世界里,绝大多数人谨守底线老老实实做人,但生活却早已经证明:坏,但还有底线的男人更有市场。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太坏,女人也不爱,起码很难做到真心爱。

  小米粒儿很害怕也很生气,因为她亲眼见到了他杀了一个人。但同时她又很高兴甚至觉得刺激,一来是因为他是为了她们姐妹杀的那个人;二来是因为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刻意隐瞒她,这是一种托付生死荣辱的信任。

  人们对于令自己恐惧的事物总充满好奇心,尤其是女人。所以米粒儿听许三笑对她说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只作为你我之间的秘密时,她才会感到又甜蜜又刺激。所以更不愿离开他。她躲在他怀中,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许三笑看着她恬静的睡相,心里为这份信任而莫名的感动。信任,在过往二十一年岁月里,周至柔这个跟他最亲的人都不曾给过他。世道无情人有义,如果修道者必需要在心中留下个破绽,并为之执着,他愿意选择米粒儿成为他心中的破绽。

  米兰找上门来告诉他们孟二俅家的外乡人失踪这件事的时候,米粒儿还在高卧,许三笑正在逗弄他的鸟。他养的这只鸟长着非常漂亮的羽毛,通体纯白,头顶一撮红羽毛,尾巴却又是五彩的。尤其叫起来千折百回,极为动听。这是养殖场建成后他专门为米粒儿捉的。原本的野鸟被他训练一阵子后,粗通人气,不绑不关也不远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嘴巴被喂刁了,只吃小米儿。米寡妇说用粮食喂鸟属于纨绔之举,是造孽的行为,不许米粒儿养,于是这鸟便一直由许三笑照看。

  米兰进门时,这只鸟正用爪子从一堆卦签当中抽出一支来递给许三笑。米兰见此情形不禁大为惊讶,好奇的凑到近前,只见那卦签上一面写了大大的上上吉三个字。另一面则写了两句谵语,虎离平阳龙入海,一树桃花满园香。

  谵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米兰没有问这签词是什么意思。却在奇怪这鸟儿叼卦签的本事是怎么学会的?是不是真的会灵验?

  许三笑满意的点点头,在专用喂鸟的小米袋子里抓了一小把小米放在桌子上。那鸟儿立即跳到桌子上啄起来。许三笑注意到米兰的目光正停留在敞口的米袋子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显然是惊诧于这鸟儿的抽卦签之举和自我约束能力。

  这姑娘和米粒儿虽然是双胞胎,但秉性却是天差地别。米粒儿第一次见此情形时,立即张大嘴巴大呼小叫一番后追问个不停。米兰惊诧过后只是微微一笑。

  男人多半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

  许三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米兰,这丫头忒聪明。

  现在聪明的米兰看着许三笑,在等待答案。她从那位漂亮的寡妇身上继承了观察男人的本事。所以她知道许三笑正是那种想说一定会说,不想说问也白搭的男人。

  许三笑十二岁那年进虎啸村,认识了当时只有九岁的米家姐妹。九年前米兰第一次跟他说话便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山外的工厂是不是真像老支书爷爷说的那样都倒闭了,好多人下岗后都吃不上饭,日子过的还不如村里人?”

  许三笑进村那年,正是山外国企改革进入高潮的阶段,城市里下岗职工一批又一批,生存压力确实不小。但许三笑却知道很多人正是那时候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他见识过一夜之间由很有钱的国企老总变身为巨有钱的法人承包者,商界巨子。也见识过更多的一夜之间失去铁饭碗后彷徨无依的下岗工人。多年的江湖游历告诉许三笑,这是个残酷的世界,任何时候,倒霉蛋儿总多过幸运儿。世界每一个角落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是这样。他当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得,只是向米兰复述了新闻里听到的东西。

  他还记得当时米兰说的话:“你和老支书爷爷一样,都不喜欢山外的世界。”

  她说的很对,事实正是如此。霍玉贵是适应不了所以逃避,而许三笑那时候却是因为刚杀了两个人。这小姑娘忒敏感。从那时起许三笑就认定她将来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虎啸村。

  而米粒儿问的却是:“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一直留在我们村啊?”

  许三笑因此更喜欢米粒儿,一直至今。

  许三笑不想对米兰说这鸟儿为什么这么听话,因为说了驯兽术,她就会问这秘术的来历。有些秘密许三笑只喜欢跟米粒儿分享。

  “你刚才说孟二俅家里来的客人出事了?”

  米兰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鸟,然后答道:“是啊,昨晚失踪了,出去后一夜没回孟家,现在孟家人正到处找人呢,还说你昨天跟那人约定过半夜要见面,孟家人怀疑是你把那人藏起来了,孟二俅现在正要带人来你这里找呢。”

  米粒儿醒了,刚好听到米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吓得一下子坐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惊慌失措之意。但看到许三笑笃定的神态时,她又很快镇静下来。


  许三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捉贼拿脏,捉奸捉双,怀疑没用,他们得拿出证据来,让他们来找好了,我们两个昨夜哪也没去,根本不知道那个什么鸟人为什么会失踪。”

  一枝桃组织那人已经被烧成灰烬随风飘散在大山里,骨头渣都不剩一粒,要想找到他,需先解开世界性谜题——人体自燃的奥秘。

  这岂非白日做梦?

  孟二俅就算把虎啸村和野猪岭翻过来也是白搭。许三笑笃定这一点,所以根本不在乎谁来找。他敢这么干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一枝桃组织那人罪无可恕,接下来就轮到孟凡德了。他要揭开这个末流骗子的真面目,然后把他赶出虎啸村。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10

  第二十四章 当选

  米兰问许三笑,为什么会同意孟二俅的提议?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态平和,一点着急上火暴跳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言下里似乎还隐隐有期待之意。许三笑知道她一直想往山外生活,为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但孟凡德显然绝非良配。他只好对她实话实说:“孟二俅带回来的这两个人是俩骗子,目的就是把她骗到山外去卖钱,现在不但盯上了她,还盯上了米粒儿。”

  米兰天性多疑,并不能立即完全接受他的话。她与孟凡德同路回村,一路上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了孟凡德的财大气粗的做派,已经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许三笑知道她的想法,便以自己多年前的江湖经验给她解释。

  “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能只看表面。往大了说,历史上的大奸大恶之徒,无一不是出口成章,满腹经纶,人前谦谦君子,人后净装孙子的主儿。往小了说,江湖上的骗子,骗财骗色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风度翩翩财大气粗的样子?”许三笑滔滔不绝讲了很多江湖骗子的伎俩,语重心长。米兰听了他的话,觉得确实有些道理,终于信了几分。

  屋子里只剩下鸟儿啄小米和三个人的呼吸声。米兰是来报信的。米粒儿则还在想着昨晚所见所闻,心情激动,想说又不让说,只好闷着。许三笑也在想昨晚那人。

  他记起曾经看过一老外写的书,叫做魔鬼行走的世界。里头介绍的是世界各地的神棍同行们所用的各种欺骗手法,当时年幼,着实被里边那些诡谲伎俩坑的人家破人亡的案例气得够呛。还曾发誓,这种人见一个灭一个。如今已发誓要做个清白良民的他昨天却冲冠一怒为红颜,弄死了一个行走于江湖的魔鬼。倒是正应了当日那个幼稚的誓言。

  孟二俅领着孟家二十几口男丁上山,气势汹汹来到许三笑的养殖场。在他们身后,几乎全村人都到了。

  “许三娃子,我家的贵客被你搞到哪去了?”孟二俅叉着腰站在人群中间喝问。

  许三笑站在门口,嘴里叼根草棍儿,气定神闲。身后是米家双姝,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另一个在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孟二俅,你花多少钱雇我给你看着客人了?他那么大个活人身上长着腿,想去哪便去哪,你他妈凭什么说是老子给你搞丢的?”许三笑用草棍儿剔着牙,斜瞥孟二俅,面带轻蔑之意,嗤笑道:“我的养殖场昨晚不见了两只五彩雉鸡,正琢磨是哪个龟儿子干的呢,偏巧你的客人就也不见了,说不定就是这厮偷了老子的雉鸡然后逃了。”

  孟二俅想不到许三笑会倒打一耙,他这人本就不是什么脑筋灵光机智过人角色,又素来对许三笑畏惧三分,听了这顿抢白后竟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孟凡德站了出来,腆胸叠肚,颇有气势的问道:“你叫许三笑是吧?”

  “不必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叫孟凡德,说吧,你有什么高明的屁要放?”

  许三笑的话引的米兰抿嘴一笑,米粒儿则肆无忌惮的咯咯笑起来。许三笑回头,郑重的对米粒儿说:“要注意素质,人家傻,你在心里嘲笑一下就行了,不应该流露出来。”

  孟凡德倒没被许三笑的蛮横无理震慑住,却被他教育米粒儿的话气的七窍生烟。他怒哼一声,道:“一个山沟子里的小瘪三,井底的蛤蟆,你见过多大的天就敢在老子面前这么猖狂,别忘了,老子是你们村长请来给你们投资的贵客。”他先申斥许三笑几句,然后强调了一下自己的重要性,接着张开手气势汹汹的奔着许三笑走来,边走边说道:“老子的朋友跟你约好了在北坡见面,他走的时候跟我说一会儿就回,结果一整夜都没回来,要不是被你给暗算了,还能去哪?”

  孟凡德张牙舞爪的凑上来,看意思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动手解决问题。孟家人早识得许三笑的厉害,一个个按兵不动看着。许三笑冷眼视之,孟凡德在他眼中就像个三流演员,演戏不走心,做作且缺乏内涵,这种演技也只配做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见他凑上来讨打,不由心中暗喜,正要找你晦气,狗日的自己跳出来了。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不能一把须弥净火把这家伙化为灰烬,不过倒是可以拿他试一下迷神术。

  啪的一声!

  孟凡德肥硕的身子被许三笑一记大耳瓜子扇的趔趄了几步。众人都想不到许三笑会这么不客气,均想这气势汹汹财大气粗的大款受此大辱必定会恼羞成怒,与许三笑没完没了。却不料孟凡德连哼都没哼一声,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迷神术是一门结合了药理学和精神学的玄门奇术,是通过药物和眼神交流,语言和行为暗示等手段催眠对手的方法。是道术的一种,但是无论在道家典籍里还是野史笔记里都鲜有提及。

  《太平广记》有一段写到:叶法善为其祖修墓,求李邕作碑文,文成并求书,不许,法善于夜间登门见邕,唤其来书,书未竟钟鸣而觉,至“丁”字下留数点而止,似成“丁丁点”,世称为“丁丁碑”,或云“迷神碑”也。此条记录说的是叶法善利用迷神术来控制李邕来来给他写碑文。(原文为摄魂术,作品需要改为迷神,请方家勿究)

  究其原因实乃迷神一术太过阴邪,虽说迷神术是道家法术,但却被玄门正宗所不齿,以至于精通此术之人被称为妖人,被打入旁门左道,迷神术在巫化道的商周时代曾经兴盛过,但是后来就一蹶不振,泯然众人了。

  许三笑所用的迷神术正是这门由玄门左道一脉相传的绝技。他的目光闪烁,看人时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有着邪异嘲弄的色彩。令人一见便会不知觉的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异常。他趁着抡巴掌的机会向孟凡德施加药物,再以语言和肢体语言暗示影响对方。使其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本心。

  孟凡德被打了一巴掌,不但没发作,反而精神一下子颓废下来,唯唯诺诺甚至不敢再直视许三笑。这种情形看在村民眼中分明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理屈词穷的熊样子。

  “你说,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一个偷鸡摸狗的鼠辈?”许三笑气势如虹,居高临下的口气喝问道。

  孟凡德缩脖子后退的同时畏畏缩缩的点头称是。口呼:“他还是个专门拐卖妇女的江湖骗子。”

  许三笑逼近一步再问:“他昨晚走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要去我的养殖场搞破坏?”

  孟凡德依旧是那个熊样子,“是!是!”

  许三笑再逼近他,接着问:“你到我们村是不是就冲着我身后这姑娘来的?你其实不过是个江湖上不入流的土鳖骗子,根本不是什么大老板,对不对?”

  孟凡德眉头紧皱,二目茫然,满头大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频频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冲着这姑娘来的,我其实就是个刚刚从西疆刑满释放的诈骗犯。”他精神已经完全崩溃,龇牙咧嘴,头痛欲裂,忽然跪倒在地,奋起仅剩的一丝自我意识,拼命磕头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这就滚出虎啸村。”

  这一下不但大大出乎村民们的意料,甚至连许三笑都始料未及。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施以迷神术。如按照书上所言,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通常只有两种,一是施术者精气神饱满强大,胜过被施术者太多;二则是这个人的精神意志太差。许三笑判断孟凡德所以会崩溃,还是因为后者的情况居多。

  孟凡德现在的状态已非常危险,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来,只是跪在那里体如筛糠哆嗦个不停。嘴里叨叨个不停,但谁也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村民们看傻了眼,孟家人更吓破了胆。均在想:这个许三娃子果然是有山神保护的,不但什么都知道,而且还能请来山神助阵。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这个看起来派头十足的孟凡德收拾住,让他老老实实现出狐狸尾巴?

  许三笑冷眼看着孟凡德,冰冷的眸子里不含半点感情。这家伙现在精神崩溃,已开始语无伦次,再过一会儿就会口吐白沫,癫痫抽搐,等他抽搐的元气大伤昏迷之后,就算醒来也会成为半疯儿。除非许三笑现在为他解除迷神术。不过这种人死不足惜。许三笑会为他解开套在心神上的枷锁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孟凡德是被抬着离开的,孟家人来势汹汹,败退的更快。

  村民们用崇拜敬畏的眼神看着许三笑,同村生活了将九年,这个年轻人的厉害,今天他们算见识到了。

  老支书霍玉贵从这些人的眼神中仿佛已看到了许三笑如愿当上村长的样子。满意的笑了,想到周至柔曾对他说过的话,在心底慨叹:老爷子说的对,这小子的道行深着呢。

  米兰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许三笑,这一刻她看到的是强者的风采,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主导一切,动人心魄的魅力。只可惜已经属于米粒儿了。

  米粒儿直愣愣看着三笑哥哥,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太喜欢他了,但绝不是这一刻的他。冰山一样,让她感受不到情感的热度。这种质疑的心绪让她扪心自问,究竟自己有多爱他?这样的三笑哥哥真的会像他承诺的那样,让自己陪他一辈子?他给那个承诺可信?

  爱是一种承诺吗?

  爱,需要那种承诺吗?

  米粒儿的眼中有晶莹的光泽闪烁。

  数日后,许三笑在村长换届选举当中全票当选,连孟二俅都投了他一票。歇马镇专门派了监督小组,由镇党委副书记穆仁星带队,全程见证了这位歇马镇史上最年轻的村官当选的经过。

  宦途难,难于上青天,入门难,立足难,站队难,左右逢源更难!步入宦途的方式有很多。有人开始于勤恳,有人以起始于家世,有人靠机缘运气,而许三笑的村官之旅从敬畏开始。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12

  第二十五章 规划

  金秋时节,漫山秋果熟。遍野飘香的大南山宛如仙境一般。

  大清早,霍家老三领着五名帮工打开圈舍,开始放猪入山采食。

  此情此景端的是热闹非凡!

  养殖场成立以来,野猪们遵从了伟大领袖昔日的教导,在伙食充足,生活顺心舒适的情况下,使劲生,拼命生,这窝生十头,下一窝便生十二头,争着抢着放卫星破纪录。终于大猪生小猪,小猪变大猪,一年半的光景,竟将自己的族群从当初不到二十头扩展到如今两百多头。

  呼啦啦,两百多头野猪杀进山里是怎样一番情景?

  黑压压,棕猎猎,仿佛一群碾子成精满地乱窜,踩的草木碎屑纷飞。

  为首第一头正是猪王,只见它肥头大耳,獠牙就有六寸长,巨大的长嘴边淌着白色的沫子,黑亮的眼眸闪烁着机敏的光芒,鬃毛竖着,肌肉隆起,宽肩肥腚,睾.丸硕大,一举一动无不具王者风范。恰好似天蓬元帅临凡,奔跑起来群猪相随,真真是威风八面。当日许三笑抓了三头大公猪,如今依照优胜劣汰,只有最出色的基因才配留下后代的原则,另外两头早已被宰杀卖掉。独留下它笑傲猪群,吃最好的猪食,泡最健美的母猪。

  许三笑陪着老支书走在山野间,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猪群轰隆隆跑过。

  霍玉贵道:“这回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小子到底是咋打算的?”

  许三笑一指野猪群,答非所问道:“基本上够数了,您说咱们在这野猪岭北坡上修一座围猎园怎么样?”

  “围猎园?”霍玉贵不大明白,“干什么用的?”

  许三笑解释道:“就是打猎的园子,放几头野猪进去,吸引城市里有钱又闲得慌的客人来放枪打猎,咱们提供食宿出租枪支弹药和猎犬,客人们打到的野猪或者其他养殖的动物都按照市场价卖给他们。”

  霍玉贵琢磨了一会儿,一下子没能消化许三笑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找城里人来咱们这儿住宿,吃喝,然后上山打猎,花钱租用咱们的枪支弹药和猎狗,最后打到的东西咱们再卖给他们?”撇嘴道:“你这不是瞎扯淡嘛,那城里人都猴精猴精的,谁肯费这么大劲跑到这大山里累个臭死,花钱打猎,然后还得花钱买猎物,这不是傻子吗?”

  许三笑嘿嘿一笑,“这事儿我琢磨有日子了,你得研究他们的消费心理,他们买的不只是野味,更是一种刺激的享受。”他胸有成竹的:“人的潜在天性里都有野兽的因子,这就是过去那些王公贵族们特别享受捕猎乐趣的原因,那些什么皇家猎园的都是为了满足这种需要而生的,您在大山里扛着三八大盖打猎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不觉得稀罕,在如今这世道,那些有钱的城里人没有几个不向往这调调的,咱们先在野猪岭北坡搞围猎园,生意好了就把整座野猪岭全围起来搞。”

  “我还打算在南边马鸣峡那边搞一个提供给女性客人的采摘园,那边本来就到处是山货和野果,咱们再种一点什么蓝莓草莓的速生水果,到时候参照卖野猪的法子,把这山上的瓜果梨桃全按照低于零售高于批发的价格卖给客人。”

  霍玉贵听的目瞪口呆,这小子简直是异想天开嘛。这么干真的能行?让村民们浪费时间,不伺候自家的田地,陪着你满山种草莓?别的都还好说,就那条老破路就是个大难题。你就是再有吸引力,守着那条难行的老路,又有几个人能有这毅力爬进山来?要是吸引不来城里人,赚不到钱,村民们笑掉大牙是小事,被孟二俅反咬一口可就太犯不上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个最大的隐患,就是安全问题。大山里的人都清楚,一猪二熊三老虎,捕猎野猪是个危险性极大的举动,就算是霍玉贵这样的,最好的老猎手都轻易不敢去招惹这些皮糙肉厚,发起疯来勇悍无双的巨兽。更何况那些没有捕猎经验的城里人?

  老支书想到哪就说到哪,把心中的担忧和盘托出。

  这些困难显而易见,老支书几十年不问山外世事的人都看得到,许三笑又岂会想不到?但他心中主意已定,任谁都不能更改。他的口气斩钉截铁:“你说的这些困难我也想到了,但事在人为,要想做成一件事,行动前的计划必不可少,计划前的行动更不能少,这件事我不但有计划,更在制定计划前先考察了这计划的可行性,猎园一定是有市场的!”话锋一转,语气也缓和下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来完善这个计划,比如您提出的安全问题,还有路的问题。”

  霍玉贵道:“还有住宿的问题,村里哪有招待这些城里人的地方?若想盖新房只怕需要的钱不比修路少。”

  许三笑从容不迫:“你别急,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也要一个个解决,先分清主次,我认为首先第一步应该是先修一条简易公路,先有了路,才能谈猎园的修建,才可以谈解决住宿的问题。”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已经想到办法解决道路的问题了?”霍玉贵期待又怀疑。

  “彻底解决不敢说,至少能修一条可以并排过两辆车的简易公路。”

  霍玉贵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急迫的问:“这条路我想了几十年都没办法,当年我带着村上一百多个棒劳力干了十五年,也只修凿开一条只能过驴车的毛毛道儿,不是差在没工夫,也不是怕出力,只是因为有几处石头岗子和几个险要处绝非人工能修凿开的,说到底还是差在钱上面,你有办法解决这笔钱?就算只是修凿出一条简易公路的工程量,少说也要上百万吧?”

  许三笑伸出四根手指,“要想在你们当年留下的路基上,修一条能让私家轿车跑进山,并且安全上有一定保障的简易公路,至少需要四百万!如果要修成柏油马路,则这个数字还得乘以十。”

  “四百万!”霍玉贵不禁动容,吃惊的问:“这个数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许三笑道:“我当然不会算,但有人会算就行了,我托了前阵子来山上收野猪的老梁,在南山市请了专业的筑路工程队的工程师来,这个数字是那位工程师算出来的,他给我做了个预算表,如果把这个活包给他们干的话,其中设备工程,人工技术服务,爆破等等麻烦事全由他们来解决,全部费用需要四百万。”

  霍玉贵寿眉一轩,问道:“这笔钱你已经有着落了?”

  许三笑额首:“上个月五号在山城鸟市,一只五岁脚轮,通身银羽的‘草凤凰’卖出了两百八十万的天价,我的雉鸡笼子里有一只比它好十倍的!”轻轻一叹,道:“我托人打听过了,只要卖了我那只趴蛋的金羽雉鸡,就算卖不出十倍的价钱,超过那只却肯定没问题,修路,改造村宅,接电进村的费用大约都够了。”

  霍玉贵深深的凝视着许三笑,语气沉重,提醒道:“这可是一大笔钱。”

  许三笑付之一笑,“别人不知道我的底细,你还不知道吗?如今山外面风水易学正兴旺,若图财,我又何必随义父回虎啸村?”他负手向前行至山崖边,迎风而立,文绉绉道:“我当过十年的堪舆仙童,见过听过许多英雄了得的人物,有人锦带吴钩,把酒临风,男儿马上取功名;有人轻生死,重荣辱,千古英雄大丈夫;还有人抽刀断水,寤寐思服,侠骨柔情真豪杰;而我却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
来!”回首一笑,“更何况这笔钱都会作为我的投资,算到未来村办企业‘虎啸山庄’里。”

  正如霍玉贵当年因为不通达时务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许三笑是从小随周至柔游戏人间,干的是钱来如潮涌,财去似山崩的买卖,左手进右手出,对钱这万恶之源一直缺少敬畏之心。

  霍玉贵叹道:“你那些书果然没白看,虽然没文凭,却不等于没文化,看来瞎子舅他老人家说的没错,虎啸村真装不下你。”

  古往今来,大奸大恶,大圣大贤,在未成名前便常有异人之处。曹操刺董卓杀吕伯奢,赵匡胤棋输华山,千里送娇娥,奸雄也好,豪杰也罢,吞吐奇志早在微末时便已显露端倪。

  胸襟抱负不能让人成为一代人杰,但凡当得起一代人杰者,无不具备过人的胸襟抱负。

  许三笑的格局气度超乎了霍玉贵对他的判断,老爷子现在要做的只有全力以赴帮许三笑完善这个计划。他注意到许三笑拎着个包,身上是要出门的打扮。

  “怎么?你这是要下山?”

  许三笑道:“是啊,穆副书记走的时候说,明天镇上要开会,咱们村我不去就得您去,我瞅着领导的意思,分明不大赞同你去,所以只好我勉为其难。”

  霍玉贵道:“开什么会?全是狗屁领导在上边放狗屁。”

  许三笑道:“您今年八十八了,怎么说都成。”

  霍玉贵没好气的:“跟这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玩意打交道,我他妈就是十八也这么说,你小子应该跟老子学着点儿。”

  许三笑嘿嘿一笑,摆手道:“别,这个我可学不来,我还打算进步呢,现在下山,今晚就在镇上住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14

  第二十六章 考评

  歇马镇上,芙蓉茶楼里,台上老生正唱着苍凉豪迈的大秦腔。

  二十豪气,结交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一诺千金重。拔剑四顾问英雄何在?关西英雄擎铁胎弓大漠射雕,执铜绰板唱书剑恩愁,虽千万人兮吾往矣,醉风流兮情何物?四十岁月,流连红粉阵,前列腺,小广告,半生风流债。举枪六合觅红颜知己。江南浪子拾琅琊刀小城寻欢,挟红牙板歌晓风残月,二十四桥兮明月夜,断肠人兮在天涯••••••

  许三笑问同桌品茶的俩人民警察于海和郑成飞。

  “这曲子真够味儿,词是哪路神仙写的?”

  郑成飞道:“秦腔酸曲川江号子,你不会连秦腔都没听过吧?”

  “我还不知道他唱的是秦腔?”许三笑道:“我问的是知不知道这词是哪路神仙写的?”

  于海道:“你这就等于问道于盲了,成飞是北方人,压根儿就听不明白台上那位唱的啥子词。”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许三笑在此期间几次下山,也跟这二位喝了几顿酒,跟他们结交成了朋友。对于许三笑这样一个见惯冷暖的人而言,朋友可以分很多种,有值得不求回报付出的真朋友,有能够相互利用不必肝胆相照的假朋友,极少数情况下偶有可以一起二.逼犯傻两肋插刀的铁哥们。眼前这哥俩明显属于第二种。

  今天是许三笑当上虎啸村村长后第一次来镇上开会。特意请这哥俩出来闲扯淡,目的是了解一下歇马镇上的形势。对于许三笑而言,如果一切顺利,这里极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真正踏足官场的第一块竞技场。早点掌握第一手资料非常有必要。

  华夏官场的规则从来都是下必须知道上情,而上并不一定需要了解下情。

  歇马镇上的几家娱乐场所都常请秦腔班子,究其根源,却是因为镇党委书记李红军是来自秦中省。

  许三笑似不经意的:“听说镇上李书记是秦中省人?”

  于海道:“没错,歇马镇党委班子里有两位来自秦中省,党委书记李红军和副镇长金显扬。”

  郑成飞提醒道:“三笑兄弟,别说哥们儿没提醒你,上回你们村的孟二俅就是请动金副镇长,我们哥俩才不得已大半夜进山寻你晦气••••••加重语气:李书记非常倚重金副镇长!”

  于海接过话头补充:“这次歇马镇下边有四个村进行了村干部换届,镇里头很重视,专门临时成立了一个考评小组,目的是考评这四个村干部当选的过程里有没有不合规定的行为,组长正是金副镇长,你们村的孟二俅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兄弟你可要当心呀。”

  领导的事情没小事儿。许三笑忙称谢,道:“多亏你们二位提醒,不知道这位金副镇长有什么喜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哥俩多次吃许三笑的请,还拿过许三笑的钱,几次交往下来,已把他当做无话不能谈的朋友。见许三笑问起,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歇马镇治下十四个自然村,面积颇大。但镇中心却不过三条街的规模,镇政府大院内,属于编制内的干部就那么百十来号,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有道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故此,几位主要领导和关键位置的股级干部那点事儿,不管在不在圈子里,都会有所耳闻。

  金显扬今年四十三岁,大约八年前随李红军调至歇马镇任镇党委秘书,在副镇长位置上已经干了四年。主要分管治安消防和环保两方面工作,因为跟书记李红军的特殊关系,在镇班子里属于实权派。

  许三笑又问一遍:“这位金领导有什么喜好?”

  于海一撇嘴,面露不屑之色,郑成飞的脸上同样有轻蔑之意。

  其实不怪他们摆出这个表情,当今华夏官场现状无需谁来黑,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德行。领导们都喜好什么?那些少年得志前途无量的无不爱搞政绩,追求GDP甚至不折手段,毁青山,坏绿水,强拆建设挥
洒豪迈,王八气十足。余下的‘前途有量’者则不是搞女人就是搞票子。像金显扬这样的四十三岁副科级干部显然跟前途无量不挨边儿。他能喜欢什么?

  于海笑的有点坏:“咱们这位金副镇长有个绰号叫铁帽子镇长,这个外号的创意来源于部队绿色的钢盔,不只是因为他娶了个漂亮老婆,受到李红军觊觎,导致自己常年头顶泛绿。更因为这厮特别喜欢送别人绿帽子。”

  许三笑表示受教,哦了一声。心里想,这下不好办了。要想提得快,媳妇献首长。这种人在华夏官场当中不乏其人。许三笑过去没少听说这种轶闻。在许三笑看来金副镇长的爱好没什么好稀奇的,李红军
这么对他,他再以彼之道还施别人身而已。只是苦了许三笑这下子不知该如何巴结他了。

  郑成飞说起这事儿就有气,他的性格相对粗线条些,骂道:“现在这年月,只要有钱,年轻漂亮的娘们哪找不到?这狗日的偏偏只喜欢别人的老婆。”

  于海的话则更具讽刺意味:“这就是你外行了,几百块钱买来的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说难听点那就是块肉,贩夫走卒都能玩儿,根本感受不到征服的快感,对于一些本身能力已经开始退化,社会能力却正在提升的中年男人而言,只有骑在别人老婆或者一般人玩不到的漂亮女人身上时才会有感觉。”

  许三笑一直没吭声。他在想:如果这位跟孟二俅有些香火缘的金副镇长找自己麻烦怎么办?巴结领导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不过用女人巴结领导,低贱下作,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走这条路。厚黑可以,凶狠也无妨,无耻龌龊的事情断不可为!这是底线。许三笑心念电转,暗下决心:此人若找自己麻烦,假如不能收买就只有想办法把他收拾服帖了。但这是退一万步的选择。

  郑成飞又向许三笑介绍了包括镇长刘国庆,副书记穆仁星等其他领导。以许三笑目下的情况看,接触领导们的机会并不多。只要能过了考评这一关,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大约都不需要再到镇上来跟领导们打交道。

  于海见许三笑心事重重,料知他是在为考评的事情担忧。于海自知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安慰道:“兄弟你也别犯愁,歇马镇下边十四个村子,年年都有换届的,这考评年年都搞,多半时候都是走过场,我看今年也不会例外。”

  这哥俩该告诉许三笑的情报已说完,剩下来就看许三笑是什么意思了。

  许三笑心知自己的情绪有点扫兴,遂展颜一笑道:“算了,不说这些败兴的事情,来这儿是为了听曲子喝茶散心的,等一会儿还得请二位陪我喝几杯,还是老规矩,不醉不归。”

  ••••••

  许三笑第二天先去镇礼堂开了生平第一次没营养的会,书记讲完新农村政策,镇长讲歇马镇如何结合政策介绍发展思路,接着是副书记介绍了镇里头四个村子的换届情况,又讲了新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工作,最后轮到金副镇长,着重谈到了社会治安问题,以及村干部考评的相关规定原则。最后是书记李红军做总结性发言。

  这种会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开多少场,内容更新的节奏则紧跟上头脚步,跟地方台的新闻联播大同小异,翻来覆去乏善可陈。远不如于海和郑成飞喝多了以后满嘴跑大车说的劲爆精彩。台下与会的各个职能部门的股级领导们一个个听的昏昏欲睡。许三笑只列席了一次便明白了,真正需要决策的事情是不会在这个场合讲的,这倒是应了领袖当年在庐山上讲的那句老话,民主可以,但必须集中。

  开完会,许三笑去了工艺品厂,找到厂长老崔,拜托他帮忙为那只金羽雉鸡联系一个打过交道,曾经对金羽雉鸡表现出极大兴趣的韩国买家。

  老崔是个朝鲜族,跟高丽人打交道没有语言障碍,常年从事跨国贸易,主要做的是手工艺品生意,称得上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许三笑的棋盘就是通过他卖出去的,在这档子生意上,老崔赚大头,许三笑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却不计较,踏踏实实赚了点小钱。二人合作多次,彼此算是熟人。

  两年前许三笑第一次来找老崔时还不到二十岁,老崔欺他年少便想糊弄他,把价格压的很低。许三笑当时没多说什么,卖了棋盘之后便拉老崔到镇上酒家吃饭,一顿饭把卖棋盘的钱吃了个精光。大吃大喝一番后,三言两语便从蛛丝马迹中套出老崔的底细,接着在酒桌上给老崔算了一卦,铁口断金字字诛心,谈前尘,讲未来,几句话便把老崔给震住了,这才知道这少年人不简单,绝非寻常山中少年。饭后,老崔又补给许三笑一笔钱。从那时起老崔便认定许三笑有半仙之体,对他极是推崇。

  许三笑找到老崔说明来意,然后道:“你是买卖人,无利不起早,虽说是来找你帮忙的,但也不会让你白忙活,这笔买卖做成了,我给你百分之五的佣金,你看怎么样?”

  老崔先是客套几句,许三笑一再坚持,最后自然是含笑敬谢了。

  落实完这件事,许三笑婉拒老崔的一再挽留,打算回虎啸村。正这时接到镇政府秘术小曹打来的电话,通知他说金副镇长让他过去汇报一下工作。许三笑满口应承,挂断电话,心中一叹,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来的迟早要来呀。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16

  第二十七章 问题

  金副镇长的办公室里,许三笑叩门而入。金显扬正在讲电话,示意许三笑先坐着等一会儿。副镇长的办公室要比山里村办小学的教室大上两三倍,四壁光洁,地板如镜。屋子里布置了鱼缸和盆景。许三笑于堪舆之道堪称巨眼,一眼便看出这办公室里布置暗合了相对粗浅的五行相生之原理。看来这位副镇长大人也是个业余风水爱好者。

  金显扬身材高大,长的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说话声音低沉威严:“我的意见很简单,像这种动辄伤害村民,作风蛮横的人坚决不能让他通过考评!不管他有多能干,这是原则问题。”

  许三笑坐在那儿,他耳聪目明胜过常人,听的非常清楚,电话那边根本没人说话,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顿时心头一阵冰凉,这狗日的果然是冲着老子来的。

  金显扬假作说完电话,这才正眼打量许三笑一番,皮笑肉不笑问道:“你就是虎啸村的许三笑?”

  许三笑欠身,客气的:“是的,曹秘书告诉我说,您找我有事?”

  金显扬嗯一声道:“许三笑同志,刚才的会你也参加了吧?”

  许三笑额首,“参加了,领导们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回去一定按要求传达到每家每户。”

  金显扬对许三笑的态度比较满意,心想,这小子倒不像孟二俅说的那么张狂呀。转念一想,这小子多半是在我面前才会如此,到了下边指不定狂成什么样呢,否则也不至于孟二俅还是村长的时候,就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孟二俅是我的人这歇马镇上谁人不知?这种人仗着有点小聪明赚了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蒙住了几个村民就能当上这个村长了,你问过谁了?想到这儿,故露和蔼之色,问道:“你既然
参加了刚才的会,就应该知道镇政府这边要针对你们几个新当选的村长搞一个考评,目的是考察评价你们是否具备带领一村的能力,方法和细则会上我已传达过了,找你来就是想先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金显扬和颜悦色看似无害,但一开口问话就送了许三笑一个陷坑。

  这个世界上除了规定外还有规矩。规定未必需要时时遵守,规矩却务必要刻刻遵从。规定不许行贿,你行了,也许是万劫不复,更大的可能是步步高升。规矩是不成文的规定,你越雷池半步都可能一步错步步错。

  规矩无处不有,战场有战场的,商场有商场的,官场自然也不例外。看法不是不可以有,但要想说出口,却要看你够不够资格。如果是霍玉贵在这里,跳脚骂娘也无妨,没人跟他计较。又或者是陇南村的那位大城市里来的,南山市委副书记钟春秋亲自送到镇上的大学生村官张玉刚,此时此刻说几句看法想必也无妨。

  许三笑却不行!因为不合乎官场规矩。规矩就是有什么资格就能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其中分寸不可弄错。

  镇党委决定的事情,许三笑一个无背景,无资历,无政绩的三无小村官,不在体制内的角色,有什么资格谈看法?如果有看法,你是对谁有看法?是对镇党委还是对李书记和金副镇长?但领导问起了,就不能敷衍了事,必须说几句,否则就会被理解为没看法等于没想法,不是无声的抵抗就是个无能之辈。

  可惜这不是什么民主测评给领导提意见,如果是,倒还可以说几句要求领导多爱护身体之类的无关痛痒的意见••••••许三笑心中微微一叹,脸上挤出微笑道:“我蒙村民支持,领导信任,才当上这个村长不到一星期,许多事情都还在摸索学习阶段,正是需要领导们多帮助的时候,就比如这次,镇党委组织,由您挂帅成立了考评小组,我就觉得是个难得的向领导请教的机会,所以,要说看法,就是希望能借这次的机会跟您学习一些‘工作方法’,还请您多指点我的不足之处。”

  当领导的都说自己不爱听马屁,其实多多益善。

  金显扬想不到许三笑年纪不大,竟极为滑溜,回答的滴水不漏,既说明了自己当选的过程没问题,又表现出了乖顺的态度。明着拍马屁,暗着却是在向他打探喜好意在趁机示好。

  该拿这小子怎么办?金显扬有些犹豫,这么知情识趣的年轻人可不多见。脑子一转,随即想到孟二俅跟他介绍的那些情况。虎啸村里有个美人窝,这个许三笑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女朋友••••••他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要说的话,然后说道:“说的很好,年轻人对待工作就应该有个积极的学习态度,人不学习怎么能进步呢?所谓考评,不只是考察当选过程,评价管理能力,更是考察每一个新当选的村干部对待工作的态度,评价你们的培养价值,这才是考评工作的意义所在,村干部是我们开展工作的基石,对你们这些年轻的村官,我们不但要鞭策还要关心,关心你们的思想的同时也要关心你们的生活。”

  金显扬站起身来到许三笑面前,话锋一转,语态亲切的:“小许呀,你今年二十一了,在你们山里头,已经是老大不小了,我听说你搞了个对象叫米粒儿,下次再到镇上时,一定领过来,让我给你把把关。”

  许三笑岂会听不出他这句把关的含义?不禁在心中大骂,于海说的没错,这老王八果然喜欢给别人戴帽子,竟打起了小米粒儿的主意,真他娘的敢做白日梦。许三笑暗自冷笑,想让老子拍你马屁没问题,金钱身外物,美言惠而不费,唯独小米粒儿是老子的心肝宝,你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算豁出去这个村官不干了,也要斗斗你这老王八蛋。他内心愤怒,外表绝不露丝毫声色,道:“金副镇长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搞了个养殖场,山里的野猪散放养大,味道和价格都胜过山下家猪十倍,您若是感兴趣,不如过几天我送一头来,一来请领导帮着检验一下,二来也是想请领导们尝尝鲜。”

  金显扬只道许三笑没有听出他话中含义,又强调一遍:“你这个养殖场我们肯定是要去观摩一下的,虎啸村是县里的重点贫困村,出了你这么一个能人,办了这个养殖场,也算是咱们镇新农村建设的一个突出事迹,我的意思是工作生活两不误,我作为你的领导,既要关心你们村的事业,又要关心你这样年轻的村干部的生活。”

  许三笑心中一叹,这老王八蛋贪得无厌,言下之意是猪也要人也不打算放过。看来是没必要谈下去了。这就好比谈买卖,我给你钱,你卖给我货,你想要多少钱没关系,成不成的都可以谈。但你一张嘴就要我的命,那还谈个屁?对许三笑而言,天真爽朗的米粒儿就是他的心尖儿。他自问早已把灵魂卖给了无情天道,若说心头还有一点温情脉脉,便是系在米粒儿身上的那一点真心,又岂会为任何人昧心放弃?金显扬一张嘴就要看看米粒儿,结合他那臭名声,其目的不言自明。可许三笑怎么可能把的米粒儿交给任何人?

  许三笑起身,道:“金副镇长大公无私心系群众,尤其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真是我们这些下边村官的好榜样,考评工作是镇党委的决定,我许三笑没有任何看法,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金显扬先是一愣,接着冷笑,“许三笑同志,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请你回去等待,准备接受考评吧。”

  许三笑告辞离开,行至门口,忽然回头道:“金副镇长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天理神鬼,但有些事情往往说不清道不明,我看您面上煞气很重,眼角枯败,唇叶干涸,要当心贵府上家宅不宁呀,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您行得正,坐得端,我相信还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说罢,也不管金显扬如何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径自扬长而去。

  ••••••

  许三笑离开镇政府,先找了于海,问起金显扬家的地址。于海只道他要给金副镇长送礼,赞了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把金显扬的家庭住址据实相告。许三笑称谢告辞。

  天近傍晚时,许三笑回到虎啸村,来到米寡妇家,米粒儿刚从院子里出来,在她身后米寡妇的声音:又去望,他还能一去不回?许三笑刚好走到门口,听的真切,心中一暖,小丫头,不枉哥哥疼你一回。

  “三笑哥哥,你回来啦。”米粒儿兴高采烈道。

  许三笑微微一笑,一扬手中袋子,“走,看哥哥把你要的东西给买回来了。”

  二人携手往许三笑的养殖场方向走,米寡妇的声音从后边追出来,“路上小心些,太晚了就不要回来了。”

  山上,养殖场的房院内,米粒儿正举着几件内衣看,脸儿羞的通红。

  “三笑哥哥,谢谢你,我在镇里上中学的时候,时常路过那家内衣店,做梦都想给我妈买一身这样的内衣呢,可那时候读书的钱都经常没着落,哪有这个闲钱呀,现在再也不用做梦啦。”

  许三笑道:“我只用手量过你的尺寸大小,你妈和你姐的好像比你小一些,那个店员问我知不知道尺码,我哪懂这个呀,就先跟她说你的尺寸相当于成熟的柚子,然后又说你妈和你姐的相当于镇上面食铺卖的白面馍大小。”

  米粒儿听了,乐的前仰后合。

  许三笑陪着笑了一会儿,温声说:“我今晚要进山见一些朋友,你一个人在这儿住我不放心,让黄虎陪你回家吧。”

  米粒儿一听便问他做什么去?这大山里能有什么朋友?又道:“不管你干什么去,反正必须带上我一起去。”

  许三笑万事都不必对她隐瞒,见她执意要跟着一起去,微微一笑,宠溺的:“你要去也可以,但一会儿见了什么奇怪有趣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免得误了我的大事。”

  米粒儿一听有趣二字,兴趣更浓,满口应承道:“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总之乖乖听话,这总行了吧。”

  许三笑唤来黄虎,为它套上皮套绳索让米粒儿牵着。

  黄虎素来通人气,米粒儿还是第一次见许三笑把它套起来,见黄虎摇头摆尾很不满意的样子,打抱不平问道:“为啥要把黄虎套起来?”

  许三笑道:“这厮有犯罪前科,不把它绑起来,咱们要见的朋友会紧张害怕。”

  盛夏时节,夕阳西下,在乱云飞渡,云雾激扬的马鸣江重山之中,万籁俱静时偶有猿声惊啼,苍鹰飞动直上云霄俯视苍茫。米粒儿虽然生长在这大山里,却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毒虫遍布,荆棘难行的大南山
老林深处。这里从古至今都没有前人留下的路径可供通行,一路往山中去,越走越难行。

  终于,在一处山间低洼空地上,许三笑停下脚步,叮嘱米粒儿牵住黄虎。他解下身后背篓,对着密林深处,嘎嘎怪叫起来。

  米粒儿正奇怪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黄虎忽然躁动不安起来。她赶忙蹲下身轻轻抚摸黄虎头颈的鬃毛,尽量安抚它,使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许三笑说道:“他们来了。”说着,打开背篓,从里边取出没剥皮的花生以及切好的红薯和胡萝卜。一把把的扬在空地上,然后说道:“以前我经常一进山就是好几天,除了采药外,偶尔就在这练习鱼龙戏法,这些朋友就是唯一的观众,我现在有一件大事要请它们帮忙,它们是一群机敏的家伙,等一下到了的时候,你可别大呼小叫的把它们吓跑了。”

  米粒儿瞪着大眼睛,仰起头,四下里张望着,却什么也没看见。突然,手边的黄虎轻轻一挣,树丛上方传来一阵骚动。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米粒儿发出啊的一声,赶忙用小手掩住嘴巴,原来是这个东西呀!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19

  第二十八章 闹鬼

  南山北抵黄河,南依长江,西遥昆仑,东指大海,有王者之气。祖师大德,多聚于此。依玄门先贤所言,南山有一种气场,能直通人心,在这里修道易成。此地人杰地灵,除了是修道隐居者钟爱之地外,还有许多充满灵性的野生物种在此繁衍。

  但当乘取天马行,无畏南山弼马温。南山的猴儿厉害古今闻名,素有猛猿降青龙,灵猴骑白虎之名。

  相传东晋时期有大术士叫做许羲者,自称为上古圣贤许由之后,隐居南山中练气养生。他豢养了猛猿一头,灵猴一群,有降龙伏虎之威。有一年南山地区发生大地动,引发山洪暴发,带出恶蛟一条,在马鸣江中肆虐,侵害江畔山民,掀翻过往商船。有山民知道许羲之能,便前往祈求。许羲随即派猛猿前往,于马鸣口下龙漕深处与蛟龙恶战一日夜,终于将其斗杀。传说二兽相争时,马鸣口浊浪滔天,漫山轰鸣不绝于耳。猛猿取胜后,捶胸狂呼不已,有灵猴五只骑白虎出山相迎。

  许三笑领着米粒儿进入南山老林深处会一群朋友,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米粒儿终于见识到了许三笑口中的朋友,原来正是一群南山灵猿。米粒儿看见的那道黑影是一只身形硕大的猿猴,通身乌黑,却长着一双白眉,两条手臂极长,甚至胜过了本身的高度。这家伙的块头足以媲美黄虎,动作敏捷快如闪电。在地上一掠而过,已捡起数块许三笑丢在空地上的红薯和胡萝卜。

  米粒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顿时惊讶的呆住了。

  许三笑见灵猿献身,并不感到意外,从背篓里拿出更多食物丢在空地上。回身对米粒儿道:“你先别过来,它们一下子还适应不了你身上的味道,这帮家伙虽然机敏,却都是赤子天性,喜欢你只是时间问题。”

  不大会儿,林间传来喔喔的猿猴啼呼声,几乎是在一瞬间,一群猿猴同时从树上跳落,争先在地上采食许三笑丢下的食物。只见它们一个个白眉金睛,灵动活泼,争相采食彼此追逐,刹那间,场面变的好不热闹。

  许三笑喂了一阵食,召唤米粒儿过来替他负责管理食物,叮嘱她慢慢丢给它们,不要被这帮家伙一哄而上抢个精光。他自己则前行几步,走到猿猴中间。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些长臂猿猴彼此间发出的长短不一,高低不同的呼号就是它们的语言。许三笑久与它们打交道,又熟记驯兽经,因此已能够略约听懂它们彼此间呼号所要表达的意思,甚至可以模仿一些声音,向它们传达自己的简单要求。

  通常的白眉长臂猿多在滇桂山间活动,体型较小,脑容量很有限,在灵长类中属于较低层次的。而南山里的这些猿猴虽然与其外貌相似,但体型与之相比却要大的多,雄壮者更是堪比非洲大猿。其聪明程度,或许是受到南山复杂的生存环境和多变的气候的影响,比之其他灵长类甚至犹有过之。

  许三笑在虎啸村这些年里,时不时常进山数日不出,在此练习鱼龙幻术。在这些猿猴心中,他是个神奇的家伙,除了经常为它们带来食物外,还能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比如现在,许三笑就在用它们的语言呼唤着猿群的首领,那头最雄壮的大公猿。他发出两长一短的低呼,不大会儿猿群首领便来到他面前。

  米粒儿见此情形,惊诧的再也按捺不住,问道:“三笑哥哥,你能跟它们讲话吗?”

  许三笑回头道:“其实还算不上,只是打交道久了能略约听明白它们彼此间交流的声音,跟着模仿而已,并不能准确的交流。”

  米粒儿丢了一块红薯过去,大公猿却理也不理,金睛一翻看了米粒儿一眼,冲着许三笑喔喔叫了数声。许三笑久跟它打交道,见它目光投向米粒儿,目光中似有不信任和疑惑之意,似乎是在疑惑米粒儿是什么人,遂对米粒儿笑道:“这家伙似乎在问我你是什么人呢。”

  大公猿通灵友善,堪称猿中之冠。许三笑常在此练习鱼龙幻术,久而久之这大公猿便也跟着凑趣学习模仿,次数多了,许三笑竟在它身上复活了一个古彩戏法,叫做仙猿盗果。今日上山,正是打算请它出山配合自己玩一次这个把戏。

  许三笑伸手在大公猿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指着山外方向,连比划带喔喔一阵子,然后从怀里摸出个罐子,递到大公猿鼻子近前,这家伙只闻了一下便立即跳开。冲着许三笑龇牙咧嘴以示不满。

  米粒儿认出那东西正是许三笑前阵子捣鼓的那个奇臭无比的玩意。

  许三笑将罐子盖上放到一边。然后又从怀中摸出条长长的红丝巾来,走到大公猿面前,将红丝巾缚在它脖子上,大公猿毫无抵抗,自是因为早已习惯了许三笑这么做。

  米粒儿把背篓里的食物散尽,猿群吃的不亦乐乎,有几只大胆的猿猴甚至冒着被黄虎抓到的危险,突然冲到她眼前夺走了背篓,见真的空空如也才败兴的随手丢掉。米粒儿见此情形不禁更困惑,许三笑是怎么跟这些野蛮机敏的家伙交上朋友的。

  许三笑为她解惑道:“别看它们闹的欢,其实一举一动都有规矩可循,你若观察久了便会知道,这猿群当中等级分明制度森严,跟人类社会无异,而我所真正结交的其实只有这位头领而已,这家伙聪明程度大概相当于几岁的孩子,而对重复行为的模仿和自我规范能力则还要超过多数成年人类,我请它下山配合我演一个戏法,叫做仙猿盗果,它已经同意了,咱们这就走吧。”

  仙猿盗果是什么意思?米粒儿惊讶的:“走?往哪去?要下山吗?”

  许三笑额首道:“这件事刻不容缓,今晚我就带它下山,黄虎留下来陪你看家。”

  米粒儿担心的问:“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三笑哥哥你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许三笑并不隐晦:“麻烦什么时候都不可避免,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见招拆招而已。”

  米粒儿对他深具信心,听他这么一说,好奇甚至多过了担心,问道:“你还带了那个罐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许三笑道:“你忘了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了?”

  “鬼敲门嘛!”米粒儿兴奋的说。“我明白啦,你要用‘鬼敲门’和‘仙猿盗果’去整人!”

  ••••••

  许三笑在歇马镇跟韩国客商谈卖掉金羽雉鸡一事时,忽然接到金显扬的电话,言简意赅,通知许三笑已经通过了考评,现在就请他无论如何来家里一趟。言语间颇为急切,甚至已带了恳求之意。许三笑一口答应。

  韩国客商开价到八百万,只要许三笑同意,就可以立即达成交易。这家伙因为是许三笑主动找他的缘故,把价格压的很低,摆出一副可买可不买的架势。许三笑察言观色在心里判断,高丽棒子如果不是真正动心了,断无可能大老远的闻讯后便为这件事急火火专门跑到华夏西南大山里的小镇上来。他嘴上越说的无所谓,越说明他是志在必得。

  此时此刻只缺一个竞价的对手,便可以轻易试探出这位高丽富商的心里底限价格。不过许三笑却不想再拖下去,更不打算安排什么局来抬价,时间宝贵,他只要拿到需要的钱就足够了。他干脆的给出了一个最低价,一千万,成就成,不成拉倒。

  这个价格远低于韩国人的心理底线,他象征性还价后便欣然同意。

  许三笑看着他得意的笑容,心中冷笑,说道:“朴先生,交易最后成功以前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那金羽雉鸡是凤凰异种,神骏凶猛不同一般,虽不在我们国家禁止出口的野生动物名目中,但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经过海关检查的。”

  韩国客商心里高兴,只盼能尽快完成交易,满不在乎的表示,这些都是他的问题。

  许三笑接着:“另外这鸟毕竟是活物,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会不适应,有个病啊灾啊的也是正常的,这一点您也要注意了,此鸟贵重非同一般,我建议您最好请一位懂鸟的人专门看护照顾,它的秉性刚烈,非飞禽不食,甘露不饮,这几点稍有拂逆,都可能会宁死不去。”

  韩国客商经老崔翻译了数遍后才听明白这段话,态度恳切的额首道:“请放心,我们会请一位资深的南亚养鸟师父专门来照看它的。”

  许三笑最后一笑,似不经意的提醒道:“还要担心它逃跑,如果跑了,再想抓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韩国客商表示多谢他的提醒,看样子却并不以为意,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双方商定交易事宜,韩国客商早见识过那只金羽雉鸡,又有老崔做担保,当场付了百分之十的定金。许三笑的账户里一下子多了一百万。拿到钱以后,许三笑并不如何激动。他表现出的淡定让老崔极为钦佩,赞他不愧是半仙之体的世外高人。

  这其实不是许三笑赚到的第一个一百万,多年前他曾为一个来自南洋的谢姓巨富拆字问卜,有人为此秘密付给了周至柔五倍的价钱,让他依照那人要求说了一番话。事后,南洋客商也给了他一张支票,刚好跟这笔钱相同数目。那笔钱后来一部分给周至柔看病时花掉了,另一部分被老瞎子拿去向师门买了一个药酒配方。对于周至柔和许三笑这种有真本事的玄门术士而言,左手进财,右手散财,本就是人生常态。故此他才会如此淡定。

  与老崔和韩国人约定交易地点和日期后,许三笑辞别二人,径直来到金显扬家。心里盘算,这位金副镇长的心理承受能力看来不高呀,这才闹了两天就扛不住了。

  接连两日,金显扬家每到夜里便遭恐怖奇事。

  第一件奇事是每当午夜过后便常听见敲门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一开门却什么也看不到。哪怕金显扬夫妇就藏在门后边等着,骤然开门也同样什么也看不见。这种半夜鬼敲门的事情蹊跷可怖,已把金显扬夫妇吓的心惊胆颤。然而,第二件奇事却比鬼敲门还要可怕数倍。

  原来,前日夜里,鬼敲门闹过之后,金显扬夫妇担惊害怕难以入寐,忽然听见客厅里有动静,那声音极其轻微,若在熟睡中,断难听到。夫妇两个都被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敢起身去看。直等到次日天明,夫妇两个才仗着胆子来到客厅,惊讶的发现家中失窃,倒没受到多大损失,丢的只是个不起眼的物件,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金显扬夫妇觉得更可怕,这鬼东西不求财,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金显扬第二天白日里上班,一整天魂不守舍,猛想起许三笑临别前的几句话。不免要想,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人在捣鬼?他想给许三笑打个电话质问一番,但无凭无据的,他身为一镇的副镇长指责下边一个村官召鬼吓唬他,真闹起来,恐怕指不定谁丢了头上顶戴呢。拖拉了一天也没下定决心,到了晚上下班,怀着侥幸心理回到家,夫妇倆吃过晚饭便把电视机打开,都说鬼怕动静,所以把声音开大大的,将近午夜时还没什么动静。

  金显扬夫妇因为昨夜闹腾的太累了,这才关了电视机,迷迷糊糊中便睡下。

  不料想,午夜之后,那敲门声再度响起!

  同样的,几次开门后都空无一人,只要有人站在门外那声音便不会响起,可人一旦进了屋子,不大会儿便会再响起啪啪啪的敲门声。后来,金显扬夫妇被吓的瑟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听着,索性耍起了鸵
鸟精神。但事情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就在敲门声逐渐减弱的时候,客厅里又闹腾开了,这次却是大张旗鼓的稀里哗啦砸起来,金显扬听到后来实在按捺不住,不顾老婆阻拦冲出被窝跑到客厅里,只看见
黑夜中,一个红衣厉鬼行动敏捷,刚把家里的液晶电视砸翻,见他冲过来,猛然发出一声怪啸,向他扑来。金显扬见一团黑影裹在红衣中向自己扑来,吓得魂不附体,双眼紧闭张口结舌。那东西冲过来猛的推了他一把,竟将他近二百斤的身子推的倒飞回了卧室,这一下的力道之大绝非人类所能为之。

  金显扬被推回卧室床上,有床垫保护才只受了些轻伤,缓过这口气,再回到客厅时,那力大无穷的红衣厉鬼已经不见。

  许三笑安静的坐在前次拜访金副镇长时坐的位置上。看着一脸惊悚的金显扬,听他用胆战心惊的口吻讲述完事情经过。

  “小许同志,本来咱们共产党人是不信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的,但正如你说的那样,有些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眼前,由不得我们不信,我家的情况就是这样。”顿一下,接着说道:“不瞒你说,这件事发生后我还怀疑过是不是你在捣鬼,但昨晚我是亲眼见识到了那玩意,黑乎乎的穿一件红衣服,你这体格无论如何也装不来,所以我又想起了你那天跟我说的话,孟二俅和我说起过你身上有山神保护,我就想,这是不是跟你有••••••’”

  “您是怀疑这件事虽然不是我做的,但可能跟我有关是吗?”许三笑摆手打断金显扬的话,说道:“我只能跟您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毫不知情。”说罢面露不快,欲起身告辞。

  经过昨晚的亲眼目睹和凶险遭遇,金显扬已经吓坏了。精神接近崩溃边缘。从给许三笑打出电话的一刻起,便把他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见他话里话外有拒绝之意,哪里肯接受,赶忙站起身道:“三笑同
志,请等一等,经过考评小组全体成员慎重决定,对虎啸村新任村长许三笑同志的考评已经结束••••••”

  许三笑停住脚步,又坐回沙发,道:“既然这样,那我姑且一试,今晚到府上住一夜,看能不能收了这个红衣厉鬼。”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21

  第二十九章 开整

  金显扬亲自开车送许三笑到虎啸村山口。临别前仍不住口的感恩戴德,把个小村官当做活神仙一般。请捣鬼的来捉鬼,自然是手到擒来。

  昨夜许三笑留宿金家,先是敲门声止,接着他亲眼见到那个到他家生事的红衣厉鬼被许三笑擒住,托在手上化作一团火光。金显扬这人本就是个迷信的家伙,一日夜间,他先眼见许三笑有降妖除魔的神
通,后听他分讲阴阳推算八卦,纵论风水易学,口若悬河铁口断金。岂能不对小许同志敬若神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鬼敲门的把戏说穿了并不玄妙,许三笑事先把鬼敲门秘药抹在金显扬家大门上,这种味道特殊的药剂在混合了黄鳝血之后味道转淡,人闻不到,但对夜里活动的蝙蝠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蝙蝠闻到味道便会往门上扑撞,里边人听见声音只道有人敲门,打开门以后却什么也看不见,再将门关上,蝙蝠又来撞门••••••如此循环,直到这种易挥发的东西散尽了才会结束。

  而仙猿盗果乃是鱼龙幻术与驯兽术相结合的一门把戏,本来只是仙猿依照施术者的意思去某地偷某件东西用来献寿的小把戏,在这里被许三笑稍微改动了一下,那灵猿第二次拜访金宅之前被许三笑灌了一杯酒,故此才会打砸大闹,最后仙猿被许三笑收去乘一团火光离开,其实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火光腾起的瞬间,灵猿倒翻到许三笑身后悄悄离开,金显扬夫妇站在对面,因为恐惧躲得老远,还不敢仔细观看。

  二人在山口道别。

  金副镇长再三挽留:“小许•••先生,您真应该在我家多留几天,我就担心您走之后,万一那东西又来••••••”

  许三笑摆手道:“放心,你也看见了,那红衣厉鬼已经被我用须弥净火化为无形,我可以向你保证,它再也不会出现在府上捣乱了。”又道:“我这个村官是刚选上的,虽然有金副镇长您帮衬着通过了考评,但工作总不能不干吧。”

  金显扬讪讪道:“那是,那是。”

  许三笑道:“对了,有件事得提醒你一下,我昨晚看你老婆的气色不大好,回去安排她检查一下身体吧,按照道家养生之说,她有些阴亏招邪秽,怕是要生不好的病,这事儿你的抓紧,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金显扬听了一惊,老婆虽然给他戴了绿帽子,可也关系着头顶的官帽子,此事对他而言非同小可。

  许三笑告辞道:“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这就回村里了。”

  金显扬面露惋惜之色,期期艾艾道:“其实我除了害怕再闹鬼这个原因外,还,还有件事想跟你请教的,只是昨晚的过程实在太惊心动魄,我一时没想起来问,这一路上你又都在跟我汇报工作,始终没给我机会问。”

  许三笑沉吟道:“你想问前程?”

  一个副镇长向一个无权无势无根基的小村官问前程。这是多尴尬又荒唐的事情?金显扬所以一直问不出来,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很难开这个口,想不到许三笑竟真的料事如神,不问自知。连忙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经过昨夜的神奇,金显扬已把许三笑当做了能指点迷津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满脸期待着他的答案。

  许三笑没有让他失望,说道:“有机会便走吧,你的名字叫显扬,显赫威扬,这名字里有股子春风得意扬鞭奋蹄的意思,咱们这镇子却偏偏叫歇马镇,跟你的名字犯冲了,不利于你的升迁,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是人挪活,树挪死,另外据我所知你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跟李书记的提携是牢不可分的,李书记快五十了,乡镇干部超过五十,无特殊贡献的情况下便不再重用,有道是水大漫不过船去,他再怎么提拔你,也不可能拔到自己肩头上去吧。”

  许三笑辞别金显扬回到虎啸村。

  几天后,韩国客商和老崔进山,钱货两清,高丽人带走了那只生活作风糜烂的金羽雉鸡。这只草凤凰一直是米粒儿照看的,养了这么久难免有了感情,小米粒儿眼泪汪汪一直送到山口。

  虎啸村召开全体村民大会,许三笑在会上向大家提出了成立虎啸山庄,搞猎园和采植园的构想。

  老支书配合的问:“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但这钱从哪出?”

  许三笑扬声道:“虎啸山庄成立后会实行股份制。”

  一句话出口,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议论纷纷:什么股份制?还不是又要搞摊派那一套?你许三娃子有钱愿意怎么搞就怎么搞,反正我是没钱投这个资。

  许三笑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响,不慌不忙接着说道:“虽然是股份制,但并不需要你们拿出钱来入股,只要各位把自家宅子修缮一番,达到符合虎啸山庄的住宿标准后便可以入股。”

  米寡妇代表众人,问出大家的心声:“三笑,修缮房子也要一笔钱啊,况且还要达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标准。”

  许三笑从随身包里摸出张支票,道:“问的好,我这里有一笔钱,一部分用来修路,剩下的则用来买围网圈山,引电进山,修缮所有村宅,也就是说我投资搞这个虎啸山庄,给大家装修房子,接电进宅,不需要你们出一分钱。”

  下边议论纷纷,一个村民举手发言:“三笑村长,你的想法我举双手赞成,但我们可不可以不入股,你看这样成不?你不就是用我们的宅子吗?我们把宅子租给你,随便你想怎么修缮,按月给我们租金就成。”

  许三笑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我把话丑话说在前边,日后虎啸山庄若经营好了,那点租金跟股份的分红比起来肯定是微不足道的,到那时还想再那宅子入股可就没现在这么好商量了。”

  老支书霍玉贵响应道:“只要你能把这条路修成了,要我老命都成,村里我的宅基地最大,全交给你折腾去!”

  米寡妇则问:“如果路修好了,山庄也建成了,是不是需要很多人去工作呀?你打算从外面雇呢还是就用本村人?”

  开会前,许三笑和老支书,米寡妇接连几天都在商量细节。二人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她这么问其实是等于提醒其他村民们,这个虎啸山庄一旦张罗起来,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许三笑照本宣科:“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就业机会当然要留给本村乡亲,但如果人手不够,还是要从附近村镇召一部分的,原则上一定会优先录用本村人。”

  孟二俅站起来问道:“村长,你刚才说要办猎园,既然是打猎那就需要枪支弹药,现在整个村子里只有老支书家有一把老掉牙的三八大盖儿,总不能就靠这一把枪吧?另外,据我所知搞这个猎园要涉及的法律规定还有很多,除了枪支持有使用需要公安机关出具合法的手续外,猎杀动物同样需要林业部门和林业公安局许可,这些手续你能办妥吗?”

  许三笑微微一笑,目光瞥向老支书,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就要劳动咱们的老支书亲自出马了,另外我还要向大伙透露个消息,咱们村办虎啸山庄这件事还得到了金副镇长和李书记的大力支持。”

  霍玉贵大声道:“不就是持枪证和狩猎手续吗?咱们村八十年代以前全村都是猎户,申请几条枪算什么?这些事交给我办没问题!林业部门那边也好办,猎园捕猎的动物都是三笑的养殖场提供的,手续老子亲自去县里办,谁他妈敢从中作梗,老子认识他,老子这杆老枪可不认识他!”说到最后一句,老头虎目森寒,冷冷的扫了孟二俅一眼。

  孟二俅吓得直缩脖子,一屁股坐下。

  霍玉贵的威风一半是当年在村口摆死人脑袋摆出来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多年以前有位名震华夏的将军找上门来,带走了他的大儿子,十年前那位老将军去世的时候,霍玉贵那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儿子已是
副省级大员。这些年,霍玉贵要办的事情,除了那条需要大笔投资的路没能修上外,在艳阳县城里,还没老爷子办不下来的事情。

  许三笑接着说:“咱们现在头等大事就是修路,工程队我已经联系好,定金也交了,明天开始动工,因为修的是简易公路,又有当年老支书带着大伙修出来的老路做基础,筑路队的工程师说只要解决了几个垭口和陡峭处的难点,用不了一个月这条路就能修通,另外,镇上的金副镇长已帮咱们跟县电业局沟通好了,只要路通了,电随后就到,到时候咱们村可就真的开始迈向现代化了。”

  接电入村是国家开发大西南搞的‘村村通’政策之一,通电,通卫星信号,都是国家投资。虎啸村当然也不例外。这件事村民们盼了许久,当年电业局的考察组来虎啸村勘探地形后,因其闭塞难行,搭建电路传输通道的成本太高而将那个计划搁置,村上人为此始终耿耿于怀。想不到许三笑初上任便解决了这件大事,一想到山村的夜晚今后也可以灯火通明,大家也可以坐在炕头看电视,而不是只能通过信号奇差的电匣子了解山外的事情,岂有不兴高采烈之理。

  许三笑接着往下说:“现在我说一下这股份分配的问题,首先我要统计一下到底有多少人想入股,有多少人只想把房子租给山庄,咱们的时间宝贵,这件事也不算复杂,想入股的现在就可以找咱们米会计登记,想稳稳当当收租金的原地别动就行了。”

  米会计就是米寡妇,她十四岁被卖进村子,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娘家姓,米巴山活着的时候村上人都依照习惯称她为老米家的,现在则都是当面叫米嫂子,背地里叫狐狸精和米寡妇。孟二俅当村长时期,因为村上根本没什么经费,所以也就不需要会计,孟二俅往镇里报的时候号称有会计,便可以领一份微不足道的空饷。现在许三笑上台,成立虎啸山庄,财政大权岂能不交给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小米粒儿无疑是许三笑最信任的人,但她那粗线条的性格并不适合干这细心的活计,她干不了,便只有她妈妈来干了。米寡妇秀外慧中,精明果断,进山前读过中学,又开过几年小卖部,善于精打细算,实乃女中豪杰一枚。正是许三笑这草台班子里掌控财权的不二人选。

  村民们对入股的反应平淡并未超乎许三笑的预期,除了老支书和米寡妇家外,只有两户在养殖场给许三笑当帮工的村民在股权认定书上签了字。全村不算许三笑,九十六户倒有九十二户只愿意租房子。

  许三笑从米寡妇手中接过股权认定书,在手中扬了扬,大声道:“从今天起,咱们的村办企业,虎啸山庄股份有限公司便算成立了,最迟半个月,金副镇长便能派人把营运执照和相关手续给送来,到时候手里有这份股权认定书的几位便是虎啸山庄的股东了,等一下散会之后,所有股东请到我家一趟,咱们具体商量一下股权分配的问题。”

  最后说道:“等一会儿村子里所有六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还保有猎户证的,都到老支书那里报到,一是需要你们的猎户证买办枪支弹药手续,二是山庄要请你们担任陪猎导游,有一些相关规定需要你们知道,我在这里提前透露一句,所有陪猎导游的工资在未来山庄里是最高的,所以家里有这样老人的要注意了,千万孝敬好他们吧。”

  村民大会之后的一阶段内,成立虎啸山庄这件事都是村子里头号新闻。不只是村民们,甚至连老支书在内,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在梦里。这许三娃子怎么就一上任便折腾起这么大的局面?直到那条老山路上传来了隆隆的爆破声和筑路工程机械的轰鸣声,连日来一直拖着没动身下山的老爷子才恍然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而现在,是该到了他这个被许三娃子寄予厚望的老将出马的时刻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7 12:23

  第三十章 难点

  虎啸村的路修通了,电线杆沿路架设,家家户户的电路安装电表入户工作也在数日内完工。电讯部门还在半山坡上架起了一座卫星电视信号塔,村民们戏称为大锅盖。

  许三笑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更不把钱当钱了,电一通他便率先从南山市定了一台五十四寸液晶电视摆在家里。傍晚时分,新电视吸引来全村老少上门围观。

  米寡妇抱着肩膀靠在门口,看米粒儿揽着米花儿坐在人群里兴奋的样子。神情恍惚,仿佛被勾起了某些回忆。

  许三笑提着一袋瓜子走过来道:“怎么不进院子里看?”

  米寡妇叹道:“小的时候我住的地方有一户人家买了台黑白电视,那一年刚好是女排三连冠,前后胡同的人都挤在那家等着看转播,当时的情形跟今天一模一样。”

  “这村子里,有的女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大山,看电视对她们而言是一件多遥远的事情,许三笑,你办了一件好事。”

  许三笑道:“这才只是个开始,等老支书把枪买回来,咱们的猎园开业以后,用不了多久,整个虎啸村,家家户户都会买得起电视。”说着,将手中瓜子递了过去。

  米寡妇微笑抓了一把,心中又一阵恍惚,那时候她也是磕着瓜子,像两个女儿那样挤在人群里,见证了女排夺得第三个世界冠军。当时的情形对照今天,不由生出人生恍如南柯一梦的感慨。

  “许三笑,你过去在外头给人算过命,那你一定相信命运吧?”

  许三笑摇头,“人常言命运无常,但我相信天理循环运数使然这个过程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足够的知识和力量,就可以改变自己的运数。”

  米寡妇看着他眼中的自信光芒,微微点头,姿态优雅与生俱来:“目前为止你干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将来会怎样,虎啸山庄的构想虽好,终归还是太有些一厢情愿,这年头要想把钱赚到兜里,光有构想可不行,还得想办法把客人吸引到村子里来才行,等老爷子把枪买回来,猎园可就要开张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宣传?这种买卖估计没有哪个宣传单位敢给你打广告。”

  许三笑挠挠头,赞道:“言之有理,你有什么想法?”

  米寡妇撇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看法?这个村子里,除了老支书外,我看你谁也指不上,但我估计这件事上即便是老爷子也束手无策,所以最终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许三笑道:“合着说了半天,这么热闹,全是废话啊。”

  米寡妇道:“你要有办法最好赶快想,别看村民们现在正享受到你的好处,对你感恩戴德的,等过些日子虎啸山庄不见起色,这些人就会怀疑你的构想是不是瞎折腾,到时候你把整个虎啸村的自留山地全划归虎啸山庄管理的做法就会给你带来无穷麻烦。”

  许三笑叹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怎么说我跟米粒儿的关系在那摆着呢。”

  米寡妇道:“我这可叫忠言逆耳,这么提醒你,还不是为你好吗?”

  许三笑嘻嘻一笑,“还不算,你要是能帮我想个办法就更好了。”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米寡妇问:“你这是要上哪去?”

  许三笑回头,故意愁眉苦脸道:“财去人安乐,我钱都花出去了,事情却眼看着要坏,找个地方哭一通行不行?”

  米寡妇终于被他逗乐了。

  许三笑不知道古人讲的一笑倾城是什么样,但想必不会比眼前的女人漂亮多少。记得从前看过一本书,说的是明朝有个皇帝娶了个比自己大十八岁的贵妃,那娘们在后宫一手遮天说一不二,到了五十岁时仍被那皇帝当做宝贝一样哄着。过去觉得扯淡,现在信了。就像这娘们,天赋异禀,万世沧桑见她都绕着走。看着米寡妇的笑颜,许三笑在心中连呼吃不消,晃悠着向村口公路方向走去。

  同过去的羊肠小路比,如今的简易公路平坦宽阔,并排能走三驾马车。老支书赶着驴车走在上面,陶醉的左看右看,仿佛第一次进山似的。他来到村口时许三笑已恭候多时了。

  “您这是存心要把我急死啊。”许三笑几步迎过来,往驴车上望了一眼,“哎,可算是买回来了,咱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您这几条枪呢。”

  霍玉贵呵呵一乐,“你小子说不在乎,到底还是怕老子办不成这件事。”手在车厢的麻袋上一拍,道:“双管猎枪二十把,还有两万发子弹,全给你弄回来了,老子这回为了你小子,可是连六十三年没见面的老战友都找了,你说你得怎么谢我?”

  许三笑道:“回头猎园开张,这头一枪一定让您来放!”

  霍玉贵哈哈大笑,回头望来路,忽然悲从中来,止住笑容,慨叹道:“就为了这条路,当年摔死了村里三个棒劳力,其中就有孟二俅他大爷和他老子,不然的话,老子能让这个小兔崽子这么多年在村长位置上胡作非为?”

  许三笑说:“您放心,我的菜谱里没有孟二俅的名字,只要今后他不给我捣蛋,虎啸山庄干起来以后,该有他的好处都会给他。”

  霍玉贵指着他说道:“你小子,真是个鬼灵精,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知道我要跟你说啥,得了,我啥也不说了,能为你办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从今天起,老子就坐在家里等着看你的笑话,反正这路也修了,电也通了,你小子会不会亏得光屁股,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三笑哈哈乐道:“您就不指望有一天,县里能派人把咱们这条路换成柏油路?”

  霍玉贵怀疑的看着他,“能吗?你小子不是又想给老子画饼。”

  许三笑一指他身后的路,道:“这个饼你吃的不是挺香的?何妨再吃一回?”干脆的:“一句话,这猎园搞起来了,还得请您再发挥发挥余热,有您这杆老枪坐镇,什么山猫野兽都不敢随便来检查工作,哪头野猪狍子也不敢伤任何一位客人。”

  这个马屁拍的舒服,老爷子瞪眼撇嘴,自得的:“那是,算你小子识货,老子在这儿就等于阎王在此,小鬼退位。”

  ••••••

  随着公路和电线的连通,虎啸山庄的猎园经营许可也办妥,许三笑又买来装修材料,组织一些外出务工回来的有手艺的村民挨家挨户的修缮村宅。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保持了村宅的古朴厚重风格的同时,加入了许多现代化元素。比如接入自来水,在屋子里铺了地砖,给每一户都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和洗浴间。前前后后所花的费用算下来,在满足了修路,买围网圈山,装修村宅等各项支出后,许三笑卖金羽雉鸡的那一千万也已经所剩无几。

  上午,许三笑家,米寡妇母女登门商量虎啸山庄开业的事情。

  米寡妇端着账本给许三笑看,有些心疼又有些着恼,道:“三娃子,你这可真是财来如山崩,钱去似海啸呀,现在账上还有不到三十万了,全村的民宅都被你算作了虎啸山庄的一部分,所有电费都由山庄承担,电业局那边要收十万块钱押金,扣去这笔费用就只剩下二十万了,我还曾经以为这一千万够花上好多年呢,你现在还有打广告的钱吗?”

  米粒儿还在为大金花被卖的事情余怒未消,鼓着腮帮说:“早知道你拿到这笔钱后会这么乱花,我就不该让你把大金花卖了,还卖的那么老远,真气死我了。”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了一通。许三笑则始终笑眯眯听着。待她们说够了住口不说时才说道:“能花钱才会赚钱,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那时候我有什么?”这话是对米寡妇说的,接着又对米粒儿说:“大金花的事情我自有道理,这件事不适合现在谈,等哪天我再带你去老林子一趟,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米寡妇难掩忧色,“虎啸山庄开业,我的意见是低调张罗一下就算了,秦腔班子就不要请了,你怎么打算的?”

  许三笑道:“那可不行,到那天金副镇长要代表李书记过来,咱们搞出这么大场面,开业时反而弄的寒酸,那我许三笑岂非是在故意给领导上眼药?”又道:“放心,不就是宣传的费用吗?这二十万你给我留几千块钱就行,剩下的全用来办开业典礼,我自有办法让虎啸山庄扬名天下。”

  米粒儿道:“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我们听听看,靠谱不靠谱,不然真听你的,把钱全浪费在办庆典上,到时候山庄经营不起来,不是全白忙活了。”

  许三笑道:“怎么可能白忙活呢?这两个月,我至少给村子修了路,通上了电,还给每一家都装了太阳能,通了自来水,还修了个洗浴间,你倒说说看,那东西方便不方便?”

  米寡妇蛾眉微蹙,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米粒儿。

  米粒儿道:“谁跟你说这个了,我说的是我妹妹的病,这可是你卖大金花之前答应我的。”

  许三笑恍然,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们先按我说的办,三个月内虎啸山庄要是经营不见起色,我卖了所有野猪和雉鸡,给你们凑钱带米花去山城瞧病去。”

  米寡妇母女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禁有些脸红,这些钱说到底全是许三笑凭本事赚的,怎么花也是他的事,她们为了米花来找他,与其说是阻止他败家,不如说是存了一念私心,怕许三笑把这最后一笔钱花
出去,便再也赚不回来,耽误了给米花看病的事情,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曙光便又破灭了。却没想到许三笑会给出这么一个明确的承诺,仿佛已把米花的病当做了自身的责任。母女两个,米寡妇心中歉然,米粒儿则倍感欣喜和骄傲。

  许三笑起身道:“我要出去两三天,为开业庆典,也为宣传工作准备些东西。”

  米粒儿问:“准备什么啊?需要出门两三天?”

  许三笑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说不定会带回个大惊喜给你们。”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8 00:56

  第三十一章 驯虎

  静安省,平湖市,是著名的马戏之乡。

  当地一座剧场门口,左右立起两块匾,上书:戏弄蒲人杂妇,百兽马戏鬭虎。这两句话说的是汉代马戏斗虎的情形。

  剧场内,人头攒动,观众们个个目瞪口呆,提心吊胆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正在表演的节目叫美女入虎口,内容为漂亮的女驯兽师掰开老虎的嘴巴,将头伸进虎口。美女如玉,虎牙森森,美女与野兽相互辉映。整个过程惊险刺激,极富观赏性。

  许三笑插兜迈入剧场,沿着座位中间的甬道径直步到台前。台上衣着艳丽的女驯兽师正试图用手掰开虎口,驯兽美女弱质纤纤,身躯庞大的猛虎如果不配合,任凭她使出全身力气也休想将虎口掰开。

  台上正表演的这头虎鼻头上生满了黑刺斑点,驯兽经有言,欲驯虎当需先断虎龄,判断虎龄除了通过形态气质举止动作上判断外,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看虎鼻,刺少色淡者便为新幼虎,刺多色深者则为年老者。这个说法来自驯兽经的作者巨毋霸,当年巨毋霸能驯练狮虎熊狼作为战阵冲锋的战士,他留下的这本驯兽经,许三笑钻研多年,当真是品评百兽百言百中。依此判断,台上的猛虎是一头年纪颇大经验丰富的老虎。

  台下鸦雀无声,按照规定,进行这种危险表演时,为防动物受惊伤人,台上台下都是要噤声。

  许三笑坐在前排,目光正与那头老虎对视。

  台上,驯兽美女正感到困惑。今儿这头老虎不知是怎么了?她费尽浑身力气,它就是不肯张口。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食物诱惑,皮鞭恐吓,都丝毫不为所动。之前这老虎做的那些站立、打滚、钻圈等表演还让观众拍案叫绝。一转眼的工夫,忽然罢起工来。

  猛兽不听指挥,在驯兽表演中是非同小可的大事,狮子老虎与人接触日久,通了人气,与驯兽师之间建立合作信任的关系,忽有一日对命令没有反应了,不是年老耳目不灵便是心里头有了不满,前者还好,若是后者,便是巨大安全隐患。

  驯兽美女还在迟疑是否继续表演,马戏班久经场面的老板已从后台转出来,先阻止了驯兽女演员打算鞭打老虎的举动,然后对台下抱拳,深表歉意道:“诸位,诸位,实在对不住大家了,老虎今天有点不对头,为了安全起见,今天的美女入虎口节目只好取消了,接下来将要为各位表演的狮子跳火圈••••••”安抚了观众情绪后,若有深意的看了许三笑一眼。

  后台院子里,马戏班老板和许三笑在谈话。

  台上刚才发生的一切自然是许三笑在台下捣鬼的结果。方法其实并不复杂,之前他在身上带了一种能令猛兽拒食的异味草药,叫做伏地龙,弄碎了混合上大灰蚯蚓搅在一起,晒干弄成粉末,便能散发一种令生物呕吐的味道,一般人闻不到,动物的嗅觉敏锐却很容易便能闻到。那老虎闻到味道便不肯张口。

  老板是识货的,见老虎突发异状,目光盯着许三笑不移开,便怀疑是他在暗中捣鬼。许三笑则不在乎老板的疑忌,反而主动找到后台来。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来买台上那头虎的。”许三笑开门见山道。

  老板并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问:“请问您在哪一行高就?药行还是皮行?”

  老虎浑身全是宝,虎皮是最好的裘皮,虎骨则是上等的药材,对治疗风湿病筋骨痛有奇效。一般马戏团淘汰的老虎死后都会被剥皮去骨,卖给这两个行当的人,着实能值得一大笔钱。这头老虎已到暮年,老板的确有意把它出手。

  许三笑摇头,“都不是,实不相瞒,我买它是为了放虎归山。”

  老板吃了一惊,“你想要活的?”

  许三笑道:“没错儿,就要活的,你低价把它卖给我,我教你一手让野兽不敢张口的绝活儿,以后你的马戏班训练任何动物都事半功倍。”

  老板一愣,问道:“刚才是您在台下玩了一手绝活儿,才害得我们的女演员掰不开老虎嘴巴?”

  “正是!”许三笑毫不隐瞒道:“这只是一次示范,其实这一手不管是对老虎还是狮子,甚至任何猛兽都管用,我还有一手能让野兽发怒的秘技,如果刚才用上了,估计现在那位女演员已经在去医院抢救的路上了。”

  老板面色一寒,“你这是威胁吗?”言下之意,大有不接受的意思。

  许三笑不在意的一笑,亮出一只手来,手心里是一只甲虫,奇特之处是这甲虫在他手心中翻跟头转圈,活蹦乱跳的却只在一定范围内动作,就是不知道逃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老板登时便看呆了。训练动物是他的老本行,这碗饭吃了将近三十年,参加过许多世界级的巡回表演,亲眼见过驯大象,长颈鹿,甚至是最野蛮难驯的犀牛和土狼,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一只甲虫训练成功。他看着许三笑,张口结舌问道:“您神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那句话,我要那头老虎,低价把它卖给我,按照我的要求送到指定的地方,我就教你两手驯兽绝活儿,保你的马戏班今后横扫平湖市。”

  老板脸部肌肉跳动,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江湖复杂,但江湖人却信奉最简单不过的道理,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许三笑的话说的很大,却绝非大言欺人。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可否请客人到后边兽笼露上一手?我们班子里新近来了一头黑熊,送来时说是动物园里新出生不到一年的小熊,结果是我看走眼了,那玩意其实是一头体型较小的成年马来熊••••••”

  熊的智慧较高,且贪吃的弱点明显,属于比较容易驯服的动物。许三笑胸有成竹,额首道:“请前边带路。”

  半小时后,许三笑辞别马戏班老板,临别前叮嘱:“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泄露出去半句,我会闹的你这马戏班百兽不宁干不下去;如不能按照我要求的把老虎及时送到地方,我照样对你不客气。”

  老板双手抱拳作揖,“今儿我算是见到高人了,就冲您那一手绝活儿,我也绝不敢在您跟前言而无信,这事儿我一定给您办妥,然后烂到肚子里也不说。”

  ••••••

  虎啸山庄的开业庆典上,金显扬代表镇里两位主要领导,坐着桑塔纳轿车莅临现场。

  村委会门前临时搭起的台子,歇马镇著名的秦腔班子‘凤鸣岐山’正在表演海瑞驯虎一折戏。说的是明嘉靖年间,浙闽总督胡宗宪之子,仗势横行,无恶不作,两省官民畏之如虎。淳安知县海瑞,却敢于为民
伸冤,巧妙地以假当真,驯了胡公子这只“虎”。

  严州知府范秋桐,醉心于攀缘权贵,以假当真,赔了女儿,把冒充胡公子的赌棍贾茂春招为乘龙快婿。海瑞送胡公子到严州复审,也被范知府以假当真,一起亲送杭州,向总督大人邀功取宠,海瑞奉召到杭州,会审此案。总督大堂之上,海瑞被责承主审,范知府陪审,真作假,假作真,弄得胡总督好似哑子吃黄莲,有苦难言,狼狈不堪。范知府的混账巴结,反成为海瑞的助力;总督欲盖弥彰,海瑞当机立断,使一伙丑类各得下场。

  这是段充满讽刺意味的戏,丑化的其实是官场崇敬权势,无视公理法理的陋习。许三笑专门点了这出戏,其实另有深意。此刻他正在台下陪着金显扬,这位副镇长大人虽然身为领导,却丝毫不敢在许三笑面前端架子。在这位迷信的副镇长心中,已将许三笑看做半仙人物,不敢稍有不敬。尽管对这出戏有所不满,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许村长,情况是这样,您搞的这个虎啸山庄虽然有合法手续,但毕竟是以狩猎项目为主打,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提倡爱护动物,前阵子在隔壁三阳镇,一户养熊取胆的专业户不小心被一群动物保护组织成员偷拍了几张相片,传到了网上,最后舆论纷纷,镇班子被整的苦不堪言,镇长刘德水到现在还在县里写检查呢,你们这儿搞的是狩猎,好家伙,比那个还厉害,直接开枪打,这样的新闻哪家新闻单位也不愿意接呀,我这是托了老大人情才把县报的记者请来一位。”

  许三笑满面堆欢,似毫不在意的:“没事儿,尽力就好,最近家里还消停吧?”

  金显扬微微欠身,“都还好,上次您走的时候说我老婆身子不大对劲儿,去县医院一检查,还真查出毛病来了,宫.颈瘤,医院说幸亏发现的及时,要是晚了,转成恶性的就没得治了。”

  许三笑摆手道:“客气什么?”挠挠头,又道:“你一说隔壁镇上的事情,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刘德水倒霉了对你而言是个机会呀,怎么不想办法趁机运作过去?”

  金显扬呀的一下愣住了,自问头顶上就一个镇党委书记李红军,就算有心抬举他,也不可能把他提拔到跟自己相同级别的位置上。不禁问道:“您何出此言,这怎么可能呢?

  许三笑低声道:“我给你算了一下,此事大有可为,关键就看虎啸山庄一炮打响后的政绩能不能算到你头上。”

  金显扬倒是想过要把虎啸山庄新近的变化功劳弄到自己头上,可一来是害怕许三笑,二来担心其中的政治风险,毕竟虎啸山庄这个项目还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还有一点则是畏惧老支书霍玉贵,镇领导班子早有共识,但凡跟虎啸山庄沾边的事情,大家都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一炮打响?”金显扬有点怀疑,看着许三笑笃定的样子,迟疑问道:“您看来很有把握的样子,是不是已想好了什么奇招妙想?”

  许三笑微微一笑,莫测高深道:“老金,我问你个问题,你可知道虎啸村这个名字的由来?”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1:58

  第三十二章 虎啸南山天下闻

  虎啸村因何得名?当地有句话叫,南山自古出猛虎,虎啸村之名正是源于此。这个名字至今沿用已有六百多年,现如今早已名不副实。从前在当地能见到的虎种为华南虎,如今早已濒临灭绝。建国初期,野生华南虎的数量还有4000多头,是当时华夏数量最多的虎种。经过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持续进行的大规模捕杀,华南虎种群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一蹶不振。

  当时,政府宣布华南虎为“四害”之一,除虎如同剿匪,大打人民战争,还组织专门的打虎队。曾在抗日战争中被某位名将称为虎卒的老支书霍玉贵在那个时期还当过打虎队长,四十多岁时还因为单刀杀虎而被授予打虎英雄的称号。整个南山地区,在那段时间一共打杀老虎两百七十头。时至今日,老虎早已多年不复见。

  虎啸山庄开业庆典办的风风光光,秦腔班子的海瑞驯虎唱罢,轮到今日重头戏,猎园开业。

  围网圈起百里山林,整座野猪岭都在其范围内。入园口就在许三笑的养殖场旁边,拉起了大红绸子,老爷子霍玉贵拎着双筒猎枪等候在此,虎目放光瞪着金显扬。后者低头只做未见,剪刀一挥将红绸中间的大红花剪下,小米粒儿托着盘子接住。高高举过头顶。许三笑拉长了声音高声叫道:“开园喽!!!!”

  砰!砰!

  金显扬被老支书的枪声吓得一缩脖子。

  许三笑招手示意,霍家三叔升起野猪圈的护栏,里边传出嗷的一声,一头早准备好的大公猪从圈舍中冲出来。只见它通身黑褐色,四蹄如柱,长嘴獠牙,双耳向前眼红似火,一头扎进猎园。

  许三笑扬声道:“今儿是开业大吉,一定要打个开门红出来,这就要看咱们的老支书的啦。”

  ••••••

  野猪岭上,在一片喧闹声中,虎啸山庄猎园第一次围猎行动开始了。几个村中青壮牵着猎狗,开始追踪那头野猪,老支书霍玉贵扛枪跨刀一马当先。金显扬和艳阳县日报的记者龚培林紧跟在许三笑身边,走在队伍最后面。

  猎狗们追踪着野猪的味道狂奔起来,林间灌木耸动,负责牵狗的村民们忽然把狗松开,勇猛的猎狗们咆哮着向灌木奔去。之前放出来的那头大野猪猛地一下从里边冲出来,咆哮着向人群奔过来,其势不可挡!

  金显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猪,猪过来了,快,快,快开枪!”

  老支书已举起枪,将要击发的瞬间,那野猪忽然调转方向,向着斜刺里奔去。

  野猪这么一搅合,人和狗都兴奋起来。刹那间,人呼狗吠,好不热闹。

  许三笑呼哨一声,喊道:“大家快跟上!”拉着金显扬和记者龚培林快步紧追,二人陶醉在这狂野的氛围里,心情激动,全然忘我,稀里糊涂跟着他一起跑。村民们收拢猎犬一起追赶。

  只见冲起来的大野猪勇不可挡,在这野猪岭上横冲直撞。这家伙慌不择路且速度惊人,人哪里追的上。村民们再放狗追击。猎犬咆哮着驱赶野猪,老支书则迂回到猎犬们相对应的方向等待。许三笑和金副镇长以及记者龚培林见野猪被猎狗迫的拐弯,便也改变方向,跟着老支书过去包抄。

  便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从林中响起,仿佛竟是虎啸!

  斜前方疯跑的野猪听到这啸声,吓得屁滚尿流,原地打了个转儿,刚想朝与虎啸声相反方向逃窜,猛然间,一阵恶风吹来,接着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声入耳。只见一头吊睛白额斑斓猛虎从林中跃出,凶猛的将野猪扑倒。接着向追逐野猪而来的人群发出第三声巨啸。

  猛虎出山,无愧百兽之王,这一扑一咬,这三声虎啸,尽显山君之威。既令人肝胆俱裂,又让人心醉神迷。

  现场除了许三笑和老支书,其他人全都看傻了眼。老支书架起了枪,被许三笑手疾眼快一把托住。

  许三笑一捅记者龚培林,大声道:“你干什么呢?快拍呀,这是多难得的机会。”

  龚培林如梦初醒,忙端起胸前的相机,对准老虎调整好焦距连续拍摄了一组相片。

  那老虎扑倒了野猪后,眼见猎狗和人渐渐聚拢过来,最后只得无奈的发出最后一声呼啸,掉头钻入密林深处。

  许三笑看着它消失在密林中,心中长嘘一口气,再过一会儿药效就会褪去,这短暂恢复凶性的百兽之王就会变回家猫。向着龚培林大声问道:“照下来没?”

  “照,照下来,照下来了!”龚培林举着数码相机,舌头不听使唤的说道。许三笑一把夺过相机,只见在龚培林的照相机里,那猛虎仰头咆啸,低头撕咬,龇牙威慑,面目狰狞,各种角度神态照的一清二楚。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把相机还给龚培林,转头对金显扬激动的大声说道:“金副镇长,看见没有?这就是咱们歇马镇这些年鼓励村民退耕还林,搞生态维护工作取得成果的最佳见证!你说这件事是不是该大书特书?”

  金显扬的反应不慢,惊魂稍定,立即激动的附和着对龚培林道:“龚记者,这件事请你一定要好好报道!”

  龚培林这时候已冷静多了,他迅速检查了一下相机里的照片,然后珍重的将相机挂回脖子上,额首道:“真的是一头老虎,而且是野性十足的华南虎,这样的老虎出现在野生环境里实在太难得了,金副镇长,这次我要好好谢谢你呀,请放心,这篇报道我一定写好,你们歇马镇的环境保护工作搞的好,我一定会如实报道。”

  激动人心的狩猎过程里,突然出现一头猛虎将猎物扑杀,然后从容离开。对过惯了平淡生活的人而言,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样的经历更刺激?龚培林在回程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味着之前的遭遇,同时一篇将要震动全省乃至整个华南地区的新闻稿已在他脑海中形成。就叫:南山虎啸!

  数日后,龚培林同时在艳阳县日报和艳阳县政府门户网站上署名刊登了名为南山虎啸的新闻专题报道。随后这篇报道又被南山市门户网站转载,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有关单位刻意推动下,很快这个消息便在省内传的沸沸扬扬。

  省内省外的专家几乎是众口一致的认为这是政府近年来大力整治环境,退耕还林,给野生动物以生存空间,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在一片喊好声中,有人开始追问发现老虎的位置,过程,更有人好奇起当地的自然环境。

  先是省报记者来到虎啸山庄采访,接着是省级电视台来虎啸山庄录制一期关于发现猛虎的新闻节目。许三笑指示村民们积极配合,热情招待。随着电视节目一播出,这件事的影响力成倍扩散。

  虎啸山庄借此事名声鹊起!

  半个月内,光接待各方记者,好奇到此的游客便不下三千人次。

  ••••••

  月末,许三笑家,米寡妇抱着账本又和米粒儿一起登门。

  “这半个月里,一共有三千一百五十二人来到虎啸山庄参观猎园,其中住宿和餐饮以及零售店的收入共计七十九万陆仟八,导游方面以及极少的枪支弹药出租业务,共计收入十万零七百,扣了税,再刨除掉
给村民开工资的部分,山庄这半个月的收入是三十二万多一点。”米寡妇将账本递到许三笑面前,声音尽量平和说道:“三娃子,你真的做到了!这个惊喜太大了。”

  米粒儿道:“三笑哥哥,你太棒啦。”

  许三笑把账本推回去,看也不看,脸上不见丝毫兴奋,道:“这不是山庄运营的真实情况,现在来的都是些记者和慕名而来瞧热闹的低端消费者,这些人除了住宿和餐饮外,几乎没别的消费点,咱们的山庄主营业务是打猎,是出租枪支弹药和猎犬,更重要的是把养殖场里的那些野猪和草凤凰卖给那些真正不在乎钱,只想来寻求刺激的高端消费者,下一步我还准备在村里开一家猎装专卖店,除了卖衣服外,还卖一些野外生存的装备,这点收入根本不够做什么的。”

  又道:“下一步这样的客人要尽量减少接待,把住宿和餐饮的价格提上来。”

  米寡妇惊讶的看着他,问:“才半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三笑解释道:“不是我不满意,而是这件事根本不值得满意,咱们的主营项目是面向高端消费群体的,并不是人来的多了才能赚到钱,而且人来的多了,咱们猎园的环境压力会增大,更不利于这个项目的长久发展,我希望的模式应该是可持续的,环境要越来越好,猎物要越打越多。”

  米寡妇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是说咱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吸引来能花大价钱的客人,也就是说现在的繁荣其实是短暂和虚假的,虎啸山庄并没有真正迈进你给它定位好的轨道里。”

  许三笑点头,“对了,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咱们的牌子是传出去了,暂时的经济困难也得到了解决,总的来说还是可喜可贺。”颇为感慨的:“要说起来,咱们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头从天而降的老虎了,全仗这位虎兄帮忙,咱们才得以不多花一分钱,就做了这么一个如此具轰动效应的广告。”

  米粒儿崇拜的目光看着许三笑,“我就说三笑哥哥你一定能行,老天都在帮你,派一头老虎下来,偏赶着那个记者在的时候出现,一下子帮咱们把名头打响了。”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老虎的事情许三笑只跟老支书一个人说起过,原因是担心老爷子枪快,一枪把老虎毙了,虎啸山庄也就失去了这位最佳‘代言虎’。小米粒儿在许三笑这里就是个搞盲目崇拜的脑残粉儿,凡是三笑哥哥认为正确的那就是正确的。所以三笑哥哥说过的话,她就算明明心里知道疑点很多也只会信以为真。

  米寡妇雾气昭昭的大眼睛望着许三笑,一眨一眨的若有所思,道:“是啊,这头老虎还真给咱们带来了老大惊喜呢,三娃子,你说是吗?”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1:59

  第三十三章 似虎能缘木,如驹不伏辕

  许三笑期盼的高端消费者并未让他等很久,年前的某一天,虎啸山庄外的公路上驶来三辆军用吉普车。一路开进村里,停在村委会门前。从车里下来十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位老者呼吸沉重不住咳嗽,已是老态龙钟却派头十足。老者的状态让许三笑想起了老瞎子去世前一年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看样子这老头要够呛。

  一行人当中仅有的一位女子年纪不大,出落的青春可人。为首者是一个肩扛少校军衔,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余下一水儿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个个身板挺拔,气质硬朗,一看便不难看出皆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许三笑正在跟老支书喝茶下棋,见有客人到了,赶忙迎出门来。

  少校先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虎啸村吧?”

  “没错。”许三笑点头,打量一干人等,猜测道:“您几位是来玩儿的,还是来寻亲?”

  少校又问:“村上是不是有座虎啸山庄?还有个猎园,提供打猎服务?”

  许三笑呵呵一乐,:“你们找对地方了,这里整座村子都属于虎啸山庄,如果你们是慕名来参观游玩的,现在我就可以派人给你们安排住宿,假如你们是冲着山庄猎园来的,我们在山上还修了一座度假屋,里边有各位需要的一切。”

  少校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们是来打猎的,请带我们去猎园。”回头对老者道:“外公,这回找对地方了。”

  老者很高兴的样子,颇为期待的:“那就赶快动身去猎园吧,这么多年不弹此调,我这老头子都快忘掉年轻时用过的老土炮是什么样了。”

  许三笑说:“车子只能停在村委会这边,从这往里走为保护环境只能一律步行,大概要走三里山路,这位老人家没问题吧?”

  老者兴致极高,摆手道:“只要能让我再过过打猎的瘾,别说三里山路,就算是三百里也无所谓,想当初我在英伦••••••”

  “又要开始吹牛了。”一旁边少女撇嘴打断老者的话,“好汉不提当年勇,您那时候多大岁数?现在多大岁数?”说着,少女钻进车里,抱出一只猫来。接着说道:“走可以,到地方以后休息一天,想要过打猎的瘾,必须得等明天。”

  许三笑从少女抱出那只猫的一刻起,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少女的胸前。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相猫。只见那只猫长得一身锦绣也似的花纹,生的呆头呆脑,憨里憨气,且尾巴长爪子短,猫脸奇大,额上顶个“丰”字。许三笑看罢多时,心中不免一动。驯兽经有言,生就此种相貌的猫叫做长面罗汉猫,生来就是个佛陀的性子,金童耳、玉女腰、仙人背,虽然驯服木纳,但并非是不会叫唤的哑子猫。古时候愚民无知,认定此猫妨主,是个降祸的太岁、耗气的鹤神,所到之处,总有灾殃出现。其实不然,它能见凶相征兆,开口必主不祥,实乃能预测吉凶祸福,不可多得的神猫。

  驯兽经中有猫谱,榜上有名者除了这种长面罗汉猫外,还有三种奇猫,分别是华夏古猫,也就是许三笑豢养的那只虎斑金猫,在驯兽经它有另外一个名字而已。

  另外两种,一种叫‘月影乌瞳金丝虎’,这种猫通体滚炭绸缎般的乌黑,从两眼到猫尾巴尖当中藏有一条金线,只在星月清光之下方可得见,故此得名。正因有此金线相贯,所以此猫是正宗的两色灵州花猫。这种黑猫金丝穿眼,全身柔若无骨、轻如御风,能够翻瓦跃墙,是爬壁上树、捕蝶捉雀的能手;更可以入户进宅偷金窃玉,此猫行动之际,敏捷轻盈如风,即便是光天化日里在众人面前来来去去,人们也仅见其影,不见其形。此猫精神非凡,擅能捕鼠,且终日不倦。驯兽经里有诗为赞:乌龙入眼穿金线,黑云罩体似墨染;爪藏锋锐能翻瓦,尾分七节会掉风。

  第二种叫渡水葫芦狸,驯兽经的猫谱说:此猫须毛俱长,毛为白褐两色,胡须分作金黑,头圆爪短,体胖如同葫芦,吞江吸海,遇水不沉,乃是隋唐时的名品古种。这种葫芦猫,说是猫,其实不是猫,体形比常猫大出许多倍,应该是深山里的一种狸猫,体态浑圆,尾长毛长,习性反常,能够潜渡长江大河,在水里靠着捉小鱼小虾为食,它可以七天七夜都不上岸。

  许三笑虽已拥有猫谱上最威猛的华夏古猫,然而猫谱上另外三种,能测吉凶的长面罗汉猫和能入户进宅偷金窃玉的月影乌瞳金丝虎,以及能吞江吸海,遇水不沉的葫芦狸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这四种奇猫都属古种,世间早已难得一见。许三笑从前浪迹江湖多年,又在南山隐居这些年,也只寻到一头黄虎。余下三种则见所未见。如今竟能亲眼见到另外一种,岂能不感到惊喜?世间有千里马,还得遇伯乐,四种奇猫虽各有神妙,但也需要在懂得欣赏它们的手中才能体现其价值。许三笑从那少女抱猫的架势上便不难看出,她并不了解这种猫的珍贵,这只长面罗汉猫在她手中空有特异却只作个宠物,真不啻宝剑深藏暴殄天物。

  少女见许三笑盯着自己怀中猫咪,也不确定他是在看猫还是在看人,不禁嗔道:“喂,往哪看呢?你还没说你是谁呢,虎啸山庄里的事情你能做主吗?”

  许三笑回过神来,先恍然赞道:“好漂亮的猫。”接着自我介绍道:“敝姓许,叫三笑,是虎啸村的村长,同时还是虎啸山庄的法人代表,只要是这山庄里的事情,你尽管提,我都可以做主。”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道:“你这猫太漂亮了,我也是喜欢养猫的人,但一般猫我还看不上眼,所以冒昧问一句,你这只能否割爱?”

  少女听了,白了许三笑一眼,不悦道:“假如你家里的成员被别人看上了,问你卖不卖,你会怎么想?”

  许三笑道歉:“是我冒昧了,实在是你这只猫太难得一见。”挥手一让,道:“走吧几位,欢迎你们先到山上度假屋休息一晚,品尝一下我们这里的放养野猪肉,另外还有野兔子肉等其他野味。”

  三人随许三笑和老支书走在前头,身后九名随行的军人模样年轻人拎着行李跟在后面,一行人向野猪岭走去。

  ••••••

  许三笑亲自将山庄猎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伙客人安顿好,回到村子家中。

  米粒儿正在看电视,播的是韩国史诗大剧《渊盖苏文》。正演到渊盖苏文射出一箭将太宗李世民射成独眼龙,然后痛心疾首又无奈的说道:“世民,这又是何苦呢?”

  许三笑看了不禁嘿嘿一乐。

  米粒儿气呼呼的:“这演的是什么呀,历史上有这段吗?”

  许三笑道:“唐太宗这辈子的遗憾之一便是没能彻底征服高句丽,如果说战败了,也不算不对,因为对那个阶段里战无不胜的唐军而言,不能彻底把高句丽灭掉,就算夺取了再多的城池,杀了再多人也等于失败,渊盖苏文能在弱势的情况下,面对强大过自己数倍的唐军,最终依仗天气和地利拖到唐军不得不退兵,的确是很了不起的军事战例,而且在这之前,他还曾经数次抵挡住了杨广的隋军,在面对华夏民族几乎从无胜史,曾被统治千百年的高句丽人眼中,他是个值得被神化的民族英雄。”

  米粒儿想起了大金花,撇嘴道:“什么英雄,全是吹牛皮吹出来的。”

  许三笑哈哈笑道:“看韩剧不能较真儿,你没看见片尾曲里有个镜头,杨广背后屏风上的诗词是太祖的沁园春•雪吗?作为一个军事指挥权都不在自己手里的托管国的国民,这帮高丽棒子为了提振民族士气,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

  米粒儿不满的:“瞧不起人家,你还不是把大金花卖给了他们?”

  许三笑唇角挂着坏笑:“谁说的?你的大金花此时此刻好好的在老林子里风流快活呢,它可是为了我的事业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好伙伴,三笑哥哥怎么可能真把它卖了?”

  米粒儿又惊又喜,瞪大眼睛看着许三笑,忽然扑过去亲了一口,揽着他的脖子道:“这可太好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害我担心了这么长时间,总害怕大金花听不懂高丽语,去那边会受气,而且如果它被带到韩国,他们那些人一定又会吹牛说大金花是韩国的国宝。”

  许三笑道:“当日我把大金花卖给韩国人的时候就提醒过他,要当心大金花逃跑,他哪知道金羽雉鸡有金钩铁翅金刚脚,铁链子都能啄断,锁是根本锁不住的,要想留住它只有用美人计才管用,而且大金花的习性是只适合在南山山脉里生存,所以不管出去多远,它都会飞回到南山里。”

  米粒儿有些迫不及待,兴高采烈的:“三笑哥哥,咱们现在就去老林子里看看它吧。”

  许三笑摇头道:“改天吧,它飞回来以后又回了它过去的老巢,那地方要走一天才能到。”顿了一下,又道:“再说,我也不想再把它捉回来了,迫不得已卖了它一回,人家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就让它自由自在活着吧,如果弄回来,万一韩国人又回来找后账,咱们还不好交代。”最后神秘一笑,道:“我今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01

  第三十四章 酒中乾坤大,壶中岁月长

  许三笑无意中发现来山庄玩儿的客人带了一只长面罗汉猫,此猫生来就是个佛陀的性子,金童耳、玉女腰、仙人背,虽然驯服木纳,但并非是不会叫唤的哑子猫。平素无声,鸣则必有大凶之祸将要发生。古时候愚民无知,认定此猫妨主,是个降祸的太岁、耗气的鹤神,所到之处,总有灾殃出现。但在曾经做过十年堪舆仙童的许三笑眼中,此猫真可谓无价之宝。他早年曾发下宏愿,要将四大古种奇猫收集齐全,如今已得了华夏古猫,又见这排名第三的长面罗汉猫,岂有错过之理?

  夜深人不静,由许三笑在养殖场的旧宅改造的半山度假屋院里,新到的客人们睡不着,正在院子里纳凉品茶。三个人团坐在木桌子周围,其他人则散站着。

  许三笑拎着一坛子山中自酿的野果酒走进院子。

  “各位都在呢。”许三笑满面堆欢,将手中酒坛放到桌上,笑道:“山村里自家依古法酿的野果酒,刚从山上阴阳洞里拿出来,喝一口消暑降温,饮两口益寿延年青春常驻。”

  这伙人当中明显以老者,少女和少校为主,以许三笑的眼力所见,少校仪容举止无不透着刚健利落,可以断定是正统的军人,且属于将门虎子那一类的,否则以他这个年纪,按照天朝军界论资排辈的传
统,几乎没可能达到这个军衔。老者的派头很大,但言行做派都透着一股子随性幽默气,像个久居上位的人,但又缺少官场大人物身上的沉稳霸气,倒是书卷气更浓一些。而那少女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模样中上但气质颇佳,身形挺拔修长,举止款款大方,虽有些难相与,却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这三人路数不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非富即贵,想从他们手上把这只猫弄到手,豪夺肯定不行,只有巧取。

  少女抱着那只长面罗汉猫,纤细白皙的素手很不专业的捋过罗汉猫锦绣似的身体,瞟了许三笑一眼,又看了看酒坛,道:“你这人倒是能说会道,借你吉言,不过这喝的东西我们自己带着呢,就不必客气了。”

  少校也推拒道:“我外公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偏偏平生就爱杯中物,只是医生已有明令,禁止他饮用任何酒精饮品,所以还是要谢谢许村长的好意。”

  老者眼巴巴看着少校提起酒坛子还到许三笑手中。颇为惋惜的样子。

  许三笑接酒坛时,似不经意的手中一顿,稍有不慎酒坛倾斜,盖子移动,里边亮晶晶,清冽的野果酒淌出来,由醒神清肺的枇杷果为主料,配合几种养元固本草药所酿的野果酒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味
道。瞬间钻入场间人鼻子里,少校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许三笑深深看了老者一眼,道:“这位老先生虽已高寿,但身体轻健,气血未枯,不过是胸肺间多了些东西阻碍了呼吸,一般情况下酒精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会让那个东西充血,所以才会被医生禁止饮酒,
但我这酒却与众不同,不但不会醉人,而且还能祛病强身,只有酒的味道并无酒之功效,喝到肚子里润心爽肺,我敢打包票,老先生喝了铁定无碍。”

  这野果酒的方子得自周至柔那位玄门正宗的师弟,此人乃是当代玄门道家养生第一名家。当年周至柔身患绝症,医生断言绝难活过半年,为求续命花费巨资从师门买到这个方子。竟硬是逆天续命多活了一年半。这药酒虽不敢说有夺天地造化的神效,却也的确能巧夺天地阴阳之精妙,具调和人体五行平衡,养生壮气之奇效。

  许三笑一席话出口,在座三人同时变色,少女黛眉微蹙,瞪大双眼看着许村长,眼神中流露出惊讶之意。少校则神情一肃,面露迟疑困惑。老者却是哈哈一笑,指着身边的凳子笑道:“小伙子说的有点意思呀,就好像你这眼睛能透视似的,我这身体里的确是长了不该有的东西,估计快要活到头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不简单呀。”

  少校打量许三笑一番后,神色郑重起来,问道:“许村长,你懂医学?”

  许三笑摆手道:“这我可不敢说,只能说略通一二养生之学,之所以知道老先生的症状,其实是因为我义父也得过跟老先生一样的病,那几年照顾他老人家久了,对患这种病的人外表症状,呼吸节奏都非常熟悉,所以才敢冒昧下断语。”

  少校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一指酒坛,又问道:“许村长,你说这种酒对治疗我外公的病会有帮助?”

  许三笑郑重道:“严格来说这并不能算作酒,它其实是依照道家养生古方配置的类似酒的药液,我义父年轻时受过伤,动了元气,得病后已经病入膏肓,就靠它多活了一年半,我之前注意到老先生呼吸困难,与义父当日症状无异,所以就想到了它,原只想以敬酒的名义请老先生品尝一下,但既然你们把这当成了酒,有所疑惑,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说着,将酒坛接到手中。起身作势欲走。

  少校忙出言阻拦,“许村长,请等一等。”

  许三笑转身停下脚步。少校正诚挚的看着他,少女目光清冷闪烁着怀疑之意。

  “许村长,这坛酒要多少钱?”少校问道。

  少女则抿嘴,刻薄道:“看,说来说去还是这点事儿。”

  许三笑微微一笑,将酒坛放回木桌,从容坐下,道:“几位来我这山庄打猎消费,我要想赚几位的钱,从哪里赚不到?何必我身为山庄的法人,大半夜的亲自跑这来送酒,讨个没趣?这酒就是送给几位喝的,如果对老先生的症状有所帮助,我在山上阴阳洞里还存了一些,你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上,这个算我个人送你们的,绝对不要一分钱。”

  少校摆手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但这坛子酒我想带走,拿回去检验一下成份,所以还是请许村长说个价钱吧。”

  许三笑深视了老者一眼,这老头到底什么身份?喝杯药酒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搞的如此复杂?淡然道:“既然这样,那就象征性收你十块钱吧,临走时算到吃喝用度的账上。”

  老者不是很满意的:“海峰,你这是做什么?小许村长是一片真心,人家从进门起跟你提钱的事儿了吗?还要拿回去检测,纯属小人之心,虎啸山庄这么大买卖在这戳着,就不值一坛子酒钱?再说,就是没人害我,消消停停的,你外公还能活多长时间?”说着,伸手过去,掀起酒坛盖子,将酒倒在茶杯里,顿时满院子都是野果酒清透的芳香。

  少校和少女同时动身欲阻拦。

  老者不管少校和少女的阻拦,端起杯子浅酌了一小口。啧吧啧吧滋味,眼睛一亮,赞道:“妙啊,这还真不是酒,你们两个小看守快尝尝。”说着,端起小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许三笑端起坛子分别给叫海峰的少校和抱猫的少女每人到了一杯。

  海峰推拒不喝,道:“这酒如果对我外公的病真有疗效,就是无价之宝,我喝一杯都是浪费,我表妹对酒精最敏感不过,让她尝一下就行。”

  少女浅浅的品了一口,啧啧嘴巴,又品了一口,摇摇头,干脆的一饮而尽,好一会儿才困惑道:“明明有酒的味道,偏偏没有酒精的口感,喝到嘴里一点儿都不觉得刺激味蕾,冰凉凉通七窍的感觉,太舒服了。”

  许三笑道:“这酒一顿不必多喝,似这么大的杯子两杯就好,喝多了身体吸收不了药性等于浪费了,老爷子不是经常咳嗽吗?”

  老者道:“是啊,咳嗽起来睡不着觉,每次都要死要活的。”

  “您现在喝上两杯,我保您今晚能睡个踏实觉。”许三笑说罢,起身告辞。

  少校同时起身,“许村长留步。”他伸出手道:“赵海峰,省军区车船部管理中心工作。”

  许三笑伸出手跟赵海峰的手握在一处,道:“许三笑,歇马镇虎啸村村长,同时还是虎啸山庄的经营者。”

  赵海峰一指少女道:“这是我表妹齐蓉蓉。”

  许三笑面若春风:“原来是齐小姐,咱们这算是认识了。”

  齐蓉蓉也起身点点头,示意自己抱着猫不方便握手,说话的态度比刚才柔和许多,“许三笑,你这名字挺有意思的,别介意我刚才对你的态度,这馋嘴的老头是我爷爷,你也看出他身上出了点小问题,我就是负责看着他的嘴巴的人,所以才••••••”

  许三笑摆手道:“理当如此,你是一片孝心,我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又道:“天不早了,几位明天还要进山打猎游玩,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会请山庄里最好的猎手陪着几位进猎园。”

  赵海峰道:“我外公年轻时在英伦留学,参加过几次围猎野猪的活动,回国快六十年了都忘不了其中的乐趣,所以一听说你这里办了个猎园,大老远的什么都不顾就赶来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准备很充分,所以拜托许村长明天无论如何要安排个过瘾的猎物给他老人家打。”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02

  第三十五章 凡鸟化凤,一世白丁

  上午十点,虎啸山庄猎园内热闹非凡。枪声如雷,野猪的吼叫声和猎狗的咆哮声响彻。

  齐姓老者一身英式猎装,头上戴一顶双檐猎帽,抱着双管猎枪,子弹仿佛不要钱似的,砰砰连射。只见他精神振奋,状态极佳,口中还不住的招呼牵狗的村民们,配合他把大野猪往这边赶。

  同来的年轻军人们也早被他分成了小组,人手一把猎枪帮着驱赶野猪。

  围猎的最大特点就是热闹,有气氛。虎啸山庄猎园里的野猪平素里虽然野放饲养,但毕竟不是在残酷的野生环境里长大的,一头头体魄巨大,却都是些有勇无谋的家伙。勇猛有余,应对残酷追捕,奋勇反击的能力要差真正的野生成年野猪许多。

  老支书霍玉贵抱着枪,乐呵呵看着。许三笑和赵海峰、齐蓉蓉也陪着。

  齐蓉蓉见那野猪满嘴挂着血沫子,被追赶的嚎叫连天,身上已中了数枪,依旧狂奔跳跃,不禁有些于心不忍,秀眉紧蹙道:“真弄不懂这老头,玩了一辈子笔杆子,怎么会喜欢这么残忍的消遣方式。”

  赵海峰道:“打猎是男人征服自然第一个举动,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之一。”

  齐蓉蓉转头看着许三笑,“许村长,你这儿的野猪真的是养殖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呀,这家伙太有活力了,都中了这么多枪还不死。”

  许三笑介绍道:“我们这儿的野猪都是放养在大山里的,生存环境跟野生的比就是采食方便点,野猪喜欢在泥巴里打滚,然后找大树蹭,所以身上有一层又厚又硬的壳状皮肤,猎枪打在身上,如果不是要害部位,很难要了它的命。”

  齐姓老者的子弹打光了,这老头瘾头很大,但枪法真有够烂的。打到现在,那野猪依旧活蹦乱跳,身上中的枪也都是那几个陪着玩儿的战士击中的。这老头的致命一枪迟迟不中,牵狗圈猪的村民们一个个累的苦不堪言,连一向勇猛的猎狗的叫声都已不如之前那么兴奋。

  许三笑问:“要不要再来一百发子弹?”

  齐姓老者呵呵一笑,对霍玉贵说道:“老哥,还是让我见识一下小许村长口中的百步穿杨吧。”

  霍玉贵点点头,无声的端起枪,砰地一声,在围猎圈里狼狈奔逃全然失去方向感的大野猪应声摔倒,在草地里打了个滚便不动了。老支书收枪一笑:“打死了,过去看看你们的战利品吧。”

  人们仗着胆子围拢上去。只见大野猪倒在地上,四蹄蹬直,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透了。赵海峰蹲到近前寻找枪眼,找了好一会儿,竟一无所获。齐姓老者枪法不灵光,见识却不凡,指示赵海峰道:“海峰,看看两个猪耳朵。”赵海峰低头仔细观瞧,骇然发现,这一枪竟真是从左耳到右耳贯穿了脑部。

  齐姓老者赞叹道:“真不愧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老哥哥你是宝枪不老啊。”

  老支书霍玉贵哈哈笑道:“老弟你也不差,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这股子活力就不简单,刚才你这孙女丫头说你是搞笔杆子的,这就更不容易了,你一个耍笔杆子的敢来玩枪杆子,我这个玩枪杆子的却一辈子都不敢耍笔杆子,就冲这一点,你就是这个。”说着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俩老头相互恭维几句,齐姓老者过足了打猎的瘾,也有些乏了,抬头看天近当午,张罗着踏上归程。

  ••••••

  村口,齐姓老者一行人正要等车离开,许三笑亲自相送。与赵海峰握手话别。

  赵海峰:“许兄弟,这十坛子药酒我就不再跟你客气了,如果回去以后发现对老爷子的病情有帮助,说不定我还得来麻烦你再给酿几坛子,咱们交个朋友,今后常来常往。”

  许三笑:“赵大哥,承蒙你瞧得起兄弟,没觉得我这个小村官不起眼,今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只要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一声,今后逢年过节,这大山里有的,我保证贵府上一定也有。”

  齐蓉蓉凑过来,怀里抱着那只长面罗汉猫,道:“许三笑,没想到这小小山村里会遇上你这样的人物,什么时候你得闲了,一定要来蓉城找我和海峰哥玩儿。”说罢,将怀中的罗汉猫往前一递。许三笑微微一愣的功夫,齐蓉蓉已经把罗汉猫交到他怀中。接着道:“我要照顾爷爷的病,不适合养它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它,就送给你好了,你可要替我照顾好它呀。”

  许三笑抱着长面罗汉猫,迟疑了片刻,忽然问道:“你知道这是一只什么猫吗?”

  齐蓉蓉摇头,好奇怪的样子问:“怎么?这个又懒又哑巴的家伙是我一个同学送的,它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看样子她是真不了解长面罗汉猫的来历了,许三笑内心稍微挣扎了一下,终于将罗汉猫的来历坦然相告。末了说道:“这只猫来历非凡,在行家眼中就是无价之宝,你现在把它抱回去,我完全能理解。”

  齐蓉蓉听了,惊奇的看了看趴在许三笑怀中的懒猫,爽朗一笑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个了不起的来历呀。”抬头对许三笑说道:“这只大懒猫我养了快一年,就没听它叫唤过一声,一直以为它是只哑猫呢,却原来它还有这么有趣的来历,我可能用词不当,有句话叫宝剑赠英雄,难得你是懂它的人,能明白它真正的价值,我现在更相信你能照顾好它了。”

  许三笑正色道:“一定不负所托。”

  斜阳西坠,三辆吉普车上路离去。许三笑目送到看不见了才回身,一抬头便看见米粒儿站在那里正看着自己。

  “干嘛呢?刚才怎不过来跟人家道个别?”

  米粒儿轻轻摇头,“她的气质可真好,看人也不笑,我一跟她讲话就紧张,怕说错了什么给你丢脸。”

  许三笑招手让她到近前来,揽住腰肢道:“小傻瓜,她也是人,俩鼻孔出气,靠嘴巴讲话,有什么好紧张的?你长的比她漂亮多了,应该是她在你面前自惭形秽才对。”

  女孩子都是越夸越漂亮。米粒儿抿嘴笑道:“可是真的好羡慕她的穿着和气质,在她身边一站,感觉自己就是个土丫头,跟你一点不般配。”

  许三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只要你听哥的话,好好练功,早晚有一天,你的气质会比她强百倍,一个人的内涵不全是天生的,修养到了凡鸟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起练功,一想到那些羞人的动作,米粒儿有些害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掰着手指算道:“这些人在山庄住了三天,打猎住宿连同租枪的费用,一共消费了八万多,要是每天都有这样的顾客,用不了一年,你花出去的钱就都能回来啦。”

  ••••••

  虎啸山庄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几乎每天都有非富即贵的客人来此,花大价钱追求猎杀的刺激。这些人当中,有来此宣泄压力的富商,也有前来消闲的权贵,共同特点是一个赛一个的疯狂,一个赛一个的
不在乎钱。

  许三笑知道有些人是花自己的钱在消费,但绝大多数来此找刺激的都是在消费别人的钱,这一点从他们交款开发票时最显而易见。有一天米寡妇跟他戏言,说有一天给个客人结账,要八万,那人给十万,但要了一张二十万的发票。许三笑付之一笑之余也懒得管客人消费的是谁的钱,他甚至都不大在乎山庄赚到多少钱。他所在乎的是这些难得的与上层人物交朋友的机会。

  正所谓谈笑有权宦,往来无白身。

  许三笑其实并不指望能借助交往来虎啸山庄猎游的客人得到提升的机会,但华夏有句老话叫做人熟为宝,这些人非富即贵,与之交往混个脸熟也比日后有事临时抱佛脚,拎猪头寻不到庙门强。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些人言谈做派行事风格都藏着学问。许三笑与之接触的多了,眼界比过去更开阔,尤其是了解到许多官场里营私舞弊的猫腻。更明白了许多官场里的禁忌。这些都要比金钱对他来的更有吸引力。

  当日周至柔曾对许三笑说,以他的根基要想在宦途有所作为,需练就能在一群大马哈鱼当中找出一条眼下瘦弱,日后可成长为大白鲨的眼色。接触的达官显贵越多就越明白,这样的眼色并不好练。

  曾经一个山庄的客户跟许三笑吹牛的时候说起自己的发迹史。这人二十年前还只是个国营商店里杀猪卖肉的,如今却已是省内某市规划办正处级主任。此人所以会有这样的际遇,全是源于十九年前一段雪中送炭的大机缘。

  当年华夏官场从中央到地方发生一场大地震,此人所在城市的市委书记受到老上级的株连,四十三岁便走下领导岗位,那时候虽已改革十年,但一些地区吃肉还需凭票,那位市委书记一朝被贬为庶民,分配到国营商店当个小头目,人生经历如此巨大的落差起伏,这位市委书记那时候所遭遇的世态炎凉可想而知。在处处受白眼的时期,这个卖肉的家伙是唯一对他保持敬重,甚至经常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这位前
市委书记一些零星照顾。两年后,中央召回一些老干部,市委书记的老领导也起复回到官场,市委书记于是也跟着官复原职。

  人世间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这位仁兄本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白丁,却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命运实现逆转,先是被点名选到市委党校班进修,接着回到国营商店担任副科级副经理。十年间就从一个白丁被提拔到正处级主任位置。只是因为那位念旧的市委书记去省城后被边缘化,他才止住了升官的步子。在这个规划办主任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了八年,他终于从昔日的青年才俊熬成了前途‘无亮’的老主任。

  许三笑从此人的经历当中领悟到几点,雪中送炭这种机缘需要眼光更需要运气,几乎是可遇不可求。身在官场,必须要有几手立身的本领,靠人终有靠不住的时候。一时白丁可以靠运气和机缘,想走的更远决不能做一世白丁。

  许三笑意识到,得学一些东西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04

  第三十六章 取经路上处处难

  许三笑要上学。

  这话说给米粒儿听,米粒儿说我读了九年书也没见过比三笑哥更有学问的,不明白你去学校做什么?

  看来这个有严重个人崇拜情节的小丫头是不能问了。于是许三笑又去问老支书。霍玉贵先故作沉思状,憋了一会儿终于哈哈大笑出声来。许三笑备受打击,最后只得去问米寡妇。

  虎啸村的水太浅,装不下许三笑。但他要飞的更高,现在这个土鳖样肯定不成,就得往身上给自己贴金。准丈母娘思忖片刻,道:“上学有必要,不过从头念就不必了,现在城里的大学多的是这个班那个班,学一个就行了,主要目的不是混学历吗?”

  果然还是狐狸精丈母娘靠谱。许三笑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回头我就去省城一趟,这事儿请赵海峰帮忙准能成。”开怀笑道:“到底只有你是我的知己,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米寡妇淡然一笑,“你放心去,虎啸山庄已经上轨道,有老支书和我给你看着,不会有事。”

  许三笑慨叹道:“幸亏有你们呀,你搞经营和日常管理,老支书专制各种不服,如果不是他这尊太岁在这坐镇,咱们这虎啸山庄早被镇上和县里那些官爷们吃散伙了,要是没有你精打细算,这山庄也架不住我胡乱交朋友动辄要给人免单。”

  米寡妇道:“要不怎么说一个家要想兴旺,外头得有搂钱的耙子,家里要有装钱的匣子,米粒儿这丫头对你百依百顺,哪里管得住你,只好我这个当妈的替她多操点心了。”

  虎啸山庄现在名声在外,小许村长在上任后短短大半年时间便让过去艳阳县重点帮扶村摇身一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进山的路修通了,电也有了,他一手创办的虎啸山庄硬是把村宅弄成了度假屋,野岭改作猎园,荒山成了采摘园。规模越来越大的养殖场是聚宝盆,满山的野菜和人工移植的瓜果树就是摇钱树。

  值得一提的是采摘园的生意。虎啸村坐落在山坳里,三面环山一面是水,北坡叫野猪岭,西坡则是娘娘山。虎啸山庄的采摘园就在娘娘山上。一开始试探着搞,所以规模很小,但随着猎园的生意越来越好,许多随客上山的女性客人都对一群男人举枪牵狗围着出自养殖场的野猪和梅花鹿喷射狂野欲望的游戏颇为反感。于是采摘园便成了女人和孩子们的乐园。那些长在大山里的纯天然无污染的蔬菜瓜果产量不高,价格略低于城里超市货架上的同类产品,但由于是亲手采摘,既多了一份乐趣,又增加了一份安心。所以很快便受到主妇们的热烈追捧。从一开始的小规模搞,到后来声名鹊起,客流增多,不得不数次扩大规模。如今的运营收入已直追主营项目虎啸猎园。

  虎啸山庄的生意好起来以后,村子里男女老少齐上阵,有没有一技之长的都已不重要,种菜植树本就是村农们常做的活计,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也不需要什么高学历。米寡妇现在相当于虎啸山庄的大总管,她心细如发,聪敏果决,为了管理好山庄,还特别让在城里读高中的米兰去城里的大酒店取经,又因地制宜弄出一套管理规范来。村子里的特色便是民风淳朴,物产皆出自天然,以及极富特色的主营项目。要想留住客人,就必须保持住这些特点。所以米寡妇制定的规范正是围绕这几个特点搞的。从餐桌上的食谱,到卧室里的摆设,无不透着山村特色。

  许三笑现在就是个甩手大掌柜,对于米寡妇的付出和作用,他心知肚明。一个人有没有才华最关键就看是不是被摆在适合的位置上,在小许村长看来,米寡妇这么干练的女子就是老天赐予虎啸村来帮他管理山庄的。所以他很坦然的享受着这种万事不操心,平日里只需应付一下去镇里开会,陪客人喝点小酒,偶尔抓住忙里偷闲的小米粒儿亲昵一番的日子。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非他不可的工作。

  虎啸山庄自从出了南山虎啸这件事之后,省林业厅就派了一支专家考察组在山庄常驻。许三笑特别把这些人安排住进老支书家。一方面告诉老太太和大兰子不可怠慢,一方面还要盯住他们,那头从马戏班搞来的大老虎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便逃之夭夭了。这家伙专业科班出身,演技高超没得话说,可再聪明的大老虎也不可能骗过研究野生动物多年的这些专家们。许三笑在没把它杀虎灭口以前,无论如何都不敢让他们见到那头马戏班调教多年的大猫。所以,每个月他都有固定几天要陪着考察组成员进山一趟,“寻找”老虎的踪迹。

  商定了去省城报个什么BA培训班的事情,米寡妇又说:“采摘园那边恐怕要停一阵子了,种的速度跟不上采摘的,孟二俅告诉我说土地最好种一茬养地的作物,然后才能再种那些经济类瓜果,不然长出来的东西品质没有保障,我已经同意了。”

  许三笑道:“孟二俅这厮虽然是个混蛋,但种地确实是一把好手,采摘园这块牌子要想一直不倒,长远看,他的想法是对的。”又道:“单一关停不合适,还需要扩大规模,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外雇些人来,最好把娘娘山都扩建成采摘园,反正荒着也是荒着,要是能全改成采摘园,以后这菜会多的摘不完。”

  米寡妇嗯一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考察组要撤了,听那书呆子组长说回去后要写一份老长的报告,可能会对咱们山庄有不好的影响,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看见那头老虎的影子,会不会因此把责任算到山庄头上,认为是猎园妨碍了老虎的活动?”又道:“他们也不想一想,天天那么放枪,就算真有一头野生老虎,也早被吓跑了。”

  许三笑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这帮清水衙门里的学术派官大爷犯起轴来比那些贪官还不好对付,这件事老支书出马硬来肯定不灵,交给我吧,放心,必要时我就算再弄一头老虎给他们看,也不会给他们关停猎园的借口。”

  米寡妇:“有三娃子你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

  自从上次赵海峰一行走后,期间这位与许三笑颇为投缘的少校军官又来过两次,第一次是来求许三笑再给酿几坛子药酒的,第二次则是又带了他外公来猎园过瘾。那老头胸肺里的东西做了手术,整个人比上次来时精神许多。之所以从前不敢做手术,主要是因为他年纪太大,手术太伤身体,做还不如不做,医生们担心他下不来手术台。这老头大名叫齐明德,是五十年代初归国的留学生,目前在风洞建设领域里是国内最顶尖的科学家,属于华科院里的国宝级人物。

  赵海峰出身将门,伯父是山南省军区司令赵振华,父亲是西南军区政治部主任,真可谓武功世家。而他十几岁便参军,为人磊落豪爽,颇有武人侠风,与许三笑交往十分投契。二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赵海峰对许三笑赞不绝口,推心置腹,总说以他的才华,窝在虎啸村里实在是一种浪费。

  据赵海峰介绍,齐明德老先生在国内学术界享有盛誉,是很多大学的名誉教授,这其中就包括了省城著名大学蓉城科技大学。许三笑致电给赵海峰将想要上学弄个文凭的意思一说,赵海峰大喜,立即拍胸脯说没问题,让他在家等着入学的消息就行了。同时还告诉许三笑,齐蓉蓉就是蓉城科技大学的在校大三学生,到时候让齐蓉蓉帮他办入学手续肯定特方便。

  解决了入学的事情,接着轮到送别林业厅的专家老爷们了。

  山南省地处群山环抱,这里的林业厅算是个肥的流油的单位,但这帮专家们守着的森林自然中心却是个清水衙门。经常干的是费力不讨好还得背黑锅的买卖。南山虎啸事件出来以后,上下一片喝彩声,省林业厅的领导对这件能彰显林业部门在环境保护工作上取得突出成果的事件非常重视。于是专门派了这支调查组来到虎啸村。目的是掌握更多关于老虎的消息,以及老虎出现地区的生态治理成果。

  这帮爷一住进虎啸山庄就对猎园颇有微词,横挑鼻子竖挑眼,全然不顾许三笑天人合一,坚持可持续发展的治村理念。许三笑有时候恨不得几把须弥净火把他们都烧干净得了。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别说几把火烧了,就算是想个坏招逼走了都不行,原因无他,这帮人还没喂饱,就算弄走了,很快就会来下一帮。许三笑不可能把林业厅相关部门都端了。

  这帮人一直都不好伺候,一个个头顶一面环保大旗,动辄对小许村长指手画脚,不让干这,不让搞那,住了几个月,没找到老虎,倒吃了一肚子山货,仅有的贡献便是拉的屎把老支书家的地养的忒肥。如今终于要土豆搬家了。

  调查组临走的这一天,许三笑设宴相送。组长程新林携调查组全体成员列席。

  程新林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许村长,十分感谢虎啸山庄这些日子以来的招待,我们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你实在没有必要再破费这一顿。”

  许三笑端着酒杯,春风满面,“程教授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在这附近搞生态调研,总不能露宿在山里吧?招待你们也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就怕招待不周,不能让各位满意。”

  程新林正将一块猪大肠塞进嘴里,嚼的满嘴流油,举杯喝了一口啤酒,道:“虎啸村的野猪味道就是不一样,你们招待的非常好,但小许村长,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先跟你说清楚,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显示,虎啸山庄搞猎园,的的确确已经影响到了野生老虎的生存,你这猎园里游客不断,产生的生活垃圾会给环境带来巨大压力,猎园里天天在打枪,老虎想上野猪岭上捕猎又怎么敢来?虎啸南山的事情就是个例子,这一点我们一定要在调查报告里写上的。”

  他妈的,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许三笑心中暗骂,面上悦容不减,“程教授可曾想过您这一纸报告递上去不要紧,林业厅一句关停取缔,我这村上几百口子人,还有我个人上千万的投资就都跟着打水漂?”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05

  第三十七章 与书生谈钱

  程新林一介书生,在林业厅森林自然中心这清水衙门里呆了二十多年,在怨气冲天抑郁难伸中浸泡了二十多年。贪污腐败营私舞弊的本事没学到,见不得别人好的妒忌功夫却已是炉火纯青。在他眼中,许三笑就是个没文化的小村官,凭什么可以搞起虎啸山庄这么大的局面?又凭什么将原来负责接待调查组的那个水仙花似的米寡妇调走?现在又凭什么跟自己一个处级调研员同席而坐相提并论?故作糊涂道:“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再说,你所关心的事情并这不是我们调查组该管的问题,我们就负责调查评价南山虎啸事发地点周边的环境压力,你说的取缔什么的,可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

  许三笑把他的神态举止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不已,这可是你自找的。嘿嘿一笑道:“程教授,您说的非常对,说到这儿我得问您一句,您跟我进山不下十次了,可曾在虎啸山庄周围见到一星半点游客留下的垃圾?您可曾不止一次见到过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麝鹿?这野猪岭四周包括虎啸山庄猎园内的草木植被可有被严重破坏?别说严重的,就是轻微的也没有吧?您知道我村委会门前那两台垃圾车是做什么的吗?您知道我为什么定下死规定,不允许任何车辆进山吗?这些问题您从来没问过我,借这个机会我跟你说几句,我的治村理念是天人合一与自然同呼吸,我希望这一点,您的报告里能有所体现。”

  程新林书生迂腐,既没有修炼出官场混子的厚脸皮,可以做到知耻而无谓。更无缺德商人的心黑无耻,根本不知羞耻为何物。还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对这道理也还有一丝在意。他听了许三笑的话不禁面皮一红,歉然道:“这件事我还得请小许村长你理解一下,我们就是搞这个工作的,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实在是身上背负着国家和子孙后代赋予的重任,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我会写进报告里,但猎园对老虎的生活环境构成了影响这件事我也一定要写的。”

  许三笑被他拙劣的官方应对语气给气乐了,开门见山问:“程教授看来已经吃了称砣铁了心要让我虎啸山庄关停取缔,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顿饭吃过之后,我会安排人来跟各位结算一下这半年多的食宿费用,我来之前负责山庄财务工作的人员已经粗略算了一下,大概要一百三十多万,各位吃的,用的,包括用我这位虎啸村里身价最高的导游的费用,一笔笔都有账,导游费用我可以不要,但剩下的账目却必须的付清了,各位在此喝的水,吃的肉,住的房子,消耗掉的那些生活用品都是有成本的,我们这里偏僻,东西运进来不容易,所以东西比外头稍微贵那么一点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程新林听到一百三十万时,惊讶的啊了一声,张大嘴巴再也合不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愤然站起道:“许三笑,你这是讹诈!当初我们住进来时,你热烈欢迎那会儿可没说我们在这里吃住是收费的,而
且就算是收费,也不可能高的这么离谱吧?”

  许三笑嘿嘿冷笑,慢吞吞道:“程教授,您说我这虎啸山庄是做什么的?善堂还是慈善组织?都不是,我这是经营场所,收费是毋庸置疑的,其实当时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原话是不是:我代表虎啸山庄欢迎林业厅的各位领导前来做客,感谢你们对我们山庄建设的关怀和支持,是这话没错吧?感谢支持,您拿什么支持?就用那份说我们猎园妨碍老虎生存的报告吗?显然那个支持不了我们,所以剩下的只有钱了,我的意思很简单,付钱结账,天经地义,然后各位就可以走人了,至于那个什么报告,有的你们可以写进去,没有的你们就不能写,至于怎么写,悉随尊便!”

  程新林和调查组成员们前一分钟还在大快朵颐,到了这会儿都没了胃口。一个个面面相觑,弄不明白这位一直乖顺听话的小许村长怎么就突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张口就要一百三十万的费用,大家虽然是为了公家事来的,但一下子花出去这么一大笔钱,连老虎的影子都没看见,工作上一点进展都没有,却带回去一百多万的餐旅食宿发票,程新林不用想都知道结果。

  许三笑站起身,端起杯敬酒,扬声道:“说起来还是得多谢各位在我这山庄里消费这么长时间,不管这山庄能不能干长久,我都得谢谢你们对我事业的大力支持,各位吃完这顿饭,就请结账上路吧,我就不远送各位了。”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动身便走。

  调查组同来的还有个副组长叫马德贵,三十多岁,正经林业大学毕业,此人并非死读书,照本宣科,气量狭隘抑郁难伸至变态的专家之流。其观点与程新林并不一致,在与许三笑接触当中,他一直很推崇小许村长天人合一的治村理念。平素与许三笑闲聊时也很投契。

  “许村长请留步。”马德贵站起身说道:“你的治村理念我们都很了解,程老师的意思是一定会在报告里秉公直言,绝不会有意的抹黑虎啸山庄和许村长在环境保护方面做的贡献。”

  许三笑听出对方有意把话拉回来,遂停住脚步回到座位,笑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老虎这种动物非比一般,养活一头成年猛虎所需要的林地面积要上百平方公里,在这么大面积的原始丛林里寻找一头耳目鼻子和行动都比人类敏捷百倍的动物,难度是相当大的,你们调查组条件有限,人员又少,找不到老虎也是正常的,但我认为断无理由怪罪到山庄猎园头上。”

  程新林一听这话便要开口,却被马德贵抢过话头,“许村长的说法还是有一定根据的,这件事还得再研究研究。”

  许三笑心想,这个马德贵做事务实,的确是个办实事的人,只可惜没有实权,说了也不算,老小子现在玩的是缓兵之计,主要是被那一百多万的餐旅费给逼的。这家伙说话时目光闪烁不定,笑的忒假。分明打着用稳君记把老子稳住,然后找机会开溜的主意。如果让你们就这么回了省城,那老子就白在江湖上飘了那些年。

  但又一想,如今这年月,强行禁锢这国家公务人员也不妥当。脑瓜一转计上心来,笑道:“马副组长这话说的我爱听,既然你这么讲话,那我也不好再咄咄逼人,非硬要求各位结账才能走人,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谁也不可能出门随时带着存折走。”说到这儿顿住,环顾四周,只见调查组老中青的林业部门专家们个个松了一口气,拿期待眼神看着自己,脸上就差赖账二字了。继续说道:“话虽如此,可各位也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毕竟各位在这里消费的东西都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呢。”

  调查组住在虎啸山庄,许三笑给安排的食宿都是最高规格的,如果拿对外经营的标准来衡量,这个收费真算不得多高。十八个人住了两百天,花不到一百三十万,平均每人每天连住宿带用餐的费用是三百六十元,而虎啸山庄最高规格的价钱是要远远高过这个价的。这钱收的合情合理合法,官司打到天宫上去都无所谓。

  马德贵也知道自从住进虎啸山庄以来,这伙人只当自己是举着尚方宝剑的钦差,全没把眼前这个看似年少可欺,其实颇为厉害的小村长看在眼里。一天到晚,饭来张口便吃,从不问价,酒来仰脖就往肚子里倒。困了就睡,渴了便喝,那些味道鲜美的乡间美味若是在城里吃到,肯定价格不菲。

  许三笑敢这么笃定的跟他们要这笔钱,就说明这阶段他们吃的用的人家早已给记录成册。天下哪有白来的晚餐?昨天程新林说要走的时候,马德贵就劝过他,一定不要按照先前计划的写这份报告。或者说不要把写报告的消息让山庄的人知道。可惜程新林这个草包遇上山庄里那位美丽惊艳的俏寡妇后,就全没了主意,三言两语便被套出了真实打算。

  “许村长,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你已经想到解决之道,不如直接说出来,能办到的我们绝不含糊。”

  许三笑知道他还在故技重施,这会儿话说多漂亮日后都是狗屁,嘿嘿一笑道:“你们都是体制里的人,在外头吃喝用度自有单位给报销,虽然数目大了点,你们肯定很难开这个口找领导报销,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钱最终还是着落到你们单位来还,既然是这样,我琢磨是不是可以这么办,我写一份欠账的字据,你们以单位的名义签个字,然后各位每人在上边按个大拇指印,只要做到这一点,我立马送各位离开,这钱我自己跟你们单位领导要去,为难的事情我来办。”

  程新林还在犹豫,马德贵立即站起,干脆的说道:“就这么办吧!”

  许三笑当场让人拿来纸张印泥,写下字据后交给程新林签了字,再由调查组所有成员集体按下手印。许三笑拿了借据出门便找米寡妇,交代道:“赶快去叫霍大鹏准备车,我现在就去省城。”

  米寡妇问:“小赵不是说让你等消息吗?干嘛走的这么急?”

  许三笑嘿嘿一笑:“他们想跟我耍无赖,我就给他们玩一个恶人先告状。”

  霍大鹏就是大兰子的儿子,也是村子里唯一学过开车的后生,比许三笑大上四岁,九年前当兵去了冀东省,在部队时学的开车。这小子性格跟他那个火爆的爷爷一样,都是顾前不顾后的主儿,做事从不想后果。结果在部队闯了祸,转业回到地方后一直在外头打工,虎啸山庄建成后被许三笑撺掇大兰子夫妇将他叫回来,暂时给许三笑开车。

  霍大鹏一阵风似的来了,进门就问米寡妇,“婶子,找我什么事?”

  这家伙长的好像半截子黑塔,棱角分明的一张国字脸,浓眉毛,小眼睛继承了大兰子的基因炯炯有神。许三笑经常打趣他天生一张人民公安的脸,不去当警察真是太可惜。

  米寡妇说:“你三爷爷要去省城,现在就动身,赶紧去准备车吧。”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06

  第三十八章 入城赴公子宴

  并不算宽敞的山道上,霍大鹏把小瑞虎当成了大陆虎,开的叫一惊心动魄。直道上油门踩到底,速度过百。过弯儿时总是到了跟前才减速,一次次甩着屁股拐过去,着实让人惊出一身冷汗。许三笑手抓着扶手,时不时看一眼路边的深涧。早年混迹江湖,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可千万别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刚想要说大鹏两句,还没等他说什么呢,霍大鹏倒先给他吃起宽心丸来:“三爷爷,您甭一个劲儿的往那沟里头瞅,就这路,在我当兵的部队里头,随便拽出来一个都敢跑一百二,这也就是车上坐着您,不然我••••••”

  许三笑一瞪眼,大鹏及时住口,车速却丝毫未减。许三笑这还是第一次坐他的车走这么急出远门,之前去镇上开会,每次都是从从容容的走,这大鹏每次都被他妈大兰子揪着耳朵告诉,一定要稳稳当当的开,保护好你三爷爷。所以前几次大鹏都是绷着劲儿开车,这回所以敢开这么快,却是因为许三笑有话,能开多快就开多快。

  许三笑问:“让你走之前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大鹏坏笑道:“您放心,我保证他们的车两三个小时内哪也去不了,喷油泵和柴油滤清器里头全是水,手动泵且得弄一阵子呢。”又补充道:“这还得说那个司机是明白人,否则一天动不了也是它。”

  许三笑赞道:“嗯,干的不错,既然这样咱们也就不用那么急了,慢点开吧。”指着车外的深涧又道:“这么险的路,你还敢跟老子吹什么你们部队的人个个都能开一百二,你当那车是长在你们身上的腿呢?”

  大鹏的黑脸膛忽然变得更黑了,沉声说道:“三爷爷,您说我踢我怎么都成,但您不能笑话我的部队。”

  许三笑见他说的郑重,知道刚才的语气有点不好,歉然道:“对不起,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一下,你到底在什么部队当的兵,我记得走那年说的是去冀东省,你们那到底是什么部队,能跟我说说不?”

  大鹏想了想,道:“按规定是不能说的,我们那儿属于总参直属的秘密部队,每个兵到了那都要签终身的保密协议,所以我不能跟您透露细节,不过我敢拍着胸脯跟你说,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吹牛的,我在部队时的班长叫刘枫,他能驾车在横架在山涧上的两根钢缆上以时速五十迈的速度通过,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许三笑知道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又想到自己会的一些玄门绝活儿,同样在外人眼中是不可思议之事。大鹏这家伙是个实诚人,几乎没可能跟自己鬼扯。看来这世上还真有驾驶技术出神入化的主儿。

  大鹏被勾起了回忆,话匣子打开就多说了几句:“说起我这位老班长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年我和班长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在边境,我一时犯浑闯下大祸,班长替我背黑锅,结果我们两个一起转业回地方,自从转业后,一晃儿我们都快五年没见面了,班长先回了家乡,后来又去了中东干雇佣兵,也不知是生是死。三爷爷,我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做梦见到他,我都想哭,我们班长命苦,本来在部队因为驾驶技术特别突出,都已经定了年底提干,却被我连累的转业回了地方,那件事发生之后,班长从头到尾不但没说我半句,还安慰我,让我回家好好孝敬我爷爷••••••”

  许三笑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三枚一面分别代表天地人,另一面代表阴阳五行的古钱来,说道:“既然你这么惦记他,我不妨替你占一卦,看看他现在人在何方。”

  霍大鹏是个不信邪的主儿,怀疑道:“您这是逗我玩儿呢,还是要动真格儿的?”

  许三笑挠头道:“你小子要是能把在部队学的这口京片子改了,老子就告诉你我这卦到底灵不灵。”

  霍大鹏嘿嘿笑道:“您说啥子就是啥子,我倒要看看您这牛皮咋个吹破地。”

  许三笑把手中古钱往空中一抛,三枚古钱落在后排座位上。回头瞥了一眼,道:“天地定位,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这卦象可不怎么样啊,三才独缺一个人,你班长他现在不在国内••••••”

  霍大鹏道:“这还用您说。”

  许三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小子急什么,根据这卦象看,天地都现身了,唯独这个人隐藏在北位上,北方主玄水,你班长是北方人对不对?”

  霍大鹏微微一愣,额首道:“是啊,他是北疆省人,您还真算出来一些我没说过的东西,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问卜求卦是天机大夫的本事,许三笑当初学的是堪舆童子,对这个只有一知半解,故作深沉的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胡蒙道:“嗯•••这位刘班长就快要回国了,这人心系家乡所以人字古钱才会落在北位上。”

  绝大多数人问卜都是闻喜而喜,闻恶而恶。大家问卦,都喜欢听好消息,而不爱听恶讯,听见高兴的喜讯就兴高采烈笃信不疑,听到不高兴的坏消息往往就会厌恶甚至怀疑。霍大鹏也是这样,听许三笑说老班长还活着,并且快要回国了,不禁大喜过望,连说:“我爷爷总说您是半仙之体,过去我还不信,今天算是彻底服了,您真能未卜先知,不然您怎么就知道我班长是北方人呢?我班长的军事素质强过我一倍,当雇佣兵确实危险,但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打死他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许三笑见他对那位老班长的感情太深,不忍令他失望,本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天机大夫,其实并不擅长问卜之道,话到嘴边终于没说出口,笑笑道:“问卜之道深奥难明,我这点道行还浅,你也不要太过信以为真,咱们在这边善祷善告,上苍如有知,一定会保佑你的班长平安归来。”

  霍大鹏黑脸堆欢,连说:“会的,会的,三爷爷的卦灵,老天爷的眼明,这个绝错不了。”说着,自我加持又呵呵大笑数声。

  ••••••

  山南省会,蓉城。龙兴福地,一隅洞天之城。

  许三笑和霍大鹏如约来到位于丰牛区的玄都大酒店。刚到大门口,就看见赵海峰和齐蓉蓉表兄妹两个正等候在此。

  赵海峰一身便装,气质依旧刚毅。

  齐蓉蓉出门前看来是特别精心打扮过的,身上穿了件淡粉色圆领女装,下身配同品牌短裙,两条修长的美腿露在外面,脚下蹬着一双很普遍的水晶风格高跟鞋。穿着大方得体,且不失朴素。见到许三笑和霍大鹏,她先是一喜,接着看到许三笑一身村干部标配的绿军装蓝裤子打扮,表情夸张的叫道:“许三娃子,你就穿成这样便跑来见我呀,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如果你去科大报到时也穿这身,我是断然不会陪你办什么入学手续的。”

  赵海峰把脸一沉,道:“蓉蓉,三笑是咱们的朋友,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他不讲究衣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因为他穿的怎么样才跟三笑交朋友的吗?还不快些道歉!”

  赵海峰看重许三笑,这种欣赏可称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通过多次接触交往后做出的决定。

  齐蓉蓉冲许三笑做了个鬼脸,刚要道歉,被许三笑挥手阻止,笑道:“海峰兄,你这是干嘛呢,齐小姐是你表妹,她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吗?她这是跟我不外道了,所以才开这样的玩笑,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实上我这次出门特着急,所以的确穿的有点影响市容。往里一指道:“咱还是里头说吧,不瞒你说,吃完中午饭,我还得去林业厅办点事儿。”

  赵海峰一挥手把三笑和霍大鹏往里让,道:“我知道你有事儿,不过更知道你的酒量,少喝点应该没问题吧?”

  许三笑哈哈一笑,不客气的:“对付你估计不成问题。”

  四个人在包厢里坐定。

  赵海峰道:“三笑,你可真难请啊,我在军区车船部是管发军牌的,一天到晚想请我吃饭的人,月初能排到月末,够难请的吧?跟你一比,什么都不是啊,你自己说,我请你几回了?”

  许三笑干脆利落的举起杯子,“不用说了,罚酒,罚酒,今儿来就是给你个机会报仇的,上回你在我那喝大了,这回能不能把哥们儿弄趴下,就看你有多大道行了。”

  齐蓉蓉笑道:“等一下,趁着你还没喝大了,我先问你件事,我那只大懒猫在你那还好吧?”

  许三笑道:“放心,交给我小姨子照看呢,怎么喂食,如何梳理帮它活血,这些我都教给她了,小丫头心细着呢。”

  “小姨子?”齐蓉蓉微感讶异,“都说你们乡下结婚早,你这也太早了吧?”

  许三笑摆手道:“是女朋友的妹妹,在我们那的习俗是对相之后双方都没意见,就可以算两口子了。”

  齐蓉蓉想了想,又问:“是不是上次你送我们走的时候站你身后的那个漂亮女孩儿?”

  许三笑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形,点头道:“对,就是她,大名叫米粒儿,那几天我还安排她负责招呼你来着。”

  米粒儿天生丽质,若论姿色模样胜过齐蓉蓉不止一筹。

  齐蓉蓉看来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行了,不说这事儿了,说说你吧,怎么想着要混个文凭了?好好经营你那虎啸山庄,用不了几年你就是亿万富翁了,到时候你喜欢来大学给别人做演讲都行。”

  许三笑挠挠头,笑道:“人各有志,就好比海峰兄,赵家在部队树大根深,海峰兄放着大树底下好乘凉不呆,还不是闹着要转业回地方工作?”

  赵海峰道:“怎么说着说着扯到我身上来了?”

  齐蓉蓉道:“我哥的情况跟你可不是一回事,他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么死乞白赖的非要弄个文凭又是为了什么?”

  许三笑端起杯子,道:“来喝酒,总之这件事就拜托你们兄妹了,蓉城里我就认识你们俩,托关系咱肯定是不行了,花钱还凑合,需要多少钱的时候千万别替我省,别看咱穿的影响市容,兜里的钱可能活跃经济。”

  赵海峰笑眯眯道:“三笑,我跟你提过钱吗?”目光炯炯盯着许三笑,欣赏招揽之意已无需明说。

  许三笑打个哈哈,道:“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朋友一场,你肯帮忙已经很够意思了。”

  赵海峰神情一滞,挠挠头没说话。

  齐蓉蓉有意岔开话题,“许三娃子,你去林业厅见范大伟就打算穿这身吗?”

  霍大鹏刚才一直在跟几个粉蒸狮子头较劲,这会儿忽然抬头说道:“三爷爷,你要信我的,咱们一会儿去林业厅,你最好还是换一身不影响市容的‘便装’,您这身职业装恐怕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

  许三笑哈哈一笑,夹起一块‘张飞牛肉’放到大鹏碗里,笑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转头对齐蓉蓉说:“你之前说的有道理,我们俩这次去林业厅是去要账的,穿的太寒酸恐怕连门都不好进,回头吃完饭,你领我们去买两件衣服吧。”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08

  第三十九章 解山水问官门

  酒桌上,许三笑与赵海峰、齐蓉蓉兄妹俩相谈甚欢,时下神州大地流行复古之风,古玩收藏,风水玄学都属于时尚话题。许三笑出身玄门堪舆童子,于风水之学比之当世任意名家都绝不逊色。说起这个话题自是如鱼得水。

  赵海峰对转业去外地一事还存有疑虑,见许三笑说的头头是道便求他指点迷津。

  许三笑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从风水学的角度看,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故南龙山脉多出大智者。又故古代近代东南沿海地带都是财富聚集之地。你喜欢的人在东南,但你的根基却在这里,如何选,就看你这辈子想要有一番什么样的作为了。”

  赵海峰叹道:“我对她是一定不会放弃的,但另一方面,我也的确不想离开部队去东南发展。”

  许三笑道:“也没什么麻烦的,解决之道还是在风水学中找,请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如按照我刚才所说,那有山有水之地岂非更佳?其实则不然,风水学自古便有大吉大凶之地不过一线之隔的说法。

  山有穷山,水有恶水。看似藏风纳水妙不可言的地方,却不知山中有虎狼,水中藏恶蛟,未必不能是大凶大险之所在。运用之道因人而异,个中变化存乎一心。

  若论华夏大地上风水玄妙难测之最,从古至今,当属巴山蜀水最是变化多端。有人以此为根据地,龙腾九天开创大汉天下,有人在此创下根基成就三分天下格局;却也有人在这里只爱芙蓉不爱江山,困于此地不知死之将至,而贻笑千古;近代最有名的关于巴蜀山水的偈语当属关于老蒋公的那句:胜不离山南败必走台岛••••••

  许三笑过去跑江湖时看周半仙给人推衍运数向来是八分问道二分观人。而许三笑还没有他那个道行,充其量只能做到三分问道七分观人。行话讲,就是凭空而来无不言中的本事还差些火候。

  赵家的根已扎入足下这块大地里,赵海峰的秉性沉稳刚毅,留在这边,今后发展的道路自然是四平八稳。许三笑依照观人心之法,借几分天意劝他留下。果然一语说中了赵海峰的心事,后者点头说要重新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许三笑在酒桌上大谈起风水之学,把赵海峰兄妹侃晕,看一眼时间,果断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先麻烦蓉蓉带我们去买几件衣服,等我办完事情,晚上咱们接着聊。”

  赵海峰有些意犹未尽,刨根问底:“依照你的说法,我不应该离开蓉城?”

  许三笑看出他内心中的不舍,回答直指其心:“准确的说法是你应该把她争取到你身边来,我相信海峰你有这个魅力。”

  齐蓉蓉感叹道:“许三笑啊许三笑,你可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想不到你养猫厉害,做买卖也行,今天又发现,你还懂得风水之学,你这样的人现在又要去学校混文凭,真弄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只不过齐蓉蓉绝不会往那个方向想罢了。齐蓉蓉的爷爷是国内著名的空气动力学科学家,父母都是体制里的中层干部,家庭条件优渥,真正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她从小见多了官场中人的各色嘴脸。在许三笑身上,她几乎看不到半点那些人一样的特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说三笑到底想做什么?”赵海峰话锋一转,又说:“不管三笑想做什么,咱们作为朋友,能帮到的地方尽力而为就是了。”

  许三笑借着酒兴哈哈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更不需要藏着掖着,我想当官嘛,村长可不是什么官。”

  齐蓉蓉听了,瞥了一眼赵海峰,轻轻一叹,道:“唉,又让老头说中了,原来他果真有这样的想法。”言下之意,有人早已看出许三笑又入官场之心。

  赵海峰解释道:“前些日子在我外公那闲聊的时候说起你来,蓉蓉就说你有商业头脑,早晚能成巨富,我外公却说三笑你志不在商场,而是在官场,蓉蓉不信这才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四人吃饱喝足,余兴未散之余,赵海峰将他的路虎车钥匙交给霍大鹏,说:“等一下开我的车去吧,不然你们连门岗都很可能进不去。”赵海峰说的有道理,朋友间相互借个东西也属寻常事,许三笑未做多想,道了声谢谢。顺手接过。

  齐蓉蓉带着许三笑和霍大鹏去买衣服。之前许三笑在齐蓉蓉的印象里,整个儿就是一有本事的土老帽。选了一圈衣服后才发现,这位许村长不但不是土老帽,相反还是位时尚达人,各国名牌烂熟于胸张口便来,有几个牌子甚至齐蓉蓉都不大敢确定,他却看一眼便知产地名头,说的头头是道且无一不中。竟大有已将天下名牌尽数谙熟于胸的气势。

  齐蓉蓉惊诧之余不免又扮了一次好奇宝宝,问个不停。许三笑给霍大鹏选了一身价格昂贵的古奇,外罩一件黑色萨巴蒂尼风衣。虎背熊腰的大鹏穿上这身之后,立即呈现出黑道猛男的效果。齐蓉蓉赞叹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同时不禁问道:“许三娃子,你把他打扮的这么酷,你自己准备穿什么去?”

  许三笑一指身后高大威猛的大鹏,笑道:“我有这样一个跟班,谁看见他之后还会在乎我穿什么?”

  霍大鹏是个孙子辈儿,很小的时候就被老支书霍玉贵拎着耳朵给许三笑磕过头,逼着叫爷爷。那会儿他还不服气,仗着比许三笑大几岁,没短了找许三笑练练。一个是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年纪不大却已亲手宰过人的玄门堪舆童子,另一个不过是体格稍比同龄孩子壮一点的乡村少年。霍大鹏怎么可能是许三笑的对手,每次练完的结果都是鼻青脸肿晕头转向。在这位稀奇古怪招数层出不穷的三爷爷面前,他早已习惯钦佩和服从。

  齐蓉蓉惊讶的:“敢情你不打算给自己换一身衣服呀?”

  许三笑道:“喏,该换的已经换完了,你难道不觉得我这个样子相当具备震撼效果吗?”

  齐蓉蓉上下打量一番这奇葩的二人组,老板穿了一件老式的草绿四兜军装,一条蓝色迪卡布的工作服裤子。穿的寒酸,偏偏人是神气活现的。看起来憨头憨脑的跟班却穿了一身昂贵的世界名牌,最后配上
一副兰迪墨镜,谁还认得出这就是刚才那个衣着朴实,模样憨厚的乡村青年?一想到这么一对组合要去林业厅讨债,齐蓉蓉便不自禁的期待起来,他要怎么去闹呢?

  ••••••

  下午三点,大日头刚偏西,省林业厅大院门前,霍大鹏驾驶着许三笑跟赵海峰借来的路虎大吉普飞驰而至。一个漂亮的神龙摆尾之后,路虎车稳稳停下。造型十分夸张的霍大鹏跳下车走到门口保安岗前,对着两个有点直眼,正琢磨他是什么路数的保安说:“跟你打听一下,这里是不是林业厅?”

  保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不自主的突了一下。霍大鹏的体魄在山南地面上绝不多见。嚯!好一条威风凛凛气派非凡的大汉。保安先吃了一惊,不过他毕竟是一省厅级办公场所的保安,富贵逼人,牛气熏天的主儿见得多了,并未被大鹏的气场给震住,客气的问:“请问你找哪位?”

  霍大鹏回头看一眼路虎车,道:“我不找谁,是我老板想找范厅长谈一谈。”

  保安又非常公式化的问:“跟秘书办公室预约了吗?”

  霍大鹏摇头,老实的:“没有,我们从大老远的地方起大早过来的,哪有时间预约?”

  保安有礼貌的:“那就对不起了,我们不能让你进去,请你在这里登一下记,说明白你们有什么事要见范厅长,我们会把你登记的表格交给秘术办公室,由办公室主任根据范厅长的日程来安排见面时间。”

  霍大鹏愣住了,暗忖:见个人要这么麻烦吗?这个范厅长的谱比我们师长还大。转身回到车上,如实向许三笑汇报了情况。许三笑并不意外,轻轻一叹,有的力不想借也不成。道:“这谱都是相对的,领导的时间和日程能否安排的开,关键是看领导的领导有什么需要,你现在过去对那保安说,你是省委常委省军区赵司令的侄子,有事要见范厅长,你再看他是什么态度?”

  霍大鹏挠头,问:“三爷爷,这行吗?咱们借人家的车充门面也就算了,咋还能冒充人家呢?”

  许三笑把眼一瞪,“甭废话,让你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

  霍大鹏还真有点怕他,只得硬着头皮又回到保安岗前。

  保安见他又来了,忙拦住问道:“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让你登记你不登,这会儿又来干什么?”

  霍大鹏依照许三笑教的,不客气的说道:“我是省军区赵司令的侄子,有事要见一见范厅长,麻烦你帮着问一声,看看范厅长是不是有时间。”

  保安闻听,忙瞥了一眼路虎车上白色军牌,态度一变,立即肃然起敬点头道:“请您稍等一下,我往秘书办公室挂个电话,看看范厅长的会开完没有。”

  这保安在这种地方工作久了,不但眼力见了得,说话办事同样不简单。之所以这么说正是为了留有余地。如果范厅长不肯见,他还可以说领导在开重要会议。

  电话打通了,保安挂断电话后升起门杆,告诉霍大鹏范厅长在五楼九号办公室。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09

  第四十章 官和公子都不简单

  前些年华夏官场流行单位主官都在九楼五号办公,寓意九五至尊。后来有一位港岛风水大师在电视节目里说,什么九五至尊,一无山白二无水岸,不藏风不纳水,不过是朝九晚五而已。从那以后,这股子九五至尊的风便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五九之数,其中含意依然。

  路虎车开进门岗停在林业厅办公楼门前。霍大鹏屁颠屁颠下车开门,许三笑龙骧虎步走下路虎车。门岗里的保安见到他那雷人造型后登时傻了眼。见过老板低调的,没见过这么低调的。见过跟班高调的,绝逼没见过这么高调的。但无需怀疑,此刻走下车的,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肯定就是老板,因为许三笑一下车,本来牛高马大的霍大鹏就仿佛矮了一截儿似的,不是因为个子矮了,而是因为许三笑下车后,霍大鹏身上那股子迫人的气势突然荡然无存。

  常听人讲,此子不凡,他年必成大器。但到底怎么个不凡法,很少有人能解释清楚。有句话叫衣服是买来的,气质是养出来的,久居上位便有雍容,常在江湖难免风霜。许三笑身形清瘦,不过一米七五的中等个子,但他身上就是有一股子气,仿佛能够升腾出体外,走到哪都不会显得矮人半头。从小被蹂躏无数次的霍大鹏在这位年轻的三爷爷面前根本抖不出半点威风来。

  范厅长办公室门前,许三笑示意大鹏在门口等着,敲门后推门步入。

  从村官到厅长,这条路有多远?这个差距有多大?许三笑又想起自己还不是体制中人这件事,在心底里一叹,长出了一口气。收拢心神,抬头看,只见一张巨大办公桌后边坐定一中年男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跟许三笑对视了一眼。

  好一张丑脸!许三笑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是不动声色,而不带一丝惊诧。道:“下午好,您一定就是范厅长吧?”

  这小子是谁?不是说赵司令的侄子要见我吗?就穿成这个样子?门岗怎么搞的?中年人露出诧异的表情。点点头,问:“你是振华同志的侄子?”

  中年人正是省林业厅的范大伟厅长,此人相貌极其特殊,整张脸不打便已肿了,红彤彤,上面密布着青春痘残骸留下的陨坑,一双小母耗子眼豆子似的,尖角挂红,仿佛犯了角膜炎。大蒜头鼻子上螨虫坑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厌,嘴唇四周尽是紧皱,倒像幽门多一些。此人的相貌充分验证了我党挑选干部不以貌取人的作风。

  许三笑看的仔细,但相面是他的专业技术之一,打量一个人不过是瞬间之事,迅速答道:“范厅长,我是南山市艳阳县歇马镇虎啸村的村长许三笑,我来这里是想跟您谈一件事。”

  范大伟不悦道:“不管你要谈什么事情,都先放一边,我就问问你,为什么要冒充赵司令的侄子?”

  许三笑不动声色向前一步来到办公桌前,从兜里摸出那张调查组全体成员按了手印签下林业厅森林自然中心大名的字条放在桌上。道:“您先看看这个。”

  “看什么?”范大伟不耐的,一把抓过来,“这是什么东••••••”啪的一下!重重拍在桌上,怕看错了,又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在心中骂道:“这帮蛀虫,草包饭桶吃货!”

  许三笑若有深意道:“范厅长,我今天来不一定是要账的。”

  范大伟心里还在骂人,骂程新林这老吃货挥霍林业厅有限的资金,骂门口站岗的保安有眼无珠,让许三笑蒙混过关进了他的办公室。这笔钱对于他这么一个手握大权的厅级干部而言并不算什么大数目,关键是看花的值不值。花的人是谁?在花钱的过程中是否尊重了他的意见。

  通常来讲当官的不怕花公家钱,但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下边人出去公干吃喝玩乐,若是领导的嫡系亲信,自然没有话说。但如果是类似程新林这种酸臭愚顽一肚子牢骚之辈,花出去的每一笔钱就都必须经过他同意。

  范大伟很快平复了胸中怒火,将字条推还给许三笑,面沉似水,接连发问:“程新林呢?调查结束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交调查报告?还有,你是怎么拿到这张字条的?你刚才说不一定是来要账,又是什么意思?”

  许三笑从容道:“程教授他们正在路上,至于这个字条怎么来的,您可以打电话找他核实一下,我刚才说不一定是来要账的,意思就是这钱您可以给也可以不给,给不给全在您一念之间。”

  许三笑的话引起了范大伟的兴趣,他还在调整思路,分析此事的因果关系,他其实最关心的是赵振华的侄子在这件事当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一指字条,道:“小许村长,你有话不妨直说,怎么叫全在我一念之间?这么大一笔钱你就能做主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能!”许三笑干脆的:“钱再多总有花完的时候,您的一个念头可以挽救我们村几百口人的饭碗,虎啸山庄是我一手创办的村办企业,野猪岭上的猎园是山庄的主营业务,程教授他们找不到老虎,就把责任推到我们山庄头上••••••”

  范大伟已迅速从最初的惊讶和意外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思路也理清了,摆手打断许三笑的话,“小伙子不要急,讲话也不要这么偏激,这件事咱们先不讨论,我先问问你,你不是振华同志的侄子,为什么会乘他的车来?”

  许三笑从这句话当中敏锐的把握到一些东西来,赵家在山南官场影响力巨大,赵海峰很低调,但他的车却不低调。许三笑道:“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我所以要坐他的车来见您,是因为海峰曾经几次去过虎啸山庄,对那里的环境非常熟悉,如果您需要核实我将要对您说的话内容的真实性,我随时可以把他请来作证。”

  这是一个尚未爆发但随时有可能爆发的丑闻,也可能还是一个警告!范大伟所顾虑的远非许三笑能想象,他摆手道:“不必了,你的意思我已清楚,这张纸条请你留下,等一会儿我会安排财务给你结账。”

  这就结束了?这是许三笑生平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权势的威力。但这权势并不是他的,甚至不是赵海峰的,而是属于赵海峰的父辈和祖辈们在山南省经营二十几年编织起的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的。范大伟以如此果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的目的是不希望林业厅内部的龌龊矛盾被这张网的某个环节利用。因为忌惮这张网,所以他不但给了许三笑钱,还给了他想要的那句话。

  回去的路上,许三笑闷闷不乐。

  霍大鹏问他拿到钱,事情也办成了,还不高兴又是为了什么?

  许三笑轻轻一叹,什么也没说。

  他自负胸藏沟壑,本想着凭三寸不烂之舌,一身左道奇术足以办成这件事,来的路上他在脑海中做了十几种假设,从先声夺人的穿衣风格到理据自如的一言一行,甚至想到了必要时对这位范厅长用上迷神
术,可到头来却是狐假虎威,仗着一辆车和一块车牌搞定。正好比一拳击手,精心准备蓄势待发后,一拳挥出去却打在了空气中,对手根本没接战。固然取得胜利,但这胜利并不能让他丝毫体验到征服的快
乐,反而通过这件事,让他认识到了在官场里混,个人能力再强也是渺小的。

  他在想的是赵海峰之前为何主动要借车给我?是否有故意显露赵家的权势给我看的意思?

  闭目沉思中的许三笑突然睁开眼,道:“你说的对,事情办成了,老子没道理不高兴。”

  霍大鹏说:“这件事你得好好谢谢赵海峰,这个朋友让你交着了。”

  “谢是一定要谢的,但现阶段还真不适合跟他继续深交。”许三笑自省道:“咱跟人家终究是两个世界的,狐假虎威这种事干的不好就成了狗仗人势,有的人惹不起赵家,却能在翻手间就把我打落尘埃。”

  如果把山南省官场比作一个包罗万有的大赌场,既有动辄需千百万赌资的梭哈,也有几百几千小赌怡情的百家乐。而赵海峰所处的圈子便是最高规格的那张赌台。林业厅事件让许三笑意识到自己的筹码还
太少,这张桌子上稍微一个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输的精光。这件事还说明了另一个道理,在官场中,首先要做的是找准适合自己筹码的牌桌,否则,没有足够的筹码,你就只能远离牌桌,甚至连站队的资格都
没有。

  回想着赵海峰借车时热忱亲切的样子,许三笑不禁要问一句:赵海峰啊赵海峰,你究竟是我的贵人呢还是命中煞星?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11

  第四十一章 有客不请自来

  许三笑到蓉城第五天。

  蓉城市中心的商业街上许三笑和齐蓉蓉赤手空拳走在前。霍大鹏大包小包拎了十几只购物袋跟在后。

  许三笑早将那身原计划专门用来给范大伟留下深刻印象的战袍换下,此刻穿了一身国产品牌的休闲装,袖手在兜漫步在街边的样子,看在齐蓉蓉眼中,很有些邻家男孩平凡而亲切的意味。

  许三笑入学的事情已经办妥,玩了一手跳跃式发展,基本属于弄虚作假。先加塞混进了一个成人自考本科班,这个只需钱交到位,拿材料回家学就行。还报了一个两个月以后开学的经济管理学MBA班,这个是必须要来上课的。

  今天陪齐蓉蓉逛街,正是为了感谢她的帮忙。

  “许三娃子,想不到你换了身衣服还蛮帅的嘛。”齐蓉蓉喜欢叫许三笑的小名,用一种接近于居高临下而她自己却不自觉的口吻跟许三笑讲话。

  许三笑漫步在前,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大鹏道:“你去取车,咱们今天下午就回村。”

  齐蓉蓉一怔,敏锐的察觉到许三笑似乎不大高兴,玩笑道:“怎么?许三娃子生气啦?有美女陪你逛街还不高兴呀?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是有多少科大男生梦寐以求的?”

  对齐蓉蓉而言,许三笑像一本新奇的读物,深深吸引着她。但她并不懂得要如何与他接触。从小到大,优渥的家境,还算出众的外表和家人的宠爱,培养起的优越感让她不自觉的将自己放在高位上。因为经历惯了鲜花和掌声,见多了倾慕和追求,她接人待物已形成一些固定的坏习惯,就算是主动表示与人亲近时也常带着一种施舍的姿态。

  许三笑外和内刚,表面随和睿智,内在却是傲骨嶙峋。他确实不大喜欢齐蓉蓉身上的优越感,但还不至于到讨厌生气的程度,他只是忽然意识到学历的事情搞定以后,继续留在繁华的省城,其实是在浪费时间,消磨意志,而他现在还远没到马放南山享受生活的阶段。

  “没有,哪能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就是忽然想到村里还有事情没料理完,在这边乐不思蜀有些玩物丧志了。”

  齐蓉蓉说:“没生气就好。”又挽留道:“干嘛走的这么急?我哥今晚就从东南回来,会把嫂子也带过来,特意打电话说让我安排地方吃饭,还点名请你一定参加。”

  赵海峰三天前去东南接女朋友,走之前的确跟许三笑打过招呼,让许三笑等他回来。从二人结交以来,这位官宦豪强子弟对许三笑始终高看一眼,经过最近几次深入交谈,如今这位赵大公子更已将许三笑
看做是子房孔明之流。平素交往时言恭礼谨。着实有礼贤下士之风。

  许三笑无可拒绝,只好答应道:“也罢,那就今晚之后再回去。”

  虽说许三笑答应留下吃晚饭,但毕竟也是分别在即,为此齐蓉蓉逛街的兴致淡了许多。许三笑去意已决的态度让她感到不开心。这个许三娃子虽然神秘有趣,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省内偏远山区里的一个小村长,本姑娘待你不薄,大哥赵海峰更是几乎以国士待你,明显是要培养抬举你,偏偏你还一副不识抬举的样子。

  “说的这么勉强,看来你是真有事,要不你还是下午走吧,海峰大哥那里我帮你分说两句也就是了。”齐蓉蓉面带不悦,口气不咸不淡。在她想来,许三笑有志官场,刻意接近赵海峰,肯定跟所有人一样,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看中的是赵海峰背后的家世。她的神态语气已说明这是一句反话。只要许三笑够聪明,就一定不会冒着得罪赵海峰的危险就坡下驴还说要走。

  她猜错了。

  许三笑现在的想法是现阶段自己还不宜跟赵海峰交往过密。他出乎齐蓉蓉意料,干脆的就坡下驴,“也好,如此就多谢了,请你替我向海峰兄分说一下,村子里的确有很重要事情,我必须赶回去。”

  齐蓉蓉忽然明白,这个男人跟其他人的确不同。

  ••••••

  许三笑连夜赶回家,寂静的夜里,虎啸村安宁依旧。

  米寡妇家中,阴盛阳衰。一个女人和三个女孩子们正在分许三笑从蓉城带回的礼物。

  “三笑哥,你可真有办法,林业厅那些人走了没两天,那个马德贵就又回来了,还送了一面锦旗来,说咱们是环境保护先进单位。”米粒儿高兴的说着。拿起一件明黄色耐克运动服,在米兰身上比划了一下,道:“这个给你留着上学走的时候穿。”又拿起一件淡粉色上装披在米花身上,满意的点头道:“嗯,这件衣服一看就是给我们小花买的,三笑哥的眼光真不赖。”

  许三笑乐呵呵看着。

  米寡妇拿起一件深蓝色职业女装,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竟极为合身。许三笑真是个细心的男人,更难得是对米粒儿还这么好。她一方面替米粒儿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在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怅惘。

  “三娃子,谢谢你。”米寡妇那双似能传声总是雾气昭昭的大眼睛看着许三笑,寥寥六个字,却让许三笑心弦莫名一紧。

  他起身道:“都合身就好,另外我还买了一些益气补脑的口服液,定时按量给米花喝的,我托人把米花的脑CT片子给省城医科大的脑外科最好的几位专家看过了,都说不适合做手术,这种病百万人当中不存一例,目前国外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专家们说目前来看,只要不突然发生恶化变异,就不会危及生命。”

  米寡妇眼中的雾气更浓,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只化作一句:“谢谢。”

  米兰忽然问道:“三笑哥,你去省城的时候有没有听说那里正在选美?挑选山南省最美女孩做城市的形象代言人?”

  许三笑想了想,似乎进城出城时看见过相关的广告牌,点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米兰踌躇道:“我想去试试,如果选上了,就可以把妹妹带到城里,方便她定期接受检查,万一病情有变化也能及时知道。”

  许三笑深深看了她一眼,米家三姐妹,米兰给他的印象是最差的,不是说相貌,而是指心地。这姑娘身上有一种愤世的冷漠气质,与热情泼辣充满生趣的米粒儿相比,仿佛就是自私冷血的代言人。据许三笑所见,姐妹两个从小到大,无论是穿衣吃饭,甚至是上学的机会,她总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气势占据优势。在与许三笑确定关系前,米粒儿身上所有衣服都是她穿剩下的。而姐妹两个同时考上高中,又是米粒儿回到虎啸村,把求学的机会让给了她。而许三笑在她身上却只看见坦然受之。

  这一刻,米兰的话让许三笑觉得有点奇怪,这有点不像她说的话。

  米粒儿一听就来了劲儿,高兴的:“好啊,从小到大就属你会臭美,这事儿我支持你,参赛报名需要报名费吧?这钱我来出。”

  米兰道:“还有住宿费,服装费,需要不少钱呢,你拿什么出?”说着,看了许三笑一眼。

  米粒儿却道:“你别看他,他只会花钱,我说这钱由我出就由我出,别忘了,我还是虎啸山庄第二大股东呢。”冲米寡妇问道:“妈,到上半年结算时,咱们能有多少钱?”

  米寡妇迟疑了一下,把脸一沉道:“这里是讨论这件事的地方吗?一张嘴就成了第二大股东,三笑没说话呢,哪有你讲话的份儿?”

  许三笑道:“没事,您忘了她当着我半个家呢,不管需要多少钱,就依着她的意思,回头您从账上支这笔钱吧。”

  米寡妇嗔怪道:“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傻乎乎没轻没重的,也就你把她当宝贝宠着。”

  许三笑问:“我不在这几天山庄没什么特别事吧?”

  米寡妇想了想,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算还是不算。”

  女人处处显露聪明其实并非明智之举,有的女人明明很聪明,却很会装糊涂,就算是提醒人的时候也会把聪明的机会留给男人,这样的女人才是真聪明。

  许三笑知道她这么说就一定是很特别的事情。配合问了句:“说说看,咱们一起分析下。”

  米寡妇道:“县里头程书记的儿子程晓峰领了一伙人来山庄玩,已经住了四天,二十几个人,吃喝打猎一共消费了十几万,到现在一分钱也没给。”

  米粒儿气呼呼道:“那个程晓峰还说什么要入股,还总色咪咪看着我妈,说要请我妈去他家当保姆,气的支书爷爷差点砍了他,我怕坏了你的大事,使劲拦着才没出事,支书爷爷窝了一肚子火回家了,好几天都不爱管山庄里的事情啦。”

  米寡妇一瞪眼,拦住她的话头,叫道:“米粒儿,我跟你说什么了?”

  程霸天的儿子来虎啸山庄?记得曾听金显扬介绍过程雪峰的这个儿子乃是艳阳县一霸,吃喝打猎倒在其次,听说此君对女人向来如狼似虎,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向来是非得手不可。此番来到虎啸山庄,既然已经看上了米寡妇,却不知为何这么克制?是因为老支书还是另有目的?

  说到钱,想起林业厅给开的那张支票,掏出来交给米寡妇道:“拿去入账吧,另外这事儿你们别管了。”

  许三笑的反应竟出乎意料的平淡。

  米寡妇狠狠瞪了米粒儿一眼,看着许三笑平静的面部表情。反而更加担心,这个许三娃子深沉如海,上一次他举双手赞成孟凡德娶米兰,之后孟凡德被他逼的当场抽搐撒疯。这回又会对程晓峰做什么?毕竟,程晓峰可不是孟凡德之流可比的。

  她现在已将许三笑看做家里的顶梁柱,生怕他会因为一时冲动,有任何闪失。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12

  第四十二章 恶少问签

  乱世当流氓,盛世做大官。太平年代的纨绔恶少虽只是闻多见少的个别蠢蛋,却达成了绝大多数人的共识。

  何为恶少?虎啸山庄便来了一位,大名程晓峰。张口便要在虎啸山庄投资股,闭嘴就要请米寡妇回家做保姆。带了二十几个人,胡吃海塞连着消费了四天,一毛钱也没打算掏。如此人物当得起恶少二字。

  有恶少必有恶官,这是铁律!有人说那可未必见得。有的人官声极佳,偏偏就生了个作恶多端的败家儿子呢?且问一句,养不教,谁之过?如这败家儿子没有父亲的权势做依仗,又何来作恶多端?

  程晓峰背后的恶官叫程雪峰。艳阳县里,人送绰号:程霸天!其人如何只从这外号上便可见一斑。

  恶少多了,不公也跟着多起来。所以这世道才会常有布衣怒汉,赌一口气舍生搏命。许三笑过去曾在南方某地见一人,面对主持拆迁的一众官员,手指官家人等,破口大骂:“干你老母,夺我财产又害我受不白之冤,我教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骂的痛快,举动更大快人心,一刀结果了那位在当地名声极坏的官员。不过他也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许三笑也不乏布衣一怒,但他是绝不会像米寡妇担心的那样,给程晓峰来个血溅五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说那是同归于尽的做法,智者不为,勇者不屑。

  许三笑认为程晓峰来虎啸山庄的目的还不明朗,总要先搞清楚人家来做什么再说。

  米粒儿故意气他说光说不练就会吹牛,最后又忍不住问他打算怎么对付程晓峰?又提醒他,老支书爷爷天天在家磨刀,就等着你回来请他出山要大开杀戒。

  许三笑故作高深:“山人自有妙计。”说着,又详细问了程晓峰一行这几天在山庄内具体的作为,事无巨细问的很仔细。

  上午九点,许三笑在猎园入口摆了张桌子,放了一个卦签盒子,旁边蹲着一只鸟。只见它长着非常漂亮的羽毛,通体纯白,头顶一撮红羽毛,尾巴却又是五彩的。尤其叫起来千折百回,极为动听。粗通人
气,不绑不关也不远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老远见一伙人从村子出来,沿着新修的石板路向猎园走来。为首者年纪在二十出头,戴了一副眼镜,白衬衫牛仔裤,看上去文质彬彬,模样气质都更像个普通大学生。米粒儿在三笑耳边告诉,他就是程晓峰。

  程晓峰带了二十多人呼呼啦啦来到猎园门口前,刚要进园却被许三笑拦住去路。

  “客人留步!”

  程晓峰一愣,问:“你是谁?做什么?”

  许三笑道:“我是村长许三笑,拦住客人是因为今天猎园不宜开放,已经关闭了,想请客人回去。”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程晓峰一听话头不对,登时便恼了,喝骂道:“谁他妈裤袋没系紧,把你给露出来了,你算哪根葱,这猎园你说关就关?”身后一人提醒他,“峰哥,他还让你哪来哪回去呢。”

  程晓峰回头一瞪眼,“闭嘴,我他妈不是聋子。”

  许三笑从容道:“客人先别急着发怒,不妨先听听我关闭猎园请你离开的原因。”

  程晓峰上下打量许三笑几眼,忽问:“你就是许三笑?”又自问自答道:“我还以为种下虎啸山庄这么大一棵摇钱树的人,指不定是什么英雄了得的好汉呢,却原来就是这么个小土包子。”

  许三笑不动声色道:“过奖了,客人说完了的话不妨听我说说今天猎园关闭的原因。”

  程晓峰趾高气扬,左右看了看,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关闭猎园,理由要是不能让老子满意,老子今天就拿你当野猪,一枪崩了你。”

  许三笑安静的看着他,淡淡一笑,心道,任老子如何说你这瘪三都不会满意。客气说道:“其实并非是我要关闭猎园,各位到此游玩消费,等于是给我虎啸山庄送钱来的,我没道理故意关门放着钱不赚,只是我今早起来的时候算了一卦,此卦大凶,於菟跳涧伤人深,乃诸事不宜的凶卦,故此我才封了猎园。”

  程晓峰号称大学毕业,其实是个现学现卖学多少忘多少的家伙。居然不知於菟就是老虎,只道是一种乌色的兔子,不耐道:“老子不信邪,更不在乎你这园子里有什么颜色的兔子。”

  许三笑道:“於菟就是老虎,您没听说吗?前阵子猎园出了一头老虎,记者还拍了照片,今早我以灵鸟问签之法求了一签,卦签上说的就是於菟跳涧伤人深,意思是在提醒我今天猎园里可能有老虎,需谨慎开放。”

  “灵鸟问签?”程晓峰盯着桌上的小鸟,来了好奇心,想看看这个邪性的许三笑要搞什么鬼。问道:“就是这只鸟吗?”

  许三笑点点头,“正是,我这只鸟叫做修鸾,客人不要小看它,此鸟特产于南山中,先天聪颖,善与天地自然为师,生来就具备与天地精神往来的神奇,所以能知天命所授,晓地利变化,由它抽签问卦,没有不灵验的。”

  程晓峰被鸟儿将注意力吸引过去,颇感兴趣的看着修鸾,他其实是不信这个的,但家里头却有人笃信不疑。就是他那位名震艳阳县的老爹,县委书记程雪峰。他盘算着,如果许三笑说的有三分靠谱,只要把这只鸟弄回去,赶在老爹几日后的生日宴上一献,倒也能谋老爹一笑。想到这儿便问:“你这鸟会算卦?”

  许三笑郑重其事:“客人要是不信,当场便可以给你算一卦。”

  程晓峰点点头,“那你就让它给我算一卦吧,我倒要看看它是怎么算的?”

  许三笑应了声好,然后拿起桌上一截小木棍,轻轻敲在桌边上,发出清脆的咚咚两声。

  只见那鸟儿听见指令后果然动了,扑棱一下跳到卦签盒子跟前,在盒子周围游走数圈,吊足了众人胃口之后才慢吞吞从里边抽出一张卦签来放到桌上,然后灵动的跳回原位。

  程晓峰等人见此情形无不大呼神奇有趣。程晓峰尤其来了兴致,张口不问卦签内容,却问许三笑:“你这鸟儿卖不卖?”

  许三笑反问他:“你的鸟儿卖不卖?”

  程晓峰一听便怒了,伸手就去抓桌上的小鸟修鸾。却被许三笑一把按住手,冷笑道:“客人不看看卦签吗?”

  程晓峰给他按住手以后,只觉得仿佛被烙铁压在了手背上,对方的手滚烫的吓人,他抽手不回,忙下意识的点点头道:“看,就看。”

  许三笑拾起桌上卦签,打开看了一眼,神态凝重道:“下下签,客人要不要听听?”这是一个试探,许三笑故意这么说的目的是恶心程晓峰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程晓峰还在奇怪他的手为什么那么烫,似乎一时忘了发作,冷哼道:“为什么不听?老子倒要看看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许三笑道:“这不是我在装神弄鬼。”一回头看一眼米粒儿,续道:“这只鸟是我女朋友养的,生来就有这样的本事,它算的卦没有不灵验的。”心想日后还要混官场,少不得跟你老子打交道,现在可不能给自己弄一装神弄鬼的帽子戴。不等程晓峰问道这跟你女朋友有什么关系,举起卦签说道:“你来看,这卦签是这么写的,游江南三月无伞,住塞北隆冬单衣,喝凉水塞牙,吃巴豆便秘,客人,这卦签上写的意思就是说你现在倒行逆施诸事不顺,最好立即悬崖勒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三笑说完这番话,已做好应对程晓峰立即翻脸动手的准备。

  但程晓峰依然没有发作,却说道:“许三笑,我还想请这只鸟再算一卦,这次不算我,算你的前程。”他抬起右手在自己眼前,神态自矜语气轻慢,“来之前有人说你小子挺邪性,我还不信,如今看果然有点
道行,不但能把手弄的像烙铁似的烫人,而且还会驯鸟,你虽然说这鸟是你女朋友的,但别指望我会相信你,许三笑,我看你是个人才,有意抬举你一把,你这虎啸山庄搞的不错,我想参一股,这次来就是想
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许三笑心中终于能够笃定那个判断了,他让米粒儿收起小鸟,一边态度转变,恭敬道:“程公子请容我考虑一下。”

  经过几次试探,许三笑发现程晓峰并不属于那种很典型的鸡飞狗跳天怒人怨类的纨绔恶少。这人说话挺操蛋,做事却并不鲁莽,而且很有目的性。他来虎啸山庄找麻烦是受了别人的挑唆,来了以后也的确有所动作,不过更多的只是炫耀权势,并没有做一件踩线出格的事情。他到这里之后做的最过分一件事便是口头调戏米寡妇,却对青春逼人的米粒儿秋毫无犯。这几天他留在虎啸山庄虽然胡吃海塞花销不小,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许三笑而言,都不算什么了不得大数目。

  是收拾他还是和平解决?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许三笑的脑子里飞速旋转,分析着程晓峰的话。他必须仔细琢磨一下这个话到底是程晓峰说的还是程霸天的意思。这二者之间天差地别。如果是程雪峰的意思,那就是变相索贿拉拢,可以视作一个不太好的机会,另当别论。但如果只是程晓峰的意思,便没多大意思了,甚至可以考虑按计划请动老支书把他丢出虎啸村去。股份给出去,程雪峰毫不知情,等回头他知道的时候,发顿脾气让程晓峰把股份卖了,许三笑到时候可就是猪八戒照镜子外加周郎妙计安天下,先里外不是人,然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事还当慎重!

  时间流逝,许三笑还在考虑中。

  程晓峰已露出不耐之色,道:“我说姓许的,成不成的你给个痛快话,你他妈去趟省城一走就是五天,老子在这儿已经瞎耽搁四天了,县城里头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哪有那么多功夫跟你耗下去?”

  这是程雪峰的意思!许三笑瞬间做出判断,眸中放光,腾地一下站起!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14

  第四十三章 果然有猫腻

  程晓峰看着许三笑,目光意味深长。

  许三笑将这件事和艳阳县委书记程雪峰的名字联系到一起之后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反而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程雪峰何许人也?艳阳县在八年里已换了三任县长,县委书记却始终如一,人称铁打的书记流水的县长。事实上,程雪峰掌控艳阳县格局还要追溯到他在副县长任上时。此是后话,眼下且说许三笑,一作出是程雪峰有意拉自己如阵营的判断,不禁腾的一下站起。那句就按你的意思办几乎已脱口而出,就••••••啊!哈哈,程公子既然已经都等了四天,又何必差这一天半天呢?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你们不是要打猎吗?许三笑抬头看天,又道:“时辰对了,现在可以开放猎园了,程公子先进去打几枪玩玩儿,完事以后我在家里搞个全猪宴,咱们边吃边聊。”

  程雪峰听他把称呼都由客人调整到程公子了,只道此事已八九不离十,心中暗自高兴。点点头,多余话再未讲,拍拍许三笑肩头步入猎园。

  许三笑回到家,立即叫人请来霍玉贵的老伴儿,全村老少有一个算一个,论做全猪宴的手艺,没人比得上老太太。又叫来孟二俅。叫这厮来则是来打下手的,这家伙村长当的虽然不咋样,但其实还是很有点小聪明的,整治新猪手脚麻利,汤脑,灌肠,挖心剖肝,无一不精。现在,曾经的虎啸村百里侯早没了往昔的威风,被许三笑收拾的服服帖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断不敢稍有拂逆。

  许三笑静静坐在院子里,思索着这件事。

  首先起因多半是原于虎啸山庄出名,但出名的其实是那只老虎和这个地方,那篇一时传的沸沸扬扬的虎啸南山报道里并没有提及几次他的名字。程雪峰堂堂艳阳县本土派之大成者,为何要拉拢自己?

  记得金显扬曾经跟他介绍过县里两位主要领导之间不合的情况。现在的县长叫龚占光,典型的空降兵,是从南山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位置平调到艳阳县的。履历当中有过多次担任乡镇主官的经历,后来追随南山市现任市长王毅臣到了南山市政府,从副主任做到办公室主任,如今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纵观其官场履历堪称扎实漂亮。真可谓头上有人,脚下有根。据金显扬说,李红军便是龚占光的人。

  程雪峰从参加工作起便在艳阳县,四十岁爬到副县长位置,此后扎扎实实四年一个脚窝,四十四岁当上县长,四十八岁开始担任艳阳县委书记,艳阳县内大小事务他乾坤独断,一干便是八年。如今他已经五十六岁,按照中央的政策,正处级干部的‘天花板’是五十五周岁。超过这个年纪便不会被提拔重用。以程雪峰和龚占光的年纪上分析,南山市里的意思多半是希望龚占光能取而代之,将程雪峰顶到二线去。

  程雪峰突然把儿子打发到这儿来拉拢自己是为了什么?许三笑扪心自问,老子有什么?

  为了钱?

  虎啸山庄确实是不错的买卖,但守着老支书霍玉贵这尊雄风犹存的南山猛虎,谁敢胆边生毛来打主意?程雪峰的家族亲眷在艳阳县经营多年,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买卖,程家应该是不缺钱的,也没必要冒
这个风险把程晓峰打发到这儿来,除非程雪峰是另有所图。


  许三笑想到这里,已几乎敢断定程雪峰是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但用和用之间还要区分为利用和任用。利用的关系是短期效应,任用则才是真正意义上同仇敌忾的政治盟友。

  他到底是打算利用我一下就丢开呢?还是真心实意想要把老子拉上他的战舰?

  难道他认为我已经够资格走上艳阳县那张大牌桌了?

  选边站队便等于走上牌桌,其基础是首先要有足够的筹码,许三笑衡量了一下自身,村长干了不到一年,连个先进文明村都还没评上呢,虎啸南山事件差点把他的猎园给关停了,还得罪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林业厅的范大伟。算来算去,哪里有个屁的筹码!他记起在蓉城刚总结出的官场原则,没筹码就不要轻易站队,否则一旦程老板只是想利用他一下就丢开,那接下来等待他这个小村长的可就是艳阳县二号人物龚占光的怒火了。

  我有搭上程家那艘战舰的资格吗?

  许三笑再三衡量,最终得出结论,老子搭不上程家那艘战舰。程雪峰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打算拿老子当擦屁股纸,把临时沾上的屎擦掉了就一甩。程雪峰究竟看中我哪里了?许三笑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能从程晓峰身上找答案了,必要时还是得用些手段。

  ••••••

  中午时分,程晓峰等人从猎园归来,不意外的空手而还。不是因为野猪狡猾,也不是因为他们枪法太烂,其实是因为负责牵狗的村民出工不出力。他们在山上转了一上午也没寻摸到那头野猪的影子。程晓
峰带来的这些人,一个个累的满头大汗,一进院子就叫嚷着饿。许三笑看得出,除了三个跟程晓峰几乎形影不离的壮汉外,其他的都是些大学或高中同学之流。说到底还是一群孩子。程晓峰领着这么一支队伍跑到虎啸山庄来,又怎么可能是存心来闹事的?

  许三笑越发的笃定了自己的判断,招来大兰子和几个村中妇女将全猪宴张罗上桌。

  酒桌上,许三笑端起杯子,道:“程公子,还有各位好朋友,欢迎你们光临我们虎啸村,这头一杯酒我先干为敬,各位随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酒桌上敬酒,不喝不够朋友,就算是随意也要根据主人敬酒的表现来意思意思。许三笑干杯,这些人则每人抿了一口。程晓峰颇有些江湖做派,端起杯子干了一半儿。许三笑似没看见,接着倒满第二杯,又说道:“各位来到虎啸山庄时,我一直在省城陪省军区的一个朋友办点事情,结果慢待了各位,实在是对不起,这第二杯酒我照旧干杯,你们各位还是随意。”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程晓峰把剩下的半杯也干了,见他倒满了第三杯,又来给自己倒酒,摆手道:“许三笑,你先等一等,照你这么喝下去,咱们等会儿什么也不必谈了。”

  许三笑端起杯子道:“程公子是要问上午咱们两个说的那件事对吧?”

  程晓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个准话。”

  许三笑道:“不急,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这件事等一会儿各位酒足饭饱了,咱们两个私下再谈,程公子是聪明人,难道从这一桌子菜和许三笑的态度上还看不出我是什么意思吗?”

  酒席散尽,许三笑把程晓峰单独请到一个房间里。

  刚才在酒宴上,许三笑已旁敲侧击问过程晓峰,但这小子很滑溜,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许三笑猜他喝酒前是专门吃了醒酒药的,否则两瓶白酒灌进肚子,又喝了几瓶啤酒,没道理还像现在这么神采奕奕的。

  程晓峰正要问许三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时,米寡妇推门进来,手里端了个茶盘。衣衫薄,步若曼舞,出离的薄施粉黛,更增几分惊艳神采。此情此景,令人无师自通便能领悟到什么叫苏妲己,哪叫冲冠一怒为红颜。程晓峰登时便看直了眼。连许三笑都在想,他妈的,大兰子她们说的没错,老子这位准丈母娘天生就是勾引汉子的骚狐狸,让她稍作打扮就有这么夸张的效果,说不定一会儿连那一包‘魂引’都可以省下了。

  米寡妇为二人倒了茶,对程晓峰说:“程公子,这杯茶是我敬你的,前几天怠慢了贵客,我向你赔罪。”目送程晓峰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对许三笑说:“三笑村长,我就在外面,有事儿招呼一声就到。”

  许三笑点头说:“你去吧,这儿不用你了。”

  程晓峰刚要借酒盖脸说别走,留下来陪我坐会儿。猛然间脑子里一阵眩晕,想好的词竟突然忘了。接着便听到许三笑问他:“程公子,程书记派你来虎啸山庄谈入股的事情,你说他是想抬举我,我问你为何要抬举我?”

  程晓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想,勉力睁开双眼提振精神,正看见许三笑一双眸子闪着异样光彩紧紧盯着他的双眸,程晓峰顿觉精神一阵恍惚,耳中听到许三笑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不自觉的便答道:“龚撇子想借虎啸南山这件事把李红军树为环保工作的典型,把他运作到一直空缺的常务副县长位置上,我爸的意思是先向你许诺进入体制解决编制的问题,然后利用你和虎啸山庄破坏这里的环境,到时候他会以核实工作成果为名亲自下来看••••••”

  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从龚占光到艳阳县之日起便空着,原来的副县长穆晨光去南山市政府接了龚占光的班。市委有意用龚占光换掉程雪峰,这个副县长位置便是南山市委专门留给他犒赏三军激励手下士气的。龚占光一直打算提拔李红军坐上这个位置。但是常务副县长是县委常委之一,程雪峰不希望龚占光在县委的力量增加,所以始终别着,龚占光几次在常委会上提名李红军担任这个位置,都被程霸天从中作梗给否了。而他提名的三阳镇的刘德水也一直没能通过市委组织部那一关。二人互不相让,如此重要的位置就这样空悬了一年多。这次刘德水因为活熊取胆事件倒了霉,李红军则因为虎啸南山声威大震,此消彼长下,程雪峰似乎已无理由在阻拦李红军进步。

  许三笑并不了解艳阳县里的内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此事凶险的判断。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好险,狗日的程霸天太坏了,像他这种头顶‘天花板’的干部,提升空间已经被年龄阻截,为了保住现有的一切,垂死挣扎,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会在乎什么政治影响。这事儿要是真按照程雪峰设计的轨迹走,完事之后,李红军不能被破格提拔为副县长的账就得算到他许三笑头上。

  此事断不可行!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14

       第四十四章  看春色

  人在官场里混,就是在编织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同学关系,战友关系,党校校友,师徒同门,甚至情人关系,凡属亲密可信的关系皆可,运用好了,随便哪一种关系都可能成为飞黄腾达的助力。这其中最不容易把握的关系当属师徒关系。

  官场当中投效门下乃是常事,不过其中大有学问。良性的投效多半是这样的:师父选徒弟是为了影响力的延续,徒弟找师父则是为了继承师父的人脉和政治资源。既是师徒也是政治同盟。

  还有一种投效可算作恶性的,师父找徒弟是为了弄一个放枪的打手,而徒弟找师父是为了借用师父的权力狐假虎威,这种关系与其叫师徒不如叫门下走狗。名为师徒实为主奴。

  另有一种更差的投效关系,便是程雪峰对许三笑的招揽,属于临时打短工性质,擦屁股纸用完就扔。

  许三笑想断然拒绝,又一想还是不行。顺着程雪峰的意思,未来会得罪龚占光和李红军。若违逆程霸天,现在就得罪了艳阳县的土皇帝。要怎样做才可以既拒绝了程雪峰又不得罪他呢?正思量无计时,米寡妇走了进来,妙目一转,先看了昏睡在炕上的程雪峰一眼,面无表情道:“他怎么样了?不会真被狐狸精给迷死了吧?”

  米寡妇难得幽默一回,许三笑配合的干笑两声,笑的比哭还难看,“虽然死不了,但这次我的麻烦大了,搞不好不但前功尽弃,还会毁了一辈子的前程。”

  米寡妇道:“说的够严重的,还一辈子前程,你才多大啊,就敢说一辈子?”

  许三笑嘿嘿笑道:“我这么说是为了增加一点悲壮气氛。”

  米寡妇眼珠一转,看了一眼炕上的程晓峰。问道:“怎么?需要我帮忙?”

  许三笑呸了一口,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天大的困难老子也不会用美人计这么操蛋的招数,更何况这位美人还是我的未来丈母娘?”

  米寡妇抿嘴一笑,又故意板起脸来说:“难怪村上人都说许三娃子人小鬼大,连我都敢调笑,幸好你还知道我是米粒儿她妈。”这就要奔着打情骂俏的方向去了,米寡妇也注意到自己说话有些不严肃,忙把话锋一转,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把你愁成这个样子。”

  许三笑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指程晓峰,道:“他老爹想抬举我,却没安好心,我现在拒绝也不是,答应更万万不行,你说为难不为难?”

  米寡妇道:“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大懂,但我想你既然能搞定省里那么大的林业厅的厅长,应付程雪峰大概不成问题吧?”

  赵家如明月在天,影响力虽可以普照山南大地,却只能是宏观上的。许三笑现在与赵海峰的关系还是朋友,若投效过去便是赵家门下人,一切发展将再不由己,一旦打上这个烙印,恐怕永无机会自立门户,这是他绝接受不了的。

  “你没听说县官不如现管吗?”许三笑忽然想到这句话不适合用在这里,程雪峰就是个县官,也他妈是现管。

  米寡妇不以为然,似在故意跟许三笑抬杠:“我就知道你踏踏实实经营虎啸山庄,犯法的不做,他程霸天就算当了市委书记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就算在艳阳县里他不也还没能彻底一手遮天吗?”

  许三笑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联络李红军和龚占光?”

  米寡妇美目一转,俏皮一笑百媚横生。道:“我可什么也没说,全是你自己在自说自话,不过我好像之前听你说过不想站队吗?找个合适的人选稍微透露一下,效果会更好吧?”

  许三笑精神为之一振,道:“言之有理,程雪峰打发儿子来虎啸村给龚占光和李红军添堵,老子惹不起他就只有拖,但总有能惹得起他的人,这件事只要被龚占光知道了,肯定会借机先发难,至少也会立即想办法把程雪峰的儿子从虎啸山庄赶出去!”

  米寡妇笑道:“我保举一人,可办成这件事。”

  许三笑嘿嘿一乐,心领神会说:“我这就去请他老人家,比骂人他老人家也就是个末流水平,但要说骂官,整个山南省也未必有第二人有老爷子的豪胆,而且通过他骂龚占光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程雪峰就算吃了亏也只能是哑子吃黄连。”

  ••••••

  歇马镇党委书记李红军亲率歇马镇派出所的民警赶到虎啸山庄时,早已得了消息的许三笑已将程晓峰一行送出了虎啸村。李红军扑了个空,反被老支书霍玉贵好一顿臭骂。李红军在眼看仕途上进步无望的年纪里迎来了一次进步的机会,此时此刻霍玉贵便是骂他祖宗,为了不节外生枝,也是断然不敢有半句微词。只嘱咐许三笑要照顾好老爷子,决不能因为咱们的工作没做好,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然后匆匆离去。

  上午,许三笑家。

  许三笑得意一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也。

  米粒儿说:“三笑哥,你忘了我妈妈的功劳啦?”

  许三笑道:“一家人老那么客套干什么?我好好待你,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

  米粒儿得意的:“三笑哥,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很聪明?”

  米寡妇的确很聪明,而且不是米兰的小聪明,她身上具备着洞察世情的大智慧。那是在世俗冷厉的流言蜚语和男人们火热的觊觎中修炼来的,是十四岁被亲生父亲卖进大山,二十四岁守寡十年养育三个女儿的艰辛经历淬炼出来的。人怕逼,马怕骑,米寡妇的智慧天赋之外,更多是生活所迫而来,米粒儿为之感到得意,许三笑却为之感到悲伤。

  他想换个话题,走到书柜旁,从上面取下一本书,递给米粒儿,“拿去看。”

  米粒儿接过来看一眼,又丢回去,“又是这种老掉牙的书,不爱看!”伸出肉呼呼,嫩白的小手,“宁可给你打几下手板。”

  整个虎啸村,只有许三笑家里摆了个书柜,而且藏书量还挺大,这其中有周至柔留下的古籍,也有许三笑这些年买回来的新书,每一本许三笑都认真看过。

  “这本书不一样的,里边有图,而且内容也不是那种闷书。”许三笑一晃手中书本,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这本《汉宫春色》乃是玄门一件宝贝,里面的图出自民国初年连环画大师周彦虎之手,你若看了保管爱不释手,里边有洞玄外篇九式,你要悉心领悟,晚上我要检查作业的哟。”

  米粒儿听出玄机来,过来一把夺回去,翻开只看了两眼,忽然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许三笑问:“你笑什么?”

  米粒儿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看这个男的,罗圈腿,小圆肚子,圆头圆脑的,摆了这么怪一个老汉推车的姿势,前面一张把这男的那玩意画的那么短,这张里这个姿势分明都够不到地方才对,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啊?就这还连环画大师呢?”

  许三笑无奈一笑道:“这种画不是写实,看的是意境和神韵,注意姿势和表情,感受画面里的情绪表达,别看这没有用的。”

  正这时,米寡妇从外头走进来,道:“疯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看什么书呢?把你乐成这样。”

  米粒儿立即把书背到身后,道:“没有,没看什么书,三笑哥逗我笑来着。”

  她不藏米寡妇顶天问一句,她往身后一藏,反而引起了米寡妇一时的好奇心,走过去把眼一瞪,小米粒儿只得乖乖的把书放到她手上。

  许三笑忙说,“别看!”

  米寡妇已经打开看了一页图卷,只见她白皙的脸颊添了一抹粉色,从容的将书合上,还给米粒儿,道:“不要拿回家给小花看到。”然后转身出门,仿佛从没来过似的。

  米粒儿说我妈可能生气了。许三笑一指窗户,米寡妇正逃也似的快步走出院子,动作十分僵硬有趣。

  顺带看了一眼远山景观,但见山花烂漫,桃红柳绿,正是春意融融,万物勃发之际,难怪岳母大人看一眼这图卷就羞不能抑,原来是春天到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2:17

  第四十五章 再入山城

  程晓峰走后再没来过,歇马镇上的领导们也一如过往很少关注虎啸村的变化。李红军的常务副县长美梦到底没做成,也不知程雪峰走了谁的门路,这个常务副县长最终竟从龚占光的嘴边溜走了,最后是上边派下来一个只有二十八岁的年轻人担任。这小子一上任,第一次常委会上就旗帜鲜明的站在了看似将要日薄西山的程雪峰一边。

  许三笑从金显扬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总算彻底消停了。这个梁子或许并未过去,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闹了,毕竟有老支书在这坐镇呢。接下来的日子过的相对平淡些,虎啸山庄的生意日趋稳定,村里人日子越来越好,领导重视不重视的,这些变化都实实在在发生着。

  虎啸村,村委会门前停了两辆新买的大卡车,满满的拉了两车绿色蔬菜。

  采摘园的面积不断扩大,过去杂草丛生的娘娘山都被种满了果树和蔬菜。指着城里人来此采摘的销售形式已跟不上收成的进度。许三笑这才以村委会的名义买了两辆大卡车,专门用来拉菜进城卖。司机是霍大鹏介绍来的两个小伙子,一个叫张元,另一个叫刘宏伟,俩人同大鹏一样,体格劲健,沉默寡言。

  今天是虎啸村的绿色蔬菜第一次进城,许三笑自觉得又想到了一个生财的门路,踌躇满志,决定亲自带队出发。此行的目的地是华夏西南第一重镇——山城。

  米寡妇坐在村委会门前,带着一干妇女绑好最后一捆油菜。整个村子里,她是唯一质疑许三笑进城卖菜这个决定的人。当然,只是私下底单独跟许三笑提那么一句半句的。城里环境复杂,各行各业都被人占着呢,你就这么把菜送进去就等于挡别人的财路,咱们山庄又不缺这点钱,浪费这么多人工劳力采摘后打包装车,还要冒那么大风险,最后却赚不到多少钱,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许三笑胸有成竹,丝毫不以为意,玩笑说:“不许质疑主要领导的决定。”

  米寡妇靠在门口,慵懒的样子,嗑着瓜子,看着他说:“我看你就是闲的了,再过些日子就去省城上学了,非要节外生枝,万一闹出事情来耽误了正事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正如老支书喜欢喝酒,孟二俅烟卷不离手,米寡妇喜欢嗑瓜子,天生一口好银牙,是对付瓜子的利器。许三笑说:“等卖完了菜,给你买一大袋子瓜子回来。”

  米寡妇笑了,很难得见她笑的这么无所忌,场院里正在干活的男人们全看傻了眼。许三笑叹道:“你还是别经常这么笑了,我担心那俩小子开车时会心不在焉。”

  米寡妇脸儿微红,说:“有别人跟我取笑的,也没你取笑的份。”又不无担心的:“早点回来,这些菜能卖就卖,不能卖也别勉强。”

  大卡车轰隆隆发动,吵醒了村子和大山,老支书也来瞧热闹,许三笑注意到他手里拿了根拐棍,春季是老年病高发期,八十九岁的霍玉贵前阵子生了点闲气,着了风邪,腿脚有点不那么灵便了。再大的英雄好汉也有一个战胜不了的对手——时光。霍玉贵老了,拐棍的出现削弱了他身上的彪悍,多了几分英雄迟暮的悲凉。

  许三笑跑几步过去,伸手去搀扶,被老爷子一把挡开,“走开,老子还没老到用人扶的地步。”说着直起腰板,用拐棍指着大卡车哈哈笑道:“可他妈算是看到这一天了,就算立刻死了也能闭眼喽。”

  许三笑道:“那哪成啊?您还没看见我把小米粒儿娶进门,还没看见大鹏成家,虎啸村的大路还没修成柏油路呢。”

  老支书慢慢挪着步子来到大卡车近前,伸手轻轻抚摸机盖,道:“当年在三阳沟那边打伏击,第一回看见小鬼子的卡车,老子当时最远只到过歇马镇,没见过这会跑的铁家伙啊,还以为是鬼子弄来个什么怪物呢,后来缴获了一辆才知道这玩意也叫车,不吃草不吃料,喝油,一车拉的够马车跑几十趟,那个时候就恨上这条路了,就因为这条路,有好东西咱们都用不上,为了不给鬼子留下,忍着痛炸了,当时那滋味呀,比你老嫂子生孩子都疼。”

  许三笑道:“要不您上去,跟我们出去溜达一圈。”

  霍玉贵呵呵笑道:“有啥子好溜达的?这辈子去过的地方还少了吗?就是心疼这村子里的娃们,守着老祖宗留下的家业过着苦日子,凭啥子咱们虎啸村就得受穷?现在好了,有了路和这个家伙,村子里的东西能运出去,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虎啸山庄现在的经营状况基本在中庸水平,节假日里采摘园的生意好些,而猎园那边吸引的全是高端消费者,这些人想要玩时几乎不分节假日,该来时自然便来,既无高潮也无低潮。总的来看,山庄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虎啸村民的生活。电视,电话这样的现代化电器已走进家家户户。但在老支书眼中,却都不如这两辆大卡车更能说明许三笑这一年村官的贡献。

  “三娃子兄弟。”霍玉贵靠在卡车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语气有些激动。许久不叫的称呼都用上了。

  “您别这么叫,我怕折寿。”许三笑忙说道。

  霍玉贵道:“从今天起,你便是虎啸村的支书兼村长,你小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山里折腾够了,想走的时候你就走,老子再也不拦着你了。”

  这是许三笑宦途生涯第一次党政一把抓大权独揽,程霸天拉拢事件让老支书意识到虎啸村没有可能留住许三笑,索性不如彻底放权给他,力争在他离开这里以前,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

  许三笑坐在新买的长城哈弗吉普车内,前边就是山城,故地重游,想起当日就在这个收费口,亲眼见识了那位磐石书记向卫国的威风。他示意霍大鹏慢点开,脑子里闪现着当日的情形,恍如一梦。物是人非,如今与他同车的换成了霍大鹏,而当年的磐石书记向卫国也已经登天入常成为国家级领导。

  霍大鹏问他要不要停一会儿?许三笑说不必,指着前边道:“从这里进市区,一共有五家超大型农贸批发市场,但我没打算把咱们的菜往那里送。”

  霍大鹏奇怪道:“不去那,咱们这么多菜你打算往哪送?”

  许三笑道:“这些蔬菜批发市场都已经成立多年,里头多的是吃这碗饭的买卖家,咱们就这么贸然过去,纯属挑衅行为,老子带你们进城卖菜是来找财路的,不是来找打架的。”

  大鹏回头看了一眼满载的大卡车,有些担忧的:“这些都是新鲜蔬菜,存放不了多久,咱不去批发市场卖,难不成还要上小区里摆摊儿?

  许三笑瞪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么多菜摆摊卖,你打算卖到头年吗?”

  大鹏挠头道:“三爷爷,你还是别卖关子了,说说,你到底打算往哪送?”

  许三笑微微一笑,“还号称是在城里打过工的人,城市里那么多超市你忘了吗?你也不想一想,去批发市场卖两车菜,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吗?”

  沿江路上,两辆满载的大卡车已有一辆成了空车。许三笑正带着车赶往下一家大型超市。

  大鹏竖起大拇指,钦佩的:“三爷爷,我是彻底服了您了,敢情你早联络好了买家啊,咱们这直接送超市的价钱可比批发市场高多了,而且还都是现金结账,照这么供不应求的卖法,咱们村里那些地都可以改成菜地了。”

  许三笑对这种后知后觉的马屁丝毫不感冒,板脸教训道:“跟你说多少回了,多学本事少拍马屁,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那玩电脑,正经事一件都不去想,把梯田全改成菜地,真亏你怎么想出来的这馊主意,农民不种粮食还了得?都像你这么想,不处五年就得闹饥荒,副业始终是副业,我这儿还打算扩大种植规模和种类呢,你倒好,居然敢妄想把良田改为菜地。”

  大鹏挨训已成习惯,憨笑道:“我要是够聪明,哪显得您智慧啊?再说,您不是也说过吗,马屁拍的好也是本事,我这不就是在练本事呢。”

  许三笑道:“你这本事练的差远了,动不动就拍马蹄子上,不如不拍。”又道:“还剩最后一家了,这家的规模比得上前边三家的总和,老总的媳妇前阵子去咱们的采摘园玩过几回,正是她建议我往城里超市送菜的,也是她们两口子帮我联络的前边几家超市••••••”

  大鹏叹道:“三爷爷,真有你的,山庄里的客人在我妈和我爸眼中那就是客人,拿出百分百的热情招待,可到了您这儿,那就是门路和人脉,是生财的办法。”说到这儿又叹了一口气,续道:“我爷爷说你在咱们村干不长久了,我妈的意思是希望我能一直跟着你。”

  许三笑道:“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大鹏笑道:“我得听我妈的。”

  许三笑淡淡道:“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意思?”大鹏一愣。许三笑接着道:“你在人武部有底子,在部队又立过功,总给我开车能有多大出息?我的意思是想给你上个编,弄到公安口去上班,过几天我去省城上学,你也跟着,我给你也报了个班儿,第一步先混个文凭再说。”

  大鹏还在消化许三笑话中的意思时,许三笑的电话响了,看一眼号码不认识。接通后是个男中音,“请问你是许三笑同志吗?”许三笑答是,那人自我介绍说:“我是安顺区兴旺街市场工商管理所的,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带车进城卖菜,一没有卫生许可,二没有经营执照,三没有依法纳税,违反了多条相关规定,我们的车现在就在你后面,请你现在立即停下来,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7:39

  第四十六章 这个刁民有点狂

  兴旺街工商管理所,院子里停着两台大卡车和许三笑的长城哈弗吉普车。办公室里,所长鲁营建正在向许三笑讲解相关管理政策。许三笑坦然坐在他对面,态度良好,认真倾听着。待他说罢,额首道:“明白了,这事儿是我考虑简单了,该怎么处罚我都认。”接着自信满满的:“不过您放心,我们的蔬菜都是绿色食品,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通过卫生部门抽检肯定不成问题,回头抽检结果出来了,相关手续还得麻烦您给补办一下。”

  鲁营建听了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农民能这么好说话,道:“你知不知道这种事的处罚会很重?如果卫生抽检不合格,处罚还会更重?”

  许三笑不在乎的:“瞧您说的,不就是往城里拉了两车菜吗?总不至于把我们的人和车都没收了吧?”

  “当然不会。”鲁营建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问许三笑抽不,许三笑摇头谢过。鲁营建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道:“但如果发生严重的卫生责任事故,一定会对相关责任人追究刑事责任。”

  卫生抽检的结果出来了,自信满满的小许村长看过之后顿时有点傻眼。

  前边的数据指标略过不看,只看手写的检验意见书。开头还好,结果显示蔬菜表面无残留,叶绿素和各项维生素都远高于国家相关指标,从营养的角度看,属于高品质蔬菜无疑。但末尾处却写着,几种根茎类蔬菜表面大肠杆菌超标严重,有导致腹泻等疾病的可能性。不建议颁发卫生合格证。

  鲁营建拿到了尚方宝剑,开始准备罚单。许三笑有些不甘的:“等一下,我问一句,什么叫根茎类蔬菜?怎么就大肠杆菌超标了?你们城里人去我的采摘园买菜的还少了吗?我怎么就没听说过谁吃坏了肚子?”

  卫生防疫站的技术员面无表情道:“就是胡萝卜和土豆类的作物。”

  许三笑豁然站起,推门来到院子里,从满载的大卡车里取了一根胡萝卜下来,回到办公室,当着卫生防疫站的技术员的面,卡擦卡擦的吃了几口,道:“这些菜装车以前都在江里洗过了,从古至今我们都是
这么吃的,能有什么事?”

  技术员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毫不理会,转头对鲁营建说:“鲁所,要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许三笑瞅着这小子挎起检测设备,带着两个助手离开了。

  鲁营建将开好的罚单递到他手上,郑重其事道:“许三笑同志,这是我们依照相关规定给你开除的罚单,如果你对此有什么异议,今天便是局长接待日,你可以随时去找我们秦局投诉,另外我还得正式通知你,鉴于你已经售出相当一部分蔬菜,很有可能会造成大面积的腹泻病,为了方便问责,我们有可能在接下来一阶段内再联系你,请你保持通讯畅通。”

  许三笑接过罚单看了一眼,问道:“看来这事儿没什么商量余地了?”

  鲁营建眼睛眨了眨,心中已明了许三笑所谓的商量是指什么。这年头农药残留超标几个百分点都能用钱搞定,更何况只是一个原则上可过可不过的大肠杆菌超标。从医学角度讲,菌群属于既能载舟又能覆舟的玩意,多了拉肚子,少了还会导致便秘。现在城里拉不出来的越来越多,这东西多一点未必是什么坏事。虽然他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坚定的摇摇头,表示没有通融的余地。

  许三笑交了罚款,出办公室,带车上了大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头看了一眼工商所的小楼,心有不甘。

  霍大鹏问:“三爷爷,罚了多少钱?”

  许三笑神色肃然,“损失点钱不算啥,关键是咱们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举报了,还有这个鲁所长是不是真这么拒腐蚀永不贪,怎么就那么死心眼,说啥也不肯给咱们发那个卫生许可证。”

  霍大鹏道:“三爷爷的意思是怀疑有人在背后给咱们使坏?”

  许三笑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满市场都充斥着农药残留超标的蔬菜,咱们就多了几个大肠杆菌,算个屁的问题,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坏,这个姓鲁的绝不可能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霍大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但见楼房挨着楼房,这繁华的大都市里到处都是人,天知道是哪里妖魔在背后使坏。

  车行至告诉路口,许三笑豁然回首,看着满载的大卡车,突然想起鲁营建说的话,你要是对此有什么异议,今天就是局长接待日,可以随时去找我们秦局投诉••••••

  “停车!调头回去。”

  ••••••

  山城市工商管理局,许三笑带着满载蔬菜的大卡车停在了大门外的路旁。让霍大鹏在外头守着,他自己单枪匹马直奔里头。在门岗登记后径直步入大堂。

  局长秦旭明正在这里办公,接待前来投诉的个人商贩和企业代表。他处理问题非常快,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能让投诉者满意,复杂的则约定时间另行办理,不大会儿就轮到了许三笑。

  “你好,请坐下慢慢说,你有什么要投诉的问题?”

  许三笑坐下来,没说话之前先给秦旭明相了一面。

  秦旭明大约四十岁,微胖,黑脸膛,又粗又浓的眉毛斜插,下边是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狮子圆鼻方海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模样端正讨喜,典型的见面加三分的类型。精气神完足显示出他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双手十指圆溜粗壮,一看就是劳动人民的双手,想必这位秦局长年少时没少了干活,一管钢笔放在左手边上,看来多半是个左撇子。科学上讲左右脑开发越均衡的人就越聪明。

  看罢多时,坐下说道:“秦局长,你好,我是南山市艳阳县歇马镇虎啸村支书兼村长,我叫许三笑。”

  秦旭明也已打量许三笑多时,很少看见这么年轻的投诉者,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后更感到意外,笑道:“呵!小伙子年少有为呀,还是一位党政一把抓的村干部,说吧,来这里投诉谁?”

  许三笑语出惊人:“我来投诉你们工商管理局制定的不合情理的规定!”

  秦旭明一听,乐了,问:“哟呵,意见还不小呢,那就请小许村长说说我们哪条规定是不合情理的?”

  福相,脾气随和,务实不打官腔,许三笑心中对这位秦局长印象不坏,说道:“不瞒您说,我是进城来卖菜的,一没有相关手续,二不曾接受卫生抽检,结果被兴旺街市场工商管理所的鲁所长抓到。”

  秦旭明耐心问:“鲁营建有什么违规做法让你不满意了?”

  许三笑说话也不能这么说,道:“我们犯了错,就该受到处罚,交点罚款没问题,但俗话说的好,不知者不怪,你罚款都罚过了,却硬是说什么依照规定不能给我们办相关的手续,搞的我那一大车新鲜的绿色蔬菜眼看就要烂到手里,您倒说说看,我那一车菜是我们村里人一瓢瓢大粪浇灌长出来的,又一捆捆的装上车,跑了两百多公里送到山城来,他一句话就让我拉回去。”

  秦旭明问道:“他罚了你多少钱?卫生抽检结果带来了吗?”

  许三笑将罚单和卫生检验单拿出来。秦旭明接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小许村长,你看是这样啊,我们的规定不是山城工商局制定的,而是国家级主管部门定下的,既然是规定,那就肯定要严格执行,鲁
所长依照规定罚你们的钱并没有错,这张卫生抽检单上写的很明白,不建议颁发卫生许可证,我可以理解你们的不容易,但规定就是规定,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小许村长你身为党员,更应该有这个觉悟,你
这投诉的可有点没道理。”

  许三笑争辩道:“这个卫生抽检单也是瞎扯淡,我们的菜都是自己一瓢瓢大粪浇出来的,几百年几千年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吃,凭啥说我们的菜不合格?”

  秦旭明竟一时为之语塞,并非无理可讲,而是被许三笑的一瓢瓢大粪逗的想笑又不好笑出来,咳嗽一声道:“这个事情是这样,咱们工商的卫生防疫部门的检测程序是根据科学的数据做依据的,人可以说假
话,数据不能,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你们村的人吃这样的蔬菜几百年了,肠胃的菌群水平已经适应,咱们山城的市民们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另外,你提出的这个问题的确有一定的代表性,就目前来看,咱们市民的菜篮子的确正缺你们种出来的这种绿色蔬菜,只是我们在相关的卫生标准实施细则方面还缺少相应的更合理的规定,这个规定改善的问题我们下来会开会研究一下,三日内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至于这次的事情嘛,处罚没有任何问题,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工商部门工作的难处••••••”

  许三笑听出来了,这事儿自己真说不上有多大的道理,他也不打算把罚款追要回来,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不理解为什么满是农药残留,大夏天里放三天都不招虫子的孬菜能通过卫生抽检,山庄采摘园里种出的营养丰富味道极佳的好菜反而不能通过。所以,他不是来讨说法的,而是来发表看法的。

  “秦局长,您可能认为我是承受不了这个损失才来找您的,如果您这么想就错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7:42

  第四十七章 局长,村长,空手归?

  秦旭明往左右看了一下,今天来投诉的人不多,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有工作人员接了一杯水送过来,秦旭明示意他给许三笑。笑道:“你就是这么想的我也能理解,这笔罚款也的确不是小数目。”

  许三笑接过来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实不相瞒,不是跟您说大话,我们虎啸村还真不缺这仨核桃俩枣的,只不过是一口气顺不过来,所以跑到这儿来想跟您理论几句。凭什么那些满是农药残留,放三天都不招虫子的孬菜能通过卫生抽检,而我们山庄采摘园里种出的营养丰富味道极佳的好菜反而不能通过?那些来我们采摘园花大价钱买绿色蔬菜的城里人的肠胃为啥就能适应?大肠杆菌多了一点,但谁吃菜不先洗洗?为什么洗不掉的农药可以上餐桌,我们的有机肥就不可以?这样的做法是对市民的健康负责吗?您是局长,水平觉悟都比我高的多,您给评评理,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秦旭明微微迟疑了一下,这个小村长还真特别,说话有条理,掷地有声毫不怯场,口气倒不小,就是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敢在自己面前说出不在乎没收八万元非法所得,并处一万元罚款的惩罚。

  “小伙子口气不小,抛开你说的这些有没有道理先不说,我很喜欢你说话的方式。”秦旭明笑道:“南山人杰地灵,自古便是出圣人豪杰的地方,艳阳县••••••嗯也不错,小许村长年纪不大,想问题的格局却不小,你先跟我说说你们那个采摘园是怎么回事,我了解一下这些蔬菜的源头,然后咱们再说你的意见是不是可以采纳。”

  山城是直辖市,工商局长属于司局级,也就是常说的厅级。这个级别的领导就算有心亲民,搞一搞平易近人那一套,时间上也很有限。秦旭明所表现出的耐心已超乎了许三笑的想象,他本来的打算里,问过那几句话之后便会被下逐客令的。却没想到秦旭明竟似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居然问起虎啸山庄采摘园的事情来。

  许三笑猜不透这位局长大人怎么想的,索性就不去猜了,依着对方的问题介绍起虎啸山庄来。只说了几句就被秦旭明给打断,道:“嗯,你先稍等一下。”说着站起身对左右的工作人员说:“去请文翰同志过来接替我一会儿,我要和这位小许村长多说几句。”又对许三笑说:“咱们两个在这里讲话会耽误其他人,你跟我上楼,到我办公室里慢慢告诉我你那个虎啸山庄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旭明的办公室,这是许三笑第二次走进厅局级领导的办公室,或许是因为有些突兀,缺少了一些心理准备,比之上次,反而多了些迟疑。

  “小伙子喝茶吧?”秦旭明的态度很谦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许三笑知道自己不怕这个人,却还是感受到了压力,心想这大概就是官威所致。伸手接过茶杯称谢,道:“秦局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今儿豁出去了,一定知无不言。”

  秦旭明爽朗一笑,“放松些,随便聊天而已。”

  许三笑往窗外看了一眼,道:“外面的卡车是我带来的,有人在等我。”言下之意是你要问什么请快问,我的时间也不富裕。

  秦旭明脑子反应很快,立即听明白了他的话中含义,顺着许三笑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笑道:“不赖呀,新家伙要好几十万呢。”又看见了许三笑那辆廉价长城哈弗,不禁会心一笑,“来,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刚才说到你用卖草凤凰的钱修了路••••••”

  许三笑并不是真着急,只是秦旭明办公室的气场太强,冷不丁走进来让他觉得不舒服而已,这会儿已适应了许多。左右无事,多说几句又有何妨?于是接着说道:“后来••••••”

  将虎啸山庄创业的经过说了一遍,秦旭明中间插嘴问了几句,关于山庄的经营和管理,以及对环境的影响方面的问题,许三笑都据实回答。一边答一边奇怪,这位山城工商局的局长怎么会对小小的虎啸村这么感兴趣。

  聊了一会儿,秦旭明大约已掌握了虎啸山庄的经营管理模式,赞叹道:“小许村长年纪不大,作为不小啊,能富甲一方没什么了不起的,能带动一方水土致富,这样的人才在今天也不算稀奇,而你却能在虎啸村那样的环境中杀出一条致富路,并且还能做到不拿环境换财富,这就十分难得了,你最后说的那句天人合一的治村理念我是非常赞同的,日后有时间我一定要去你的虎啸村看一看,到底怎么样一个天人合一。”

  许三笑道:“届时我一定扫榻以待,欢迎秦局长莅临指导。”

  秦旭明哈哈笑说一言为定,话锋一转,又问道:“小许,你刚才在楼下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虎啸村在艳阳县对吧?”

  许三笑点头道:“没错。”心里想,他问这个做什么?

  秦旭明又道:“你是村长又是村支书,经常去镇里头开会,底下人对你们县里主要干部有什么看法?”

  许三笑顿时警觉起来,官场当中存在着无数无形的网络,看似天上地下不挨着的两个人也许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记得看书时曾读到过一句,官场当中常说一句话,事要多知,话要少说,谨言慎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否则稍有不慎便会得罪人。干笑一声道:“您这话可就是问道于盲了,那些都是领导们的话题,我一个小村长哪插得上话去啊?”

  不知道?秦旭明呵呵一笑,“你这个小村长可不简单,该知道的全知道,不该知道就不知道。”

  许三笑有意岔开话题,故意不知深浅的说道:“说了这么多,您这么大局长总不能白听故事吧,要不您大笔一挥,给我特批个卖菜的营运手续得了。”

  秦旭明看来并不介意许三笑有意为之的轻佻,含笑摇头道:“我说过了,这件事不符合规定,暂时还没有适合你这情况,让我能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可以发给你经营许可的规定。”

  许三笑起身道:“既然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来的时候我本已打算好了,在大厅里跟您理论几句以后就走,不过走之前我会把那一整车的菜都卸到你们工商局大门口,但现在我改主意了,菜我肯定不会拉回去,不卸在工商局大门口,我还有别的办法处置。”

  秦旭明道:“哟,原来你还有这个打算呢,那你倒说说看,你现在想怎么处置这一车菜?”

  许三笑道:“我不卖钱,我免费送,不属于经营行为,跟你们工商部门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总成了吧?”

  秦旭明道:“你就不怕跟公安局的同志发生关系?”

  许三笑临行前道:“吃我的菜,最多有抵抗力低的,没洗干净就吃到肚子里,闹两天肚子,可那些通过了你们所谓的卫生检验标准的蔬菜当中,却有的是能真正把人吃坏的东西。”

  ••••••

  就在工商局大门外,许三笑说到做到,逢人便发菜,特意准备了一大桶清水,把西红柿和黄瓜一类可以直接吃的蔬菜洗干净了请路人品尝,然后免费赠送,个人不限量,能带走多少就送多少。

  这些蔬菜都出自采摘园,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与市场常见的铁路菜不可同日而语。尝过的人都领了一大包,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市场规模的人群,纷纷闹闹,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一大车菜全送出去。这期间,工商局对此毫无反应。许三笑深知,如果秦旭明有意阻拦,完全可以利用个人关系,随便叫几个警察或者城管一类的角色将自己和大鹏撵走,他没有这么做,这个人的心胸很了
不起。

  临行前,许三笑再接到电话,居然是秦旭明打来的,告诉他,举报他的人也是个专门给超市送菜的本地种植大户,给这位菜农提供消息的则是一家超市负责采买的经理,包括许三笑的电话号码都是那人提供的。最后秦旭明说道,只要你送出去的这批菜没把人吃坏肚子,下一次再来时,我亲自特批你的运营手续。

  许三笑带着两辆空车和一个承诺回到虎啸村,恨不得全村老少都跑到村委会来问短长。如今的虎啸村,许三笑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被村民们神话起来的不败将军。他亲自带队进城卖菜,除了米寡妇外,大概没人觉得他会走麦城。许三笑不忍伤了大家的热情,吹牛说,所有菜全卖掉了。还煞有介事的一拍腰包说,卖的钱全在这儿呢。没人会让他掏出来给大伙看看。

  傍晚时分,乱哄哄的人群散尽,院子里只剩下米寡妇母女三人,米寡妇嗑瓜子,米粒儿正后倒将身子团成个圆儿,看样子已有些功底。小米花抱着长面罗汉猫逗弄,这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怪猫又懒又馋,但小米花却喜欢的不得了。

  米粒儿问:“卖了那么多菜,怎么空两只手就回来啦?”

  许三笑白了她一眼,没吭声。

  米寡妇又问:“你不是说要买一袋子瓜子回来吗?”

  许三笑幽怨的看了她一眼,继续不吭声。

  小米花道:“三笑哥哥把一车菜送给了工商所,另一车菜在工商局大门前全都送人了。”

  许三笑大吃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米花笑笑,没说话。许三笑将目光投向米粒儿,后者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刚才的样子傻透了,霍大鹏给他妈打电话的时候,大兰子就在大槐树那边,恨不得全村老少都听见了。”

  原来如此,果然是大鹏成了细作。许三笑理直气壮道:“他懂什么?我这叫宣传策略,你们知道吗?我那些菜发光了以后,山城工商局的秦局长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只要我送出去的那批菜没把人吃坏肚
子,他就亲自给特批一份运营手续。”

  一星期后,村委会门前,两辆满载蔬菜的大卡车整装待发,许三笑对负责押送的霍家三叔说:“进城以后先去工商局,找秦局长的秘书,把营运手续办好后再送货。”

  同一天,许三笑带着米粒儿和黄虎,霍大鹏开车,一行三人一猫杀奔省城上学去也。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7:46

  第四十八章 这个老师有背景

  许三笑来省城是为了混文凭。

  文凭,现代社会的通行证,有这玩意的说没用,没这玩意的真到用时才知其宝贵。虎啸村的日常工作已经上了轨道,许三笑未雨绸缪,决定花点时间来学个文凭。

  天近当午,车进蓉城。

  蓉城真大啊。米粒儿望着车窗外的景观,赞叹不已。

  许三笑让霍大鹏找个吃饭的地方,吃完饭再找个酒店安顿下来。

  米粒儿问他不用联络赵海峰和齐蓉蓉吗?

  许三笑看了一眼米粒儿,说:“咱们跟人家没那么深的交情,还是尽量少麻烦人家。”

  自从上次赵海峰故意把车借给他那件事之后,许三笑便刻意跟这兄妹两个保持了一定距离,没有再深入交往。赵家势力太大,加入进去,就可谓侯门一入深似海。许三笑还太渺小,还不具备参与到赵家所处的牌桌上的资格。另一方面,他渴望飞黄腾达,但绝不希望前程未定前就先打上某个难以抹去的烙印。

  这就好比一个身怀绝技野心勃勃的少年混迹江湖,一开始就加入天下顶尖的帮派,崭露头角之后不免会想自立门户,那大门派自然不许,不免是一场明争暗斗,不管胜败如何,一个叛徒的名头是跑不掉了。但如果找一个小门派投靠,慢慢闯出名气来,渐渐坐大,小门派中人自然就明白此君非池中物,与其强留还不如推送一把。分手之时反易成助力。

  车停在在一家秦中面馆前,米粒儿和黄虎率先跳下车来,大猫如虎豹,美女似艳阳春花。米粒儿今天穿的是一身鹅黄色镶白边的清爽运动装,长发束在脑后,美丽活泼神采飞扬。霍大鹏在车里看着,奇怪的说:“三奶奶还是小时候那个模样,但怎么好像比以前漂亮多了?”

  玄门基础的养生术是一门平衡阴阳,修内而养外的秘术,拉伸筋膜使人舒展优雅体态,调养呼吸使人内外通透,米粒儿在许三笑的逼迫下练了快半年,如今已初见成效。

  许三笑说:“是有些变化。”看着站在微风里,丰盈修长绰约动人的米粒儿,心里头喜滋滋的。暗忖,小丫头天赋不差,照这个进度,也许用不上一年就可以合籍双修了,练玄门基础功夫是个改造身体的过
程,她不是天生灵气充足的九鼎之一的体质,要想达到适合修房中术的体质,只能靠这慢吞吞的功夫一点点改善体质。

  又叹道:“美女与野兽,忒招眼了。”

  霍大鹏说:“就这么个小面馆而已,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许三笑摇头说:“我说的是整个蓉城,天府福地安逸之都,三教群英汇聚之所,在这里不宜招摇。”

  三人走进面馆,寻了一张空桌坐定,点了三碗面,几个小菜,还有一大腕半生不熟的猪骨肉块。

  黄虎吃肉的声音很不雅,咔嚓咔嚓的,吸引的面馆里食客们瞩目。

  隔壁桌有几人,年纪都在三十开外,穿着山南褂子,灯笼宽腿的裤子,颇有旧时会党的范儿,这种打扮在山南大地上比较有标志性,只有社会闲散人员才爱这么穿。其中一人问:“这是猫还是豹子?咋个吃起肉来这么凶?”

  一人道:“真不像只猫,谁家的猫能长的跟狗一边大?”

  另一人道:“看猫有啥子意思,还是水瓜子带劲儿,穿袍子,打棒棒,去摆摆道道儿。”

  江湖处处有不凡,不能发现,只是因为我们太平凡。

  许三笑曾久历江湖,听得出最后那人说的是黑话,水瓜子是漂亮妞儿的意思,穿袍子是袍哥会中兄弟间的昵称,打棒棒是会里最基本的成员,摆摆道道儿就是江湖盘道的意思。小许村长心中慨叹人在江
湖,轻轻叹口气,向服务员要了一碗水,和一枚鸡蛋,然后在水中竖起一根筷子,最后把鸡蛋摆在筷子上立住了。那边顿时议论声止住。

  吃完面,回到车上,米粒儿按捺不住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你在水中竖起一根筷子,摆了个鸡蛋,隔壁桌的人就不说话了?”

  许三笑说:“没什么,我摆着玩儿的,跟别人没关系。”

  米粒儿自是不信,一个劲儿的追问。

  许三笑不想说,给问烦了就说:“什么时候你能做到跟我一样,我便告诉你那是什么意思。”

  进城后,找了一家三星级酒店住下,安顿好一切,霍大鹏悄悄问许三笑同样的问题。许三笑欣然告诉他,碗中竖筷子是江湖上骗人驱鬼的小术,筷子立在水中表示有鬼,能竖起来就说明我也是江湖路道。但江湖和江湖又有不同,能轻松竖起筷子最多说明你是个懂行的混子,能在上面摆个蛋,还能稳稳站住就需要手上的准头和经验了,这叫老江湖立棍支蛋,没这一手最好给我滚蛋。过去常在江湖讨生活的人,无不是没根没底的亡命徒。同路人道左相逢,彼此露一手底子,相互给个面子秋毫无犯。这是老令儿了,现在用的人很少,但只要是懂的人,一般都会给点面子。

  ••••••

  根据教程,MBA班一共六十堂课,今天是许三笑上的第一堂。他拿了入学卡顺着路牌找到教室。

  教室大的像礼堂,主讲台上横一大条幅,上书老师的墨宝: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这位据说是国内最顶尖的客‘窜’教授,人还没到,字和气魄先到了。未曾开声便已先声夺人。

  这主儿绝对特能忽悠。许三笑眯着眼一直在看这行字,隐隐生出预感。仿佛那位毕业于燕京大学哲学系的老教授成了老瞎子的同行。

  混在一群或西服革履腆胸叠肚,或洋装款款或风韵犹存的中老年成功人士当中,许三笑感觉有一种遗然独立于世外的寂寞。

  老师登场了!

  大个儿,瘦削的长脸,二目有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仪表堂堂,声音洪亮,开场白:各位同学好,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严朝辉,是你们这个MBA班的主讲老师之一,教材里我负责的课程内容是成功学应用,但实际开讲以前我先请各位配合我做一件事。微微一顿,接着:就是跟你身边的同学握一下手。

  众学生纷纷相互握手,皮尔卡丹跟金利来握手,范思哲和古奇热情的相互自我介绍,鱼找鱼,虾找虾,忙活个不亦乐乎。许三笑一身报丧鸟直接就被忽视了。夹在人群当中左右四顾,竟无人理会。这些上了几岁年纪的成功人士们明显把他当成了替人来学习的打工仔。

  台上严先生继续大声讲: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手不能白握,你们来到我这个班多半是为了镀镀金,但我觉得还应该有个目的,那就是学到知识,顿悟智慧,回去以道义干事业;交到朋友,整合资源,神州处处有亲人!

  台下响起共鸣和热烈掌声。

  许三笑也跟着一起拍了几下巴掌,这个开场白非常精彩,能来MBA班学习的,绝大多数都是已取得一定社会认可度的,彼此间各有资源,通过这个学习班结交,互通有无,可谓是天赐良机。现场的学生们来之前多半都这么想过,这位严先生一语中的,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又想起开课之前看过的关于几位主讲老师的介绍,这位严朝辉先生目前公职身份是蓉大哲学系返聘教授,退休前却曾担任过蓉大校长,与山南省内官场交往密切。想到这儿,许三笑忽生结交之心。

  严老师开始讲课,许三笑翻开教材第一页,还没等看什么内容呢,台上老师又发话了:“都把头抬起来,把教材扔一边去,咱们讲成功学应用,我认为在座各位都已经是成功人士,所以不需要学什么,有应用就够了,应用的目的是为了让各位的人际沟通水平更上一层楼。”

  台下众学生茫然不知该当何为,都下意识的合上了书本。许三笑也随大流将教材合上,心里却在想,这位老教授虽从没在江湖上混过,但这手撂地摊摆戏法常用的先声夺人出其不意之术却被他用的炉火纯青。

  只听台上严先生讲着:“什么叫应用?怎样才能产生影响力?我认为,首先让自己快乐,是一种美德;接着让别人快乐,是一种功德;人际交往当中,最忌讳的是一脸死相!”接着又道:“快给你身边的人一个笑脸吧,接下来你们要记住我将要说的这句话:你我的事业,你我的财富,你我的未来,一个企业的未来,都取决于你我与多少人发生关系,和什么人发生关系,以及发生关系的程度!”

  这是一句大实话,这个社会一切事务的运转都依赖各种关系。人活在社会里,想要成功就离不开各种关系。许三笑听到此处更生钦佩攀交之念,不只是因为这句话富于哲理,更因为他留意到台下同学们的情绪已完全被这位严老师掌控了。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教授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台下响起男士们低沉的笑声,嗡嗡的像是苍蝇在开会。女士们则一个个微微抿嘴,笑的都很腼腆会心。课堂气氛活跃生动起来,许三笑静静的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老师,这是一位高人呀。

  课讲到一半时齐蓉蓉来了,在门口招呼许三笑出来一下。

  “好你个三娃子,来了学校都不跟我打个招呼,要不是我在大门口看见你那个孙子在等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来上课了。”齐蓉蓉的语气自然,透着不外道的意思。

  许三笑道:“打算听完一堂课后就去找你的,没想到先被你发现了。”

  齐蓉蓉往里看了一眼,道:“难怪听的这么认真,原来是他在讲课呀。”

  许三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似乎跟里头这位严老师不是一般的熟,问道:“怎么?你跟这位高人很熟?”

  齐蓉蓉抿嘴笑道:“什么高人,许三娃子你可真能扯,他是我们家的常客,倒的确是挺能忽悠的,跟我爷爷是交流古玩的好朋友,和我姑父则是棋友,跟我姑父的大哥却是钓友,他们有事都爱找他商量。”

  原来这位严先生与赵海峰的父辈的关系如此密切。许三笑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自己一直想回绝赵海峰的招揽,但偏偏对方十分执着,令他很难当面拒绝。这位能说会道,与赵家关系非同一般的谋主类人物
严朝辉或许是个回绝的渠道。随即道:“三言两语换满堂成功人士大笑三回,轻而易举便将场面牢牢掌控,这样的人物若还不算是高人,那什么样的人才算高人?”

  齐蓉蓉道:“别说他了,看见你太好了,本来你不来我也打算联络你的,这下倒省了许多时间。”

  许三笑问道:“怎么?有事情需要我帮忙?”不等齐蓉蓉说出口,抢先说道:“先别说,我也有事情找你帮忙,咱们讲好条件,不管你找我做什么,帮你没问题,你也得帮我一个小忙。”

  齐蓉蓉嗤之以鼻,“许三娃子,你就不能改掉脑子里的小农意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欲取先予?你晓不晓得这个校园里头等着求我找他帮忙的帅哥有多少?”

  “我就知道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自我感觉比你还好的女人,你答应条件就说事儿,不答应就拉倒。”许三笑转身欲回教室。

  齐蓉蓉一跺脚,叫道:“别走,算了,我答应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许三笑停住,回头用目光引着齐蓉蓉的目光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你想拜他为师?”齐蓉蓉有些意外。

  “错!是成为朋友。”许三笑否定。心里正想着教室里刚听来的那句话,你我的事业,你我的财富,你我的未来,一个企业的未来,都取决于你我与多少人发生关系,和什么人发生关系,以及发生关系的程
度!但愿这位精通世故哲学的严先生确如我估算的,是赵家的谋主人物,而齐蓉蓉也的确能在他面前说上话。许三笑又想,我现在算不算正在跟齐蓉蓉发生某种关系?这种关系在某些时刻会不会成为可以利用的资源?

  齐蓉蓉说:“据我所知他的脾气其实挺古怪的,一般人根本不会结交。”

  许三笑不动声色的:“所以才要请你帮忙。”

  齐蓉蓉道:“你想跟他交朋友,我可以介绍你们私下底认识,至于他肯不肯我可不能保证。”

  “现在可以说你想找我做什么了。”许三笑爽快的说。

  齐蓉蓉迟疑了一下,道:“周三晚上,航大那边有个舞会,我要你陪我去一下。”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8:50

  第四十九章 露一手

  许三笑陪齐蓉蓉去航大参加舞会,去之前他首先在心里确定两件事。

  第一件,他不喜欢齐蓉蓉,这么说或许有点矫情,依照身份地位来说,他实在没有这个资格不喜欢她。依照齐蓉蓉自己的标准来说,大家都喜欢我,你许三娃子凭什么不喜欢?但事实上许三笑的确有些不喜欢。

  第二件,他这次是去帮齐蓉蓉牵驴的。牵驴是江湖话,许三笑现在是大学生了,所以把这句话改为钓凯子。这一点虽然齐蓉蓉一直试图保持神秘,但她说起那个舞会时,浪不丢儿的眼神和口气中的醋酸都出卖了她的心曲。

  许三笑觉得齐蓉蓉找自己来扮演这个角色完全是所托非人,一个是偏远小山村里的小村官,一个是省会都城里头面家庭里的小公主,这组合凑到一起忒也没有说服力。他把这个想法跟齐蓉蓉讲了,齐蓉蓉却对他表示了非理性的信任,“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一个单纯的小村长不可能认识连我都叫不大准的洋装品牌,许三娃子,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帮我演好这出戏,否则今后我当没你这个朋友。”

  许三笑为自己成为唯一选择而替齐蓉蓉感到悲哀。很显然,在她那个圈子里,或许有很多人的确对她有意,但真正能信任的男人根本一个都没有。

  小许村长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往上冲。

  回到酒店,把这件事跟米粒儿说了。小丫头居然很高兴,说:“这么说你要很晚才能回来啦?”自说自答:“那可真太好了,正好我可以带黄虎看米兰去,我都打听好了,她参加的选美培训班离咱们这里还不到五里路。”

  许三笑点头同意,叮嘱道:“别看没多远,但蓉城太大,你要记得出门就打车。”

  正这时齐蓉蓉找上门来,看见了光彩照人的米粒儿,肌肤光洁赛雪,明眸皓齿,一身素洁的运动装清爽利落,身上似多了一层难以名状的气韵,仿佛是遗世之外出尘。这哪里还是那个见她就躲躲藏藏的小村姑?惊诧之余警惕问道:“许三娃子,你不是要把她也带上吧?”

  米粒儿招呼道:“齐小姐你来啦,你问的问题好奇怪,你请三笑哥去参加舞会,我跟着去做什么?”

  齐蓉蓉精心打扮后的妆被米粒儿的天然容光映衬的黯然失色,她当然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将要迎来人生当中一场重要战斗之前。所以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一个劲儿的催促许三笑:“你还磨叽什么呢?”

  许三笑叮嘱两句还是有点不放心,最后将霍大鹏留下才跟着齐蓉蓉一起出门。

  酒店外停了一辆红色玛莎拉蒂跑车,款式很旧,一时分不清是什么年代出产的。齐蓉蓉从包里拿出钥匙开车门,刚要上车,犹豫了一下,将目光投向许三笑,“许三娃子,你会不会开车?”

  许三笑会开车很多年了,只不过他喜欢摆假官架子,所以一直坚持给自己弄一专职司机。点点头,齐蓉蓉的钥匙便丢了过来,“那就你来开。”

  许三笑上车,发动跑车,听着令人心跳加速的轰鸣声,不无艳羡的说:“这款玛莎拉蒂其实才是世界上第一款采用X形十二缸发动机的车,只是英国人忒内敛,都不喜欢这么张扬的玩意,结果这款车因为卖的太差而被淘汰,你这辆车若是在国外收集汽车的爱好者眼中,能值很多钱。”

  车子开动,齐蓉蓉看着许三笑娴熟的操控车辆,听他在那儿侃侃而谈,忍不住说道:“许三笑,我今后再也不叫你许三娃子了,你是文也行武也行,三百六十行你都门清是吧?在这么下去我都有点要崇拜你了。”

  许三笑谦虚的掩饰:“也就会这么多了,不巧全都被你遇上了,其实说穿了一钱不值,就是山中寂寞,不得不依靠阅读来排解,这些年我看了许多书,总算没有跟时代脱节。”

  玄门中真正的高人没有不是与时俱进的,五行八作能涉猎到的尽量都了解一些本就是玄门中人的必修课。这也是很多玄门高士能铁口断金,算卦时一眼就能从对方身上看出许多信息的原因。这叫‘一眼仙’本就是玄门左道的基本功之一。

  航大到了。

  航大,顾名思义,培养航天科技人才的地方,也是培养军地两面高级飞行员的所在。过去是这样,如今都讲究开放搞活,航大也结合自身特点与航空公司联手搞了个空姐培训基地。严格的体检标准和对仪容的高要求,成就了这所学校百里挑一的选材风格。满校都是帅哥美女,飞行系的学生个顶个一米七八以上,空姐班的学员则人人小家个个碧玉环肥燕瘦莺莺燕燕。齐蓉蓉的姿色到了这里也就剩下个家世显赫
增的那几分色。

  在车上齐蓉蓉已粗略向许三笑介绍了今晚她的主要目标和对手,航大校园内的一对儿金童玉女。飞行系的尚青云,一个和她门当户对的超级帅哥。而她今天的对手却是航大校园内最出色的女神——凌落尘。

  “照你这么说,这个凌落尘除了家世不如你,其他方面处处胜你一筹?”

  许三笑的话有些伤人自尊却是实话。

  近乡情怯可以代表另一层意思,事到临头人会怯场犹豫。齐蓉蓉有些迟疑和担忧,全没了之前的自我陶醉。许三笑想她白天说的话,或许并非源于自大,相当程度是一种自我加持。

  月光洒落下来,空乘基地的操场北侧,荷花池畔,大榕树下,香樟叶子的味道中,彩灯闪耀,音乐明快。由学生们自发组织的六周年纪念舞会正进行时。

  许三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金童玉女。齐蓉蓉指着场间焦点当中一高大男生说:“看见了吧,他就是尚青云,那边那个穿紫衣的女的便是凌落尘,如果我今晚进攻尚青云失败,我要求你务必用尽一切手段勾引凌落尘。”

  许三笑看着高大英俊受万众瞩目的尚青云,深感这活儿难度忒大,齐蓉蓉这话说的纯属扯淡。

  齐蓉蓉挎着许三笑来到尚青云面前,“青云和尚,你看谁来啦。”

  青云和尚多半是尚青云的外号,看起来齐蓉蓉并不只喜欢叫许三笑的外号。

  尚青云看见齐蓉蓉,微微一笑,说:蓉蓉,你来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又看见许三笑,问:这位朋友是••••••?

  “许三笑。”小许村长面带微笑伸出手,眼神中故意流露出敌意注视着尚青云,自我介绍:“蓉蓉的好朋友。”

  齐蓉蓉在一旁偷偷关注着,心中暗赞许三娃子敬业,演戏走心,简单的一句话,配合这眼神味道就不一样了。她心中暗自高兴,主动挽住许三笑的手臂,对尚青云说:“和尚,三笑是我们学校MBA班的学
员,怎么样,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女伴吧?”

  人这一辈子都是在寻觅,男人寻觅适合自己的事业,女人寻觅匹配的男人。一旦认准了,便莫名其妙,很难回头。就比如姿色只在中上的齐蓉蓉,一直觉得自己跟尚青云就是最匹配的。而百年中唯一将玄门左道五门奇术习全的许三笑,则始终坚持认为当官才是他唯一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

  许三笑想与严朝辉结交,同时不想得罪齐蓉蓉,所以不得不来被她当枪用。齐蓉蓉爱煞了尚青云,但她的爱情之路很不顺利,人熟为宝这个概念是恋爱关系发生前的大忌,不幸的是齐蓉蓉和尚青云正是发小。更为不幸的是齐蓉蓉的爱情路上还有一头凶猛的胭脂虎。

  凌落尘穿了一条紫色齐膝中短裙,露出雪白浑圆的小腿,身材修长柔美,五官精致,姿容婉丽,论姿色的确胜过齐蓉蓉不止一筹。尤其举止优雅,更非齐蓉蓉可比。许三笑目测此女,桃腮杏眼,樱唇柳腰,风情曼妙,谈吐谦和老练。只看个人魅力,绝非齐蓉蓉这娇娇女可比拟。

  “你就是蓉蓉吧,我是凌落尘,常听青云跟我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回可算见到本人了,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呢。”凌落尘脸上洋溢着随和的笑容,目光转向许三笑,“这位先生是蓉蓉的朋友,但不知怎么称呼?”

  “许三笑。”

  许三笑点点头。

  “许三笑。”凌落尘也点点头,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道:“那我就称你为许先生吧,直呼其名总是不太礼貌。”

  许三笑虽然读着专属于成功人士的科大MBA班,但他太年轻,从衣着上判断最多也就是小有成就,叫总肯定不合适。自我介绍又是如此简单,凌落尘在最短时间里找出最合适的称呼,得体的说了出来。

  这女人去当空姐屈才了,比花解语,比玉生香,许三笑以相女术观之,此女为善可做得当代梁红玉,为恶便是后世潘金莲,真乃风流奇趣的妙人也。含笑说:“你怎么称呼都随意。”

  舞会开始。许三笑坐在竹影婆娑的湖畔,齐蓉蓉走过来问:“你怎么不请我或者她跳舞?”

  许三笑道:“这个真不会,而且完全是多此一举,我现在就露一手,然后把凌落尘带走,跟严老师见面的事情就请你来安排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29 19:05

  第五十章 鱼龙幻术

  许三笑口吐狂言,要三言两语拆散一对儿金童玉女,将凌落尘从舞会上带走。看小说最快更新)齐蓉蓉本来不相信,但见他目若深渊,言辞笃定,似有不容拒绝的魅力,料他这么精明的家伙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想能做到当然最好。索性不做置评,随他去。只说,这事儿你办成了,严朝辉那里,无论你是想煮酒论英雄还是把酒言欢我都会为你安排。

  许三笑道了声好,起身径直走向场中央,关停了音乐,取过麦克风道:“各位请停一下,现在是表演时间,我想给大家表演个把戏,活跃一下气氛好不好?”

  舞会对于大学生而言,既是锻炼社交能力的所在,也是雄性荷尔蒙旺盛的男牲口们找机会平衡激素水平的场所,同理,对于那些柔情似水满腔洪水无处宣泄的女孩子而言也具相同意义。总之一句话,跳舞是次要的,沟通和交流才是主要的。许三笑的突然之举立即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子们是这个社会未来的精英,聪明而有活力。对新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求索。音乐乍停他们先是一愣,接着听清了许三笑的提议,顿时响起掌声一片。

  有个男生大声问:“嘿,哥们儿,什么叫把戏?是过去老天桥耍把式卖艺那种吗?”

  许三笑答道:“这玩意在今天叫做魔术,但在古代却叫鱼龙戏法,你们都是大学生,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都会背吧,里边有一句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里的鱼龙说的便是鱼龙杂戏,两千年前,西汉武帝刘彻举行了以‘鱼龙曼延’为主的表演招待国外使臣,从那时起鱼龙幻术便已经自成体系,也就是指咱们华夏的古典魔术。”

  一个女生嗤笑道:“原来就是魔术呀,现在电视里好多这种节目,你演的还能比电视里头好吗?”

  许三笑傲然道:“你们在电视里看到的是舞台表演,多是西方魔术,其中又以道具魔术居多,真正称得上高明的少之又少。”

  那女生不以为然,道:“这么说你要表演的是真正高明的东西喽?”

  “正是!”许三笑毫不谦虚的,点头又说:“我要表演的鱼龙幻术传自东汉末年,活了一百三十四岁的方士左慈。”

  “一百三十四岁?”一个男生高声质疑的口吻道:“哥们儿,你是要表演呀还是要讲故事?”

  许三笑此刻已身处舞会中央,没有回答这句话,忽然伸手虚空一抓,叫了声:来!将一物信手丢向那男生。那哥们儿一把接住,一看,登时傻了眼。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女生气呼呼的抬足在他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陆华锦,原来你也这么坏!”生气归生气,却仍然站在那叫做陆华锦的男生身边。

  原来许三笑信手招来,又丢过去的东西正是该男生偷拍到并贴身收藏的心中女神的‘特别玉照’。

  这一下技惊四座!

  许三笑接着说道:“三国志上有一段左慈戏弄曹操的故事,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听过或读到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历史上确有其人,而且他也的确擅长制造视觉泡影,至于他到底活了多大年纪,历史的记录就是一百三十四岁。而我提到他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大伙,等一下我的表演可能会超乎了你们对自然科学的认知,但请切记,这只是表演而已,你们等一下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就像一场梦,醒来以后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台下一男生大声问道:“如果是一场梦,会是什么梦呢?反正我希望是一场春梦。”一句话顿时引起一片哄堂。

  另一名男学生则叫道:“嘿,哥们儿,说的这么热闹,你不会就露那一小手吧?”

  许三笑哈哈笑道:“当然不会,那不过是我见这位陆兄弟对身边的姑娘一往情深却羞于开口,而恰巧那姑娘也不反感他,所以略施手段顺水推舟帮他们个忙而已,要说表演,真正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一男学生嘻嘻哈哈问道:“嘿,哥们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在场的女同胞里哪一个对我不反感?”

  许三笑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刚才我说了,鱼龙幻术的祖师爷是左慈,他干过最出名的事情是戏耍曹操,各位且想想那曹孟德是什么人?刺董卓杀吕伯奢,宁负天下人的盖世奸雄,杀人如锄草的主儿,你们想,戏耍他的结果是什么?”

  这里毕竟是大学,场间都是天之骄子,自负智慧过人,谁都不愿给他捧哏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齐蓉蓉见无人接腔,只好说道:“肯定要被曹操一刀砍了脑袋去撒。”又反问:“你说这事儿跟你要表演的节目有关系吗?”

  许三笑一拍手,故作不识齐蓉蓉的样子,赞道:“这位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正是如此,那曹孟德恼羞成怒派人去抓左慈,我前面说过了,左慈是鱼龙幻术的祖师爷,他敢戏耍曹操,凭的是真本事!”伸出三根手指,“鱼龙幻术当中有三大绝技,分别是神仙索,登天梯和大搬运,左慈当年就凭一手大搬运逃之夭夭,今天,我就要在这里给各位表演一手大搬运。”

  下边有一同学叫道:“是不是就像大卫?科波菲尔那样把飞机火车女神像给弄走了?”

  许三笑摇头道:“非也,那其实是很高明的障眼法,属于西洋魔术中全景道具类魔术的巅峰之作,与我这大搬运之术有着天差地别。”

  尚青云也被勾起了兴趣,此刻凑到齐蓉蓉身边问道:“你这位朋友到底是个老板那还是跑江湖的神棍?我看他这套业务很熟练啊,该不是个骗子吧?你可得当心。”

  齐蓉蓉心里也好奇怪,这个小村长怎么又变起戏法来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尚青云能主动到她身边来,总归是件好事,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个,不过他是个真正老板却是一定的,我和海峰大哥都去过他开的猎园玩。”

  台上许三笑继续滔滔不绝的白话着,江湖上过去管这叫撂地摊,讲究七分手艺三分嘴,三言两语抓不住人,后边手艺多漂亮都甭显露了。眼看包袱抖的差不多了,胃口也已吊足,许三笑把衣襟解开,将袖子高高挽起,环顾场间众学生,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个勇敢的志愿者,而我希望能荣幸的邀请到此刻场间最漂亮的女生走到我前面来,跟我配合共同完成这个戏法。”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凌落尘身上。

  许三笑带头有节奏的拍起巴掌来,男生们先跟着起哄,接着是女生们也拍起巴掌来,甚至连尚青云都在跟着起哄,凌落尘盛情难却,稍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走到场地中央,站到许三笑面前。杏眼一翻,波光流转,轻声笑问道:“许先生的口才和手法我已经见识到了,想不到你不但年少有为,而且还多才多艺,但不知您表演这个大搬运戏法需要我怎么配合?”

  许三笑习练了玄门五门秘术,其中最熟谙也是他最喜欢的当属鱼龙幻术。

  负责放音乐的同学按照许三笑的要求放起了春江花月夜第九段“欸乃归舟”,音乐中表现归舟破水,浪花飞溅,橹声“欸乃”由远而近的意境。(在线播放)听了一会儿,现场的同学们正在被音乐分散注意力。

  鱼龙幻术是一门结合了声、光、药物、心理学等学科,在人脑中制造幻觉的特殊技术,放音乐的目的是舒缓在场众人的神经,分散注意力。记得老瞎子当年决定传授他这门奇学时曾言道,幻术是制造幻觉的妙术,其根本是在人脑海中做文章,听觉的享受可以让人放松,视觉的冲击则可以令人震撼胆怯夺人神志,这个时候再加上些特别的药物,就足以令绝大多数精神意志不如我们的人产生恍惚幻觉。

  嗯,差不多了。许三笑看准时机,手心上方突然腾起一团火光,炫白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火光散尽时微弱不可查的特别香味在人群中悄悄扩散,过了一会儿,只见这些人一个个如醉如痴,人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心知那微量的致幻药物此刻已发挥作用,将手一招,火光再起,但这次的火光过后,却有一团白雾将许三笑和凌落尘包裹在其中。

  白雾散尽时,所有人如梦初醒,刚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再找许三笑和凌落尘已经踪迹不见!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20

  第五十一章 视觉的奇迹和享受

  常说眼见为实,其实有的时候人类最不靠谱的器官就是眼球。众目睽睽之下,许三笑和凌落尘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学生们惊讶之余禁不住纷纷在猜测议论,但没人能解释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现在一定急坏了吧。许三笑正举着电话打给齐蓉蓉。

  此刻他正身处航大校园的一角,凌落尘还处在半催眠状态中,精神恍惚,却自知身在何处,只是莫名的兴不起自我意识,任凭许三笑吩咐。

  周至柔传鱼龙幻术时曾说过,人的意识一旦进入幻术制造的幻觉中,自我心防会完全打开,便容易把内心潜意识的想法说出来,对施术者完全信任,甚至心甘情愿任其施为。所以从古至今,玄门左道传弟子时,第一大忌便是禁传心术不正者。这门奇术,传之不正,上可以迷惑君心祸乱朝纲,下则蛊惑愚贤坑害无辜。

  电话通了。

  齐蓉蓉的声音非常急迫,“许三娃子,你捣什么鬼?这个玩笑开的太大了,快说,你把凌落尘弄哪去了?”

  许三笑心中好笑,这位娇娇女真有那么着急吗?多半是被尚青云逼的。

  “你转告尚青云不要着急,我们都还在学校里,你把电话给他,我让凌落尘同他讲话。”说罢,将电话交给凌落尘,道:“尚青云找不到你急坏了,告诉他咱们现在何处。”

  凌落尘乖顺的说:“好的。”果然拿起电话,左右看看然后说道:“我没事,在飞行指挥系大楼后面的小公园这边。”

  许三笑要回电话,说道:“我们现在聊的正开心,晚些时候我会送她回去。”迅速挂断电话。又问:“你宿舍在哪里?”

  “宿舍北区十五号三楼十二号”凌落尘先乖顺的回答,然后又摇摇头,说:“我想跟你多说一会儿话,不想回宿舍,不想一个人睡。”

  凌落尘的头轻轻靠过来,许三笑感觉到了,心中轻轻一叹,老瞎子说的没错,鱼龙幻术用之不当就是一门邪术。过去左道中人名声不好,未必都是偏见。又想: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鱼龙幻术固然能够制造幻觉迷惑人心,却也还能帮助失眠,治疗心理疾病,甚至制造信仰导人向善。而发明这门左道奇术的左慈祖师在历史上是一位游戏人间叱咤庙堂的老顽童,他被后人尊为雅帝,正是缘于他的诙谐玩闹,甚
至曾经掷杯钩鱼嬉闹取笑到了曹操的头上。

  许三笑收回思绪,歪头看了一眼凌落尘。夜色,青春校园内,美丽的姑娘靠在肩膀上,予取予夺随君之意。

  “不爱回去那就说会儿话吧。”许三笑轻轻将她推开,站起身道:“边走边说。”

  凌落尘跟着,问:“说什么呢?”

  许三笑回头问:“你喜欢尚青云?”

  凌落尘轻轻一叹,“说不上多喜欢,他不是我梦寐以求的类型,过于依赖家里,不够成熟,但我想如果跟他在一起,会对我的毕业分配问题有很大帮助。”

  这姑娘是个八面玲珑巧心妙肝的人物,若非幻术所惑,绝不至张口便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来。许三笑负手在前,循着校内路径往一路往北,听了凌落尘的心声,不禁叹道:“人常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
郎,可实际情况却是,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在干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又有相当一部分女子并不能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忒多无奈。”

  “无奈也比无着落强,能有机会选择就不错了,生活分为两部分,除了感情还有物质,人活着有那么多关系要照顾到,父母亲眷,同学朋友,未来还有孩子,物质基础太差,感情再好,饮水也不能真当饱。”

  她的声音里少了刚才的顺从,恢复了几分之前的自主。许三笑回头看了一眼,凌落尘眼中已不见了迷惑之色,正看着自己,又说:“我不记得是怎么被你弄到这儿来的,但现在我的确已对那个舞会不感兴趣,脑子里特别舒服,尤其难得是困意好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有失眠的问题。”

  维持幻术状态需要不断的用言语蛊惑,以眼神加持控制力,许三笑并没有这么做,所以她已从幻术中醒觉。

  许三笑并不意外,道:“你应该经常跟人说些心里话,心里头空了,睡眠自然就会得到改善,睡眠是一个人健康的基石,失去健康,无论你有多大的抱负,付出了多少,一切都将迅速归零。”

  宿舍到了,凌落尘停住脚步,“谢谢你,许先生,如果我今晚能睡个好觉,我会尝试按你指点的做,希望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她的眸似清澈了一些,许三笑却感到她又变回了之前那个言语讨巧八面玲珑的凌落尘。点点头,告辞离去。

  回舞会现场的路上,许三笑迎面遇上了尚青云和齐蓉蓉,二人同时问:“人呢?你把凌落尘弄哪去了?”一个愤怒,一个有些惊恐的同时又有难掩的窃喜和疑惑。

  许三笑回首一指宿舍楼,“她平安无事,不过有些困了,已经回去睡下,别问我是怎么做到的,表演之前我已经说过这是个戏法,说穿了以后就不灵了。”

  尚青云的脾气看来不怎么样,许三笑不疼不痒的态度更让他恼火,此刻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许三笑微笑看着他,目光与之对视,说:“别冲动,诉诸武力除了自取其辱外,只会让你显得愚蠢。”说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尚青云的肩膀。然后对齐蓉蓉说:“他的情绪不是很好,你陪陪他,后天,我希望能有机会跟严朝辉先生把酒言欢。”

  许三笑回到酒店,米粒儿已经睡下了,跟她的性格一样,她的睡姿也毫无雅意可言,四仰朝天,大大咧咧,明黄色吊兰背心被身子和床之间的摩擦弄得在其位不谋其政,把胸前一对儿白赛雪,弹如球的柔嫩宝贝儿露了出来。小蛮腰拧着,大半部分臀部向上,形成了一个浑圆的曲线,青春诱人,美不胜收。

  小丫头的身材真不是一般的辣!许三笑赞叹着,简单洗漱一下,脱衣上床。

  刚躺下,米粒儿的白嫩嫩宛若新笋的手臂便搭了过来,接着是光洁的长腿,然后是整个身子压了过来。许三笑惊讶于小丫头求欢的气势,只见米粒儿嘟着唇,目光凶狠,笑问:“你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吗?”

  “每次都是你往我身上爬,就不许我也往你身上爬一次吗?”米粒儿鼓着腮帮说道,答案有点无厘头。

  许三笑不但善解人衣,更善解人意,眼珠一转,想到以米粒儿之前说去见米兰了,笑问道:“怎么?在米兰那里受什么刺激了?说说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招惹我的小丫头?”

  米粒儿不动了,伏在许三笑怀中,颤声说:“三笑哥,我今天跟米兰吵架了。”

  哎!许三笑暗叹一声,她们姐妹间秉性太不一样,米兰太计较,米粒儿则憨厚的过头了,米兰是自以为聪明,而米粒儿却是宁愿自己糊涂些。一直以来都是米粒儿处处让着米兰,却不知这次为何会吵起
来。

  “为啥呢?”

  “她说我根本不懂你,不配拥有你!”米粒儿脸上余怒未消,“从小到大我什么东西都能让她,是因为不想让我妈伤心,她喜欢穿新衣服给她好了,她一心想跳出虎啸村,上学的机会我也不跟她争,但这次,她说想要你,还说什么到了城里,见的人多了才知道你有多了不起哼!全是不要脸的鬼话,三笑哥,我就要让她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米粒儿如此珍视自己,许三笑开心之极,安慰道:“小傻瓜,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啦?你是我的双修道侣,在玄门中,这是一辈子都不可分割的关系,比世俗的夫妻还牢固,只有兵解才能终结。”又道:“还有,你忘了当日是谁鼓励你来找我的了?咱们村子里,我只欣赏两个人,一个是老支书的正和勇,另一个便是你母亲的智慧和果决,你妈妈所以鼓励你来找我,而不是让米兰来,正是因为她看出来我喜欢的人是你,米兰的心思太活泛,在我看来她的小聪明等于幼稚。”

  米粒儿感动的:“只要你喜欢,我就做一辈子你身边的傻姑娘。”

  许三笑坐起身,把米粒儿横抱在怀中,柔声道:“只要你按我要求的坚持和我一起练好玄门基础的养生体术,时机合适了,我会立即吃掉你的,小丫头,你根本不知道三笑哥哥有多想得到你。”只见米粒儿动情的仰起脸儿,闭上了双眼

  次日晨,米粒儿蹬了被子,一丝不挂睡的天真烂漫,可爱极了。许三笑见她睡相甜美,不忍叫醒她,啧啧赞叹,小丫头越来越有仙韵奇趣了,痴痴看了一会儿,忽听见手机震动声,怕吵醒了米粒儿,赶忙过去接通,电话是齐蓉蓉打来的,言简意赅:今晚七点钟,铁狮子桥下会贤楼,我以你的名义定了位置。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23

  第五十二章 天地人和一壶茶

  傍晚时分,城西铁狮子桥街,会贤茶楼。

  许三笑主动邀请严朝辉,于情于理都自不能让客人等候,故此早来一步。坐在楼上顺着窗户往外看。只见街景繁盛,百业兴旺。原来此地乃是古城旧日中心所在,比之新的城市中心,这里的高楼虽然少些,人口却最是稠密。作为往昔八百年城市中心之地,许多老号商户汇聚于此。个中繁华绝非一朝一夕可替代。

  会贤茶楼的招牌至今已有百年,但这座楼却是八十年代中期在原址上重新建起的,招牌自然也是那时候重新挂起的。茶楼建筑古风长存,经营理念也是复旧如旧,光伶牙俐齿的茶博士便有十几位,个个在四十岁以上,都是蓉城的活地图。端茶递水,擦桌子上点心都极有讲究。

  许三笑看在眼里,便在想这个地方虽然是齐蓉蓉订的,但一定是顺着那位严老师的心思订的,看来这位严老师平素是个喜欢古风老学的人。此人登台讲课风格大胆不拘一格,言语犀利深刻,内涵包罗万象,绝称不上严谨,但却非常精彩。一个人有大学问不尽在于看过多少书,而在于能运用多少书。半本论语可治万里天下,一本三国能得锦绣江山,大学问都是知行合一学而应用中产生的。严朝辉的学问是应用之学,而非照本宣科。这样的人通达世情,对人生中的酒色财气各种诱惑都有独到见解,想要得到他的青睐绝非易事。

  许三笑正思量要如何与这位严老师攀交请教,耳边忽响起茶博士一声高呼:客官慢转身嘞,茶来啦

  蓉城从古便有茶楼文化,其中最有特色的当属茶博士,其实就是掺茶跑堂的。他们生活在茶馆,接触社会各阶层,见闻广博,知识面广。城市里的道路交通、新闻轶事他们都晓得,因此被茶客呼为茶博
士。这个称呼最早见于唐代《封氏闻见录》:“茶罢,命奴子取钱三十文酬茶博士。”

  只见茶博士接连表演苏秦背剑,童子拜观音等献茶绝技,端的是独门绝技,叹为观止,令人想起了卖油翁的故事。山南省的茶倌掺茶技艺高超,还有许多绝活,他们可以把装满开水,有一米长壶嘴的大铜壶玩的风车斗转,先把壶嘴靠拢茶碗,然后猛地向上抽抬,一股滚水向直泻而下的水柱冲到茶碗里,再然后他伸手过来小拇指一翻就把客人面前的茶碗盖起了,那手法硬是叫绝。

  天宽地宽无为大宽,茶道商道人和正道。这座茶楼果然不俗!

  许三笑过去还真没见识过,看的正投入时,严朝辉到了。他竟知道许三笑是何许人,一见面连寒暄都省略,爽朗的大笑,“我是该叫你许村长呢还是许总?”

  “现在随便您喜欢怎么叫,不过三道茶之后我希望能得您叫一声三笑。”许三笑起身相让,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严先生是踩着点儿来的,这边茶刚泡好,您就到了。”

  严朝辉道:“会贤楼里的规矩,一天只烧六道汤,早、上、中、下、晚、夜,六时不误,茶不等人,过时不候,我常来常往所以熟悉这里的规矩。”又道:“你还没吃饭呢吧?我在来路上点了些小吃,就就口,凑合吃一点吧。”

  齐蓉蓉说七点见面,正是晚饭的时间,许三笑只道会贤楼是一家饭馆子,来了以后才知道是茶楼。正琢磨着饿肚子喝茶的滋味不好受呢,却没想到这位严先生已早有安排。笑道:“看来这儿的规矩是够特殊
的,还允许客人自带吃食,如果不是识途老马,哪里会想到。”

  严朝辉呵呵笑道:“不但允许自带吃食,还允许下棋打牌呢,吃食还要等一会儿才能送来,不如先手谈一局,一边下棋一边品茶论道。”

  许三笑虽然靠做棋盘起家,却并不会下围棋,他更喜欢象棋。严朝辉说,围棋和象棋都是华夏文明的精粹,围棋精密复杂是文人谋主的玩意,从古至今都兴旺于庙堂官方,象棋讲究远攻近守大开大合,风格通俗更对武人脾胃,故更常见于江湖,小许村长喜欢下象棋,倒是更有江湖风范。

  严朝辉吩咐茶馆活计取来象棋,竟是一副玛瑙棋子,红木做的棋盘,棋子和棋盘上金边铁线刻画的极漂亮。许三笑出于礼貌选了红子,道:“红线黑后输了不臭,先手者领先半步棋,占据一点先天优势,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严朝辉谦让道:“这可未必,黑子虽是后手,却可以根据红子的出招采取相应对策,有后发制人的优势,相比较围棋,象棋的先后手并没那么重要。”

  许三笑想起从前行走江湖时,偶尔在车站码头摆残局,与人赌彩头赚钱的经历。残局有定式,全子棋则变化多端,许三笑在这两方面都可谓经验丰富功力深湛。

  兵卒列阵,炮已架好,车马押后阵。楚河汉界,士象以待,将帅坐中宫。一交手,彼此都发现对方棋力极深。许三笑是江湖草莽的野路子,剑走偏锋招法精奇,严朝辉却是当下职业棋坛流行的平宫马布局,扎紧阵脚稳中有进攻防具有法度。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杀的难解难分。

  严朝辉端起茶碗问道:“可看见入门时的对子?”

  “天宽地宽无为大宽,茶道商道人和正道。”

  严朝辉点点头,道:“茶盖谓天,茶船谓地,茶杯喻人,茶水冲上,盖子一盖,意思就是天地人和,你以为如何?”

  许三笑想了想,道:“茶道便是做人之道,天地人和的精华在一个和字,温度,火候,味道,都需要恰到好处才能和顺畅快,官场要与人为和,商场需和气生财,和是正道。”

  “说的好!”严朝辉满意的点头,赞道:“小许村长的水平可以给我一些不肖弟子去讲课了。”

  这赞誉有点程式化,似乎少了一些由衷的味道。许三笑把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以为凡事过犹不及,和风吹的多了难见真相,长久之计未必是好事,您觉着呢?”

  “言之有理。”严朝辉叹道:“但上行下效,风气已成,非一朝一夕能变,我听人说小许村长虽然坐拥千万资产,心中向往的天地却并非江湖之逍遥自在?”

  许三笑放下茶碗,不加掩饰,拱手道:“确有其事,故此才冒昧请您一叙,只盼能得您垂青,指点迷津一番。”

  严朝辉将手中茶一饮而尽,不正面回应许三笑的请求,却转移话题道:“头道茶了,许三笑,这个名字可不大像个官场中人的名字,可有什么来历吗?”说着,招呼茶博士续上二道茶。

  他这是什么意思?许三笑一时不解其意,道:“实不相瞒,我本是个孤儿,义父收养时无名无姓无信物,姓和名都是义父给取的,许是许由之许,至于三笑,按我义父的说法,一笑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二笑
苍生无义需索无度,三笑世情炎凉冷暖人间,不怕您笑话,我活了二十二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苍生无义需索无度,世情炎凉冷暖人间。”严朝辉将这三句话重复一遍,凝重道:“前边两句是慨叹天人不能合一,后边一句是笑看红尘怡然自得,能说出这番话,又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才,你义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可惜不能与之相识一场,听齐老说他已经驾鹤西游了。”

  看来他果然在来之前做足了文章。许三笑顺着他的话头道:“我义父没上过学,但读过很多书,他还是一位玄门修士。”

  严朝辉道:“南山自古出大贤,玄门中更有许多位杰出人物出自那里将军!”

  许三笑低头一看,严朝辉的防守反击已渐渐夺回先手,卒入中宫,炮列阵前,车在明线,眼看红子将要大势已去。他不想输,所以不再搭话,盯着棋盘仔细沉思起来。最后退了一步马,这手棋除了有驱赶中宫小卒的功效外,还守住了黑子边路的明车,更重要是亮出了老帅,下一步如果严朝辉强攻不下,许三笑便可以借帅力发起凌厉反击转败为胜。但很可惜的是,严朝辉审时度势,经过长考后,没有冒险贪功,而是采取了稳妥的换车求和的战略,这盘棋最终下成了和局。

  这盘棋下的高氵朝迭起,二人都曾下出力挽狂澜死中得活的妙手。严朝辉的棋已有职业水准,但应付起许三笑的江湖野路子来仍感到颇为吃力。一局终了,严朝辉回味之前的对局,看来无意再开始第二局。

  “这莫非就是天意?刚说到和,咱们便下了一盘和棋。”严朝辉睿智的双眸盯着许三笑,忽然话锋急转问道:“许三笑,如果你有机会迈入仕途,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官?”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当今天下处处以和为贵,你是否愿意随波逐流?”

  许三笑注意到严朝辉对他的称呼由小许村长换做了直呼其名,如今又问起这么一个问题来,许三笑想的是他是自己问的,还是代表谁问的?根据自己有限所知的情况猜测,严朝辉应该属于山南赵家的幕僚谋主一类的角色。而赵海峰通过几次接触,将他视作奇才,对他有招揽之意,他对此一直心知肚明。今天请严朝辉来,除了欣赏其城府内涵有意求教外,更存了一丝表明立场的心思。如今二道茶已入喉,有些话也该明说了。

  “这世间的和事老已太多,所以不多我一个!”许三笑正色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前者是官场捷径,而后者则是人生难得的际遇,但我更愿意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才能享受到过程的乐趣,另外,我承蒙海峰兄高看一眼,荣幸之至,但只怕资质才具都不足以匹配这份青睐,所以还是想自己慢慢发展好些。”

  严朝辉说:“这次虽然是你主动请的我,但我的确是带着任务来的,海峰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年轻,却从来稳重干练,刚毅果敢之处更胜过了他父亲赵金卓,我来之前听他谈起过你,对你是赞不绝口,如今一看他的眼光确实不坏,但朋友归朋友,惺惺相惜和识英雄重英雄并非一回事,就算海峰是赵家三代当中重点培养的人才,也不能擅自动用自家的资源随便帮助一个外人。”

  送餐的到了。二人都有意避过了之前的话题,一起张罗着腾桌子,摆上吃食。

  只从菜肴上便可看出严朝辉是个极会享受的人,不仅会品茶,更是个会吃的主儿。

  这一餐竟超乎想象的丰盛。陈麻婆豆腐、双流兔头、夫妻肺片、二姐兔丁、传统锅魁、龙抄手、冒节子肥肠粉、棒棒鸡、伤心凉粉、老妈蹄花。正好是十道菜饭。许三笑感到目不暇接,只看那一道道菜的
卖相便已经馋涎欲滴。

  食不言,寝不语。严朝辉吃起东西便没再说话,细嚼慢咽吃的不紧不慢。许三笑同样不是个狼吞虎咽的主儿,玄门养生学中有说法,吃饭放慢一刻,人生多岁十年。

  吃罢饭,自有人来收去碗筷,严朝辉示意茶博士奉上三道茶,开言道:“三笑,虽然你我无缘做不得同僚师徒,但做个忘年交也不错,我以为你若有志官场,就算不肯投入赵家门下,也不该与天下大势相悖,这和为贵在官场中真的很重要啊,官场中有句俗话说的好:花花轿子众人抬,人抬人越抬越高,人踩人越踩越低,你以为呢?”

  许三笑不以为然,心想:“若如此,我何必要走这条路?口头上赞同却不表态:“您的话是金玉良言。”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26

  第五十三章 灵鬼阴啸咒

  许三笑请与赵家交往密切的蓉大教授严朝辉品茶下棋论道。旨在表明立场,同时又不希望因为拒绝赵海峰而得罪赵家。

  自从当上村长后,许三笑着实办了几件漂亮事,在与赵海峰接触的过程中,也的确显露出了特异之处和不凡本领,这才引来赵海峰几次明招暗揽。

  许三笑不想成为严朝辉一样的幕后人物,更不愿早早打上某个势力的烙印。所以下定决心拒绝。

  严朝辉代表赵海峰来看许三笑的成色,凭许三笑在虎啸村的作为,其本事已无需考察,关键是看品德心性如何。茶楼一会,许三笑的表现当得起青年才俊四字,谈吐得体,机智过人,并非是想象中的粗鄙无文只精通世务的下里巴人。

  把茶言欢的结果是许三笑婉转的将拒绝之意表达,严朝辉认定他是可造之材,但不看好他日后会够资格成为赵家盟友,这盘棋下成了和局。

  许三笑回到酒店房间,一进门就注意到桌上摆了两杯水,“有客人来过?”

  米粒儿正在收拾,见他问起,说道:“是米兰,见你不在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又问:“三笑哥,怎么样?事情办的还顺利吗?”

  许三笑道:“不好说,只能说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对方能否理解却由不得咱们做主。”

  米粒儿洗好杯子又去铺床,随口说道:“这城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你那个MBA学习班一定要每堂课必到吗?”

  她不喜欢城里。许三笑看着她忙碌的样子,为她的曲意逢迎而感动,米粒儿天生有一种亲近自然的神韵,大山里才是她如鱼得水的家,进了城,她就像小野马被套上了缰绳,处处感到不舒服。一切都是为了我呀!许三笑在心里慨叹,柔声道:“刚上了两天课就要回去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回头我跟老师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留个替身在这边听课。”

  米粒儿高兴的看着许三笑,骄傲的说:“你没听这劳什子学习班之前,已摆布下了虎啸山庄这么大局面,一个月上百万的进项,什么班能教出这样的本事?我就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

  小米粒儿说的都是最真实可信的心里话,许三笑开怀一笑,纠正道:“话虽如此,但不能这么说,上这个学习班来是为了混文凭,咱们还年轻,我没打算在虎啸山庄生活一辈子,这个文凭是必不可少的。”

  数日后的一天上午,许三笑正在上课,依旧是严朝辉主讲,内容仍然是精彩纷呈。

  许三笑正听的入神时,电话忽然响了,掏出来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是米寡妇发来的短信,山庄闹鬼,猎园出事,速归!

  这一下不得不请假了。


  许三笑将霍大鹏留在蓉城,一面替他上那个MBA班,一面完成大鹏自己的专本课程。他带着米粒儿驾车火速赶回虎啸村。在半路上与米寡妇通了一个电话,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

  猎园里来了位不速之客,米寡妇没有亲眼见到,只听说是一头红色巨兽,猎枪也打它不死,三名工作人员和两条猎犬为保护前来玩猎的客人受了重伤,其中一条猎犬已经不治。山庄昨晚阴风瑟瑟,鬼哭狼嚎,闹腾了大半宿,住宿的客人今早纷纷退房离开,村委会大门上被留下了一个诡异的图案,米寡妇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那是一双用血画上去的鬼眼!

  许三笑挂断电话,气的骂了句:活他妈见鬼了,狗日的,闹到捉鬼的祖宗头上来了,不管你是哪路妖魔,我他妈非把你整出鸡毛鸭血来不可!

  ••••••

  天近傍晚,村委会大门前,许三笑驾车归来,老远便看见米寡妇惶恐无措的站在那儿。

  许三笑停好车,只见米寡妇急火火跑到车门边上,不等许三笑下车便说道:“三笑,可把你们等回来了,这山里突然变的不太平,我就怕你们在路上有什么闪失。”

  米粒儿跳下车,拉住米寡妇的手,“哎呀,妈,你的手咋这么凉啊?”又道:“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三笑哥有山神保佑的,有他在,什么妖魔鬼怪敢来闹事?”

  米寡妇不是一般村妇,胆大心细,聪明果断,曾经为了帮许三笑当上村长,不惜以自身做诱饵算计孟二俅。现在,她却被吓得神色紧张,眼神错乱,小手紧紧抓着衣襟,完全一副六神无主没了主意的样子。

  许三笑下了车,从容的来到村委会大门前,抬头观看。只见左右门板上果然画了一双血红双眸,画的极其传神,冷厉之意仿佛呼之欲出,一看便令人产生深邃冰冷之感。看罢多时,心中微微一叹,江湖账不死不烂,该来的迟早要来。

  玄门三宗,正宗丹鼎道人,修的是金丹大道,练导引体术,几乎个个是武艺高强之辈。左道天机大夫和堪舆童子,打卦算命观风望水,察龙经,明阴阳,修的是五门秘术,注重精神修养,以双修之法为主。另有一宗便是歪门邪道,扶乩先生和通灵神汉,专事制造邪药,采阴补阳服紫河车,玩一些请神鬼上身的把戏,伪造天意招摇撞骗。

  这双血眸唤作‘灵鬼阴啸咒’,与鬼敲门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效果更甚也更邪恶。

  米寡妇打着寒战说:“三笑,你认识这是什么鬼东西吗?我用水擦过了,根本擦不掉,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发冷,还像是有吸力似的,看一眼想把目光挪开都难。”

  许三笑回身宽慰一笑,心想:难怪她会被吓到,画这符咒的人至少有三十年的功底,这个‘灵鬼阴啸咒’画的呼之欲出乃是因为运用了凹凸立体的手法,也就是当今常说的3D图片效果,之所以会在夜里发出鬼哭狼嚎声,其实是因为所用的染料是用老鼠血和彩虹桉树的汁液再与覆盖剂混合而成,米寡妇擦不掉,便是因为上面附着了一层覆盖剂。这玩意对一种叫做鸮嚎的大猫头鹰具有极大吸引力,这种鸟嗅觉灵敏,
在夜间视力极佳,飞行于数百米高空上,受到老鼠血的味道吸引,争相来寻觅食物,找不到便会相互争逐战斗,因而发出阴风怪啸,人心脆弱,夜里听见那声音特异,便会不住的往阴司鬼啸的方向联想。

  许三笑无意将真相说出,回头吩咐米粒儿:“找一只火把和一盆清水来,先用火把烤一下,然后再用水一泼就能擦掉了,你的精气神完足,这活儿就交给你了。”掉头又看米寡妇,比刚才镇定多了,笑问:“你再说说猎园的情况,电话里你没说清楚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不是有人看见了吗?”

  米寡妇迟疑的说:“好像说是一头熊,却是两条腿直立行走的,动作奇快,一阵风似的就把咱们的野猪拍死,还伤了三个人两条猎犬,受伤的人现在县城医院呢,你要不要亲自去问问?”

  既然这鬼是人搞出来的,那猎园里的异兽又岂会是从天而降?

  许三笑目射寒光,转头望向山中,摇头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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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27

  第五十四章 恶战野猪岭

  许三笑安排米粒儿按照自己教授的方法将村委会大门上的‘灵鬼阴啸咒’擦掉,又嘱咐她安慰好米寡妇。召唤来黄虎,取了一支不对外出租的非散弹加长英式猎枪,单枪匹猫来到猎园。刚到入口处,便看见了老支书霍玉贵,背负大刀,提着老三八大盖儿,由老太太陪着,等候在此。看意思是打算陪他一起进山。

  老爷子威风凛凛豪情万丈,虎虽老,雄风犹存。许三笑倍感欣慰,但这件事却不是他能应付得来的,去了只会越帮越忙。明知故问:“您这是做什么去?”

  霍玉贵喝道:“杀熊!三笑兄弟,那头畜生伤了我虎啸村的娃,等于骑到我老人家脖子上拉屎,老子非一刀劈了这家伙不可!”

  这老头火爆依旧,许三笑却知道,此刻等在大山里的很可能不止那头野兽,真正可怕的是操纵那头熊,并在村委会大门上画下‘灵鬼阴啸咒’的歪门邪道的扶乩先生。江湖斗法,诡谲残忍,霍玉贵虽然勇猛,去了却于事无补。笑道:“您难道忘记了之前说的话?那我就提醒您一下,您已经不是虎啸村的支书,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霍玉贵眼珠子瞪得老大,“你小子什么意思?”

  许三笑毫不在乎,面无表情拒绝道:“这事儿用不上您,我劝您还是跟老嫂子回家等消息吧。”

  霍玉贵自是不忿,许三笑神色郑重,大声喝道:“您难道忘了我义父当年瞎眼回山时的情形?”霍玉贵发出啊的一声,吃惊道:“你是说••••••”许三笑凝重点头,“这场游戏的规则不适合您参与!”霍玉贵闻听此言,斗败的公鸡似的低下头,沉声道:“既然如此,兄弟你要多加小心了。”

  许三笑料想此行肯定凶险异常,当年周至柔瞎去双眼,是因为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本是周至柔的女弟子,却私自找了歪门邪道中一个十厉害的扶乩先生结成道侣,女弟子本是红莲道鼎体质,早已被周至柔收了红丸,他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最后闹到与那位扶乩先生斗法决战的地步。虽然险胜一招干掉了对方,却付出了元神大损和一双招子的代价。

  霍玉贵知道当年周至柔与人斗法瞎眼的事情,明白其中险恶远非自己这点功夫能管用的。只好让开道路,目送许三笑带着黄虎进了猎园。

  天色渐暗,许三笑全神贯注行于密林深处,山风吹来,遍体生寒。黄虎走在前边,循着空气中的味道探索前进,警惕的四处张望,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一人一兽摸索前行。

  天将黑未黑之时,走在前边的黄虎忽然停了下来,仰起脖子向着斜前方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身子摆出作势欲扑的姿态,龇牙瞪眼发出低吼声。许三笑情知有异,立即持枪在手,暗地之中更攥了一小瓶须弥净火粉,一边留意风向变化,一边仔细观察前边的动静。

  只见斜上方三十米外的草丛里一阵异动声响,接着大地震撼,两米多高的野蒿丛被骤然分开!一头通体褐红,人立行走,形似巨熊的野兽窜了出来。只见这家伙血灌瞳仁,长牙巨爪,嘴角流淌着液体,疯狂咆哮着冲着许三笑和黄虎奔来。

  许三笑定睛又仔细看了一眼,只见此兽身形肥硕巨大,但灵敏异常,人形长毛,青面赤须,眉眼清晰,巨嘴短粗,五官依稀与人相似。这哪里是什么巨熊!分明是一头产自西北天山,早已绝迹多年的人熊,古称老罴!

  驯兽经中有云:老罴者,巨熊之祖也,短唇描眉,青面赤须,形似人又似熊,常居雪山高远之地,性蠢而勇力无双,常坐人立状,皮厚脂肥于林中老松下浸油磨砺,故寻常刀剑万难伤其毫发,又因其食性驳杂行踪诡异而难以驯服。

  他妈的,这鬼东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南山中,不知道是那个狗.娘养的干的好事!许三笑勃然大怒,他敏锐机警,反应迅速,趁着这家伙张口咆哮的空当,抬手对准这头老罴的大嘴便是一枪。

  砰地一声,枪响过后,那老罴竟安然无恙。原来在枪响的瞬间,这家伙竟用一双巨臂挡在面门前。此物的手臂经常抱着大松树摇晃,因此表面涂有一层松树分泌的油脂和硬皮形成的结痂,其硬无比,刀枪难伤。许三笑这一枪只打的它皮破血流,筋肉骨骼却丝毫无伤。这家伙吃痛后凶性大发,咆哮狂奔舍弃了黄虎,转而向着许三笑冲了过来。

  许三笑从容镇定,举枪再射,这一枪却正命中老罴身上相对脆弱的腹部,一枪过后,老罴前冲的势头一顿,腹部被打出个血窟窿来。这家伙疼的一声巨啸,立即趴伏在地上,用巨爪抓起一把泥土,立起身子便往伤口处糊。许三笑心知机不可失,连忙掏出子弹再往枪里压。

  那老罴经人调教过,竟似知道许三笑要做什么,哪里肯再给他机会装入子弹。它不顾自身伤口在涌血,抡开双腿张牙舞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许三笑情知不妙,心道自保要紧,正要丢出一颗烟火弹,然后再用须弥净火把它一把火烧干净了。老罴浑身都是宝,如非必要,许三笑断然不愿就这么把它化为灰烬。

  忽见,一道黄光电射向发狂扑来的老罴!

  正是黄虎!

  驯兽经中有猫谱,其中首屈一指的猫中之王当属华夏古猫,被称为老虎的直系祖先,长居森林山地,性喜独居,不成群,多于夜间活动,耳聪目明嗅觉敏锐,动作如猿水陆皆通,与虎相比更善于爬树。名虽为猫,实与虎相类,尤其爱捕杀大型动物,食谱当中以牛、马、鹿、豕类为主。领地意识极强,在其圈定的范围内,最恨其他大型食肉动物介入。雄性华夏古猫对侵犯自己领地的野兽的态度是严惩不贷!黑熊,豹子都在其食谱之中。整个大森林都是这种敏捷凌厉的凶兽的猎食场。

  只见此刻的华夏古猫已尽数恢复了山君本色,动作无声无息,而它的利爪却仿佛一口锋芒毕现的绝世宝剑,在那老罴的肚皮伤患处一划而过。

  哗啦一下,鲜血混合着那老罴的内脏喷涌而出,瞬间淌了一地。

  许三笑素知黄虎威猛凌厉,却也没想过竟厉害若斯,见状不由大喜,大赞一声,好黄虎,干得漂亮!

  那老罴发出一声凄厉咆哮,声震群山,但见它奋力捞起流出腹腔的内脏,拼命往肚子里塞,连着搞了好多下,塞进去又流出来,疼的它嗷嗷咆哮不止。许三笑见此情形,饶是他多年修心养性,内涵深湛,亲眼目睹这般血腥豪烈的情形,也不禁看的呆住了。竟一时忘记了装填子弹。

  老罴多次尝试把内脏塞回肚子里,却次次失败,眼看塞不进去,终于彻底绝望。猛地发出一声绝望咆哮,一双红眸凶狠的瞪着许三笑,鼻孔当中喷出一股浊气,忽然低下身子,四爪着地,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了过来。肠子肚子在其身后拖着内脏淌了一地。

  黄虎一击命中,料定那老罴必死无疑,本并不急于发出第二下攻击,但见它垂死挣扎冲向许三笑,顿时急了,嗷的一声跳了过去,一爪子按住了老罴托在身后的内脏,张口便咬住了连在肠子上的一块脏器。这一下不得了,老罴痛的就地一滚,前冲的势头依旧不减,许三笑知道大局已定,收了净火粉,机敏的往旁边一闪。

  那老罴翻滚着从许三笑身边过去,压倒了大片草木,鲜血染红了大地,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最后终于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许三笑长出一口气,刚想放松心情,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笛声,循声望去,来自密林深处。这笛声婉转悱恻,异常动听,仿佛似有某种魔力一般,催人欲眠。许三笑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迷糊,心中尚有
一丝清明暗道不好,但腿脚却似乎已不受自己的指挥。斜眼注意到黄虎也已被这笛声弄的五迷三道。

  玄门左道注重精神修养,修行有九重境界,大体可划分为下三品,中三品,上三品,基本功是养性的基础,最重要的提升精神修养的方法便是房中双修术。而想要练习房中术,又不致道心失守,便需下三品的中品为基础。许三笑现在正是这个境界,刚好可以练习房中术,但他选定的道侣小米粒儿却刚入下初品,所以他也只好停留在下中品这个层级上。

  左道中的精神修养功夫第一步为闻龙吟听虎啸,气为身躯之虎也,血则为龙,意思是精神修养到了,耳聪目明能听的见气动闻得到血流。臻此境者只能闻而不能控,故此还不能修习真正的房中术内篇。第二步则为通七轮三脉,到此境者,目能见人身五行之强弱,辨体气阴阳之变化,精神意志相应强大,自控力增强,提得起精跷,收得住阳关,此时足以驾驭房中术内篇。再往上精进,便是下上品境,可擒青龙降白虎,精坚意沉,养出真元能入髓。

  双修的目的是修养精气神,达到内外如一沟通天地的大成养生境界,其关键是道鼎,而道鼎又分天然九鼎和后天练习玄门术法到达下中品境界的道侣。这其中天然九鼎都是先天禀赋极佳的女子,元气充沛,阴通元足,采纳自如。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先天极品。

  其实房中术也可以只采不纳,但那是损人利己之举,会对被采的鼎器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为左道之大忌!

  玄门三宗,正宗的丹鼎道人重导引术炼金丹;左道的天机大夫和堪舆童子主攻双修;歪门邪道采阴补阳,服紫河车,炼邪药吞符水,钻研巫蛊音律控兽之术,无所不用其极。与左道三品相对应的,玄门正宗有武道境界划分修行层次,而歪门邪道也有上中下三层天。此人能以笛声控制人的神志,许三笑估算,密林中的吹笛人的境界至少在中层天上!

  “这下操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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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44

  第五十五章 凶邪

  密林中吹笛人的庐山真面目渐渐清晰,此人身穿土灰色中山装,斜背个皮兜子。他长了一头乱发如蓬草插天,长眉,细目,朝天鼻子,一张大驴脸上密布虬髯。唇角挂着狰狞残忍的笑意,眼中闪烁着邪异
的神采,正盯着许三笑和黄虎。

  许三笑心道不妙,但想恢复对自身的控制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脑子里的支配意识仿佛断了线似的。心道:这人一定对我用了药物,否则光凭那笛声绝难让人如此难以自控。却不知他是何时下的药?

  笛声止。

  那人嘿嘿狞笑道:“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不过是左道里一个小辈,精气尚未入髓的小毛头,连尸魂引都抵御不住,就敢伤老子的兽兵。”说着,将笛子斜插进腰间,从兜子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抬头目视许三笑,问道:“小子,你既然是左道中人,想必一定听你师父说起过‘蚀骨虫’吧?”

  许三笑面色一变,心中暗寒。周至柔过去的确说起过这个‘蚀骨虫’,与其说是虫不如称之为细菌,是一种对肉质和骨质具有极强侵蚀力的细微小虫,遇金收,遇火灭,遇水木土则活。相传此虫进入生物体内可以迅速传播,一化二,二化三,三化无穷。顷刻间便可让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化作枯骨,向来跟左道门中的须弥净火齐名。

  那人以凶戾的眼神注视着许三笑,手中托着小盒子,一步步逼近。

  许三笑心知生死就在顷刻,强吸一口气,突然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神志立即恢复了刹那间清明,手中扬起一团烟雾,叫道:“看老子的须弥净火!”

  不顾一切奔过去,揪住黄虎的脖颈处的鬃毛转身便往老林深处跑。

  空气中漫起一团火光,那人轻松避开,认出这粉末的确是须弥净火粉,不禁勃然变色,如此珍惜的药物岂是左道中一个小角色能拥有的?

  许三笑拉着黄虎钻进密林,听见身后传来那人的怒喝声,原来你是左道嫡传弟子!接着是狞厉的笑声,这真是老天助我,赐予我良机报师门大仇!

  黄虎脖颈吃痛也已恢复了神智,跟着许三笑一起迅速的往老林子深处钻,一人一兽慌不择路,一路飞奔进了大山的最深处。直至山穷水尽到了马鸣江上游的河谷,眼前闪出波涛汹涌的激流,前行无路,身
后已无追兵声,料想是那人不熟悉地形,又觉得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没急着追杀,相通此节这才停下脚步。

  不只是许三笑累的直不起腰来,连黄虎都累坏了,虎踞在那儿伸着舌头吁吁直喘。

  回首看来路,但见山高林密漆黑一片,循来时路回家打算半点都不敢有。休息一会儿后,带上黄虎沿着马鸣河谷往下游走。历时数小时终于来到马鸣口,耳闻瀑布的轰鸣声,抬头望天,东方泛起鱼肚白,一人一兽都筋疲力尽。转头对黄虎也是对自己嘲讽的口气说道:“什么他妈的百兽之王,左道嫡传,整个一对儿丧家犬,这个狗日的邪道高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往虎啸村回的路上,打了个电话给镇派出所的于海,“兄弟遇上麻烦了。”简略说了经过,又嘱咐于海一定要带上枪,挂断电话,跟黄虎两个守在虎啸村路口等着。

  于海还真够义气,开着警车和郑成飞两个飞车赶到,上了车,看见二人身上的老虎皮,许三笑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个邪道高人再狂妄,光天化日下也绝不敢肆意截杀警察。

  回到虎啸村,径直来到村委会,米寡妇神情疲惫坐在那儿,米粒儿坐立不安动来动去,老支书夫妇也在,另有几位村中青壮陪着。出乎意料的,孟二俅居然也在其中。众人一见许三笑平安归来,人人精神
为之一振,抢着围上来问长问短。

  许三笑道:“猎园里的不速之客已经解决了,但麻烦还算不得结束,这两位警官是我请来的,暂时在村上住几天。”

  于海道:“兄弟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们身上了,真要是对付不了那人,我们还可以向上级申请援兵。”又道:“其实如果你掌握了那人搞破坏的真凭实据,我们完全可以现在就上报领导,调动更多的警力来把这人揪出来。”

  许三笑苦笑道:“这种事情我也就能对你们哥俩说说,而且凭那人的本事,你就是调来再多的警力也不可能抓住他。”

  米寡妇母女,老支书夫妇都还蒙在鼓里,米粒儿沉不住气问道;“三笑哥,你们在说谁呢?哪个人在搞破坏?”

  许三笑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她去把平时在山庄当保安,送菜时当司机用的张元和刘宏伟叫来。米粒儿应声去了,不大会儿二人一起来了,齐声问:“许总找我们?”

  整个山庄就他们两个称许三笑为许总。许三笑看着这哥俩,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比于海和郑成飞彪悍硬朗的多,心里琢磨,他们来山庄也有一阵子了,跟霍大鹏一样,平日里沉默寡言,对待任何工作都十分负责,并且同样绝口不提他们曾经服役过的部队里的事。许三笑有一种感觉,真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指望这哥俩也比指望于海和郑成飞靠谱。于郑二人也就比他们俩多了一身老虎皮和一把手枪。真有事,那俩货一准儿跑的比谁都快。

  许三笑道:“山庄这两天出了些事情,你们两个大概也有耳闻。”

  张刘二人对视一眼,张元道:“许总,事情我们听说了一点,什么神啊鬼啊的我们都不信,如果硬要说有鬼也是人在捣鬼,您就直接说需要我们哥俩干什么吧。”

  许三笑道:“猎园里的不速之客已经被我解决了,但这个捣鬼的人还在暗处藏着,这个人肯定还会来,我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我知道你们都精通一些特殊专业,所以想请你们帮忙,但我必须提醒你们一句,这个人非常危险,留下帮忙还是结账走人,不管你们作何选择我都能理解。”

  刘宏伟坚决的:“我们跟大鹏是战友,他的乡亲就是我们的乡亲,我们是这里的保安,应该留下来保卫虎啸山庄。”

  许三笑素知越是沉默寡言轻易不做承诺的人越重诺,见这二人出于挚诚,点点头道:“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山庄里有猎枪,希望你们用的习惯,请记住,如果遇到这个人,千万别手软!”

  霍玉贵憋了有一会儿了,这当儿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三笑,你说了半天还没说那人什么来历呢。”

  许三笑看了他一眼,道:“那人姓甚名谁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正是出自当年伤我义父双眼之人的门户。”他不想多谈江湖上的事情,暗地里藏着不愿与江湖过多瓜葛的心思。心里头只恨不得这件事快些了结才好。又道:“这人的来历其实已不重要,关键是他来虎啸村想做什么?怎么来的?”

  米寡妇分析道:“会不会跟上次被你赶走的孟凡德有关?”

  霍玉贵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孟二俅。

  那人的邪道伎俩已超脱世俗理解,许三笑心知孟凡德没有那么大道行,请不动这么大的神。到底是什么人要破坏虎啸山庄现在还不好说,孟凡德充其量可算一个疑点。前阵子程晓峰来虎啸山庄,之后那件事不了了之,程霸天在艳阳县横行惯了,虎啸山庄让他失了面子,明里他忌惮老支书,却难保他不会暗地里下手。

  越是当大官的人,越是迷信。官员们一天到晚教育别人,要破除迷信,相信科学,可实际上,最相信运程风水的,正是这群人,他们痴迷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商人。据金显扬说,在整个艳阳县官场,最相信这一套并且潜心研究的,是程雪峰。这位程霸天不光研究运程风水,还研究易经八卦。除了这一类书,别的书,他甚至一概不看。他不仅自己研究,还和别人一起研究,他的家里,经常高朋满座。而能够获准进入他家的,全都是得道高人。

  许三笑道:“那件事已经过去,别说现在还不肯定那人是孟凡德找来的,就算是,也不能怨到二俅头上,说句不好听的,凭那人的本事,二俅和孟凡德都不够资格入此人法眼。”

  米粒儿忧心忡忡,痴痴望着许三笑,在她眼中,三笑哥哥从来都是那么自信的,但这次,他的凝重让米粒儿感到担心。

  许三笑抬头时察觉到了米粒儿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我要回去看看义父留下的那些书,看看能不能找出个办法把那人制了,放心,他白天不敢进村的,最快也得今晚才能来!”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45

  第五十六章 道通八极,邪道传说

  上午,许三笑家中。米粒儿跟着许三笑一起回来。

  许三笑虽尚不知那人是何方神圣,但此人是邪道中品人物,却绝无可疑。当即打开书橱,翻出记载玄门三宗的书,转身向米粒儿道:“你去招待一下于海和郑成飞,我需要独自思索一些事情。”

  米粒儿乖觉应了声好,动身去了。

  许三笑看着她曼妙轻灵的背影,自忖:“只差了一点点,若能更进一步,说不定就能抵御住尸魂引的药性,亦或者不至于被那人的笛声控制。”又想:这左道修行的根本在于强化精神意志,修行方法以房中术为主。攻击防御的手段则主要依靠鱼龙幻术,迷神术和驯兽术,堪舆风水之术在这件事并无多大帮助。如今我是下中品境界,精神意志相比那人薄弱太多,对上此人,纵有凌厉杀招,但人家不管是巧用药物还是以音律诱惑我都不能抵御。此刻若能得一先天九鼎的臂助,或许就能一步跨至下上品境界。只需能抵受住那人的笛声,神智保持清明,此人纵有妙术邪药,老子难道就没有吗?

  打开书页,翻到玄门三宗邪道篇,仔细翻看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段关于音律控制人兽心神的描述。

  音律之妙上可动八极之外,下能通人兽心湖。战鼓可催人奋进,丝竹能引人遐思,古琴可陶冶性情。一言概之,音律能够引动人内心潜藏的情感,令人或悲伤,或欣喜,如醉如狂。玄门修士为求道,遍寻百业千术,于音律之道亦早有涉猎,更有前辈高士钻研出了丝竹驯兽的秘技妙法。

  高等级的施术者先在自身脑海中形成某个氛围,或神秘,或恐怖,陶醉其中后再吹奏丝竹,将这种情感融入进去,只要施术者的音乐造诣和精神能量足够强大,便可以控制住对方,或令其恐惧而不能自制,或使其因迷茫而不自知身在何处,一心只随音律而去。音律攻击的是人心,相当于棋盘上的帅,是杀一子定胜局的方法。

  对付那人的音律攻心之法,堵住耳朵无疑是下策,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许三笑想,治本的方法还是需要自身强大,若自己能如周至柔未损元气前那般,达到上上品炼神还虚的程度,几可与天地精神往来,功能大发,所思所行均在常理之外,又岂会受那区区尸魂引和攻心之音的控制?

  想到这,不禁又想起有一本五代练气士写的《谭子化书》里讲到的进化,与达尔文不同,谭子那时便认为物种不需亿万年艰难进化,可在一生中完成,甚至一生可以数变。所以敢持这种理论,是因为谭子发现了神。

  神是什么?不是意念,意念是随波逐流的,十分无力,神则有逆天而行的力量。动物的进化就是用神,神到事成。神是气的升华,可以将意念变为现实。武术有隔空打人、目光击人的传说,从拳理上讲,是神的作用。在左道中人看来,神便是精神意念凝练而成的意志,外放的一种表达形式。左道中将精神修养达到最高境界的渠道只有一个,便是双修!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双修需要炉鼎,许三笑估算自己在下中品境界停留了这么久,如果能找到一位好的双修道侣妙参阴阳和合之术,未必不能厚积薄发,一跃至下上品的境界。而米粒儿终究还差些火候。此际若与之双修,三峰采战下来,多半会让她元气大损,如不是情非得已的情况下,许三笑哪里舍得?

  如今之局已是不死不休,歪门邪道与玄门左道有不共戴天之仇,周至柔当年为一红莲道鼎,在晋祠决战邪道一位大宗师,惨胜后受伤,带着襁褓中的许三笑回到虎啸村。那人不日便不治毙命,周至柔却苟延二十载才仙游。

  当今国朝是西学东用,百教复兴,百教难兴,许多华夏古门秘术没落,唯邪道却始终一枝独秀,历朝历代都非常有市场。盖因其涉猎的学科广泛,应用发达,民间基础雄厚。那件事之后,周至柔元气大损,以致精气枯竭双目失明,左道因此式微。更难与邪道抗衡。想必这才是周至柔逼着许三笑随他隐居南山中的原因。

  思及过往,许三笑感慨万千。又想到那人最后发现自己是玄门嫡传,曾誓要报师门仇恨。一念及此不禁一叹,“所谓父债子还,古人诚不欺我。”

  那人就算先前只是受人所托,来此只为破坏虎啸山庄。现在恐怕也已改变主意,邪道中人行事歹毒凶残,又善于用邪术剧毒,一旦下定决心,往往便会大开杀戒,以那人的手段,就算对整个虎啸村降下灭顶之灾也不足为奇。此事绝非许三笑杞人忧天。实乃是江湖上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前车之鉴犹在耳边。

  记得周至柔曾说起过一个邪道高手在西北狼山中,以邪术引狼山群狼过境,灭了一座山中古村数百口人的轶事。

  几十年前,破四旧那会儿,西北某地有山中古村,村子里有个孩子病了,送到镇上看过大夫,结果却是束手无策。几经周折,眼看那孩子病势沉重奄奄一息时,偏巧有两个外乡人路过古村,一男一女,二人都是歪门邪道的传人,女的是个通灵神婆,男的却是一位扶乩先生。那女的已经大了肚子,见那户人家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那男的以己推人,也想为尚在妻子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便同意让妻子给那孩子瞧病。于是那女的请神上身,手到病除,将那孩子治好。

  世人常说好人没好报,这对夫妻一念之善不但没能给孩子积德,反而为自身招来一场横祸。

  当时那位道行精深的神婆治好了孩子,同时也动了胎气,临盆在即。那男的虽然本领通天,却对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束手无策,眼见妻子将要生产,便托请村民代为照看,他自己去镇上请妇产大夫。哪知道,回来的时候妻子和孩子已经双双毙命。一尸两命,男人痛不欲生。在收敛妻儿遗骸时他突然发现在妻子腹部有一处淤痕,不禁心头起疑。详细调查一番后竟得知,妻儿之死并非天意,而是人祸所致。行凶的便是被妻子救治好的孩子的父亲。

  在那个荒诞的年代,一切突出政治,全国人民都在破四旧反封建。那位神婆用请神之术救活了那孩子,其父母一开始感恩不尽,可过了一会儿便想到此事不妥,如果被革委会的人知道他们请了跳大神的将孩子的病瞧好的,这一家子都将被扣上拥戴四旧的帽子。于是,他们趁着男人去镇上求医的时间,找来村中有地位的几个人商议,最后决定把那女的送出村子,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却没想到那位好心的神婆临盆在即,哪里走的出去?在挣扎推搡的过程中,那家的男主人一棍子捅在了神婆的肚子上。神婆倒在了血泊里••••••

  那男人得知真相后怒了,在村子外惨嚎数个小时,将妻子和孩子的尸体悬挂在山村口的大树上,面朝村子,意在让妻儿亲眼看他如何为母子两个报仇雪恨。办完这件事以后,当夜,男人进山,以邪道驱兽秘术盗走山中十几伙狼群的幼崽,尽数杀了之后将血抹在村子的墙上,布下天狼绝户大阵。

  那一晚,愤怒的狼群将村子团团围住,狼群凄厉的惨嚎与男人之前的嚎叫几乎无异,村子里的老少青壮男人结成阵势试图抵挡。北风呼号中,悲愤的头狼一声凄厉长嚎过后,数以千计的凶狼前赴后继,迎着村民的猎枪和叉子冲上来,血肉横飞中,人呼狼嚎,狼群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突破了村民的防线,将全村老少四百一十多口人尽数咬死。

  第二天,男人来到村口,从树上将妻儿的尸体带走。

  许三笑直到今天还记得周至柔讲述这个故事时的样子,邪道中人未必个个是邪恶的,但他们的手段却绝对是最残忍的。

  密林中的那人一定会找上门来,许三笑一想到邪道中人的残忍手段,心情越加的急迫,只恨自己的道行太浅,对那人的邪药和魔音几乎没什么抵抗能力。否则的话,凭自己一身嫡传鱼龙幻术本领,也未必不能越级与那人一拼。

  双修,为什么左道中人提升修行境界便只有这一个方法?双修有顿法和渐法,顿法虽是速成之法,对手却必须是天然九鼎中的妙人不可。翻开房中术九鼎篇,对每一个令人艳羡的妙鼎佳人都有详尽描述。依照书中所言,这其中每一种体质的女子都是千万中无一的天赋异禀绝佳双修伴侣。

  正自思量无觅处,忽听门外米粒儿的声音入耳,“三笑哥,我妈有急事要去镇里一趟,问你能不能送一下。”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47

  第五十七章 有女无心

  巴水之遥,有女无心,生就不凡相,神若春水掩雾,肌似冰魄含光,寒玉为骨,伶仃瑶瑶,红颜薄命必克夫,空余光阴一瞬匆匆过,只剩人间寂寞。许三笑合上书本,一脸悠然神往之色,喃喃自语:天然九鼎,天然九鼎,何其珍,何其贵,无怪乎周至柔当年会为了一个红莲道鼎不惜与邪道那人决一死战。

  事到临头多想无益,招呼米粒儿看家照顾好客人。动身行至米寡妇家,却见米寡妇领着小米花正往外走,过去一问,原来是要去镇上瞧病。米花患头疼病多年,米寡妇带她早把有条件去的地方瞧遍了,前阵子还让许三笑把米花的CT片子拿到蓉城给脑外科的专家瞧过,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歇马镇上瞧的哪门子病?

  许三笑不禁问道:“你去歇马镇上能瞧什么病?”

  米寡妇道:“歇马镇上来了个神医,说是能隔空取物,在人体外用手就能动手术,我带米花瞧瞧去。”

  许三笑听到这里心中隐隐一动,问道:“这消息您是听谁说的?”

  米寡妇道:“镇卫生院的姜大夫特意打电话跟我说的,怎么?你觉得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吗?”

  米花的病是压在米寡妇心头的大石头,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会做百分百的努力,在这个问题上,她几乎是非理性的。劝她不去基本没有可能。许三笑抬头看了一眼天,还没到中午,时候还早,道:“这是好事啊,咱们有车,干嘛还要费那么大劲儿往外走?走吧,我开车送你们去。”

  米寡妇原本打发米粒儿去找许三笑开车送一趟,但是一想到许三笑因为山庄闹鬼的事情正忧心,便又改了主意。如今见他主动要送一趟,自是只有万分高兴。

  路上,米花抱着与她形影不离的长面罗汉猫,高兴的与许三笑说着话,“三笑哥哥,你打算啥时候娶我二姐做老婆呀?”

  许三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虽说双修道侣是性命交修的无间伴侣,不是夫妻更胜是夫妻。但许三笑意在仕途,早早结婚这个念头动也没动过,如果米粒儿需要的是一场所谓牢靠的世俗婚姻关系,许三笑
自问暂时还真不能给她。当然,此刻断不能这么说,只好道:“我和你二姐都还年轻,现在考虑婚姻还太早了。”

  米寡妇故作微嗔道:“米花,不许胡说,大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大约是嫌自己口气严厉了,又和声道:“等一下,到了镇上,神医瞧病的时候要勇敢些,记得妈妈一直陪着你呢。”

  歇马镇到了。

  镇卫生院门外,米寡妇领着米花正要进门,迎面遇上了等候她们的卫生院的院长姜庆和。

  “可把你等来了。”姜庆和见到米寡妇,神色一松的样子,说道:“快跟我走吧,神医不在这里。”抬头瞟了一眼许三笑驾驶的吉普车,识得是大名鼎鼎的歇马镇首富许村长的座驾,道:“神医瞧病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在场,小许村长就不要跟过来了。”

  米寡妇来到车窗旁,“三笑,姜大夫说神医瞧病不喜欢人多,要不你还是先回村吧,兴许要看很长时间呢。”

  许三笑一直坐在车里,冷眼旁视,将姜庆和的急切尽收眼底。此刻,看着米寡妇眼中闪着恳切的意思。许三笑不好多说什么,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将车开出镇子,停在路边,许三笑下车步行回转卫生院,径直找到院长办公室,姜庆和已经回来了。

  许三笑心知此事蹊跷,一进门便面色不善问道:“人呢?”

  姜庆和见他去而复返,吃了一惊,强作镇静道:“什么人?许村长你什么意思?”又道:“你是问米寡妇吧,她去瞧病了,神医说看不好,已经打发她们母女离开了吧,大概是这个情况,我只管做介绍,其他
的我一概不知呀。”

  许三笑眼放寒光,盯着他,“我最后问你一遍,人呢?”

  姜庆和拍案而起,色厉内荏道:“放肆!许村长,这里是镇卫生院,不是你的虎啸山庄,你凭什么这么问我?有钱就了不起呀?”

  许三笑不再跟他废话,跳过去一把揪住这厮的衣领子,抡起巴掌正反便是两个大耳瓜子,眼露凶光,“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你回答对了,我便放了你,答错了,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姜庆和虽然惊恐,却还想嘴硬,忽觉两巴掌过后脑子一晕,又见许三笑神情似笑非笑,隐约间似有淡淡香气入鼻,脑子顿时糊涂了,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米寡妇在穆副书记家,这件事是县委程书记的儿子打电话安排的,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晕了过去。”

  许三笑夺门而走,穿街过巷,飞奔到镇党委副书记穆仁星家门前。只见大门上着锁,想起前阵子来镇上开会,穆仁星已去了县委党校学习,这房子一直空着。门上有锁不等于门内无人,许三笑毫不犹豫跃
墙跳进院子,径直来到正房窗外,刚到门口便听见里边有人在呼喝作法的声音,心念一动,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位神汉在给米花瞧病?若在此时进去揭破,只怕米寡妇反而未必肯相信其中另有猫腻。且不妨听一听这人怎么捣鬼。

  仔细聆听,只听里边之人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五方神明要显灵,药师佛,吕纯阳,速速助我来祛病••••••急急如律令!这声音嗡嗡鼓荡,带着一股子震颤的韵律,有荡人心魄的作用,分明是邪道通灵神汉的音律绝技。

  邪道中的通灵神汉绝非乡野间寻常可见的跳大神之流可比,他们常年与药物打交道,道行深者往往通中医药理,了然人体经络脉搏,给人瞧病时,借助符篆之术施展医术,通过假传神意的方法提振病患信心,常常对一些杂症小病能收到奇效。

  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喝,“呔!积德求师何患少,由来天地不私亲。无家无业,无拘无束,三千里来去自如,如云如水,如鹤如松,七百年暑尽寒来。大道修成,瓦砾尽黄金,黄金皆瓦砾。美酒饱饮,君山为我枕,我枕是君山。我乃南山道祖纯阳显圣真人是也,何故唤我到此?”接着传来米寡妇的声音:“民间苦命女苏丽娜为我女儿米花身染恶疾,请动这位仙师求得上仙临凡,祈望上仙大慈大悲救我女儿脱离苦海。”

  许三笑心知这是通灵神汉常用的伎俩,米寡妇所言定是他之前教好的。只听屋内神汉的声音已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洪亮庄严的说道:“怜我世人,度我苦厄,仙道苍茫,积德为途,好吧,我就消耗三年清修成全你一片爱女之心。”只听米寡妇大喜过望后颤抖的声音:“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只要您能大显神通医治好我女儿的病,回去后我一定早晚三炷香虔诚敬奉,吕祖庙前为您再塑金身。”

  许三笑在外面听的分明,此事至此已清晰明朗,接下来这位吕祖显圣就该提条件了。这件事的背后之人是程晓峰,这王八蛋图谋米寡妇非止一日,里边的神汉能提什么条件不想可知。此刻米寡妇多半已经中了某种迷幻精神的药物,对这神汉的话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忽又想到之前在林中所遇那人,联系此时此景,不禁心中一动,难不成这件事跟虎啸村闹鬼一事是有关联的?如果屋子里的神汉便是那林中人,此刻单凭我一个,纵然闯进去多半也不是此人对手,看来若想把她们母女平安救出来,还需想个稳妥的办法才行。

  屋子里再响起神汉假传吕纯阳的声音:“这女子,我见你姿容绝色天下少有,我游历八方千百载未见几人能及得上,有道是息精息气养精神,精养丹田气养身。有人学得这般术,便是长生不死人。我意欲与你结下一段仙凡道侣之缘,你若肯依从,我便救你女儿,若不肯,此事罢休,我这便去了。”

  吕纯阳有诗中豪兴,不逊太白之风。屋内神汉假传其意时出口成章,玄门道祖的妙语信手拈来,如无一定的修行底蕴绝难做到,看来果真是个道行深湛的通灵神汉。就算不是那林中人,也非当下的许三笑能对付的。只听米寡妇挣扎迟疑了片刻后终于说道:“万事遵从上仙法旨便是。”那神汉假传吕祖之意道:“既如此,你现在便去隔壁房间,褪去衣衫候着,待我施法之后便去会你,切记,不得留下寸缕!”

  许三笑听到此处,虽早已知道是这么回事,仍忍不住在心中大骂,这狗日的,还真他妈是这么回事!旧日在江湖中养成的果决狠辣的性子犯了,哪里还按捺的住?手上扣住一小包须弥净火粉,脑子一转,又在院子里摸了一把土,再回到门前,抬起腿来,当的一脚踢门而入!

  许三笑一头冲进室内,屋内情形一目了然。只见一条大汉站在屋子当中,精赤着上身,肌肉虬结身躯强壮,通身画满了鬼画符,面若黑锅底,重眉大眼,狮鼻海口,面上无须,绝非昨晚所见的林中人。又
见榻上躺着米花,那只长面罗汉猫团坐在她身边,人和猫都似不清醒的样子。

  大敌当前,许三笑不敢稍有犹豫,呼喝一声,扬起右手叫道:“看老子的须弥净火!”

  那大汉吃了一惊,眼见烟尘袭来,吓得颜色更变,慌忙闪避。跳到一边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须弥净火,只是一团土面子。大汉勃然大怒,待要还击。许三笑屏住呼吸跳过去,左手无声无息的将真正的须弥净火粉丢了过去。大汉只道还是假的,稍稍迟愣了片刻。许三笑不再理会此人,而是迅速来到榻边,将米花抱起,扛在肩头,顺手抄起罗汉猫,以最快的速度奔出屋子。刚到院子里,便听见身后大汉的惨嚎声,须弥净火粉入口鼻,白磷遇氧气燃起明火引发大汉身体自燃,顷刻间七孔喷出白色炙热火焰。

  许三笑回到屋内,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条活生生的大汉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余青灰烟垢。暗道一声侥幸!时间紧迫,许三笑用笤扫将这团青灰匆匆扫进灶膛,快步来到隔壁房间,毫无心理准备的往榻上一看,登时便傻了眼••••••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48

  第五十八章 天地之大学

  榻上的女人一丝不挂,许三笑只看一眼便仿佛时光定格在这瞬间。

  此情此景终身不会忘!

  怎生个美法?书者按:亭亭冷艳比梨花,皎洁晶莹若冰魄。香雪铸成真色相,不施脂粉自天然。

  许三笑看的痴了,几乎忘了身在险地。

  她躺在那儿,目色迷离,那红唇,那乱发,那面若桃花和冰肌玉骨,凹凸浑圆大小适中的胸脯,雪白娇嫩强胜新妇娇娥,平坦光滑的小腹有着羊脂美玉一般的光泽,再往下便是蚀骨销魂的幽丛莲花妙境,从黑亮整齐的密林处探出来,粉红色银耳一般晶莹。

  竟是无心女!许三笑看到那里之后不禁大吃了一惊。九鼎篇中对每一种道鼎的牝器都有详尽描述,米寡妇确真无疑的,正是九鼎道体之一的无心女体质!想不到踏破千山万水未得一见的天然九鼎之一,自己身边就有一位。难怪这娘们这么妖异。

  此时此刻不容许三笑做更多想法。将米寡妇从榻上抱起,三两下为她套上外衣,出了门,见米花已经转醒,满眼迷茫的站在那儿,看见许三笑顿时面露喜色,接着便注意到他怀中的米寡妇,惊呼一声,道:“三笑哥哥,我妈妈怎么啦?”

  许三笑一边往镇外走,一边道:“现在没工夫跟你细说,你们两个都被人下了药,别怕,你妈妈过一会儿就能醒。”

  回山的路上。米寡妇默默从许三笑手中接过内衣裤,脸儿通红,玉体不安,坐在那儿怎么都不得劲儿。

  许三笑心不在焉开着车,忽然心生感慨,米巴山,果然好体魄!

  从未想过一个女人只凭身体之美便能令人如此动心,九鼎篇中说道,无心女是天生红颜祸水,必克夫的命,看来果然有根有据有道理。试问谁娶了长成那个样子的女人会忍心任她空置?想起吕祖警世偈语: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这等女子也只有精通房中秘术的左道中人才能消受。米巴山将这狐狸精娶进门来,硬是生活了十年,生养了三个女儿,端的是好体魄!

  米花困了,抱着罗汉猫睡着了。米寡妇抬起素手爱怜的轻抚过她额头上几丝乱发。叹道:“你都看见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能理解你所做的。”许三笑收摄心神说道。

  米寡妇解开两个扣子,试着在不脱衣服的情况下将内衣穿上,道:“我不能拿着这东西回去,米粒儿见了,我没法解释。”

  许三笑见她弄了几下都失败了,想说我帮你,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变成了:“你为她们姐妹付出的已够多,她是最懂你的,一定会理解你。”

  米寡妇淡然一笑,“许三笑,还记得我对你的评价吗?”

  “哪一句?你评价我大概不止一次了吧,夸过我经营有道,也贬过我不是个好男人。”

  “自然是说你不是好男人那次。”

  米寡妇着实费了些手脚才将内衣穿上,但身后的扣子无论如何也系不上,红着脸道:“许三笑,帮个忙。”

  许三笑转过去伸手要去帮忙,不料被米寡妇狠狠白了一眼,道:“谁跟你说这件事了,我是让你帮个忙,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米粒儿,不然我这个当妈的真没脸见她了。”

  许三笑悻悻然抽回手,暗骂了一句,狐狸精。笑道:“我误会了。”

  米花睡的正香,米寡妇自己实在搞不定背后的扣子,忽然转身背对着许三笑,“帮个忙。”许三笑不确定她的意图,迟疑着没动。米寡妇道:“许三娃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该不该看的你全看过了,还
差系个扣子吗?”

  许三笑停车到路边,郑而重之的帮着米寡妇把衣扣系上。

  车继续前行。

  沉默了一会儿,许三笑道:“原来你本名叫苏丽娜。”

  米寡妇瞥了许三笑一眼,“能否向我保证,永远别再提这个名字?”

  这句话的背后一定有一段伤心入骨的往事。许三笑善解人意的:“你不喜欢我就不叫。”

  虎啸村已在望,米寡妇忽然道:“许三笑,别忘了,你和米粒儿的关系,我是你什么人不必我提醒你吧?”

  许三笑转过身正视着这张绝美的容颜,轻轻叹道:“放心,我很清楚。”

  ••••••

  下午三点钟,许三笑家。

  米粒儿被剥成只小白羊,惊喜娇羞又期待的看着三笑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许三笑从她眼中读出了期待和欲望,温柔的似平日里那么做的,又区别于平日里的做为,缓缓的伏在了她身上。二人久习房中术外篇,对于彼此身体每一处细节都了如指掌,所差者,也只剩下这最后阳入
阴收一关。

  哼~~~~慢一点,好痛!落红缤纷来的似乎毫无预兆。闯入者深深的进入,像一头鲁莽的野牛。

  爱怜的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去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别怨我,大难临头,我只能这么做。”

  许三笑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在采元阴,米粒儿的玄门养生术未至下中品,此时行房,只能交而不能换,做不到阴阳互补。所幸者她已有基本功,元阴气相比较寻常少女要充足的多,许三笑被形势所迫,只
好提早吃了小米粒儿。目的自是希望能借助她的处子元阴体魄,交感阴阳,感悟人身内七轮三脉自然造化,达到下上品的境界。养真元入髓,令精神气质更加凝练。

  左道房中术有言:男女相合,犹如天地相生。天地自然通阴阳交会之道,因此可以永恒存在;人却往往因为各种因由失去了阴阳互通的交接之道,故此才会日渐衰老乃至夭亡。如果能懂得养生之术,再得阴阳沟通之术,则可为恒久兴旺之道。

  道家内修以女子为养丹鼎器时,多以采补模式。将女子高潮时排出的阴元体液和口中呼出的气体称之为三峰大药,针对这个还有一套三峰采战的房中秘术。左道房中术原则上不赞成这种损人利己的方式,尊崇男女俱仙互通有无共同进益的双赢模式。

  然而许三笑此刻对米粒儿所做的却正是以三峰采战之术盗采的元阴。

  事毕。

  米粒儿数度春风,精疲力竭,浑身酸软无力,筋骨俱酥,元气大损,神色萎靡沉沉睡去。许三笑顾不得怜惜她,忙着提精归跷,敛神聚气,养精元入髓化神。再提神入脑,精进意、神、气质。忙活了老半天,最后却发现,米粒儿的精气元阴终究还是不足以令他晋升境界。还想再采,但看着容光已然大不如之前的小米粒儿。经此一役,米粒儿至少要修养一年才能恢复元气。许三笑想到此节,于心何忍,不禁长叹一声,只好作罢。

  黄昏时分,米粒儿醒了,睁开眼,眸中少了许多神采,恹恹不醒的样子。许三笑没能晋升下上品境,反而累得米粒儿元气大损。心中自是懊恼不已。米粒儿看了一眼天外光景,忙试图下地道:“我回家给你端饭去。”

  许三笑心中难受,一把按住,柔声道:“从今起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好好调养身子,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了。”

  米粒儿抬起头看着许三笑,欣喜娇羞道:“哥,这回我彻彻底底是你的人了,一辈子跟着你,照顾好你的生活是我的责任。”

  许三笑将她揽入怀中,心中懊丧之情无以复加。宠溺的说:“一辈子哪够,咱们俩结的九世缘分,这才是第一世。”

  米粒儿道:“哥,你后悔了吗?”

  许三笑点头:“有点儿,我应该等你修到下中品境时再与你通阴阳。”

  男强女弱,只采不纳。女强男弱,只纳不采,左道中人结下双修道侣便是一辈子同进同退。米粒儿跟许三笑学了这么久,早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依然无怨无悔自己今日的选择。

  “哥,我不后悔,别说付出一点真元的代价,哪怕现在就死了,至少也是为了幸福死的。”

  许三笑让米粒儿好好歇着,亲自去米寡妇家端饭。家中不开火有一年多了,一直是这么吃的。

  米寡妇家。

  “怎么换成你来端饭了?”米寡妇微感诧异,“米粒儿干什么去了?”

  许三笑有点尴尬,“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好好歇歇。”欲盖弥彰:“也没什么大事儿,你不必担心。”

  米寡妇目带狐疑之色,深视许三笑,忽然迅速将饭菜装好,没有交给许三笑,而是自己端着急匆匆奔许三笑家而去。出门前说道:“米花刚吃过药,你替我照看一会儿。”

  许三笑坐在屋子里,米花闭着眼躺在那儿,分不清是昏还是睡。她吃的药物对神经有一些副作用,主要症状就是嗜睡,总也睡不醒似的,经常莫名其妙就睡着。

  被子叠的非常整齐,洗的干干净净,屋子里有着米寡妇成熟的香味,许三笑又不自禁的想起了在穆仁星家中所见。除了米寡妇素艳绝伦的身子令人难忘外,还有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通灵神汉。

  他并不担心火焚通灵神汉那件事会招来官方的麻烦,一来已经毁尸灭迹死无对证,二来程晓峰让这人来弄走米寡妇,肯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之举,那人失去踪迹,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但这办法当中
绝不会包括惊动警方。并且最重要的证人是卫生院的姜大夫,许三笑自信他中了自己的迷神术后,大脑中只会留下一段空白,不构成威胁。唯一可虑的是,那可怕的密林中人与这个通灵神汉是一伙儿的,都是受了程晓峰的驱使才到此。宦途还没真正开始便跟县委书记程霸天的儿子结下死仇,其能不令他忧心?

  正胡思乱想中,米寡妇回来了,一脸怒容。

  许三笑看在眼中,这位美艳绝伦的俏寡妇一发怒,脸色微红,俏目含煞,竟更增了三分冷艳。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50

  第五十九章 唯余一片冰心

  米粒儿跟许三笑走到一起,除了彼此间青梅竹马的好感外,米寡妇极力撮合鼓励也是一个重要因素。米粒儿好不容易跟许三笑修成正果,米寡妇知道后不仅不喜,反而勃然大怒。

  米粒儿的状态奇差,傻子都看的出来。米寡妇发怒的原因不言自明,她现在需要一个解释。

  “到那屋说去。”米寡妇丢下这句话转身去了东屋。

  我要怎么跟她分说?跟她解释之所以对米粒儿做了那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是为了对付今晚有可能来也有可能不来的强敌?许三笑有些做贼心虚,索性低头不语,默默跟着过去。

  “你到底还是对她做了那件事。”米寡妇的声音冷静异常,听不出半点情绪。

  许三笑叹道:“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

  米寡妇摆手道:“我也不需要听,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我自己促成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做的这么过分!”恨声道:“她才十九岁,待你一片痴心,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她?”

  许三笑低下头,叹道:“我很惭愧,现在只能跟你说,我会用我生命的全部对她好的。”

  男人这个时候说的话能信吗?米寡妇冷冷看着许三笑,话锋一转道:“你知道周老爷子走之前曾来找过我一次。”

  许三笑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她,道:“他跟你说过什么?”

  米寡妇定定的看着许三笑,眸中的怒意渐渐消褪,道:“他警告我让孩子离你远点,还说如果孩子非要跟你在一起,让我一定小心看顾好,假如你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恶事,他让我千万秘密联络老支书一枪打死你。”

  啊!他对我竟如此不放心?米寡妇的话大大出乎了许三笑的意料,想不到周至柔临死前还安排了后手防许三笑在他死后作恶。一想这倒也符合周至柔一直以来的做法。随即叹道:“难怪你之前就说我算不得好人,刚才我并没有说我干了什么,你却想到我可能伤害了米粒儿,原来又是那老头在给我使坏。”

  米寡妇摇头道:“米粒儿跟我说很幸福,还让我不要生你的气,所以你没伤害她,我想老爷子是误会你了。”

  “有时候成见一旦产生,会伴随终身,义父在对待我的问题上因为十年前的一件事始终不能释怀。”许三笑松了一口气,又说道:“这件事我确实有苦衷,只是不容易解释清楚。”

  米寡妇道:“老爷子那次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他的话我不太能明白,但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能确定你是个好人,就让我把那几句话说给你听。”

  好人?许三笑心道惭愧,道:“在你眼中我可算好人?”

  “北风雪,晋祠前,欲知身世问红莲。”米寡妇说道:“关于你的身世,老爷子就说了这么多。”

  欲知身世问红莲?老瞎子竟知道我的身世,莫非老子不是被遗弃的?这个红莲难道就是那位红莲道鼎?许三笑心念电转,随即又想:管他是不是被遗弃的,以后有机缘去晋祠打听一下便是了,老瞎子待我不薄,纵然有些成见,毕竟未曾真个把老子如何。这件事就此揭过。火燎眉毛还是得顾眼前呀。一抬头,正看见米寡妇一双藏秋水聚风情的大眼睛默默的在望着他,啊哟,吃不消!这娘们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老子?

  米寡妇收回注视,叹道:“许三笑,我其实还是不能确定你到底算不算一个好人,只是我相信米粒儿的判断,宁愿你是个好人。”面色忽又郑重,问道:“许三笑,我知道你一直把米粒儿视作珍宝,所以我其实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那样对她?”

  这要怎么解释?许三笑一直想解释,米寡妇之前却不想听。现在人家想听了,许三笑忽然发现这个原因实在太难以启齿。迟疑了一会儿,见米寡妇始终固执的看着自己,终于一狠心,道:“其实是为了我在密林里遇上的那个人。”

  这个显然不是答案的全部,米寡妇抱着肩膀看着许三笑,没说话。

  “那人和我一样其实都来自一个古老门户,叫做玄门,虽然是同门,但不属于相同宗门,我继承的是左道衣钵,而那人却是邪道传人,此间事情复杂难言,我就长话短说吧,大家都是玄门中人,所修行的方法各有不同,但却有相类似的境界划分,而那个人的境界至少高过我两级,我们左道中人修炼房中术来提升境界,方法又可细分为采而不补,原则上不赞成这个,还有便是阴阳互补,乃是正道,我把米粒儿选作了性命双修的道侣,传了她修行的方法,本来再需要半年,我们就可以同道修行而无碍,但现在我因为要对付外面那人,急于提升境••••••”

  “所以你就提前跟米粒儿••••••”米寡妇毕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成年女性,许三笑说的虽然笼统,她却能大概明了其中的意思,打断许三笑的话,恨声骂道:“许三娃子,你简直就是混蛋!”

  许三笑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不知道邪道中人的手段,所以我很难让你理解这件事,我敢说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在乎米粒儿,但为了对付那个人我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米寡妇盯着许三笑的脸,一字字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会怎么对付咱们?”

  许三笑叹道:“如果我挡不住他,为了杀人灭口,他可能会把全村人都害死,我有理由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又补充道:“今天在镇上要对你行不轨之事的那个神汉跟此人是同门,若那人知道神汉已死,肯定会报复的更凶。”

  米寡妇惊讶的发出啊的一声,随即惶恐的问:“连米花这样的孩子也不会放过?”

  许三笑正色道:“据我所知,很有这个可能,如果那人是个厉害得扶乩先生,制造一场毁灭性的怪病或者用邪术招来一大群毒蛇攻击整个村子,都不是没有可能。”

  米寡妇讶异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回到村子里呢?”

  许三笑苦笑道:“我不可能为了这么个荒诞的原因动员全村人都跟我逃走,首先老支书就不可能同意,如今虎啸山庄的成立已经大大改善了大家的生活,过去那般闭塞时都没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更何况是现在?为今之计,只有一个,跟那人决一死战!”

  米寡妇担忧的:“你有几分把握?”

  许三笑叹道:“一分都没有,你别看我找了俩警察来,还安排了张元和刘宏伟守夜,不过是为了提防那人杀了我之后会攻击村子,若那人真来,全村也只有我能稍微抵挡一下,那人若当真攻击村子,可能是一阵笛声,也可能只是一阵风将邪药送到大家眼前都不知道,等发现中招时一切就都晚了。”

  米寡妇见许三笑说的郑重,想着他此刻实无必要编造谎言欺骗自己,同村生活这么多年,许三笑对米粒儿的好,她是一点一滴亲眼目睹的,如果不是情势危急到了一定程度,许三笑决不可能那样对待米粒儿。一想到如果那人真的来此大开杀戒,不但自己要死,两个女儿也同样性命难保,米寡妇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问道:“三笑,你刚才说那么对待米粒儿是为了提升什么境界,是不是提升了以后,你就能对付得了那个人?”

  许三笑也未知可否,只好说道:“至少能提升三成把握!”

  米寡妇黛眉紧蹙,似有一件绝难下定决心之事,不知是难以做到还是难说出口。

  许三笑误以为她在打算逃离,提醒道:“外面天已经晚了,出山的路,你带着米花能走的只有一条,你如果想现在下山,至少有九成的可能会遇上那人。”

  米寡妇摇摇头,着恼道:“我怎么可能带走米花却把米粒儿丢下不顾?”她紧咬银牙,最后终于说道:“许三笑,你刚才说你们那个玄门左道练的是房中术,靠女人提升境界••••••?”

  许三笑微微一愣,看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话到嘴边又突然迟疑的米寡妇,脑子里稍微一转,便已明了她的意思,惊讶的啊的一声,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你?”

  米寡妇咬牙点头,以极大决心,嗯了一声,问:“米粒儿是第一次,所以,所以不能帮到你许多,我••••••我却已经••••••”她言下之意是,她已经生养过三个孩子,在床第上的能力自然非米粒儿可比。

  “实不相瞒,我今天在镇上已经认出你是天然九鼎之一的体质,在玄门左道中人眼中是千万中无一的双修神器。”许三笑坦言道:“如果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战胜那人的机会至少增加到五成!但这种特殊的帮助方式,我实在难以启齿,你若不问,我便是宁肯战死也不会主动提出来。”

  米寡妇沉默下来。

  什么人言可畏,世俗礼法,在左道中人眼中唯有求道才是第一位的,许三笑或许是个例外,因为比较得到九鼎之一的无心女这件事而言,他更在乎的是米粒儿。不过眼下的情势,生死就在一念之间,有的选的情况下,谁甘心去死?更何况这一死很可能不止死他一个。

  “你发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米粒儿知道。”她忽然抬头,语气果决,目光坚定如针。

  “当然,这是迫于形势的选择。”许三笑内心还在彷徨,却见米寡妇已有了决断,这个时候,身为男人若不敢在态度上主动些,便真是个无担当的鼠辈了。他当机立断的同意了,没有表露出一丝犹豫和尴尬。

  “许三笑,我,我可以,可以代她做你的那个什么炉鼎!”米寡妇闭上双眼,痛下决心道。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52

  第六十章 红叶黄花,一点飞鸿

  许三笑乘着夜色回到家,米粒儿正等的着急。但许三笑告诉她静养,她便听话的静养。任凭多着急,都按照许三笑吩咐的做。这就是米粒儿对许三笑的态度,把三笑哥哥看做了天,百依百顺。

  许三笑在翻箱倒柜,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准备迎敌的法宝。主要是周至柔留下的,以及这几年他自己往来山中调配的各种药粉。米粒儿痴痴的看着,隐隐感觉三笑哥哥哪里不对劲儿。似乎不大敢面对自己。

  该准备的东西都找出来了,许三笑低着头,站在那沉思不语,似有些不知所措。事实上许三笑一时半刻也很难迈过心里那道坎,故此不大有勇气坦然面对单纯的米粒儿。就在几分钟前,他刚从米寡妇家离开,带着玄门左道修行九重境界的下上品境界回到家。而此刻,米寡妇大概还没穿好衣服呢。

  对许三笑而言,那销魂的滋味仿佛还没完全消褪,那每一寸都透着清凉芬芳的肌肤,那娇嫩犹胜过少女的脸蛋儿,还有那婉转如仙音的啼呼,那个仿佛真是水做的女子,身子像冰魄,动情又似火焰。与她痴缠进入高潮时那种阴阳互通无碍,采纳皆自在,仿佛置身在极乐仙境里的感受,实在太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但也许,他和她之间的缘分,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了。

  米寡妇后来要的很凶,还要求许三笑叫了她那个名字,最后她动情的说,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只是这一次,也许她就要用一生来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们能活下去。她的身体告诉
许三笑,她是一个意志力极强的女子。因为这身体太容易给她也给男人带来欢乐。那欢乐,几乎是无法抵挡的。而她却忍受了十年的寂寞滋味。

  苏丽娜不愧是天然九鼎之一,许三笑感觉几乎是轻而易举便做到了提精入跷,养真元入髓。事毕之后,浑身似有耗不尽的精气神。虽然这其中亦不乏他之前强采米粒儿处子元阴的因素,但总归还是苏丽娜的作用大些。一想到今后很可能再无机会和她共赴巫山温鸳梦,许三笑不禁心中阵阵怅惘,恍然若失。

  许三笑收拢心神,把要准备的东西备好,正要出门。

  “哥,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记住了,如果你有事,我一定不会独活。”

  停住脚步,回身来到米粒儿身前,捧起脸儿在额头上深情一吻,道:“放心,我还要当出入千乘的大官,跟我的小米粒儿做九辈子双修道侣呢。”

  带上黄虎,出家门,径直走向米寡妇家。

  米花还在沉睡,米寡妇坐在灯下正发呆。灯光的照耀下,她身上似多了一层光辉,整个人看上去都似年轻了一些。真不愧是天生狐媚越战越妖的无心女。听见门响,她一抬头便看见了许三笑。

  “你怎么又回来啦?”她的神色有一丝慌乱。

  “我这便出村去找那人,临行前想跟你道个别。”许三笑的话中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瑟味道。

  米寡妇向他身后瞄了一眼,问:“怎么就你一个?”

  许三笑微微一笑,说:“不然还应该有谁?那人一身邪术,不能以常理判断,其他人去了也无济于事,我与他在村外单练,说不定如果我死了,他就会罢手呢?”

  哄小孩子的话对米粒儿说管用,却不能对米寡妇讲,她太冷静也太聪明。

  米寡妇先发出啊的一声,担忧的看着许三笑,待情绪冷静下来才以近似送别的语气说道:“许三笑,不管你这人有多心狠手辣,至少对我们母女而言,你一直都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在某些场合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属于女子对带给她美妙体验的男人的特别称呼,比如潘金莲就叫过西门庆好人,灯草和尚也被这么称呼过。米寡妇这张脸忒容易勾起人想入非非了,尤其是许三
笑刚刚亲身体验过她的美妙后。

  再忙也有相思的时间,越危险越浪漫。男女之间一旦突破了那层关系,便只剩下这种关系。至少许三笑是这么看的。许三笑忽然走过去,捧起米寡妇的脸儿,不顾她的惊慌挣扎,吻了上去,不同于对米粒儿,这次吻的却是嘴唇。

  “许三笑,你混蛋!”米寡妇冲着许三笑的背影骂道。追出门外道:“一定活着回来,虎啸山庄离不开你。”

  ••••••

  许三笑顺着进村的公路走出十里远,此时将近午夜,月正中天,偶有乌云掩月,天地忽明忽暗。许三笑取出一只哨子,吹出一种古怪的单音符声音,在空气中被絮乱的山风送到四面八方所能到达的极限。

  远方不能准确辨别的方位传来一阵笛声,许三笑取出一块黑布将黄虎的双眼蒙住,在鼻子下抹了点藿香,又将耳朵堵住,轻轻一拍,黄虎乖觉的钻进了路旁山林中。

  许三笑直起身子,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辨别了风向,今晚山风絮乱,几乎没有一定之规,目前那人若从前方来,便占据了上风头。过去江湖人斗术,总说占据上风,除了泛指的占据优势的意思外,最
初说的却是占据上风头便等于占了先机,天时地利。邪术秘法除了需要强大的精神意志外,更多的要使用些药物,而风正是传播这些药物的最佳载体。

  一个黑影由远及近顺着大路走来,依稀可辨正是密林中那人。

  山风送来一丝淡淡的腥臭味道,是尸魂引的味道,上次因为死了的老罴尸体味道太烈,许三笑没有闻到,着了这人的道儿,这次他修为更上一层楼,眼耳鼻都比之前敏锐许多,全神贯注中轻而易举便发现了这味道。

  那人的笛声再响起,吹的是一曲天净沙。这曲子许三笑在镇上茶楼里听过,有段唱词很有意境,白草红叶黄花,一点飞鸿影落,青烟老树寒鸦。许三笑似乎不知不觉,竟跟着曲子吟了出来。直直的向着那人走去。

  笛声忽然止住,那人收起笛子,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入幻。”

  许三笑顿住身子,叹道:“你是来报师门之仇的?”

  那人道:“新仇旧恨一起报!”又补充道:“歇马镇里死的通灵神汉是我同门师弟。”

  许三笑故作糊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人对许三笑的话嗤之以鼻,哼一声道:“我师弟死于须弥净火,尸体被烧的只剩下一把灰,方圆几百里内只有你这一个左道堪舆童子,须弥净火威力巨大还不需要多高境界便能使用,乃是左道至宝,非嫡传弟子不能传授。”

  许三笑抬头看了一眼天,那人也抬头看了一眼,许三笑发出长长一声叹息,那人却嘿嘿狞笑起来。许三笑退了一步,那人往前跟了一步,许三笑再退,那人再进,步步紧逼。

  “原来你们是受人所请才来虎啸村捣鬼。”

  “我师弟虽然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修为却也在邪道九层天的下上层境界,我们兄弟三个从西北逃到东南,寻地下灵根,天外陨铁,访人间佳丽天赋异禀之绝色,大风大浪不知经历了多少,便是正宗的那厉害娘们也没能要了他的命,想不到最后却死在你这小辈手上,他死了,我这个做师兄的不但要替他报仇,更要成全他最后的心愿,这村子里可有个女人叫米寡妇?”

  许三笑面露惶恐之色,仿佛已经绝望,叫道:“这件事与旁人无干,你师弟死在我手里,你要报仇只管来找我好了。”一边说,脚下一边迅速移动,向着路边退却,手心里已悄悄攥紧了一只硝火弹。

  硝火弹是过去玄门丹鼎道人炼丹时发明的东西,后来发现此物混合了磷火粉后可以助燃并提高丹炉的温度,便一直传承下来。到了许三笑手中,炼丹助燃的作用是指不上了,却可以拿来当做暗器来用。这东西若被丢在地上,可以在瞬间产生强烈的白色火光,在黑夜中骤然出现,虽不足以伤人,却可以令人短暂失明。

  那人一步一步逼过来,口中不住说道:“想不到一夜不见,你就能抵御住我的迷魂曲和尸魂引,若再放任你成长下去那还了得?”

  许三笑忽然感到呼吸困难起来,接着他看到那人的耳朵鼻孔嘴巴眼睛里一起冒出一条条毒蛇,心念电转,已然明了,自己到底还是中了他更厉害药物的暗算。

  只见那人的步子越迈越快,狞笑着对许三笑说:“怎么?感觉到难过了?别急着害怕,一会儿你会更害怕。”

  许三笑终于被逼到路边,再往后山高林密陡峭难行,已退无可退。那人越发得意,像一个捕获猎物的猎手,劝道:“别再挣扎了,这是比尸魂引厉害一倍的断头香,你现在眼前已经全是幻象了吧?接下来你
会看到百鬼临头,如同身坠地狱。”

  许三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拼命守住最后一丝灵觉,忽然将手中的硝火弹丢了出去。

  砰地一声,那人脚前爆出一团白色火光,异常夺目。那人大大出乎意料,下意识后退半步,发出啊的一声。眼睛刹那失明。

  许三笑拼起余勇,大喝一声:杀!

  一道黄影从林中电射而出,扑在那人身上。

  正是黄虎!

  食肉猛兽的双眼到了夜间都能发光,那人没想到许三笑会特意把黄虎的双眼蒙住。一时不查便着了道儿。

  黄虎的利爪刹那间在那人脸上划过,有一物凌空飞出,圆溜溜正是那人一只眼球。接着便听黄虎一声惨叫,再飞跃而起。原来是一团黑烟从那人身上腾起,黄虎肚子上的毛被烧的发出焦糊的味道。落到地
上痛呼一声,跌坐不起。

  那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足便逃。

  许三笑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里边装的是藿香,放在鼻子前深吸了一口,精神为之一振,眼前幻象少了许多,瞅着那人负伤逃离,心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人本领胜过了他,此刻身负重伤,若不趁此良机彻底除去,哪里能安得下心?想到这儿,顺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53

  第六十一章 追·逃

  许三笑巧施诡计,先将黄虎的夜眼挡住,又示敌以弱将对手引入黄虎一扑可至的范围,最后却放着左道门户中多种厉害药物不用,反而用了一个玄门三宗都很寻常见的硝火弹,配合黄虎凌厉一击,终于暗算了密林中那个邪道人物。此人伤了一只眼,心意大乱,落荒而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人一时大意才受了重伤,若论真正实力却仍在许三笑之上,许三笑以生命做赌注才争取到如此难得的斩草除根良机,拼了命也不肯轻易错过。此刻也顾不得腹部受伤的黄虎,撒开双腿,展开玄门的跑功拼尽全力在后面紧追不舍。

  那人眼目受损,心慌意乱发挥不出本领来,又兼年纪大过许三笑很多,体力自是不能同日而语,耳听见许三笑在身后追杀,心知跑不过许三笑,索性一拐弯钻进了密林。

  许三笑豁出去了,追到天边也要把这人置于死地。管你逃到哪里去,不死不休。

  黑色的大山寂静无声,只余两个人的追逐声。前一晚逃跑的人现在成了追击者,曾经不可一世的追逐者已成了丧家犬。但他却没有许三笑对这林子熟悉,更没有许三笑一样的脚程。他所能依赖的只有身上携带的那些各具奇效的邪药。

  许三笑已不止一次为了避开对方丢出的药粉,改变追击路线,那人的邪药层出不穷,许三笑不知其作用,断然不敢托大冒险,唯恐一时不慎让对方翻盘。

  二人就这样一追一逃的在这漆黑的密林当中穿梭。一直跑到天亮,那人已然精疲力竭。许三笑的情况稍好些,却也强不过多少。前方传来流水的轰鸣声,原来是到了马鸣河谷。此时正是冰雪消融春水满江的季节,百丈深崖下,马鸣江水奔腾咆哮,若从这里掉下去,多半是九死一生。而他的左右两边却是陡峭的崖壁。这里竟是个天然形成的绝地!这片大山在南山里叫做马鸣峡,许三笑过去不止一次来过,对这里十分熟悉,目送那人入了绝地,索性放慢脚步跟了过去。

  那人不得不在河谷边停下脚步,转回身面对许三笑,只见他满脸鲜血,剩下的一只独眼皮上也被黄虎抓的皮开肉绽,眸子里放出绝望残忍的光芒,正是困兽犹斗,大有与许三笑同归于尽的气势。

  “好小子,老子小看你了。”那人喘着粗气,面目狰狞,独眼狠狠盯着许三笑,说道:“我路大山入玄门邪道四十年,修为已至中三层天,想不到今天会栽在你这么个小辈手里,江湖斗术,败了我认了,但你小子却要赶尽杀绝,你当老子真没有跟你同归于尽的手段吗?”

  原来他叫路大山,这狗日的果然是中三品的境界。许三笑不敢稍有大意,停下脚步,站在二十米之外的上风头,冷静的看着路大山。冷笑道:“你既然是老江湖了,又何必再多说这几句废话,你我都清楚,不管谁获胜都不会放过对方,你还有什么绝招不妨都使出来吧。”此时此刻,许三笑已有些后悔没有带一把枪来,江湖斗术虽然有不许用枪的规矩,但许三笑却从未想过要遵从,只是那会儿没有想到能形成当下的局面。否则,这时候手上若有一条枪,还用跟他斗什么术?

  路大山已急眼了,摸出笛子来,奋力吹奏。他吹的是一曲四面楚歌,音律尖亢嘹亮,有直插云霄之势,显然这个路大山已经是在拼尽最有一点精气神在吹奏。

  许三笑只道他还想故技重施用笛声迷惑自己,暗自冷笑一声,将已准备好的须弥净火粉扣在手中,刚要丢出时,忽然听到不是很远的地方竟传来另一个笛声,同样是一曲四面楚歌。只是声音穿金裂石,群山回应,气势胜过了路大山许多。

  啊哟不好,原来他还有帮手!只听笛声便可大概判断,将要来的人本事绝对超过路大山。许三笑见势不妙,忙丢出须弥净火粉,然后抽身便想走。

  路大山见他丢过来的一个小瓶在空中裂开,心知不妙,赶忙不顾一切奋起余力就地一滚,却忘记了身后便是百丈河谷,一头滚落下去。须弥净火在空中爆开一团火光。许三笑听的身后林子里已有噼啪的林木被分开的声音,心知此时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飞奔到河谷边,循着记忆中的位置,一跃而下。落下不到两米便踩在了实地上,原来这个位置下有一块突出的平地,如非特别熟悉地形的人却万难知晓。

  那人来势极快,人没到,豢养的兽兵先到了,竟是一条网文虎斑巨蟒!长达七八米之巨,粗细胜过了水牛的腰。如此庞然大物当世罕见。从林子一钻出来便锁定了许三笑。

  许三笑见此情形,暗道不好,正犹豫着是否要一头跳进湍急奔涌的河水中。却听身后有人大喊,“路师弟你在哪,快来帮我一把。”声音慌乱处甚至更胜过了刚才的路大山。而那巨蟒虽然看见了许三笑却没有追过来。

  咦?许三笑情知有异,顿住身形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有一人紧跟着巨蟒慢一步钻出林子,神色慌张,不住回头张望,待跑到河谷岸边的开阔地时,才想起左右观瞧,但见前方是深涧怒江拦住去路,左右是陡峭的崖壁,此人正被人追杀,之前听到笛声,循声而至此,到了这里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师弟,当此绝境,不由发出一声绝望悲啸。

  这人的穿着打扮与路大山相似,一张赤红脸,看年纪肯定在五十开外,灰白的头发,灰暗的双眼上光秃秃无眉,鼻梁通天如刀,唇角挂着绝望的狞笑,脸上已写满了惶恐和绝望。许三笑依据先前的笛声判断,此人的本事定然大过了路大山,直至此人现身,近距离一观察才惊骇的发现,这个人何止是胜过了路大山一筹!

  许三笑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有根据的。当日,周至柔讲往昔玄门轶事时曾提到,秃眉是邪道中人达到一定境界的标示,这个所谓的一定境界便是上三品境界!邪道中人求道方法没有底线,无所不用其极,采阴补阳,服紫河车,在新生百日内的婴儿身上养血蛊盗采先天元气,可以说是恶事做绝。但真正能达到上三品境界者依旧是少之又少。玄门邪道里人数众多,如非嫡亲同门,彼此间的关系都十分疏远,因此一些玄门邪道的一流人物为彰显地位,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将眉毛剃掉了,作为自己已是上三层天的标记。这种境界,在左道里称之为上三品,在南北正宗里则称之为宗师境界。

  啊!许三笑心中大吃一惊,几乎脱口叫出声来。这人竟是一个很可能媲美全盛时期的周至柔的邪道一代宗师级人物!一念及此,不禁大为好奇,如此人物,这世上能令他忌惮的人大约也不多了吧?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杀他,竟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追踪者到了!

  人没出现,声音先传了出来,“洪大鹏,你还能跑到哪去?”

  这声音如凤鸣,似天籁,清朗动听已极,竟似出自女子之口!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55

  第六十二章 临江有女如仙

  那句话传出后,林中有白影一闪,唰的一下,一团白色从其中跃出,因为速度快极,许三笑一下子竟不能看清此人模样。直到她来到洪大鹏面前站定了,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只见雪白一张瓜子脸,柳眉弯弯,凤目含煞,鼻若瑶山之秀,口似春花之娇,尤其是气质,站在河谷边宛如凌波仙子临凡。若米寡妇是狐仙,这女子便是真仙,模样气质身段无不令人悠然神往。

  许三笑正看的暗赞不已,忽然见那女子站定后转头向他所在方向望了过来。连忙低下身体,不敢再观瞧。心中暗想,也不知被她发现没有?

  宗师人物五感六觉聪敏无比,只需身周稍有声息便能察觉到。如果不是下边河谷发出的轰鸣声掩盖住了许三笑的呼吸声,此刻他早已先被洪大鹏发觉。许三笑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女子发现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选择已不多,一个是侥幸赌女子没注意到他,另一个选择便是从这里跳下去,望着湍急的河流,许三笑还是决定先等一等,看看再说。他想的是,女子与路大山的师兄为敌,至少应该算不上老子的敌人吧?

  只听这女子一出来便说道:“洪大鹏,你在甘北市十几家医院作案,养血蛊害死了八十二个婴儿,还煽动病患家属说是医院在捣鬼,弄得天怒人怨,险些酿成更严重的大祸,今天落到我手里,就要让你明白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那洪大鹏道:“天道循环?何主任,这话你自己信吗?你的手把子硬,道行高过我不止一筹,我心服口服外带佩服,但若说报应不爽,你便是说破大天去老子也不服你,来来来,洪某也不逃了,就在这儿跟你决一死战,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豁出去一死也要拉上你做垫背的!”

  何主任?许三笑心中一动,这女的居然还有个官方身份?她的伸手如此了得,肯定已是正宗所言的武道宗师一类人物,这样的人用周至柔的话讲,便是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无形中,超脱于世外,求的是与天争命的长生大道,极少在世俗中出现,更遑论还是投身在官方?莫不是大隐于朝?倒是与老子一个心思。一念及此,又忍不住自嘲想到,许三笑,你可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女子这般了得,就算大隐于朝,肯定也是有级别的官员,又岂是你一个小村长能比得了的?

  只听被称为何主任的女子冷哼一声,说道:“多说无益,你还有什么零碎没抖搂干净就接着抖搂吧!”又冲许三笑藏身之处喝道:“藏在河谷边的鼠辈,你也一并出来吧。”

  这女子的语气轻蔑无比,许三笑听的真切,啊,她果然发现我了。该不该出去?想那路大山在洪大鹏面前是个连入流都算不上的角色,自己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拾掉,而这女子却可以完全不把洪大鹏这邪道宗师级人物看在眼里。与之相比,这差距真是不可依道里计。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随即转念又想,本事不济可以慢慢练,但身为男人若连胆色都没了,岂非令人耻笑?想到这,胸中忽有一种冲动难以抑制。毅然起身露头,“我在这里,但请你不要误会,我和这个人不是一伙的。”

  女子歪头,冷峻的目光在许三笑的脸上停留片刻,黛眉微蹙道:“你不是邪道的人?”

  她是官方中人,这么问自是要确定一下立场。许三笑却想到自己刚才已杀了一个人,现在要不要装成个不相干的普通山民?稍一转念,便想到如果装蒜颇为不妥,刚才是路大山的笛声把这个洪大鹏吸引到此的,那她又会问起笛子是谁吹的,那又该怎么回答?忙坦然答道:“当然不是。”

  女子见他回答的迟疑,不禁将信将疑又问道:“刚才的笛声不是你吹出来的?”

  许三笑心知欺瞒不过,索性决定押一宝,一指身后河谷,道:“那人叫路大山,已经被我弄到下面去了。”

  女子微微点头,疑问的口气:“你能把邪道大字辈的人弄下河谷,显然也不是普通山民。”

  许三笑实言相告:“我是玄门左道中人。”

  女子哦了一声,露出一个原来如此表情。目光在许三笑脸上逡巡,目色却比刚才柔和了一点。许三笑见状,心中暗喜,看来这一宝押对了。

  女子若有深意提醒许三笑:“既然你不是邪道中人,那就请在一边看着,不要妄想帮我的忙,相信我,你那点微末之伎没有用的。”

  二人对话时,洪大鹏正解下腰间一个黑布包,从里边取出一个小盒,神情犹豫,迟愣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打开盒盖,从里边取出血红色晶莹剔透的一只小虫。许三笑估计这就是那个什么血蛊虫,只道他要吃掉这东西,却不料他并没有给自己吃,反而低下身先喂给了紧跟在他身边盘成蛇阵的巨蟒。然后又拿出一条来,再迟疑了一下,终于一张口吞了下去。

  从始至终,何姓女子都抱着肩膀默默看着,任凭他施为。仿佛完全没把这个洪大鹏看在眼里。

  女子淡淡道:“洪大鹏,你可准备好了吗?”

  再看洪大鹏,血蛊虫吃进肚子里后,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变了模样。他喘着粗气,怪叫道:“何问鱼,这是你逼我的,老子今天豁上五十年的修行,哪怕事后散尽元气,也要抱着你一起死!”

  原来她叫何问鱼。许三笑见那洪大鹏身躯颤抖,嘴角鼻孔都在溢血,口中念念有词,分明是在准备某种厉害手段,不禁有些替这位叫何问鱼的女子担心。转头看了她一眼,女子立即回看向许三笑,目光清冷无情,低声警告道:“你是玄门出身,想必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别以为他咬破血蛊虫强吸了里边的先天元气就能将我如何,你老实在这看着,等我收拾完了他,就带你回去。”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56

  第六十三章 谁持慧剑扫尘埃

  养血蛊吸先天元气的秘术是邪道中仅次于服紫河车的恶术。

  道德经中讲,抟气致柔能如婴儿乎?玄门中人相信,人这一生当中元气最充沛的时期莫过于婴儿期。这个时候人体内的先天元气也是最纯净的。如果能吸纳到足够的这样的先天元气,修道者就有可能返老还童。

  民间有句俗语叫婴儿需过‘百日关’,有的地方还有给婴儿庆百日的习俗。其实这个百日关内之所以常有婴儿夭折,多半是因为有邪道妖人在作怪。他们专门豢养了一种蛊虫,叫做血蛊,专食婴儿身上的最纯粹的先天精气。血蛊虫养成一条,往往要数十个婴儿的性命,因此极为伤天害理。血蛊虫养成以后不能直接服用,因为其中包含的先天元气太盛,贸然服用会对服用者的经络体魄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

  洪大鹏的样子分明已经有些虚不受补,难以克制住体内气血奔涌的力道。他是邪道宗师,身体强度远远比不得同等级的武道宗师,血蛊虫入口即化,因其药性来自人身,与人体相融合更是丝毫无碍。故此,眨眼的工夫,洪大鹏的身体便开始发生显著变化!

  只见他浑身膨胀,筋肉虬结鼓胀,整个人仿佛都大了三号,通身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竟好似一挂鞭被点燃。许三笑不明白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却听何问鱼轻蔑的说道:“神变吗?看样子你真是活够了,以肉体凡身便想挑战这人类究极的力道,可惜你根本不懂武道,当你这股蛮力散尽时就是你毙命时!”

  洪大鹏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无声的扑向何问鱼,动作奇快无比。许三笑几乎只能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

  何问鱼也动了,不是躲闪,反而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洪大鹏的头,顺着他前冲的力道向后退了几步。这一手是极高明的卸劲手法,许三笑自是无从知晓,只是觉得她的动作曼妙无比,挥洒从容,宛如神仙一般。功夫竟可以高到这般地步吗?忽想起当年在东南曾为一个谢姓南洋富商测字,据周至柔讲,那人的功夫已经高的没边儿,甚至比玄门正宗那位陈至阳宗主还要强。却不知跟这女子相比孰高孰低?

  洪大鹏发动了攻击,那条同样被灌下血蛊虫的巨蟒此刻也开始动了,这东西外表看不出丝毫变化,但一动就看出异常来了,寻常蟒蛇动作再快也不可能整个身体飞射出去快如闪电,而这条巨蟒一动便将巨大的身躯射了出去。

  直奔何问鱼而去!

  许三笑一见那气势,忍不住惊叫一声,不好!

  何问鱼却丝毫不见慌乱,冷笑一声,从腰间唰的一下抽出一口宝剑来。剑光一闪,耀人眼目。那锋锐的气焰仿佛活着一般。何问鱼把这口剑在手中一摆,轻巧避让过巨蟒的头部,剑锋迎着巨蟒的尾部扫了过去,同时,她身子高高跳起让洪大鹏的一个虎扑落了空。

  这几下兔起鹰落,腾挪跳纵精彩异常,许三笑见了不禁喝了一声彩。随即想,这大妞若是占了上风,等一下便要来抓我,这可大大不妙。耳中忽听蟒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空气中蓬起一团血雨,许三笑听的一惊,闪目观瞧,原来是何问鱼挥剑斩落了蟒蛇的一截尾巴。

  一人一蟒竟都不是她的敌手!

  洪大鹏眼看巨蟒被何问鱼一剑斩断尾巴,不禁大吃一惊。那巨蟒乃是他以药物饲养多年的兽兵,浑身上下的鳞甲坚硬更胜铜铁,普通的剑绝不可能伤其分毫。何问鱼这一剑不过是信手一挥竟能断其尾,可想而知这是一口宝剑。他深知何问鱼是当代玄门正宗最顶尖人物之一,功夫本就高的没边儿,如今手上又有这口神兵利剑,更是如虎添翼。他一边躲闪应付着,一边暗想,与之相比自己不通武道,不过是仗着邪道秘术强行提升,获得了暂时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而已,在这口剑面前,不管是自己还是巨蟒都是土鸡瓦狗一般,当此情形,硬拼显然毫无胜算。唯一可以利用的就只剩下许三笑了。

  许三笑哪里知道洪大鹏的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正看得投入时,忽然面前刮起一股狂风,洪大鹏便舍了何问鱼来到眼前。惊的许三笑怪叫一声调头便跑。又哪里跑的过?被洪大鹏伸手揪住了衣襟,一把提起。

  另一边巨蟒纠缠着何问鱼,只为洪大鹏争取了这片刻之功。此刻已被何问鱼飞起一剑斩在头颈处,巨大的头颅一下子飞起老高。鲜血扬起,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何问鱼则提着宝剑来到洪大鹏面前。冷笑道:“你提着这小子打算做什么?”

  洪大鹏道:“这小子是左道传人,玄门左道至周至柔隐退后几乎断了传承,这小子说不定就是最后一个左道嫡传,陈至阳死后,你身为玄门正宗至问一辈的仅存者,难道就不担心左道一宗就此彻底断绝?”

  许三笑被人掐着脖颈拎在手里,有心抬手从身上摸出迷神散一类的药物对付洪大鹏,但却不知为何,这双手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任凭如何挣扎也不能动分毫。此刻心中只盼着何问鱼真的会顾忌玄门左道的传承。

  何问鱼忽然笑了,“洪大鹏,你已恶贯满盈,无论如何今天我都不会放过你,就算你已经服下血蛊虫,很可能命不久矣,但我还是必须要让你死在我的剑下,别说你手里的人只是个不相干的小角色,就算你此刻攥住的是中央首长的亲儿子,我也不会饶了你,所以你趁早死了这份儿心吧。”说罢,宝剑一挥而至。

  洪大鹏眼见这一剑毫不留情,自问无可抵御,心中只剩下一片绝望,下意识的将许三笑往空中一丢,发疯似的扑向何问鱼。

  那流光溢彩的宝剑在洪大鹏的肩头砍入,竟未能将他一剑劈成两半。原来何问鱼这一剑看似绝情,其实尚有所保留,她把主要的注意力用在了许三笑身上。这一剑只求能要了洪大鹏的命就够了,而她却高高跳起,一把抄住了许三笑。

  许三笑几乎被丢下河谷,却被何问鱼凌空抓了回来,慌乱之余手足一通乱抓,抱住了何问鱼一条手臂。何问鱼双足落地,险而又险的站在了河谷边上。刚想回身抽回宝剑,身后恶风已袭来。原来是洪大鹏奋起最后一丝余力,冲撞上来。何问鱼想要伸手去按洪大鹏的头,然后凌空跳起避过,却奈何一条手臂被许三笑紧紧抱住,身法瞬间迟滞,竟没能避过洪大鹏垂死一撞,终于和许三笑两个一起摔下河谷。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57

  第六十四章 前尘付流水,亦真亦幻

  世事如局,人生无常。缘起时,亦真亦幻,美不胜收。缘灭处,世情如刀,锥心刻骨。许三笑在下坠的过程中思及人生过往,忽然想到这段老瞎子过去经常唱的一段小曲。想着:老子这还没亦真亦幻美不胜收,就要世情如刀锥心刻骨了?

  许三笑抱着何问鱼的手臂,二人一起被洪大鹏濒死一击推下河谷,一头扎进湍急冰冷的洪流中。似这等情形,纵然何问鱼有天大本领也是无计可施,入水的瞬间何问鱼仗着功夫了得,在下边抵消了绝大部分二人下坠带来的冲击力,但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的昏迷过去。反而是许三笑因为没有直接承受到冲击,又在此生活多年,对这马鸣江上游河谷的激流很熟悉,抱着何问鱼在水中起起伏伏,一边稳住二人不致沉入水中,一边用小动作划水,慢慢向岸边靠拢。

  激流汹涌,湍沫奔腾,冰冷的河水中,许三笑的体温迅速流失,不大会儿便只剩下了垂死挣扎,手上提着的何问鱼越来越重,不禁开始想到要放弃这彪悍大妞。刚动此念,忽感到手臂一紧,不知何时,何问鱼竟醒了,出于本能的紧紧抱住许三笑一条手臂。还哪里丢的出去?

  许三笑暗自叫苦不迭,这女人好像不会水,否则以她那么深的功夫将二人带到岸边何须吹灰之力?正思量时,陡然感到身子一沉,手臂传来一股无可抵御的下坠之力,身不由主的跟着沉了下去。

  许三笑素知河底暗流的厉害,只道这一下有死无生,却不料被何问鱼拖着入水后,竟见这娘们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抱住了一块水底大石,以血肉之躯对抗着千古奔流,硬是在河底一步一步挪到岸边。一直走到浅滩上才精疲力竭再度昏迷过去。原来她不是不会水,而是太了解水,知道在这湍急汹涌的水面上,天大本事也不得施展,只有沉入水下才是唯一活路。

  岸边的沙石滩上,许三笑惊魂未定,坐起身子,喘着粗气盯着趴伏在眼前的何问鱼。惊诧的想着,这河谷的激流乃是天地自然的杰作,高山上冰雪消融带来的春水从上至下奔流形成的河谷,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泥沙巨石抵挡不住这股力道被带到马鸣瀑布的龙漕下。她竟能以凡人的躯体对抗这大自然的力量,这大妞的功夫得有多高?

  东方亮起红云,不大会儿朝霞升起,万道金光将整座河谷照亮,青山掩映绿水,黄沙滩上卧着白衣美女。此刻光景美不胜收。许三笑看着昏迷不醒的何问鱼,无心欣赏这美景,内心当中正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何问鱼之前说过了,收拾了洪大鹏还要找许三笑算他杀路大山的那笔帐。现在她昏迷在沙滩上,此时此刻,许三笑只要举起一块大石头对照她的头部狠狠来一下,这本领通天美貌如仙的女子就会立即香消玉殒。在这旷野无垠的老林深山里,谁都不会发现。

  无毒不丈夫!许三笑奋力起身,寻了一块大石头,刚端起却又放下。扪心自问,许三笑啊许三笑,你不是常说义父待你不公,对你有成见吗?你不是总说要证明他老人家错了吗?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人家救了你,而你却因为担心自己的前程反要恩将仇报,杀害人家,此举连禽兽都不如。想到这儿,羞愧之心大盛,口中骂出声来:“他妈的,都说好人难做,敢情这坏人也不好当。”

  丢下石头,快步走到何问鱼近前,俯下身一看,何问鱼面色煞白,身上一团死寂,仿佛生机已绝的样子。许三笑是行家,一眼便看出这是道家的胎息假死状态。若不救醒她,还不知道要睡多久。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见此情形不禁又想,若救醒她,保不齐还会找老子的麻烦,不若就这样把她丢在这儿,任其自生自灭,充其量老子也就是个见死不救,在如今这世道里常见的很,总比恩将仇报要强的多。

  许三笑丢下何问鱼,沿着河谷往下游走,行出数百米之后,忽然顿住脚步,小米粒儿和苏丽娜母女都说我是好人,如今把救命恩人丢在那里的做法却哪里配得上好人二字?毅然转头,自语道:“他妈的,死就死吧,到了阎王殿遇上老瞎子,也可以拍着胸脯说,老家伙你一直误会老子啦。”

  快步回到河滩,只见何问鱼依然原来的姿势不变静静躺在那儿。许三笑走过去低下身,将嘴巴对准何问鱼的红唇,迟疑了一下,自语道:“这可不是我要占你便宜,这么做实在是为了救你,虽然你挺美的,但我可没敢奢望跟你有任何瓜葛。”说罢,深吸一口气,吻住何问鱼的红唇,将这口气渡了过去••••••

  啊!你是谁?何问鱼指着一屁股坐到浅滩里的许三笑,瞪着大眼睛,口里连珠炮似的不住问道,“我师父呢?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叔叔,你是男的干嘛亲我?”

  许三笑刚才为她做人工呼吸,连着渡过去三口气都毫无反应,又做了几下心脏挤压按摩,正在做第四次人工呼吸时,她忽然醒了,一把将许三笑推倒浅滩里,一睁眼便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情况?许三笑听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迟愣了一会儿,猛地意识到何问鱼出了什么问题。哈!这大妞脑子进水,傻啦!真是天助我也,果然是好人有好报,该着老子躲过一劫。许三笑高兴的一跃而
起,没好气的说道:“谁亲你了?我那是在救你,还有,这儿是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妈妈是谁我更不得而知,我跟你不是很熟,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也该回家了。”叫了声拜拜,便想独自离去。

  刚走了几步远,忽听身后传来哭声,何问鱼坐在河滩上,手捂着双眼,小姑娘似的啼哭不休,哪里还看得出先前单剑斩巨蟒的冷峻仙姿?许三笑顿住脚步,转念又想到,当时洪大鹏撞过来,如果不是为了接住我,凭她的本事多半不会让洪大鹏得手,她现在已经傻了,对我不再构成威胁,我还有必要把她弃之不顾吗?在这荒山野岭里,以她现在的状态,若任凭其自生自灭,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这跟见死不救又有多大区别?

  快步走回何问鱼近前,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只见她眉目依然,但凤目中的煞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纯净和天真。眼角还挂着泪花,怔怔的看着许三笑。

  “走吧,我带你去找妈妈。”许三笑伸出手。

  何问鱼看着他,忽然摇头道:“你骗人,师父说我妈妈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许三笑一怔,她似乎还没傻透?问道:“那我就带你找师父去。”

  何问鱼又摇头,抬头看天,道:“我师父上天啦,她让我自己照顾自己。”

  许三笑有点搞糊涂了,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试探问道:“那你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

  何问鱼咯咯一笑,露出天真纯美的神态,道:“我叫何问鱼,叔叔,你呢?”

  叔叔?许三笑先大感奇怪,随即心中一动,有些恍然,原来她不是摔傻了,而是失忆了,记忆回档到了几岁时,为了印证这个猜测,问道:“那你今年多大啦?”

  何问鱼俏皮一笑,道:“我才不会告诉我七岁了呢,师父说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

  许三笑一拍脑门,搞清楚了,这大妞确实是失去了七岁以后的记忆,这下简单了,七岁大的孩子记住自己家在哪里,有什么亲人,应该没问题,只要把她带回去,再联络到她的亲人,把她交给她家人,剩下的事情就跟老子没关系了。想到这儿又问道:“小妹妹,那你家在哪里呀?记不记得家里还有什么人?”

  何问鱼挠头想了想,道:“师父说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起家在那里,你问我这个做什么?你是不是坏人?我警告你,我可是很厉害的。”说着一跃而起,动作异常敏捷利落,可见她身上的功夫一点没丢。瞪着大眼睛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许三笑,问道:“你是不是坏人?师父说有坏人因为我爸爸妈妈的事情,一直想要找到我们住的地方。”

  许三笑心知她随手一拳一脚的威力都大的没谱,保不齐一下子就把自己打挂了,安全起见,赶忙向后退了两步,举起手,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说道:“别,随便动手打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你看我一点也不老,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坏叔叔,我问你家在哪里是为了要把你送回家,你看这个地方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何问鱼歪头看了许三笑一会儿,忽然撤了架势,道:“你既然不是坏叔叔,又管我叫小妹妹,那我就叫你大哥哥好啦,你是好人,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我家在哪里。”

  许三笑讪讪笑道:“对啊,我是好人,小妹妹你真乖,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吧。”

  何问鱼道:“我家在白云观,你快送我回家吧。”

  许三笑嘿嘿干笑,耐着性子问道:“小妹妹,我问的是你家在哪个城市?”

  城市?师父从来没说过我们住在哪个城市呀?何问鱼歪头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道:“我知道啦,你是问我知道几个城市嘛。”掰着手指数道:“燕京,津门••••••”

  许三笑一屁股坐下,算了,我还是甭问了,她是玄门正宗的人,找她的家人不易,要找那些遍布天下道观的丹鼎道人却是易如反掌。挥手道:“行了,这城市名就不用背了,小妹妹真聪明,你看这天,太阳都升起来了,咱们要回到大哥哥家,还得走很长的路呢,最好现在动身,争取在日落前能回到家。”说着,起身便要走。

  何问鱼站在那儿不动地方,迟疑的问道:“大哥哥,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怎么又说带我去你家?”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0 23:58

  第六十五章 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世情复世情,人心复人心。万般皆有意,难得是天真。

  许三笑从最初为求自保,打算恩将仇报欲杀何问鱼,及至眼下又要收留何问鱼。其中变化正说明了人心从来变幻莫测。由恶到善,虽只在一念之间,演变过程却印证了人性的复杂。不管是自私还是无私,都非人性的常态,只有变化才是永恒的。

  许三笑连哄带骗的领着何问鱼回到虎啸村。一进家门就看见米寡妇带着米花正在这儿陪着米粒儿说话,老支书一家也全到了。所有人看见许三笑平安归来,都不禁又惊又喜,全都松了一口气。米粒儿眼泪汪汪从炕上起身,扑进许三笑怀中。米寡妇在一旁看着,虽不敢有太明显的情感流露,却也止不住泪眼婆娑泫然啜泣。小米花抱着长面罗汉猫说,三笑哥哥说过,我的猫儿不叫就不用替他担心,你们看,他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老支书连连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于海和郑成飞哥俩也在,于海说:“三笑兄弟回来了,有没有抓到那个人?”

  众人待看到何问鱼的绝世姿容时,均为之神夺,不免吃惊于许三笑的神奇诡异,这么一日夜不见,从哪弄回个这么漂亮的大姑娘?

  许三笑跟众人打过招呼,介绍道:“这位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遇上了一点麻烦,可能要暂时在虎啸村住一阵子。”何问鱼的年龄成迷,若只看外表似乎与米粒儿相差无几,但许三笑却知道以她的武道境界之高,推断其年龄不能依照外表判断,玄门正宗里的大高手都是养生学大家,驻颜有术,几十岁的人看上去像小姑娘似的也不足为奇。不过许三笑精通左道相女之术,看出何问鱼是处子之身,料想她纵然年长过自己,也不会大太多。故此,介绍她时索性就以何姑娘名之。

  众人闻听均感惊奇,这么个娇滴滴大姑娘怎么会成为许三笑的救命恩人的?

  许三笑临走的时候曾交代米寡妇,罗汉猫不叫,不许任何人出村寻找他。罗汉猫要是叫了,立即用卡车拉上村里所有人,有多远先走多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家担惊了一整夜,清晨时看见黄虎从外面带伤回来,于是更加担心。此刻见许三笑平安归来,还带了个模样不逊米寡妇,气质纯真甚至更胜的姑娘回来,都不禁对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感到万分好奇。

  许三笑心知不交代几句肯定说不过去,简明扼要的讲了一些事情,略过那些阴暗歹毒的内容,只说了如何侥幸斗败了路大山,如何一心一意想要抓他归案。说到河谷绝地时碍着于海和郑成飞在场,便把路大山堕入河谷的事情说成了一时不慎令他逃之夭夭,又说那路大山还有个同党,如果不是这位何姑娘恰巧也在那附近练功夫,闻声赶到救了自己,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这番陈述经过,许三笑特意避重就轻,只是简略叙述而已,说的十分没有营养。众人听过以后,纷纷向何问鱼致谢。何问鱼此刻行为方式,思想意识都与六七岁的孩子无异,见众人向自己道谢,忙摆手说道:“不客气。”众人都发现她讲话的口吻神气都有些不大正常。许三笑赶忙解释道:“何姑娘为了救我被撞伤了头部,脑子出了点问题,有些事记不得了,我现在正打算休息两天后回蓉城上学时带上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何问鱼不满道:“大哥哥,你胡说什么呢?我没病,你才有病呢。”

  众人听了,均以为然,这还叫没病那?大哥哥?这称呼连米花大概都叫不出吧。

  许三笑把手一摊,无奈一笑道:“你们看,就是这个样子,没办法,我只好暂时收留她,等把她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再决定怎么安置她。”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米粒儿,米粒儿却看着米寡妇。

  米寡妇轻轻一叹,道:“我认为三笑做的很对,这位何姑娘对三笑有救命之恩,是咱们虎啸村的大恩人,收留她我不但举双手赞成,而且还要亲自照顾她,一来我们家全是女的,二来米粒儿的身子不舒服,这件事我责无旁贷,老支书,您觉得怎么样。”

  霍玉贵站起身,看了一眼许三笑,又看一眼何问鱼,道:“三娃子没事我就放心了,其他的随便你们处置。”

  老支书带着一家人先走了,于海和郑成飞见事情已经过去,此事虽有疑点,但有道是民不举官不究,他们也不想刨根问底,便也起身告辞。屋子里只剩下米寡妇母女与何许二人。

  米寡妇笑盈盈拉着何问鱼的手问道:“小妹妹,你大名叫什么呀?”她的笑容亲切和蔼,模样又那么讨喜,一般的小孩子看了都会喜欢,何问鱼就很高兴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叫了一声阿姨好。米寡妇看一眼许三笑,叹道:“看来她真的是病的不轻,从今天起把她交给我好了,在米粒儿养好身子,你们带她去省城以前,她就跟我和米花同吃住,你看行吗?”

  米寡妇的语气平和,表情庄重。许三笑却从她的眼神当中解读出别样情绪来,心中不禁好笑,也不知她是在为自己吃醋还是为了米粒儿在吃醋。居然对何问鱼产生了提防的心理。点点头,道:“那就一切有劳你了,放心,我会照顾好米粒儿的。”

  何问鱼就这样留了下来,许三笑不得已收留她,路大山师兄弟一共三人,已全部死掉,这件事的背后不管站的是谁,都随着路大山师兄弟三人的死去暂时烟消云散。接下来,许三笑要集中注意力处理路大山所带来的破坏和影响了。

  ••••••

  虎啸山庄出现红色老罴的事情以及山庄闹鬼一事并未扩散的很大,米寡妇认为此事不宜声张,许三笑却说你越是遮遮掩掩,越等于间接促成这件事产生更坏更大的影响。又说米寡妇是个搞经营的好手,却不是个做决策的天才。思想保守僵化,只看到了这件事吓跑了一拨客人,却看不见其可能带来的潜在商机。首先是那头红色老罴的尸体,可以制作成标本,在猎园入口处修一座陈列馆,摆出来给客人参观合影用。另外山庄里的灵异事件也可以成为一个特色卖点,这种事情你越是大肆宣扬,人们反而越不会相信。只会因为好奇而来此,想着怎么才能拆穿此事。

  米寡妇听了许三笑的分析,深以为然,不禁慨叹:我终究还是比他差了一点见识。

  何问鱼住进米寡妇家,第一天就被米寡妇套出了年龄,当然不是七岁那个。何问鱼说自己属虎的。米寡妇根据她的样貌断定她与许三笑同龄。许三笑听米寡妇说起这件事后,对苏丽娜女士的判断不以为然,这大妞儿肯定不是跟老子同年生的,现在的问题是大了十二岁还是还是二十四岁。看来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要说何问鱼来到虎啸村后,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米花了。小姑娘没上过学,捡两个姐姐的课本读过几本书,村子里同龄的孩子没一个愿意跟她做朋友的。其中寂寞可怜就算米寡妇都未必能理解。何问鱼的到来改变了米花的生活,她只有六七岁孩子的行为能力,一到米寡妇家,便跟米花成了好朋友。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形影不离的。米寡妇看在眼中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何问鱼快些离开,一方面又希望她能多住些日子,多陪陪小女儿。

  接连数日,许三笑都在寻觅与苏丽娜女士单独接触的机会,其中的意思自是不希望上次的露水姻缘只是一锤子买卖。但苏女士很聪明,非常清楚他的心思,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迈过那道坎儿。当日是因为生死关头,有事急从权这个借口,苏丽娜可以将计就计一回,如今危机已除,若再续前缘,就真是罔顾伦常的一对坏男女了。虽然她的名声早已不咋地,甚至背地里在那件事没发生以前,就已经有人在传言许三笑进她家是大小通杀。但毕竟传言只是传言,她不在乎别人说没说,却在乎自己做没做。

  她干嘛要躲着我呢?苏丽娜的想法许三笑不是很能理解,人的情感可以隐藏,语言可以作假,身体的感觉却绝不会撒谎,苏丽娜的身体里有着泉涌的欲望,这一点毋庸置疑。那食髓知味的欢愉激情,是许三笑亲身体会过的。

  那件事之后,米粒儿的变化也很大。最显著的是练功比过去刻苦了许多。身子恢复的速度也因此加快了许多。脸上的神采又渐渐回归,欢声笑语又似回到了从前。许三笑小心翼翼照顾着她,暗地里发誓,在她没能入下中品境界前,坚决不再碰她。

  这一天,许三笑早上说要去镇上开会,走半道向金显扬请了假,一调头又回到虎啸村。米寡妇不知是计,听说许三笑开车去了镇上,立即杀了一只老母鸡炖好后给米粒儿端过来。娘俩刚说了一会儿话,许三笑就从外面回来。进门看见米寡妇在,心里暗自得意,哪有当妈的不惦记自己亲闺女的?笑道:“正好你来了,猎园那边修展览室的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米寡妇心中叫苦,许三娃子的阴谋诡计能轻松骗过米粒儿,却骗不过她,当着女儿的面不敢露丝毫端倪,只好笑笑说道:“你不是去镇上开会了吗?怎么?就为了这事儿还用得着特意回来一趟?”

  许三笑看了她一眼,目光如钩,道:“打听过了,书记和镇长都去县里了,会由金副镇长主持,我想多陪陪米粒儿,就回来了。”

  米寡妇被这一眼看的芳心乱跳,别过头去,露出雪白的脖颈,站起身,强自镇静道:“那件事没什么好商量的,你拿主意好了,你是虎啸村的村长兼支书,又是山庄的董事长,大伙的好日子都是你给的,你指到哪,我们就打到哪,有什么可商量的,你不是回来陪米粒儿的吗?我就不耽搁你们讲话了。”

  许三笑冲米粒儿温柔一笑,道:“我送送你妈。”

  米粒儿看来全然无所觉,点头嗯一声,善解人意道:“你们有重要的事情就慢慢谈,不用总顾着我。”

  米寡妇心中一叹,唉,这个傻丫头。低着头往外走。

  许三笑紧跟着追了出去。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00:00

  第六十六章 春日之殇

  春日暖暖,微风送来山花的芳香,这甜美的春之气息入鼻后令人的心都跟着酥醉了。米寡妇一出门就看见山庄的保安刘宏伟和村民李老五的闺女并肩坐在半山坡的草丛里,正亲昵的说着话。她的心被许三笑弄的乱糟糟的,这时候更看不得这调调,连忙一转头,却看见孟二俅家的毛驴甩着长长的玩意儿,丑态百出,正在追逐老支书家的小母驴。

  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米寡妇看的脸红耳热,撇嘴骂了一句,继续往前走。身后许三笑快步追了上来。

  “走那么快做什么?”许三笑追到肩并肩,问道:“丽娜姐,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米寡妇心慌意乱,一下子没注意到许三笑在称呼上的不妥,随即很快回过味来,怒道:“许三娃子,你叫我什么呢?”

  许三笑左右看了一眼,孟二俅家的毛驴已经得手,趴在小母驴的背上,长嘴向天,嘴唇颤抖,正发出得意的打鸣声。嘿嘿一笑道:“你听着是什么我就叫了什么,今后没别人在的时候,我就这么叫你,听不听在你,叫不叫在我。”

  米寡妇没再多纠缠,脚下一拐弯儿,奔着村委会去了。那里是许三笑的办公场所,除了许村长外只有她有钥匙。许三笑一声不吭跟了过去。

  村委会,米寡妇前脚进去,许三笑后脚追进去便从里头锁上了门。

  米寡妇顿住身子,一回头,脸儿红的像新娘的盖头。瞪着大眼睛问:“许三娃子,你到底想怎样?”

  许三笑走过去,捏住了她的小手,直视其双眸,低声道:“你这勾人的狐狸精。”往怀中一拉,将米寡妇搂住,低头道:“丽娜姐,我不想怎样,就想再得到你。”

  米寡妇奋力想要将他推开,脑子里一面是孟二俅家的小公驴,一面是米粒儿泪汪汪的大眼睛冲自己喊着,不要脸,勾搭我的三笑哥哥,跟自己女儿抢男人,我永远不原谅你。挣扎了半天,哪里推得动。最
后低下头道:“许三娃子,你松开我,咱们好好谈谈。”

  双修第一大忌鼎器无情,许三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松开她,后退一步道:“行,你想怎么谈?”

  米寡妇泪水连连,摇头道:“三娃子,我求你了,别再找我了,那件事本身就是个错误,咱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许三笑盯着她,问道:“抛开米粒儿的因素,你其实也很喜欢我对不对?”

  米寡妇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肯承认。其实内心里,她的确对许三笑非常欣赏,甚至到崇拜。越是强势的女人越崇拜强者。米寡妇自负巾帼不让须眉,却自知处处差了许三笑一筹。这种感觉是这一年多以来共同经营虎啸山庄的过程中,通过一件件事积累起来的。

  许三笑的双眼仿佛能洞悉人心世情,不说话,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米寡妇。将她内心的挣扎尽收眼底。最后看得她终于点点头,道:“三笑,你是个非常棒的男人,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我见过的最棒的!
可我真不能喜欢你,不只是因为米粒儿,更因为米花和米兰,我不能让女儿们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们有个淫.荡的妈妈。”

  “从前那些人就没说过吗?”许三笑步步紧逼道。

  “那不同的,那时候咱们什么也没做过。”米寡妇抱着肩膀,泪眼婆娑,声音颤抖。

  许三笑霸道的:“有什么不同?他妈的,从现在起哪一个敢说三道四,我就把哪一个赶出虎啸村去。”

  米寡妇抬头看着这个霸气的年轻男人,发现自己几乎不能也不愿拒绝他,可又不得不拒绝他,心中左右为难百爪挠心似的难受,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突然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许三娃子,你不是个爷们儿,就会逼迫我一个娘们儿,你能把人从村子里赶出去,可你能把我和米粒儿分开吗?你能让我从来没有嫁给过米巴山吗?呜•••呜•••呜!”米寡妇一边说一边哭了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许三笑在原地转三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跺脚道:“你不是主意挺多的吗?你指条道给我,甭管能不能走的通,交给我来走。”

  米寡妇坐起身,犹在啜泣,大眼睛和脸颊红红的,好似花枝摇曳在风雨中,看着许三笑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跟我有缘无分,彻底断了关系,许三娃子,我知道你待我是真心的,我也的确喜欢你的魄力和能力,可咱们这关系实在是太尴尬了,而且我知道你是个有大野心的男人,如果我跟你的事情被传开了,对你的前程也会有影响的。”

  许三笑一挥手,烦躁道:“狗屁的前程,现在说的是怎么在一起的问题,你净说这些没用的屁话管什么用?不过这事儿你顾虑的也对,我最难过的一关其实只有米粒儿,其他人说什么我都当他们放屁。”

  “丽娜姐,你命苦,年纪轻轻就这么单了十年,实不相瞒,从那天在镇上我看见了你的身子后,我就已下定决心不让你这么苦下去了,像你这么千万中无一的女子应该有个男人呵护你,替你分担压力遮风挡雨,这一点是我的底限,不可更改!但你说的那些也是客观存在的困难,有困难不怕,咱们可以一点点想办法克服,现在没办法不代表以后没办法,我需要的也不是现在就和你双宿双栖,我就要你一个态度,那天晚上你是迫于形势才把身子给了我,所以不算数,我就想知道,如果我现在还想要你,你还会不会像那晚那样似的再给我一次?”

  许三笑说罢,目光灼灼盯着米寡妇。

  米寡妇低头不语,衣襟都快要被揉烂了,脸儿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内心的挣扎相当激烈。最后豁的一下站起,不说话,转身往里间村长办公室走去。

  当此情形,稍解风情的男人也该知道米寡妇给的答案了,许三笑三两步追过去,将她横身抱起,阔步来到床前,轻轻放下,低下身子吻了上去。

  米寡妇的声音颤抖仿佛水滴,“三娃子,姐也喜欢你呀,可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许三笑已解开她胸前的扣子,大手探进去,胸前的蓓蕾迎春花似的昂着,将嘴唇凑到她纤巧的耳垂边,喷着火热的气息道:“这话你问自己的身体答应不?”

  米寡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三娃子,我的身体说她不答应。”小手按住正在步步紧逼的大手,神色坚定的:“可如果你希望我能一直跟在你身边,我希望你最好先做通米粒儿的工作,不然这就是你我最后一次,你是想要这一次还是想要来日方长?”

  说到米粒儿,许三笑已经覆盖在那幽谧之地的大手停了下来,迅速从那湿润光滑的身子里抽出来,将女人敞开的怀慢慢系上,正色道:“我明白了,只要你也有这个心思就够了,其他事情我来搞定。”

  米寡妇低首谢道:“谢谢你能理解我,给自己的女儿做情敌,这种事太让人难为情••••••这个时候你能做到罢手,三娃子,我没看错你,今天我也给你句实话,那一晚我其实也是顺水推舟,我以为你那一去就可能回不来了,我这辈子没真正谈过恋爱,对你的心思其实跟米粒儿并无分别。”

  许三笑捧着她的脸颊,轻轻一吻,道:“只要你有此心,一切都好办,放心,不会让你等的太久。”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被祝福的情感,米寡妇已拿出了全部勇气做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她似已筋疲力尽,靠在许三笑怀中,声音轻柔的似在飘,“三娃子,我知道这件事就算你真能过了米粒儿那一关,你我的关系也只能在地下藏一辈子,姐年纪大过你,什么时候姐老了,你嫌弃姐了,我就做回米粒儿的妈妈,行吗?”

  许三笑轻抚过她的脸颊,柔声道:“丽娜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特别,这个世上就有一部分女人天生柔媚多情,只要一直有爱滋润着,花期就可以不断,万世沧桑见到了都得绕着走,而你便是其中的一个。”

  米寡妇的神色渐渐清冷,已从刚才的迷乱中恢复了理性,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冷淡的:“许三娃子,你还是先做到答应我的事情,然后再来跟我谈这些吧。”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00:01

  第六十七章 人生何处不是修

  与其相濡与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苏丽娜不想也不敢去承受世俗的压力。

  左道中人参养修生的终极目的是达到神意通明内外如一的大成境界。采取的方法是与鼎同归的双仙之法。尊重阴阳互补之道。对女子而言也有极大裨益。正是道归同心,龙凤呈祥的归宿。以修道之人来看,是双赢的结果。

  许三笑自觉难得与苏丽娜这无心女有这么一场缘法,正应该破除世俗心障,同参大道。若有一日能得大成,百年之后只剩下天宽地美,谁问谁是非?可惜苏丽娜的态度非常坚决,许三笑只好暂时作罢。

  数日后,许三笑开车带着米粒儿、何问鱼,三个人离开虎啸村回到蓉城。

  进城第一件事便是带上何问鱼去医院做了个脑部核磁共振扫描。

  这大妞此刻天真烂漫讨人喜爱。不只是米花喜欢,米粒儿,甚至米寡妇都很喜欢她。许三笑却知道这位姐美则美矣,却也够凶悍的,几乎等同于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恢复记忆,而只要她恢复了记忆,许三笑就要麻烦了。

  那个让许三笑感到恐怖的洪大鹏在她手上毫无还手之力。许三笑清楚自己随身常带着的那些零碎连让人家打个喷嚏的功能都不具备。一想到这些,便更觉得这颗雷还是尽快送出去的好。

  许三笑再次找到山南军区脑外专科医院,上回为了米花的片子已经来过一次,之前赵海峰给搭过的旧桥还在,那位全国范围内都小有名气的中年专家非常热情的接待了许三笑。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当你越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时,想丢却偏偏丢不掉。那位专家给出的结果非常不理想,磁共振的脑部扫描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典型的非病变因素型脑部震荡引起的失忆症。许三笑说您就直接告诉我这病能治不?专家说,这病不是治好的,没什么有效的药物,能不能治好看老天的意思。许三笑把这句话理解为,这个大妞老子一时半会儿是甩不掉了。

  离开医院,在回酒店的路上许三笑接到严朝辉打来的电话要约他出来喝茶。先将何问鱼和米粒儿送回酒店。然后驾车来到会贤茶楼。在楼外小吃街上先点了十几样小吃,步入二楼临窗雅座,屁股还没坐热时,严朝辉便到了。

  许三笑经过上次在此与严朝辉一会后,在学校课堂课外又有过几次交流。严朝辉此人对传统国学有极深造诣。雅好丹青,对琴棋书茶之道都很有研究,街头巷尾的民俗老令儿也能侃侃而谈。许三笑每次跟他聊过之后,都能增长许多见闻。而许三笑也有吸引严朝辉之处,对易学和堪舆风水的精通,令得对华夏传统的神秘学极为感兴趣的严朝辉颇为推崇。另外,许三笑关心时政,对当今天下,社会现象,都有独到的见解,也是严朝辉比较欣赏的。

  二人如今已是师生的关系,许三笑尊其为老师,严朝辉则对许三笑评价极高甚至另眼相待。之所以能发展到这一步,除了上次茶楼一会外,还因为一次特别重要的谈话。

  有一次严朝辉问许三笑,“你既然有志于官场,就应当对今官场的现状有所了解,你是怎么看现在的华夏官场的?”

  这个问题很笼统,严朝辉考校的是许三笑的眼光和魄力,看看他是否只是空具一腔热血,而无实务才干。

  许三笑当时答道:“政策对路,天下处处是能吏,政策不对路,天下处处无官不贪!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说贪婪是人性使然,约束这种人性的力量主要来自政策;二是说只要工作干好了,权利用对了,
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他们才不会管你往自己兜里塞了多少钱,干的不好,不管你塞还是不塞,你都不是个好官。”

  二人只是在做书生清谈,因此讲话都不会特别含蓄,严朝辉对许三笑的回答很满意,深以为然。又问:“那你觉得现在咱们党的政策对路吗?现在有很多人在说官场黑暗,你怎么看?”

  许三笑道:“政策对路与否是具相对性的,对于弱者而言政策永远都不会对路,官场如同战场,不但要会干工作,还必须学会干架,不然,一旦被打倒了就休想爬起来,政策对这样的失败者而言又怎么会是对的呢?就好像我们常说贪官,在我看来贪官普遍不是贪出来的,而是在官场打架打输了才成了贪官,通常的规律是,这些打输了的人往往能力也欠缺,所以说他们成为人人喊打的贪官,一点也不冤枉。”

  “官场之内两种人最典型,混事儿的和干事儿的,不管是哪一种,都得会整人,前阵子在网上看见个笑话,特别有意思。”许三笑侃侃而谈,笑论为官之道:“要想当好官,首先要向女人学习:肚子里容得下小人;能顶得住来自上面的压力;能容忍有人在后面捅;善于应付磨擦并且能在磨擦中获得快感;每个月必须开例会。同时,还必须向男人学习:从不外露炫耀政绩;关键时刻能硬得起撑得住;能培育出接班人;善于攻击对方并且让其感到愉悦;既能制造磨擦又使大家同感快乐;胜利后能谦恭地缩小自己。”

  严朝辉却没有笑,他说:“你的看法太尖锐,言谈作风过于直率,把官场看的儿戏了,江湖气也太浓了些,不是一个当大官的料。”

  许三笑道:“我毕竟还年轻,而且若是与别人风格都一致,便只有在官场秩序里排队,却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轮到我,诸葛亮若早早投奔刘备做个小吏,一点点往上爬,说不定三分天下都要晚些年,您历史功底扎实,别笑话我这个看演义的,我就是那个意思,总之,要想有所作为,就需特立独行走点捷径,到底是不是冒险,要走过了才知道。”

  严朝辉当时看着许三笑,丝毫不掩欣赏之意,终于叹道:“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走这条路,我也只好预祝你未来每次打架都能赢。”又道:“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很多时候打架是需要帮手的,你能打倒什么样的对手,往往取决于你有什么样的帮手。”

  许三笑说:“所以我才想拜您为师,跟您更近一步。”

  严朝辉摆手道:“我不过是一介书生,仕途上被淘汰下来的老家伙,能给你的帮助有限,你有现成的大树不去依靠,跟我一个山野闲人走近一步能管什么用?”

  许三笑坦率直言:“您桃李遍天下,我想有机会的多跟师兄们学习学习。”

  庙堂起于草莽,今日的微末不等于明日不能辉煌。一个人能有多大前程,心胸格局,眼光魄力,往往很早之前便已露出端倪。严朝辉有感于许三娃子执着和老练,那次谈话之后,严朝辉对许三笑说,我也许帮不了你在仕途中有所作为,但我可以随时为你抽出一个小时时间,谈一谈我当年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时的遭遇,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这便是认可了这层师生关系。

  许三笑欣喜万分,说:“我一定随时聆听您的垂训。”

  寒暄之后,严朝辉招呼茶博士上茶,端着茶杯,忽然说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是关于你们南山市领导班子调整的。”

  许三笑关心的:“怎么?是大动作?”

  严朝辉额首,郑重的:“杨许昌上调省里任省委副书记,省委常委,不再兼任南山市委书记,市长李湘武平级提拔任南山市委书记,而我过去的一个学生,原山城工商局长秦旭明调任南山市长!”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00:03

  第六十八章 世事如棋一盘局

  世事如棋,官场便是一盘局。大家各下各的棋。身处局中,周围的人都可以成为手中的棋子。

  天地人和一壶茶,世事如棋一盘局。

  入局弈棋其实需要的是心胸和格局,手段和谋略。有了这几样,便有了下棋的资格。而并非只有位高权重才可以成为弈棋者,有的时候,小人物也可以把大人物当做手中的棋子来利用。关键要看你对自己的定位,是弈棋者还是棋子。至于胜败,就看入局者的棋力如何了。这个游戏,当然是本钱越厚玩起来越轻松。小人物想下大棋,难!

  秦旭明要来南山当市长?许三笑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猛的意识到这是自己进步的大好机会。赶忙问道:“这件事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但还没宣布呢?”

  严朝辉嗯一声,点头道:“杨许昌早已经是省委副书记,只是一直兼任南山市委书记,其他二人的职务调动目前已经进入组织程序,考察期完事之后就会走马上任。”

  许三笑的脑子转的飞快,先想到自己跟新来的市长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完全可以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去未来新市长面前将一面之缘的关系拉近些,为下一步进入体制埋下伏笔。

  一想到这儿,许三笑甚至都有了起身告辞的冲动。但随即又想,老子虽然在虎啸山庄经营起了一点局面,但说到底,充其量不过是体制外的一个小村官,严老师为何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而且还是这般郑重其事的?他到底是代表自己说的,还是像上次那样代表别人来的?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决定还是应该先听听他的意思在说。

  “怎么?在想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个消息吗?”严朝辉呵呵一笑,坦然说道:“当然是因为秦旭明曾经是我的学生,而且是关系走的很近的得意门生。”

  严朝辉没退休前曾经是蓉大校长,权力有限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司厅级干部,门生故旧早已形成了一个关系网。许三笑心头恍然,试探问道:“您的意思是?”

  严朝辉道:“旭明的组织关系已经到了山南省,前两天来省城报到,特意上我家来看看我,偶尔看见了我和你们这批MBA班全体学员的合影,发现了你••••••原来你们还有过一面之缘,他对我说你是个可造之材,在虎啸村搞山庄不足以发挥你全部才干。”

  许三笑闻言不禁大喜,但很快又压下心头狂喜,表面不露声色,冷静的说道:“秦市长的官虽然不小,但肯定大不过赵司令,而且您是知道我的,无背景无资历,人微言轻,说白了,连站队的资格都还不具备。”

  严朝辉摆手道:“三笑,你误会了,秦旭明的意思很单纯,就是觉得你也是我的学生,他又凑巧了解到你这个小村官颇具才干,故此才有意跟你接触一下,仅此而已,既不是拉拢,更谈不上利用,只是想给你个机会,如果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那也只有一个,便是你们都曾经是我的学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下子许三笑明白了,面前的老教授才是这件事的主导者,正如他说的,关系网是每个人立足社会的根基,有什么样级别的关系,你就有什么样的机会混进什么样级别的圈子里去。每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人都是在编织着自己的网,而自己已经被严朝辉编入了他的那张学生网。

  蓦地想起当日MBA班第一堂课上,严朝辉说的那句话,整合资源,祖国处处是朋友。这话虽然听上去简单,却包藏了深刻的人生智慧。其实关系一直都在那儿,就看你是否擅长经营。如果不擅长经营,这些MBA的学员们彼此间就只是一起上过几堂课的同学,那些某总和某董,某书记和某长们之间就不会有交换利益结成伙伴的机会。反之,则这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而这张网的源头便是严朝辉。

  想到此处,抬头对严朝辉一笑,“我明白了,还是要多谢您。”

  严朝辉谦辞道:“不必谢我,你在我眼中就是锥子藏在囊中,露头是迟早的问题,我不过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这件事提前了而已,真要是想谢我,不妨哪天请我去你那虎啸山庄打几枪,我有几个行伍出身的老朋友,听说了你那个地方以后,都好奇的不得了。”

  许三笑爽快的:“回头我给严老师专派一张永久免费卡,随时欢迎您带人来玩儿。”

  接下来的话题相对轻松,严朝辉说了些年轻时的作为,许三笑则劝他少吃些辣的,否则便秘会越来越严重。最后严朝辉提醒许三笑,最好近期内联络一下秦旭明,他现在已经到了南山。

  许三笑与严朝辉把茶言欢后,回到酒店。

  许三笑因为编制问题很可能将要得到解决而感到开心,兴致颇高,破天荒的答应陪米粒儿逛夜市,自然也少不了何问鱼这位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大小姐’。

  三个人出了酒店,沿桂荣路往古城街小吃巷去,沿途往南,所过之处正是蓉城市民夜晚生活比较集中的区域,见到了茶摊,露天戏里的喷火变脸,杂耍表演的猴戏,拉琴卖唱的老者,摆残局的,算卦的,热闹非凡的蓉城夜生活令人目不暇接。

  何问鱼只有六七岁孩子的心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算再懂事也还是难免孩子气。受到热闹喧嚣气氛的影响,情绪格外亢奋,一会儿跑去看露天戏,一会儿又嚷嚷着要去看猴戏。她若真是这么大的孩子,这些做法还可称之为天真可爱,但她那么大个姑娘做出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是傻兮兮的。米粒儿眼睛不错的盯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就把她弄丢了。许三笑却恨不得真丢了才好。可又觉着若真把何问鱼弄丢了,自己未必真会高兴。只好耐着性子跟在后面。

  前面路旁传来一阵哄笑声,何小姑娘又来了好奇心,拉着米粒儿往那边跑去,许三笑在后面跟着,刚巧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横向走过一群人,许三笑稍微等了一会儿的工夫,何问鱼和米粒儿已经消失在眼前。许三笑紧走几步,过了路口来到引发哄笑声的人群外。几十米外,正看见路边停下三辆跑车,几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直奔何问鱼和米粒儿,将二女围在中间纠缠。

  许三笑暗道不妙,飞快跑了过去,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个伸手试图去摸何问鱼脸蛋儿的年轻人倒着飞了出去。离地五尺高,平着飞出七八米远,跌落在地当场昏厥过去。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00:04

  第六十九章 这妞儿,忒虎!

  周至柔活着的时候经常说世事无常变化莫测,很多时候世间的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突发的情况经常搞的人措手不及。人居其中犹如对局,下棋人讲究的是既要能应付定式,又要懂得如何化解奇招带来的突然变化。只要弈棋者的修养足,身具临危不乱的素养,纵然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也照样能够游刃有余。

  就比如眼前这件事。

  许三笑很清楚何问鱼一身功夫已经出神入化,无论她剩下几岁的智商,一拳一脚的威力不会有丝毫改变。眼见那人被击飞,料想定然凶多吉少。心中虽急,却并不慌乱,快步跑过去,站到何问鱼和米粒儿身前,佯作一无所知,大声问:“怎么回事?”

  米粒儿惊魂稍定,吃惊的看着何问鱼,张着手一指那群年轻人,道:“他们耍流氓,说要请我们两个去喝酒,我们不同意,他们就动手动脚的,然后不知怎么回事,那个人就飞出去了。”

  何问鱼正举着小手在眼前看,面带惶恐之色,见许三笑到了,瞪着大眼睛看着,一脸无辜的问:“大哥哥,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许三笑轻轻一叹,伸手在她额头上抚过,道:“没事儿,只是你要记得,下次没有我允许,千万别随便对人动手。”

  何问鱼练的是真功夫,许三笑了解这种拳法的威力,更曾经亲眼见识过何问鱼的功夫高的没边儿,以她现在的心性状态,留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估计这一下那人多半非死即残,眼前重要的是如何善后。暗自盘算,这件事是他们先引起的,而且何问鱼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具备行使法律义务的能力••••••

  道理上何问鱼此举没什么不妥,但许三笑毕竟是通达世务的老江湖,只看那三辆跑车便知这几个年轻人非富即贵,此事定会很麻烦。

  何问鱼说:“大哥哥,你别担心,那人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把他弹开,用的是柔劲。”

  许三笑其实不怕麻烦,却故意没好气的说:“我他妈当然得担心,你长的像块唐僧肉,其实比孙猴子还凶猛,就算这次玩不死老子,下次也得被你连累死。”

  何问鱼见许三笑面色不善,语带怒意呵斥自己,脆弱的小心肝哪里受得了,扁着嘴巴就要哭。米粒儿在一旁看着,连忙拉住她的手,哄了几句,瞪了许三笑一眼,气呼呼道:“她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她吼什么吼?没看见是那些人先招惹我们的吗?”

  他们三个在这边讲话,另一边几个年轻人都围在被何问鱼弹飞的年轻人四周,手忙脚乱的试着把他弄醒。何问鱼这一下的确没下杀手,这厮被同伴掐人中,推了几下后摇晃着站了起来。晃晃头,左右看了看,终于搞清楚了状况,眉目间闪过一抹厉色,怒目横眉走了过来。

  “人呢?”此人语气跋扈,一边掏出电话按着号码,一边扬声叫道:“带种就在这儿等着,你不是很能打吗?他妈的,老子找几个能打的陪你好好玩玩儿••••••”

  许三笑拦在二女身前,冷眼打量此人,只见他身材适中,穿了一身驼色博百利西装,敞着怀,里边是一件粉色和蓝色搭配的条纹衬衫,模样不坏,衣着品味不凡,远不是普通的流氓恶少可比。只看这身低调昂贵的英伦原版西装和那只泛着贵金属光泽,风格朴实的罕见手机,便可知此人就算是个为恶一方之辈,也绝非等闲二流货色。

  暗自寻思这里是蓉城,西南地区最大的城市,高官巨富云集之所在,行事当需谨慎,左右没吃什么亏,若能息事宁人最好。就算不能,也只好用些手段,当力求不留后患。想到这,往前一步,伸手按住那人正在打电话的手,笑道:“这位朋友,请先等一等。”

  此人感觉手被许三笑捏住,火烫火烫的,吃了一惊,却并不害怕,把眼一瞪,叫道:“你谁啊?把手给老子放开!”

  许三笑一松手,后撤一步,此人还想继续打电话,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手臂已不听使唤似的,紧紧握着电话,五根手指竟不能张开。连着试着几下都是如此,惊的他张口结舌,瞪着许三笑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许三笑面色和煦,道:“一看你的穿着打扮就透着品位不凡,大家都是讲理的人,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何必要闹到打打杀杀的地步。”眼底寒光一闪,凑到此人眼前,低声道:“朋友,我不是怕了你,而是不想多事,你的手还能不能动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我的意思是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此人面色煞白,不只是因为手臂不听使唤,更因为许三笑眼底的凶光令他陷入难明的胆寒心境中,甚至脑子都开始因为这恐惧而变的迟钝。他茫然点点头,神情惊恐悲戚,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我错了,全听你的。”

  许三笑拍拍此人肩膀,向着他身后人叫道:“你们也看见了,我和这位朋友已经把这件事说和开了,你们不要再纠缠了。”说罢,拉上何问鱼和米粒儿,火速离开是非之地。

  往回走的路上,米粒儿不满的:“哥,你干嘛对那个人那么客气,臭流氓,难道揍他还错了不成?”

  许三笑未理会米粒儿的不满,脚下加快速度往回走,口中说道:“这小子回去就算遇上高人帮他化解,最少也得躺十天半月的才能缓过来,这个祸闯的不小,不得不谨慎些。”心里其实想的是,何小姑娘的病无药可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上学的事情有严朝辉帮忙可以暂缓不来,秦旭明那边在他走马上任前却是非去拜会一下不可,而且是非之地不久留,今天晚了,先在蓉城对付一晚,明早就回南山市。

  何问鱼忽道:“大哥哥不要怕,谁敢来找你麻烦我就打死他!”

  许三笑对她已无话可说,心道:“我他妈最怕的就是你。”没好气的:“你闭嘴!”何问鱼立即眼含泪花。米粒儿一边安慰,一边怒视许三笑,道:“乖,别哭,他是坏哥哥,咱们不理他,姐姐跟你好。”何问鱼于是破涕为笑。许三笑正迈步走上酒店台阶,回头道:“傻妞儿,有你哭的时候。”这话其实却是对米粒儿说的,却被米粒儿误会为又是在说何问鱼。

  午夜,酒店,许三笑住的套间,里外两间屋,里边是许三笑和米粒儿,何问鱼住在外间。

  许三笑和米粒儿在里间刚躺下,忽觉身旁多了个呼吸声,一转身便看见何问鱼站在床边,上身穿一件挡不住多少关键部位的花格子小背心,下边是一条系着蝴蝶结的粉红色三角内裤,衣着相当暴露,大眼睛闪烁着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许三笑道:“大哥哥,我一个人睡不着,可不可以跟你和姐姐一起睡?”

  这妞儿,忒虎!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00:06

  第七十章 夜半,有美女入门来

  许三笑抱着枕头在套房外间独眠,里间是换地方睡不着的米粒儿和神足不思眠闹起来就没够的何小姑娘。听着里间传来莺莺燕燕的嬉闹声,许三笑一闭眼就是何问鱼立在床头时那香艳模样。常听人讲童颜巨.乳是最能唤醒男人欲望的。似何小姑娘这般童心妙体却更能唤醒人心中潜藏的野兽本性。

  不能再想下去了,许三笑索性起身,五心朝元以打念头的方法试着入定。所谓不见,不闻,虽处闹市喧嚣,却仿佛能遗然独立于世外。玄门讲尘心不在外而在内,不在耳濡目染而在心有所惑。接着是空不异色色不异空••••••并非许三笑欺师灭祖,学起佛门心法。其实玄门从来不是单一的道教组织。

  吕祖是南山道祖,一生惊才艳羡,被尊为集儒释道三教于一身的大德。后辈王重阳游历天下,收集天下玄学秘术,搞了好几个反抗金朝的江湖组织,终于在中年以后集合毕生所累之大成创下玄门,而最初他也曾把心经作为玄门弟子的必修课。

  许三笑自从上次得苏丽娜相助以房中秘术将左道养神归元之法练达下上品境界,终于可以提精化气,入髓坚固精神。老师父常言,修道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许三笑自知初入下上品境界,根基尚不稳,又无良鼎结伴修行,稍一懈怠便可能又滑落回下中品境界。

  修道之人练的是神,神是什么?不是意念,意念是随波逐流的,十分无力,神则有逆天而行的力量。神到事成。神是气的升华,可以将意念变为现实。武术有隔空打人、目光击人的传说,从拳理上讲,是神的作用。在左道中人看来,神便是精神意念凝练而成的意志,外放的一种表达形式。

  其实不管是修习武道结金丹的丹鼎道人,还是为求道养血蛊吃紫河车,无所不用其极的玄门邪道,最终的修行目标都是神通元足内外如一的境界。而修道过程中,有人禀赋过人,天生道体,这修行路便走的容易些,有人禀赋寻常,但意志坚定,也未必不能得成大道。用周至柔的话讲,许三笑的天赋勉强算上上之选,但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先天道体,元气通明充沛者,这种人亿万中无一,古往今来,任意
一位无不是名垂千古的得道大家。

  许三笑终于入定,气息绵绵,沉浸在一个与四周天地同呼吸的节奏中。这种现象其实并不玄秘,古往今来,东西方都有人在练习。在西方管入定叫做冥想,目的是为了养精神力。西方人相信精神力高者,运用魔术制造幻象时所产生的效果会更逼真。而在东方,早在商周时代便已有人发现了精神意志强大者可以借助道具制造幻象蛊惑世人的奥秘。在玄门中,精神修养是一切左道秘术的基础,境界越高者所能掌控的幻术等级越高,效果也越好。

  就好比在夜市上许三笑对那人用了个尸僵粉,冻住了那人手臂,这种东西是用尸虫的粪便混合樟脑粉制作而成,与皮肤接触便会在瞬间渗透进去,樟脑是催发之物,入体便会进入经络中,而尸虫的粪便却可以导致人僵硬。这玩意周至柔留下不少,但许三笑之前却一直不能应用,便是因为那时候修行不够,精神意志不够强大,抵受不住这尸僵粉的效果。用的时候害人不成反会害己。这尸僵粉的效果惊悚,其实却并非什么歹毒致命的邪术配方。作用在人身上,少量可以使人局部僵硬无感觉,大量则能造成通身僵硬甚至假死。许三笑这点道行也只能少量应用。

  夜更深。

  里间屋里静悄悄的,许三笑忽然从入定中清醒,原来是听到了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入耳,许三笑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凌晨四点。心中一动,暗道不妙!一定是昨晚教训的那人派人来找麻烦。

  不等许三笑起身开门,那门便自动开了,门口站定一人,借着走廊的灯光看的分明,竟是一个颇为貌美的中年美妇。个子不高但身材凹凸有致,比例搭配合理,烫着卷发,弯弯的细眉,大眼睛,长睫毛,眼角有几条鱼尾纹,虽增加了几岁年纪,却也添了几分岁月风情,仍可称之为佳色。

  美妇步入房间,顺手带上房门,径直来到许三笑面前。

  “你就是对白羽用尸僵术和迷神术的那个左道高人?”

  “原来那个人叫白羽。”许三笑知道人家能找到这里,事情便已经没有否定的余地。

  “是杨白羽。”美妇神态傲然,仿佛多了个杨字,这个杨白羽就变的非常了不起。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许三笑道:“不管你有什么来历,请你最好说话声音小点儿,否则吵醒了里边的人,我不负责你的安全。”

  美妇闻听这话,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无所忌惮的咯咯笑了起来,“你是真外行呢还是在跟我装外行?”

  许三笑只做未见,自顾言道:“我知道你是一位精通玄门某种奇术的方家,境界远高过了我,但这又有什么用处呢?且不说天外有天,你的道行在里间人眼中屁都不是,只说当今的世道,早非同往日。如今
你我这种人的舞台越来越小,我既没有对那个杨白羽下毒手,你又何不对我网开一面,何苦一定要闹到结下死仇的地步?”

  中年美妇冷笑不已,声音阴森,“小子,你只知道他叫杨白羽,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又知道他跟我是什么关系?你不必妄想用大话吓住我,我今日所以单独到此,便是已打算好不会留活口,你和那两
个丫头会死的无声无息,最多明天的报纸会出现一行字,某青年男女三人在酒店套房内窒息而亡。而警方在此找不到你们的身份资料,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你们的家人,时间久了这案子自然会不了了之。”

  她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下颌微扬,音调向上一挑,语气神态平添几分优雅,但这份优雅却是那么冰冷无情。许三笑安静的看着她,终于叹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相安无事你不肯,这是你自己找的!”向里间轻声道:“你出来把她打死吧。”

  白影一闪,何问鱼从里边走出。凤目含煞,目光清冷如电。停顿在中年美妇脸上,道:“我和大哥哥说过啦,谁来找他的麻烦,我便打死谁!”一句废话不说,往前一跳,动作快的似一阵风,眨眼到了美妇面前,一巴掌扇在脸上,竟将中年美妇打飞离地,撞在墙上。

  中年美妇在被打飞的瞬间,扬手向着追击过来的何问鱼洒出一把粉色烟尘,刹那间满室皆香。

  许三笑眼疾手快,拉起被子堵住了口鼻。只见何问鱼一头扎进那淡粉色的烟尘中间,竟似丝毫无碍,抬足踩住了中年美妇艳丽的脸庞,就像踩住了一只蚂蚁。许三笑心知这一足若踩狠了,这女人必死无疑,那可就真要结下死仇,这女人大有来历,纵然可以仗着须弥净火焚尸灭迹,后续必定也将麻烦无穷。赶忙闭住吸气,出言阻止,“别,别踩死她。”

  何问鱼挥挥手,驱散烟尘,道:“大哥哥,这个恶女人放的烟好难闻。”

  许三笑见那烟尘雾霭似的浮在空中久久不散,联系到这女人之前说过要让他们三个窒息而死,一下子想起左道中一种奇毒叫‘粉罗刹’,乃是一种效力缓慢的神经毒素,吸入后会引起呼吸道神经麻痹,进而令
人丧失呼吸能力,死状与窒息无异。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粉罗刹是左道坤家常用的奇药,毒素提炼自西南热带丛林中一种剧毒眼镜蛇,那粉色的雾状物则是用曼陀花晾干研磨而成,携带着蛇毒轻浮于空中,
吸入后具有强烈致幻作用,可以让人因为幻觉而失去生理和心理的防备。这种毒粉没有解药,一经施展,施毒者一样会吸入,只有修行到了,精血充沛,元气完足,神意坚定,自控能力极强者才能抵御。能抵御住这种奇药者,境界至少在中上品!

  哎!幸亏有这个彪悍大妞做金牌打手,要是换成黄虎,这会儿早伸腿瞪眼一命呜呼了。许三笑继续捂住口鼻,含糊不清道:“踩死她•••麻烦就••••••”只见那中年美妇已经口鼻溢血,双目一翻魂归天外。

  “你怎么把她给踩死了?”

  “不是你说的踩死她吗?”

  “我他妈后边还要说麻烦就大了呢。”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何小姑娘功夫彪悍,骨子里却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他这大喘气的倒句?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毁尸灭迹善后了,长叹一声,吩咐道:“你去把窗户打开。”

  何问鱼笑嘻嘻听命照办。

  许三笑将中年美妇拖进卫生间,掩住自动火警装置,取了一把须弥净火粉扬在她的尸体上,顷刻间白火腾起,将尸体烧的干干净净。许三笑叹息着将飞灰收拾起来顺着马桶冲下去。从头至尾,何问鱼都冷静的看着,似乎她只是智力回到了六七岁,身上的杀性跟功夫一样丝毫未减少。似这般一个大活人消失在眼前,竟能丝毫不为所动。许三笑一边擦抹着卫生间墙壁上的烟熏痕迹,一边回头对何问鱼吩咐道:“你去把姐姐叫醒,让她收拾好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许三笑已经焦头烂额,这会儿恨不得狠狠揍何问鱼一顿才出气。一抬头正看着她修长的白腿高举轻落迈步的调皮样子,忽然明白了为何许多家长把孩子视若掌珠,却有时候会克制不住的冲动对孩子抡巴掌。小孩子真的很需要严加管教。一想到就是这双白嫩嫩的小脚刚刚活生生踩死了一个人,不禁一阵恶寒。他妈的,这还没醒过来呢,就已经给老子找了这么多麻烦。要是醒过来还不得要了老子的命?

  许三笑望着整洁的浴室,暗忖:这个女人是谁?那个杨白羽又是何方神圣?这件事会带来怎样的麻烦?想着这女人虽然已经顺水化春泥,但这件事却绝不会就此结束,不禁愁容满面。转念又想,眼下有何问鱼这个大麻烦,其他麻烦就都相形见绌了,老子现在是债多了不愁,顾头就顾不了腚,先回南山市拜会一下秦旭明,其他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11:49

  第七十一章 雪中送炭

  许三笑天不亮便带着二女离开酒店,临出门前本打算在服务台耍个小把戏,把自己的住宿记录从电脑里删除。结果却发现夜间值班的服务员睡的异常沉,电脑里根本找不到他的入住记录,连监控摄像头都已被关闭。料想是那中年女人自负必能得手,不想留下线索给警方,故意为之的结果,这倒省了许三笑一番手脚。

  驾车离开蓉城,一路往北毫不停留,上午九点半时便到了南山市,按照严朝辉给留下的联络方式拨通了电话,果然是秦旭明的声音。许三笑自报家门道:“首长好,我是虎啸山庄的许三笑。”

  秦旭明目前新职务尚未公开,名义上赋闲在家。许三笑既不能直呼起秦市长,又不好叫他秦局长,这个首长叫的正合适。秦旭明之所以提前来到南山,目的是为了熟悉一下环境,这个所谓环境不单指地理人文,更重要的是了解一下民情官情。他是个务实的干部,尽管这次来南山有些情非所愿,但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工作搞好。

  电话里,秦旭明的声音沉稳温和,很有亲和力,开门见山道:“原来是三笑啊,什么首长不首长的,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编外人员,这次来南山,虽是故地重游,但人依旧,城市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怎么样啊?小师弟,给大师兄做一回向导官如何?”

  许三笑自然不会拒绝,道:“您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挂断电话,打发米粒儿带着何问鱼先回虎啸村。这趟去见秦旭明对未来影响巨大,带着俩漂亮姑娘可有些不靠谱。

  秦旭明住在南山市政府第二招待所,无论住宿条件还是地理位置,都不能与去年在原址改建,今年新落成的第一招待所媲美。原则上,第一招待所的主要接待对象是,省里乃至更高级别单位派下来的各种工作组,市委市政府两方面副市级以上领导的客人,以及某些级别不够但分量很足的县处级领导。而第二招待所则主要招待的是县处级领导和其他城市过来出差的相应级别的干部。尽管秦旭明将要担任新一任南山市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不知是前任市长李湘武要给他个下马威,还是底下人的工作失误,硬是把秦旭明安排到了这个第二招待所。

  许三笑鬼精鬼精的,虽然一开始不知道秦旭明住二招这件事里头藏着猫腻,但一到地头便发现其中的玄奥。这个第二招待所的地理位置太差了,左边有座锅炉房,出门右走二十五米外便是一座变电塔,出门无山白,流水过大街。往里走,内部设施一走一过便不难看出都属于二流。第二招待所,二鬼拍门的风水,二流的地方,这他妈就差没当面告诉秦旭明你是这个城市未来的二把手了。

  还没到秦旭明的房间,走廊里便遇上了,一见面秦旭明就热情的向许三笑报以微笑。二人以同窗之礼寒暄两句后,秦旭明说道:“司机和秘书都还没定,我现在就是光杆司令一个,你这个小师弟是地主,又是堂堂千万富翁,这个东道你是坐定了。”

  许三笑故意左右看看,打量了一下二招的内部环境,然后笑道:“大师兄来到南山,肯定有的是人排队等着请你,可你偏偏把这个脸赏给我一小村官,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没说的,我一定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注意到秦旭明两手空空,只有手臂上挂了件西服,“大师兄的职务既然还没安排,那我就斗胆请你今晚去山庄住一宿,现在是白天,我先陪你逛一逛南山市,你还有什么行李没拿的话,我去给你取来。”

  秦旭明把挂在手臂上的衣服亮了一下,呵呵笑道:“我就带了这么一件衣服,不仅是今天要叨扰你,接下来几天内都少不了麻烦你喽。”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是我的荣幸才对。”二人并肩出门,许三笑微落后半步,上车前又抢前一步打开车门。这一系列动作都是许三笑前些年看各级新闻和官场类书籍,以及通过与虎啸山庄的客人交流,实践结合理论总结出来的与领导接触的规定动作。对许三笑而言,三无小青年想要涉足官场,这个阶段,眼色的重要性几乎大过了一切。

  秦旭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低头上车,道:“上次我说你这个山里娃了不得,老师却说我看走眼了,他说你是山里的隐士,是卧龙凤雏之辈,今天我算彻底服了他的眼光,小师弟,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许三笑神情一滞,意识到有些精明外露的过了,想要自谦几句,又觉得不妥。那样更显得精明老练。呵呵一笑说道:“应该是师兄你让我大吃一惊才对,上次陪严老师喝茶,他说师兄你是个不喜欢依照常理出牌的干部,据我所知,上任前私访在官场是大忌,人家会觉得明显是来找事儿烧三把火的嘛,你这个做法等于还没开始工作呢,先把手底下人得罪干净了,过去寇准干过这事儿,包拯也干过,于成龙特别爱干,不过人家的后台都足够硬,就是不知道师兄你的后台够不够坚挺。”

  这番话说的十分直白大胆,许三笑所以敢这么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毕竟年轻,又尚在体制外,讲话稍嫌轻佻些不算大毛病,就目前许三笑所了解的情况看,在秦旭明面前表现的太过老成了反而不妥,开山当需宣花巨斧,雕花则以纤巧刻刀为宜。就目前的南山官场状况看,秦旭明身边不需要太老练的主儿。

  同艳阳县里的二人转不同,南山市官场的独角戏唱了有些年头了。前任市委书记杨许昌在这座城市经营建设了许多年,从四十四岁起任地委书记,三年后南山建市,杨许昌又在这里干了七年的市委书记,直到去年被超格提拔为省委副书记,还兼任了大半年的市委书记。毫不夸张的说,这座城市里的每一处光明和黑暗,都深深的打着杨许昌留下的烙印。这些事不仅能从新闻里体现到,更早已是街头常委会委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旭明来南山任职,想要打开局面,杨许昌的态度十分关键,若这件事并非杨许昌的意图,那秦旭明宦途路上这趟南山之行势必会荆棘密布困难重重。甚至获得成功的可能性会远低于五五开。秦旭明不是一把手,新任市委书记李湘武是杨许昌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也是杨许昌在南山官场影响力的延续,基本继承了杨副书记在南山的政治资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湘武对秦旭明的态度是不加掩饰的抵触,这几乎也可以理解为杨许昌对秦旭明的态度。

  这个时候整个南山市,看好秦旭明的人相信没有几个。许三笑相信,包括那些多年来被杨许昌打压排挤的官员们,此时此刻也不会认为秦旭明能在南山市有所作为。但许三笑从严朝辉口中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觉得这是一个政治投资的机会。

  什么叫雪中送炭?

  一个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会在乎多你一份殷勤吗?

  秦旭明刚到南山便遇下马威,正是困难重重时,只有这个时候主动贴上来,给予尊重和关心,才能够换来真心。当然,这其中需要冒极大的政治风险,虽然南山官场目前风波不显,但未来秦旭明正式上任后一定会是一番风高浪急的景象,贸然登船的后果很可能是随船一起倾覆。所以许三笑似有意又无意的以寇准包公为例子调侃了一句。

  秦旭明道:“我在正式赴任前单独来南山这件事其实是听了严老师的建议,你可能有所不知,二十年前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站就是南山市,在这座城市里工作多年,九年前我还是南山地委的纪委副书记。”颇为感慨的:“对这座城市我是既熟悉又陌生啊,我这次调到南山来工作,其实是山南省委的宋义书记点的将,虽然并非所愿,但还是要全力以赴!”

  南山市建市后这几年,乘着国家经济政策的东风发展迅速,城市GDP连创新高,省里对南山市的领导班子是持肯定态度的,这其中自然也有杨许昌的功劳。所以才会向中央建议重用提拔他为六千万人口大省的副书记。可肯定归肯定,有件事却始终搞不明白,就是南山市为何一直是省内头号上访大户?

  省委书记宋义是两年前从东南调入山南省的。正式上任第一天便在省委礼堂门前遇上了一群来自南山市的上访者,拦车告官跪地不起,好说歹说才把人暂时安顿在省委招待所。

  宋义在赴任的第一天就气的拍桌子,命杨许昌亲自把人送回南山市。一天之内要拿出结果来。从那时起,南山市的上访团便在宋义脑海中形成了深刻印象。在之后的两年中,南山市的上访案同其GDP的增长率一样,都高居省内各个城市榜首。宋义几次派省委工作组去南山市现场办公,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南山官场针扎不进的局面形成过程十分复杂,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其中杨许昌的贡献最大。这个贡献是双重的,既有对其在南山市委书记任上工作成果的肯定之意,也不乏对这第一上访大户城市的官场不满的意思。杨许昌的功劳是明摆着的,错误却都是查无实据,于是被提拔为省委副书记。杨许昌走了,秦旭明便回来了,却没能接替杨许昌成为南山市委书记,而是接了李湘武的班,成了南山市的二把手。

  许三笑自是不知这背后的事情,但他一听到宋义这个名字,便不需要明白更多了。开着廉价的国产长城吉普车,拉着略显草鸡的新任市长大人驶离第二招待所,一路来到南山市城北区,这里是秦旭明过去工作过的地方,如今也是南山市汽车销售4S店最集中的区域。秦旭明来此是为了故地重游访查民情,许三笑来此却是为了买车。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11:51

  第七十二章 打基础还需锦上添花

  许三笑开车载着秦旭明在他过去工作过的地方城北区访查民情,二人闲庭信步逛了几个小时,只见一派繁华忙碌。与九年前相比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秦旭明一路走一路赞叹不已。许三笑说,走马观花,马上的瘸子和没鼻子的姑娘都可以是俊男美女。秦旭明点头说,正因如此,严老师才向我推荐你来当这个向导官。

  天近中午时,许三笑在秦旭明的谦辞下选了一家中档饭馆吃了一顿便饭,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结账时店家要七十,秦旭明说价格倒是不贵,正要付钱,许三笑已抢着给了一百,没让店家找零,却开了张二百块钱的发票交给秦旭明。

  秦旭明接过来看一眼,并不是很在意的说:“虽然不正常,但这种现象却不是南山独有的。”

  许三笑说:“你再仔细看看,重要的不是价格,而是发票本身。”补充道:“现象哪里都存在,但这发票却只有南山才有。”

  秦旭明把发票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下,恍然道:“原来如此。”珍而重之的将这张发票收到兜里。

  许三笑道:“这种发票虎啸山庄里多的是,大概南山市里其他上档次的餐饮经营场所也都有,你干过工商局长,比我更明白这东西的价值。”

  秦旭明眉头紧锁,道:“难怪这里的饭菜价格不贵,原来他们都是这么交税的。”

  许三笑道:“我在虎啸村住了十年,期间很少来市里,平日里也就是听听新闻看看报纸,之所以知道发票的事情还是办虎啸山庄以后的事情,据我所知,这种发票只在餐饮行业里通用,对经营者而言,这税钱的确少交了一部分,但大头其实都已被卖发票的人拿走了,这种发票只能在南山市报销,一般只有了解内情,有机会公款吃喝的本地官员才会这么干。”

  秦旭明怒道:“最终受到损失的还是国家!”又问:“税务部门不查吗?”

  许三笑道:“查!怎么不查,查到以后还要重罚呢,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小鱼小虾抓两只,据说被查到的都是不听话的商家。”

  秦旭明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发票的源头?”

  许三笑一乐,“我一直住在虎啸村,就算是卧龙凤雏之流,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其实,我所了解的对你而言有价值的东西也就这么多,毕竟我充其量只是个小村长,如果不是因为办了个虎啸山庄,这点猫腻我也不可能知道。”

  秦旭明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情,许三笑说,那咱们就买辆车,然后回我的猫窝。

  天擦黑时,许三笑驾驶的长城吉普和秦旭明亲自驾驶的奥迪A6驶入虎啸村。许三笑请秦旭明下车,径直将他请至整座山庄装修最豪华的度假屋。秦旭明的到来并未在虎啸村引起多少关注,大家都知道许三娃子爱交朋友,一年中常有客人往来。村民们早见惯不怪。

  沿着平整的山路来到猎园,一路上秦旭明东瞅瞅西看看,来到度假屋,在价值不菲的红木沙发上坐定,品着米粒儿泡制的山中绿茶,打开话匣子赞道:“好茶,二道汤,雪沫新芽的手法泡制的,这手艺可以登会贤楼去斗茶了。”

  许三笑自谦道:“不学无术的粗笨丫头一个,就这泡茶的本事还是我逼着学的。”

  米粒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儿,有点紧张,放下茶盘说了句你们聊,转身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许三笑和秦旭明。

  “南山市的变化真是不小。”秦旭明心中感慨万千,靠在沙发里,忽然赞叹道:“杨许昌无愧为能吏啊!”

  许三笑故意不以为然道:“其实也是仰仗着这些年西部大开发的政策得力。”

  秦旭明笑笑,否定了许三笑的观点:“贬低对手也改变不了人家强大的事实,山南省这么多城市,为何南山市能连续数年增长率始终名列前茅?难道西部大开发的政策就没有惠及其他城市?”

  这是个大问题,许三笑虽然一直关心时政,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经营虎啸山庄也的确增长了很多见闻,但毕竟还是局限了些,假发票事件是他接触得到的,至于真正关乎南山市政坛格局的消息,他所知的大多是从新闻和报纸中了解到的,街头巷尾的民间常委会那里听来的,用来做谈资有余,拿来作为秦旭明这样的人物的决策依据,显然有些扯淡。目前看能帮着秦旭明的地方也只有这些了。

  许三笑主动更换话题,“怎么样?参观了我的虎啸山庄,给个评价吧,要是方便的话最好留个墨宝。”

  秦旭明爽朗一笑,“我这笔字也就是写个报告签个名还凑合,留墨宝这种雅事还是等严老师来吧,评价我倒是有几句,不妨跟你说说。”

  许三笑道:“我洗耳恭听。”

  秦旭明端起茶品了一口,然后说道:“你这山庄不管是理念还是项目都很精彩,管理模式也当得上量体裁衣别出心裁八个字,非常因地制宜,但我不得不说的是,师弟你还是没太把这山庄的经营放在心上,否则,这山庄会干的更好。”

  许三笑摸摸鼻子,笑道:“我可否把这话理解为首长对我能力的肯定以及对我未来的鞭策?”

  秦旭明指着许三笑,道:“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既然这样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想说你有些不务正业,像虎啸山庄这么好的项目,搞好了,叫响了,对你的未来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就好比吴东省的天下第一村,还有当年的大寨,这些都是很好的例子,而你却三心二意,满脑子关心的都是怎么进入体制,以你的根基,现在就算让你混进体制里,你觉得自己能有多大作为?排队队分果果什么时候能轮到你?”

  又道:“基础,基础,没有基础怎能建高楼?你的基础是什么?只能是虎啸山庄,南山虎啸天下闻,你要不能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位,就算我现在立刻帮你解决了编制问题,以我目下在南山市里的情况,又能帮得了你多少?对你而言,我所提供的帮助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旭明不愧为一个有水平的领导,这番话说的真可谓是一针见血,许三笑迅速消化了这番话,心道,还真他娘的言之有理,我当初何尝不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后来跟常来山庄玩的那几个官场老油子厮混的多了,就把这茬儿给忽略掉了,那帮尸位素餐之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进步空间,也只剩下利用手中权力贪图享受的份儿,说难听点,他们就是官场中一群被打倒的失败者,所说的东西固然有道理,但他们传达出来的情绪却都是消极的,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说到底,官场当中最拿得出手的玩意还是硬邦邦的政绩。

  ••••••

  次日,秦旭明告辞要走,他本意是想让许三笑开车送他回去,但许三笑却借口山庄事务繁忙,坚持让他自己开车回去。还说:“车是我借给你的,只冲着你我之间师兄弟的关系,我相信,如果你想借辆车,大把人争着抢着借给你,绝轮不到我这个小村长,这车你开回去,正式任命下来之后你有了专职司机和公车,到时候我再去取回来。”

  礼尚往来是华夏的民间传统,更是官场里的一门必修课,送的好事半功倍,送不好反而适得其反。许三笑在这件事上是下过功夫的,虽然摆明了要送秦旭明这辆车,但话却不能那么说。

  话点到为止,秦旭明要或者不要都不至于影响到彼此的关系。不管是借还是送,只要他同意把车开走,这份心便等于送出去了。许三笑深知跟秦旭明之间,唯一的桥梁便是严朝辉。而秦旭明虽是性情中人,但毕竟是官场老手,交浅言深是官场大忌岂会不知?所以如果不是严朝辉推荐,他根本不可能跟许三笑在短时间内就有这么多接触。

  有句话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严朝辉给搭了桥,至于该如何处,二人都其实还处于试探阶段。昨晚秦旭明点拨了许三笑几句,其实已经等于还了许三笑昨天当向导介绍假发票那件事的人情。今天许三笑便继续加深巩固这种关系,送出去的车就是派到秦旭明身边的卧底,随时提醒秦旭明,在虎啸村还有个小师弟叫许三笑。

  秦旭明盛情难却,又确实需要一辆车,便点头答应了,这才驾车离去。

  送走了便宜大师兄,也等于告别了那个对目前的许三笑而言还很遥远的圈子。因为何问鱼这个大闯祸精惹下的麻烦,回蓉城上学的事情也被迫搁浅。下一步的打算似乎只剩下了一个,便是如秦旭明所言的,把虎啸山庄经营的更好,力争在最短时间内达到南山虎啸天下闻的目标。

  许三笑在回村委会的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猎园的规模已不能再扩大了,养殖场的繁育基地倒是能供得上,但野猪的数量一多,野放难度也跟着相应增大,采食和喂食的比例一再调整,野猪的品质和味道都相应有所降低。采摘园那边的情形也差不多,土地一年出产能力其实是有限的,超过了承受力就会影响蔬菜瓜果的品质,追肥也只能解决土壤质量问题,却不能改变土地的面积,娘娘山就那么大,再往深山发展就得动老林子,那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怎么才能让虎啸山庄发展的更好呢?许三笑想要的不是摇钱树,而是一个闻名天下的乡村建设典范。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还不够,还要成为全市,乃至全省赫赫闻名的富裕村。正思量时,忽见米花抱着罗汉猫,来到村委会门口,跑的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叫道:“三,三笑哥哥,你快,快去南坡一下吧,小何姐姐不听话,跑遁龙潭里游泳呢!”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11:53

  第七十三章 遁龙潭顿悟鱼化龙

  南山山脉北起甘凉,南至秦中和山南两省交汇处,延绵三千里,被尊为华夏龙脉。养育了华夏文明的一江一河由此而分,分水岭一词由此而来。其中马鸣江便是那一江的最长支流。虎啸村三面环山一面向水,这水便是马鸣江上游。

  江岸河谷多沙石,因而水质清澈,涛涌浪急,深浅不一。经过虎啸村脚下的一段刚好因为山势改道,形成了一片宽阔缓和的水域,将近千亩的规模,多为两三米深的半浅滩,但最深处几不可测,故老相传,昔日许羲派猿斩蛟的故事的主角之一,那条为祸马鸣江的恶蛟便是出自这里,因此这段水域得名为遁龙潭。

  遁龙潭中潜流汹涌,深水处阴冷无比,传闻其中还隐藏着那条恶蛟的子孙后代,因此历代虎啸村民不仅没有敢下去嬉水的,甚至平日里村民放羊喂牛时,明知那边水草丰盛都不愿往那里去。

  许三笑听到米花说何问鱼下了遁龙潭,也不禁吃了一惊。那个地方别人不敢去,许三笑却没这个顾忌,不但去过,而且是经常去。却不是为了下水游泳,乃是因为遁龙潭附近人迹罕至,水汽充沛,植物生长极为茂盛。在那里经常可以采摘到需要的草药。至于那水却是一次都不曾下去过。料想何问鱼的本领虽厉害,但毕竟是个病人。赶忙放下一切,交代米花一句别担心,撒开双腿奔向遁龙潭。

  许三笑撒脚如飞来到遁龙潭边,左右四顾寻找何问鱼的踪迹。但见眼前阔水深潭如往昔烟波浩渺,敛气聚雾,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一点动静都没有。许三笑的心不禁沉了下去,算算时间,小米花跑回村子要半个小时,他又从村委会跑到这用了十分钟,耽搁了这么久,估计何问鱼多半已经遭了不测。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原本许三笑是巴不得甩掉何问鱼的,可现在,一想到她叫着自己大哥哥时天真无邪的样子,又不禁心头一阵恻然。

  许三笑伫立在水潭边,不甘心的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想这水潭是活水,何问鱼若是已遭了不幸,多半尸体已被冲到下游。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追溯而下寻找时,忽听身后有人说话:“大哥哥,你在找什么呢?”

  这声音清亮纯净,语气稚嫩天真,除了何问鱼还会有谁?

  许三笑心头狂喜,立即回头一看,登时看直了眼,脸腾地一下通红。面前的何问鱼竟是一丝未挂!

  只见那雪白的肩头上还挂着水珠儿,圆实的胸脯上,嫣红的蓓蕾晶莹的仿佛一滴仙露,平坦的小腹上起伏着优美的肌肉曲线,包裹在光洁的肌肤下。许三笑管不住自己的双眼,继续往下瞄了一眼,心中忽的一下吃了一惊,但见,白嫩嫩纯洁无暇,一缕春光从中泄出,依稀可见一点如钟乳剔透玉洁冰清的唇瓣。他妈的,瑶池仙无疑!许三笑只看一眼便下了定论。一瞬间,只觉得血气上涌,口渴燥热。

  何问鱼现在的状态几乎毫无男女之防,许三笑目瞪口呆面色由白转赤,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可入耳,只见何问鱼竟主动凑了过来,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她的手凉丝丝的,在许三笑的脸颊上轻轻抚过,“大哥哥,你的脸好烫。”

  此刻天地无声,水潭如镜,美人如冰似玉,许三笑与之对视,在这双美丽的双眸中,仿佛看到了比这潭水还清澈纯洁的灵性,一瞬间神为之夺,什么欲望和邪念尽数瓦解冰消,忽感到脑中清灵一片,仿佛时光顿止。

  顿法!

  瑶池仙子只用了一个眼神,便让许三笑感悟到了左道中人梦寐以求的顿悟机缘。竟一时忘了身在何处,时间几何?是一瞬间还是一千年?原来所谓魂窍便是隐藏五感六觉的海洋,藏于脑部九宫之泥丸宫中,那里隐藏着人最本源的真性能量,将这里完全打开,人便可以通明无碍,识天地阴阳之变,见物之本质,明心见性。

  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许三笑仿佛看到眼前是瑶池仙境,一个体态优雅健美的女郎通身不着寸缕,在那瑶池中央的玉带桥上翩翩起舞,口中吟诵着一首记不得何时背下的诗。观之令人心醉神迷,陶然若在仙境之中。

  待再回过神时,那玄妙的感悟如潮水般褪去。之前清晰感觉到的脑中九宫已无影无踪。许三笑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眼前情形复现,何问鱼一如刚才那般站在眼前,仍然光溜溜的,明眸含泪,急的什么似的。一个劲儿的在问:“大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理我呀。”

  蓝天白云下,碧水龙潭,冰玉般的美人一丝不挂。

  许三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仔细区分了一下人和畜生的区别,做了是畜生,不做就是个连畜生的都不如的人。顺着何问鱼身后看去,一棵矮树上正挂着她的衣服。径直走了过去,何问鱼傻兮兮跟着。许三笑摘下树上的衣服,回身递到何问鱼手中,忽然伸手在臀上狠狠打了三记,道:“以后记得,再不许在男人面前脱衣服!”此举其实有点冒险,何小姑娘若是来了脾气,给许三笑也来那么一脚,许三笑就要变成许不笑了。

  许三笑背着手走在前面,尽量不去看何问鱼。

  何问鱼默默接过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目视许三笑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

  许三笑把何问鱼送回米寡妇家,然后迅速回到自己家,立即招来米粒儿,叮嘱道:“从现在起,你在门口守着,不管外面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不是性命攸关的,我自己不开门,便不能让任何人打开这扇门。”说罢,也不理米粒儿如何困惑不解,立即将门掩上。

  只见许三笑雄心勃勃的样子,大有恨不得一朝悟道登上左道九重天之外的气势。

  在地上铺了个云团垫,五心朝元坐在上面,试着去寻找之前在遁龙潭之畔顿悟的那一刻的感觉。首先回忆那一瞬间在何问鱼眼底所见到的那空无纯净的灵性,那是无意识中所见的,仿佛一扇通往灵性世界的大门。当时许三笑毫不知觉的便迈了进去。脑海中似看见了九宫之心泥丸宫内一片汪洋,虽明知是幻象,却依稀就在眼前般真切。那一刻,浑身清凉,仿佛天地万物都在耳边呼吸,见微知著,能远看山无色,近观水有形,窥物质本色。

  那种状态正是老瞎子过去常说的玄门历代圣贤所向往的天人合一,感知天地万物真意的境界。过去许三笑一直自认为天赋有限,这样的境界,自己一生也没可能企及。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一次偶然的顿悟让许三笑意识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并非那些先天道体之人的专利,只要有足够的机缘,自己也能做到。

  一切刻意所为,皆非修行。

  许三笑枯坐了一白天,不思入定,一味的枯思追忆那一瞬间的感觉,直坐的口干舌燥,耳鸣眼花,手足麻木,精气神都有疲倦之意,终于领悟到吕洞宾这句话的真意。一坐而起,自语道:吕祖都说过,修行本是快乐事,饮酒有陶然之乐可以入道,双修有性喜之欢可以入道••••••老子那一瞬间顿悟靠的是欣赏到美女后心为之神夺,赏心悦目灵性大开所致。所以,凡快乐事都是求道的好办法。老子搞虎啸山庄,当官都是高兴的事儿,自然也是求道之法。

  想通此节,起身拍拍屁股,推开门,只见米粒儿正坐在那儿拄腮沉思。大声道:“开饭啦!”

  米粒儿恍然醒悟,瞪着大眼睛看着许三笑,抿嘴笑问:“不是说要练几天的吗?还说什么让我给你看着门户,这才练了不到一整天呀?”

  许三笑吹牛道:“本来我已经领悟到了神仙法门,可冷不丁的灵机一动,想着到时候位列仙班飞升而去,我的小米粒儿却还要留在人间孤枕难眠,那这神仙做的岂非又缺德又无趣?”

  米粒儿咯咯一笑,道:“得了吧,你就这张嘴巴厉害,昨天还说我就是个粗笨丫头呢,说吧,晚上想吃什么?今天何小妹在遁龙潭里抓了两条鱼,我妈没舍得做,虽然没明说,但明显是给你留着的。”

  许三笑大为惊奇的:“怎么遁龙潭里还有鱼吗?这可真是奇了,白天我亲自把她抓回来的,怎么没听她说起。”

  米粒儿道:“人家何小妹好心给你捉鱼吃,你却把她训了一顿,那会儿光剩委屈了,回到家才想起来那两条鱼。”

  许三笑好奇道:“是吗?那我倒要见识见识,遁龙潭那么深的水,还那么凉,怎么会有鱼呢?”

  米寡妇家,外屋地上,两条鱼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被放在木盆里。许三笑蹲在木盆边上仔细打量,只见这两条鱼长的下颌有须,体侧扁,腹部有棱突,银色的鳞片泛着金属的光泽,体型修长,颇有几分龙之态。看外形与市场上卖的观赏龙鱼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脑中灵光一闪,抬头向何问鱼问道:“你是在遁龙潭里抓的这种鱼?”

  何小姑娘懵懂的点点头。

  许三笑心中一喜,忙又问道:“这鱼很多吗?”

  何问鱼点点头,道:“一群一群的,好多呢,大的好大,游的特别快不好抓,水太深了,越往下越黑,我追不上大鱼,又够不到底就上来了,那些鱼全是在水底洞里出来的。”

  许三笑一下子站起身,兴奋的:“够了,只要有很多就够了!”

  米寡妇这些日子都不大有勇气见到他,此刻在自己家中避无可避,所以也在一旁,见他那个样子便知道又想起什么鬼点子了,遂问道:“怎么?又想到什么发财赚钱的鬼点子?”

  许三笑神秘一笑,嗯一声道:“这个点子可是妙的很,只要咱们运作好了,未来虎啸山庄一个月赚的钱会比现在多一倍,不过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让咱们这小山村在全市乃至全省叫的响!”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11:55

  第七十四章 绝对权威,天地奇观

  何为领导的绝对权威?说话一呼百诺,想做的事情无人质疑,说一不二便是领导权威。在虎啸村,许三笑凭着无数次的正确决策改变了村庄和村民的日子,所以他拥有这样的权威。虎啸村的方圆范围内,一切事务,许三娃子一言可决!当他做出决策,村民们就会立即响应,并且拿出百分百的劲头跟着他干。

  接连三个月,许三笑都在忙于新计划,第一件事便是在往遁龙潭去的毛毛道的基础上,修一条石阶路。接着又开始张罗在遁龙潭岸边砌起水泥台,修起泊小船的码头。这期间,许三笑忙里偷闲不止一次的想过在蓉城酒店里被何问鱼踩死的那个左道坤门里的中年女人。

  左道坤门就是泛指左道中的两个由女子建立的分支,一为红莲庵,二是逍遥仙。那女人是左道坤门中人无疑,只是不能确定是红莲庵一脉还是逍遥仙一支。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女人的境界不低,能用‘粉罗刹’,境界至少在中上品。不管她属于哪一支,背后都一定有个师门。仔细盘算了当日的情形,前后经过,从夜市的杨白羽到中年女人死在酒店,思来想去,每次都没什么头绪,只好死猪不怕开水烫,等着人家找上门来。

  虎啸村开启了新计划,具体的许三笑没说,但很明显是围绕遁龙潭打造的。

  许三笑现在张罗的每件事都离不开钱,眼见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原本富富有余的虎啸山庄账面也开始入不敷出,米寡妇已顾不得回避许三娃子一天到晚贼忒兮兮的目光。主动来找许三笑商量新计划的事情。

  村委会门前,米寡妇一身白色职业女装黑裤子的干练打扮,抱着肩膀冲着屋子里的许村长说:“要谈就到外面来谈。”

  许三笑贼忒兮兮的盯着她,笑道:“外边太阳大,我怕把你晒黑了。”

  米寡妇气的干脆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你爱出来不出来,反正坐这儿也能说话。”

  许三笑拽了把椅子,来到她面前,笑眯眯问:“丽娜姐找我是为了钱的事情吧?”

  米寡妇听见丽娜姐三个字,吓得身子一颤,做贼似得左顾右盼一圈,那样子可爱极了。只见她美眸一瞪,道:“要死了你,上次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你把米粒儿的工作做通了?”

  许三笑按住自己胸口,故作楚楚可怜状:“哎呀,我可真要死了呢,丽娜姐,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吗?你知不知道自从上次之后你一共跟我只说了十八句话,凑到一起还不够二百个字。”

  其实许三笑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苏丽娜跟他说过几句话,多少字,不过是顺嘴瞎胡蒙。但米寡妇却信以为真,只道这许三娃子对自己的心思真挚若斯,远胜过了自己对他,竟连彼此间一点一滴的接触都不
忘记。心中不免有几分感动,刚想说几句软语安慰他,忽抬头正看见许三笑那贼兮兮的样子,她聪颖伶俐,心机过人,转瞬便想明白许三笑在鬼扯,不禁大怒,险些上了这个坏胚子的当!愤而起身,作势要
走。

  许三笑赶忙起身拉住,米寡妇回眸道:“快把手松开。”

  男女之间一旦发生了那种关系,也就只剩下一种关系。米寡妇喜,许三笑觉得美艳不可方物,米寡妇怒,许三笑觉得别具风情,米寡妇冷淡,许三笑也觉着是冷艳无双内心如火。总之,任凭米寡妇如何努力,在许三笑眼中,她已只是一个叫苏丽娜的可爱女人。

  许三笑嬉皮笑脸道:“你难得主动来找我,还没说什么事就走吗?”

  米寡妇重新坐回位置,一指许三笑的椅子,道:“许三娃子,你坐回去,我真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许三笑一摆手道:“你先别说,我猜猜,看看咱们俩有没有默契。”龇牙一乐道:“你是为了钱的事情吧?”

  米寡妇随身取出账本,愤愤然道:“这个活儿没法干了,又不让拖欠村民的工资,又要搞你那个新计划,这边刚有些进项,不是付水泥钱就是拿来去买船,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懂你到底想干什么呢,钱却花出去没数了,虎啸山庄是你的不假,但也关乎着全村人的生计,我不能由着你的性子,眼瞅着大家稀里糊涂的跟着你往那深不见底的龙潭里跳。”

  许三笑得意一笑,道:“丽娜姐且放宽心,山人自有安排。”此刻若在戏本里,苏丽娜本该问一句计将安出?许三笑等了一下,见苏丽娜面沉似水,料想她不会问,只好接着说道:“钱的问题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严老师给咱们联系了蓉城市里的一家风投巨鳄,人家看在严老师的面子上,答应投资一千万给咱们,现在就差谈股权分配的细则了。”

  米寡妇闻听又惊又喜又担忧,“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是如果他们要绝对控股权怎么办?”

  许三笑摆手道:“丽娜姐只管安心,对方是个百亿规模的大财团,这一千万的投资在人家眼中不算什么,完全是冲着严老师的面子给投的,股权方面,他们没要求拿到控股权。”

  米寡妇有些发蒙,这个许三娃子做事情太跳脱,这么大的事情跟谁都不商量就做决定。

  许三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苏丽娜。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件事运作到现在,一切准备工作已差不多,是该确定一下帮手的问题了。眼前这位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无疑是合适人选之一。许三娃子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张元和刘宏伟这哥俩靠得住不?”

  米寡妇微怔一下,道:“这个我说不太好,这俩孩子太沉静了,不过他们倒是都有意留在虎啸村落户定居,而且前些天他们一起结的婚,张元娶了孟二俅家的玉桃,刘宏伟和李老五家的二凤也扯了结婚证,婚礼都是我给张罗的。”

  许三笑点点头,心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目前看没有比他们俩更合适的人选了,起身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两个人过来,有件大事要跟你们配合才能做成。”

  ••••••

  村委会里,许三笑大马金刀坐在正当中,张元和刘宏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坐在下面。米寡妇侧坐相陪。

  许三笑道:“把你们哥俩找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商量,在说这件事以前,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今天我所说的事情对虎啸山庄而言无比重要,是需要保密的,我要求你们哥俩要像保守你们部队的秘密那样守口如瓶,不得对这屋子外的任何人透露半句!”

  张刘二人同时点头,张元道:“许总请放心,我们哥俩来虎啸村也有段日子了,您和米总对我们哥俩恩义如山,我和孟玉桃,宏伟和李二凤,我们两对人的婚礼都是米总给张罗的,宏伟和我都打算好了,我们要留下来落户在虎啸村,您有任何事只管吩咐,不该说的我们一定不会说,这一点您只管放心。”

  许三笑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说了,这阵子我一直在忙着遁龙潭那边的事情,现在我就跟你们说下我的设想,以及需要你们几个配合来做的事情••••••”

  米寡妇的气憋了一会儿了,一见许三笑打开话匣子,估计会说个没完,抢着说道:“先等一等,说之前我一个问题一定要知道。”

  “你这几天在遁龙潭上边拉了几条那么粗的钢索,光这一项就花了几百万,大钱基本都花这儿了,你先解释解释花这笔钱的目的。”

  许三笑心道:这个哏捧的好,米总的悟性快跟上许村长了。向米寡妇抛去一个会心的眼神,说道:“现在村子里有风声在传,说我被龙女给迷住了,鬼迷心窍要搞什么水上主题公园,纯粹是败家之举,说的
有鼻子有眼的,把何小姑娘说成了龙女,还有根有据的说什么不然她怎么能潜进龙宫里把那些将来要化龙的神鱼偷出来?今儿在这里我便就这些疑问给你们个交代。”

  “水上主题公园没有,遁龙潭鱼跃龙门的奇观就有,钓龙大赛也有,还会有跃龙门水上世界。在遁龙潭岸边的半山腰还会修一座天人合一读书道场,除了提供给游客一个读书学习的场所外,还将定期请来禅道两宗的名僧大德来此讲解佛家方便法门和道家养生之学,另外前阵子我请蓉城的朋友帮忙在杭城福德堂定做了一批鱼跃龙门挂坠儿,这玩意大有来历,我的打算是请几位三教名流为这批挂坠儿开光之后再出售给游客。”

  许三笑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张元和刘宏伟几乎没记住多少,米寡妇一时半刻也难以消化这么多内容,摆手打断道:“你先等等,说了半天我也还是没搞清楚那八条高高在上造价不菲的钢缆是做什么的,你在半山坡上修房子是要弄那个什么读书道场,修那些水泥台子是为了钓龙大赛,弄那些船来自然是要搞水上世界,办这些事的费用加到一起都不够穿四条钢缆的。”

  许三笑豪气飞扬:“这八条钢缆就是这个计划的核心,一切名利富贵都开始于此!”又道:“我的计划是从鱼跃龙门的视觉奇观开始的,鱼,这遁龙潭中就有,龙门却从何而来?那八条钢缆离水面有百米高,除去挂龙门所需的两条外,另外六条我打算安装空中缆车,在上面装上蹦极,你觉得这主意可好?”

  “安装缆车?还蹦极?”米寡妇仔细斟酌了一番,点头道:“的确是好主意,但这里边还是有个大问题,你怎么把客人吸引到这个跃龙门水上乐园来?上次是借着虎啸南山事件,打响了虎啸山庄的名头,这次搞跃龙门水上乐园,你总不能变出一条真龙来做宣传噱头吧?”

  许三笑神秘一笑,道:“这正是我找你们几个来的原因,我要制造一个天地奇观,必须要你们配合才行••••••”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11:56

  第七十五章 万事俱备,东风将至

  从早春二月到飘香五月,仅用了三个月时间,虎啸山庄跃龙门水上世界便完成了主要工程部分。

  由竹,木,山石与水泥搭建起的天人合一读书道场坐落在半山坡上,左右是山林,前方是碧水,背靠大山,环境清幽。内部共分两大区,学习区和生活区,其中学习区又分为藏书阁,布道厅,阅览阁和清风书场四个部分。生活区相对简单些,住宿之外,还修了个半露天,全竹子结构的天人合一道场,专门供客人到此打坐,感悟大自然。

  整座建筑风格古朴厚重,所用的材料多为就地取材,只有少量水泥和玻璃是从山外运来的,人工则都来自本村青壮,因此造价极低,远非外表看上去那般令人一见就觉得造价不菲。

  垂钓区的钓龙台一共修了三十二座,底部深深的埋下基础桩子,延伸至水中十米,上部高出水面约两米,钢筋水泥的预制板搭建而成,在最上面修着固定的木结构凉亭,坐在亭子下,品一壶茶,支起一把吊杆,洒下香饵独钓碧潭,果然是风雅惬意之事。

  水上游乐区在上游,距离垂钓区在两百米之外,以石头和巨木搭配修建起一座小码头,特意利用钢缆和吊机将几间定制的小板房运到码头上,用做售票亭,也作为出租汽艇、摩托艇、救生衣、救生圈等必需品的窗口。以及必不可少的零售商店,小吃部。

  在乐园水上部分的正中央,划分出了一块特殊区域,名曰跃龙门,浮着一座平台,几乎是全竹木搭配的结构,平台被两岸连接的几十条钢丝绳固定在水中央,上面固定了两张蹦床。所谓的龙门是一座雕工精美,彩绘图腾刻有道家符纂的木质巨门,从高空的钢索上悬垂下来以钢丝绳固定在水面上三米高的位置。整座龙门是用木质雕琢而成,悬垂的钢缆连接着起降机,可以根据实际需要自由起降,而两边起固定作用的钢丝绳前端有揽钩,可以调整长度配合龙门的高度,无论在任何高度,都能起到固定作用。

  整个工程在米寡妇精打细算下,耗资仍达到了两千万,许三笑独自承担一半儿的造价,另一半是请动严朝辉给搭桥,蓉城一家风投巨鳄出的资,许三笑为此让出了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

  这家风投公司之所以肯掏这笔钱,完全是冲着严朝辉在西南地面上的深厚的人脉关系,这笔投资在这资产过百亿的财团眼中根本不值一哂。掏这笔钱签约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一个经理级的人物都没派来,只打发了一个脸上写满了傲慢的中层管理人员来,大笔一挥就算搞定。许三笑也懒得计较对方的态度,只要有钱能把这件事做成了就行。

  就在许三笑在遁龙潭上大张旗鼓营建水上世界期间,南山市的领导班子也完成了新老交替。五十岁的李湘武萧规曹随,如愿以偿当上了市委书记,空降兵秦旭明走马上任执掌南山市政府,已经五十五岁的市委副书记兼人大主任钟春秋原地踏步,势必要将三把手进行到底。值得一提的是原常务副市长沈红耀因为被查出涉嫌南山市假发票一案被停职审查,在隔离审查阶段畏罪自杀,目前为止常务副市长的职务空悬着。这局面倒是与艳阳县当日情形何其相似。

  这期间秦旭明给许三笑打过几个电话,先是催着快去把奥迪车取走,许三笑借口忙的分不开身没有去,后来又说要请许老板来南山市喝茶,这回许三笑不敢托大了,只好抛开一切去了一趟南山市。自然地,喝茶是假还车是真。茶倒是喝了两杯,不过秦旭明却没多少闲谈的心情,只是勉励许三笑几句便让他把车开回去了。

  秦旭明的近况明显不是佳,收拾了沈红耀并未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反而让他在南山市里跟受到孤立,行动处处受限。喝杯茶的时间里都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

  许三笑无可奈何,只好把送出去的奥迪车开回虎啸村,与刚买时相比,这车几乎没多少变化,行驶里程还不足一万公里,也就刚过了磨合期的样子,这么看来,倒像是堂堂的南山市长给小许村长磨合了一下新车。

  而且这车回来时还多了一样东西——车牌。号码自然非同一般,尽管秦市长在正式赴任前小小的被李书记恶心了一下,但毕竟市长大人的威风不可轻忽,车管部门给的号码不错,山C00088,一个很接近政府用车号段的特别号牌,三个零两个八,看似不错的号码,但其实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当官的忌讳这个八字,因为有句话叫七上八下,这自然也是李湘武授意的。

  许三笑的跃龙门水上世界将要开业,现在他十分希望能请到一个够分量的大人物来剪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旭明,却出乎意料的被拒绝了。秦旭明没有解释拒绝的理由,许三笑稍一琢磨便明了其意。看来这位身背尚方宝剑的大师兄到了南山这块地头上,也有些虎落平阳的意思。许三笑有自知之明,目前的小许村长还太弱小,而秦旭明显然也还没站稳脚跟,料想他这么做正是为了保护自己。想通此节不气反喜。索性将目标又锁定到严朝辉身上。对许三笑向来欣赏看重的严朝辉闻讯后欣然同意前往。

  其实许三笑还想过找老支书,由他出面请一位更大的人物来剪彩,这事儿若能办成,虎啸山庄一夜之间便会了不得。但这老头最近几个月都不怎么出门。许三笑知道他已看出自己这么折腾的目的,因为不舍得自己离开虎啸村,所以才窝起来不见面。一想到这么多年的深情厚谊,许三笑也感到难舍难离,老爷子不露面,他就没忍心打扰。

  这种时刻往往最能显出人脉的重要性,许三笑给过去交往的山庄常客纷纷发出请帖,这些人接到请帖后有的愿意来,有的不是很愿意来。许三笑就对那些不是很愿意来的说,这次盛会非常难得,某市的某主任已经同意来了,他还说跟您是党校同窗一场,还想着借这个机会跟你当面叙旧呢,另外还有••••••例举的都是在身份能与对方比拟的人物,于是对方欣然前往。

  许三笑这一招叫拉大旗扯虎皮,虎啸山庄不管有多大规模和名气,毕竟只是个小山村,每一位接到请帖的领导都抱有这种想法,参加这样的庆典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弄不好还会跌了身份儿,但一听到有其他跟自己身份相当的人物也会到场,而且数量不在少数,那情况就变了,首先他们会意识到庆典的档次并非他们所想的那么低,其次便会把这个庆典看做一次结交朋友互通有无的机会。因此才会欣然同意。这一招许三笑重复用了多次,基本上在对方没有极特殊事务的情况下都能灵验。

  许三笑故意没有给赵海峰兄妹消息,自从上次通过严朝辉拒绝了赵海峰的拉拢后,跟赵海峰兄妹的关系就没再有任何发展。这种场合里,许三笑更不希望被人看做是赵家的人。

  台子已经搭好,政商两界的宾客也已请的差不多。剩下的将是最重要的部分,许三笑还要请几位当今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来增加声势和档次。这件事并不难办,时下神州大地上古风盛行,国学热,玄学热,收藏热,一批批养生名家,禅学大师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只要给钱,茄子黑豆全是救命的良药,顿悟法门也能汇集成文广为流传,反正都是蒙事儿的。这个时代给了大家这样那样的需要,就会有人跳出来迎合这些需要。

  先用三十万的出场费请来了一位近年常在各省卫视上露脸的养生学大师蒋一凡,又捐了二十五万的香火钱勾搭来一位自称修成了无上法门,在全国各地信众不在少数的女菩萨,人称梵慧无上师。许三笑挨个亲眼见识了,前者粗通中医,略晓一点养生常识,但不能深谈,谈深了他会端架子说道理太深奥,不容易分说清楚。有意思的是那个假尼姑,居然自诩是白莲经的传承,许三笑先是暗吃一惊,后来以玄门秘语试探了一下,见毫无反应,又暗以少量迷神散试探了一下她的本事,连末流都算不上,给周至柔提鞋都不配。

  这下终于放心了,因为接下来要变的戏法最忌的便是有大行家在场。而白莲经一脉在玄门中是可以媲美龙门道和静慈斋的存在,属于邪道最强大的一个分支,传承千载,符水之术千奇百怪,尤其擅长幻术,号称玄门造神第一家,只较量幻术,绝不在左道的鱼龙幻术之下。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天正是开业庆典的前一日,许三笑正在遁龙潭边安排开业庆典的事宜,村民李老五急匆匆跑来汇报,村长,你快去村口迎一迎吧,龚县长和镇上李书记一起来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12:04

  第七十六章 终欲乘风去兮

  锥藏于囊,迟早露锋芒。

  许三笑当村官,虎啸山庄成立不到二年,成绩斐然。但碍于老支书的存在,县镇二级的领导们几乎没怎么来过村上,既没人敢来摘桃子,又没人来肯定过许三笑的贡献。

  许三笑在对待站队的问题,一直是持谨慎态度的。坐拥千万资产的小村长并不急于早早把自己卖了。尤其是结交了严朝辉之后,不仅眼界随之一阔,见识气度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秦旭明劝他先把虎啸村经营好了,给未来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在自己的履历留下一个善于干实事的印象,力争某一日踏足官场时,只要提起许三笑,便必定会想起虎啸山庄。

  许三笑接受了秦旭明的意见,时不我待,说干就干,立即想办法,发挥自身优势结合虎啸村的地域特点搞起了跃龙门水上世界。

  水上世界的开业庆典前夕,镇党委书记李红军陪着县长龚占光不请自到。许三笑接到消息时,二人已经到了村委会,许三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村委会接待两位父母官。

  这是许三笑第一次见龚占光,这位龚县长是个大个儿,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见到许三笑气喘吁吁跑来,不必李红军介绍,主动伸出手来,亲切的笑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劳动模范,优秀村支书许三笑同志
吧?”

  这话是对身边的李红军说的,秃脑门,戴着黑边眼镜,穿一件灰色衬衫,五短身材的李红军今年五十岁了,在错过了几乎是最后一次升迁的机会后,这位歇马镇的一把手比许三笑第一次看见他那会儿多了几分老态。

  许三笑快步跑上前,伸出双手与龚占光的手握在一处,只听李红军介绍道:“小许村长当选虎啸村带头人不到二年,虎啸村是一天一个变化,成绩斐然呀!龚县长听说了你的事迹后非常重视,今天特意过来走一走,看一看。”

  许三笑满面堆欢,连说:“欢迎,欢迎,龚县长能在百忙中莅临虎啸村指导工作,给我们带来了巨大鼓舞和鞭策。”

  龚占光哈哈一笑,道:“谁说咱们基层的同志水平低?小许村长的话拿来迎接市长也能相得益彰嘛。”

  许三笑收回手,一边往里让,一边说:“请二位领导到里边休息片刻,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便饭,乡野山村没什么好招待领导的,四菜一汤全是我们这儿的特色,吃完饭,我再陪二位领导到处走走。”嘿嘿一笑,又道:“您二位这是突然袭击,杀了我个措手不及,方方面面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接待县镇两级的主要领导,礼数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李红军与许三笑接触的次数多些,算比较熟悉,闻言道:“好你个许三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懂得这一套,不必来这么多客套的,今天是礼拜六,龚县长和我这次来是纯粹以私人名义过来看看,吃饭可以,但咱们事先说好,这饭钱是一定要付的。”

  龚占光眼含欣赏之意,看着许三笑,笑道:“吃饭的事情先不忙,我这次来除了要看看虎啸村的工作成绩外,还想拜会一下霍老夫妇,上一回霍老在电话里可是把我给骂够呛,也不知道现在老人家的气消了没有,小许村长看看是不是能够帮着引荐一下呀?”

  许三笑心中一动,想着:难道他们想拉拢老子?见霍玉贵是想探探老爷子的口风?

  小许村长的自我感觉良好乃是事出有因。虎啸山庄成立这么久,工作成绩斐然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霍玉贵一直从中阻拦,恐怕县镇两级的领导早把虎啸山庄的大门朝向,厨子手艺如何,摸的门清。小许村长也早不知被谁硬招致麾下。老支书去年底将村支书的职务也交给了许三笑,并且表态不会再拦着他奔前程。许三笑也早通过金显扬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这期间除了程雪峰曾经试图利用过他一次外,便再没了动静。这次龚占光和李红军突然以私人名义来山庄看看,许三笑察言观色,从龚占光的言语神态间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拉拢的意味。

  如果他们真是这个目的,那老子应当如何?许三笑脑子里转的飞快,嘴上却说道:“龚县长要见老支书,当然没有问题,我这就过去请老爷子过来。”

  龚占光一摆手道:“这是什么话,我不是说了吗?这次来纯粹是以私人身份拜访,怎么能劳动老人家来看我,小许村长带路,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

  许三笑在前边带路,龚占光和李红军以及两个拎着礼品的司机,一行人来到老支书家。

  霍玉贵正在院子里练着白鹤拳,见许三笑到了,还领着一帮人带着礼物,忙收了架势,一边招呼老伴儿预备水,一边开门迎客。不容分说先将许三笑等人让进屋子里。

  许三笑常年不开伙,吃饭除了米寡妇家便是来这儿,到这儿便跟到家一样。示意两名司机将礼品放到外屋。陪着龚占光和李红军来到主房的堂屋。分宾主坐定,老太太端来茶水,许三笑知道龚李二人是断然不想从她手中接过茶杯的,连忙起身接过茶盘,临时客串一下茶博士。接着正要为双方做介绍。

  霍玉贵却一摆手道:“不用介绍了,这两位我全认识,县里的龚县长和镇上的李书记嘛。”

  龚占光站起身,先问候了霍玉贵夫妇,关心一下两位老人的身体情况,然后说道:“早就该来看看老人家,一直都想来,之所以到今天才过来,一来是那时候进山的路不好走,来往一趟就得两天,实在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二来也是怕太过冒昧,影响了老爷子的休息。”

  霍玉贵的脾气一直不大好,对艳阳县和歇马镇的领导,有一位算一位都没什么好印象。装起糊涂来,动辄张口便骂,许三笑本来担心一见面这老头就会瞪眼骂人,却没想到,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霍玉贵不但招呼客人礼数周全,连讲话都变的文明客气起来。只听霍玉贵道:“你是领导,又是三笑兄弟领来的,所以今儿我就不打算骂人了,我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还没糊涂,你们来这里肯定不是冲着我来的,二位有啥子要说的只管说。”

  龚占光和李红军对视了一眼,双方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大概都在想,这个许三娃子好大的面子。李红军相比较龚占光,与霍玉贵‘打交道’的次数多一些,深知这老头一向以来对许三笑的看重。而龚占光这次来虎啸村,的确是冲着许三笑来的。不过要想把许三笑挖到他们的阵营中,务必要过霍玉贵这一关。以李红军对霍玉贵的了解,他深知这一关不那么好过,尽管有传闻说霍玉贵已经表态要放许三笑飞出虎啸村,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事到临头时还是需谨慎些。这个时候有些话就不适合龚占光来说了,因为一旦被拒绝,领导的权威何在?

  李红军说道:“龚县长和我这次过来,一是过来拜望一下您老,了却之前的心愿,二来也是为了看一看虎啸村这两年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解一下哪个环节还需要领导们帮助落实的,另外歇马镇今年上半年打算成立一个招商办公室,目前还缺一个副科级主任和两个股级办事员,许三笑同志••••••”

  霍玉贵忽然打断李红军的话,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照我看那个副科长许三娃子来干准行!指着许三笑,又道:不是我拿自家的兄弟跟你们吹,这小子不仅本事大,而且人面广,就凭这个,当个副科长绰绰有余。”

  许三笑闻听,心中不由一喜,虽然秦旭明劝他先不忙入官场仕途,但内心里这一天他已渴望了许久。若真能就此解决了编制问题,并且越过股级直接被提拔为副科级,对他而言真不啻天大喜讯。管他是谁提拔的做什么?心里想的是这样,表面却先做愧不敢当之色,然后陪笑道:“这老爷子又犯糊涂了,二位千万别当真,我的工作安排,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足以胜任的,完全由领导们做主安排就是了,我作为党员,断无伸手向领导要官的道理。”

  这话听着像是那么回事,但其中隐藏的渴望又怎么可能瞒过两个官场老油子的耳目。这种涉及到人事任免的事情,当然要由在场最大的官员来决定。李红军看了一眼龚占光。

  龚占光原本的打算里,还真没想过让许三笑来担任这个招商办主任,歇马镇招商办成立这件事是县政府主导的,在工作方向和人员配置上,已经有了通盘计划。在原定的计划里,许三笑的位置就是两个科员之一。副科级主任的位置原定是镇政府秘书曹伟宝的。但官场当中,排坐坐分果果的原则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想当初有人能从一村支书直接被拔高到国家副总理的高度,比较而言小许村长现在只想被超拔为一个副科长,着实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龚占光有这样的力度,对于他而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提拔一个小小的副科长算不上有难度的事情。

  龚占光正在心里衡量这件事是否值得他打破一次自留地里的官场秩序。

  霍玉贵忽然转头对老伴儿吩咐道:“老婆子,你去看看上回往家里打电话的那个什么生活秘书的号码,三笑兄弟要办什么水上世界,还少个剪彩的,问问他能不能向下边打个招呼,请省里头来个够分量的人帮衬帮衬。”

  关于霍玉贵送走的大儿子的传闻在艳阳县乃至南山官场传了有些年了,十一二年前传的是在南疆省担任副省长,后来又传说当上了省委书记,五年前据说进了中央,如今则已经是台前巅峰上的九位大佬之一。五年前,那人进中央时,南山市委书记杨许昌曾经转达过一次那人的批示,不许骚扰,不要搞特殊化,让老人安享天年就好!这几个字不起眼,却等于那位首长公开承认了那段传闻。不许骚扰,说明态度很坚决,不要搞特殊化,这句话则值得玩味,字面之外,或者还可以理解为原则上不要搞,实际上搞了也不是不行。故此,这些年,霍玉贵绝对是艳阳县里极特殊的一位。

  当年霍玉贵去县城闹腾着要修这条路时,县委书记程雪峰把这件事视作了一个拍马屁的机会,罔顾省内路政部门实地考察的结果,硬是打报告要修这条路。却不知为何这件事被那人知道了,由生活秘书直接批示下来,领导的原话:老爷子不是愚公,他儿子也不是搬山的天神,采纳路政部门同志的意见,按部就班便可以,老人上了年纪,拜托地方上的同志们多给予理解。

  霍玉贵不认这个儿子,甚至在那位领导第三次来南山视察时公然威胁说过,父子见面之日就是老爹下黄泉之时。老爷子的态度明确,宁愿死也不肯违背了当年对老首长的承诺。那位领导从那之后便再没来视察。不来不等于不关注。血浓于水,这种关系又岂是一句话就能完全阻断的?

  龚占光听到那句话的瞬间,立即做出了决定,转而对着许三笑呵呵一笑道:“老爷子的意见跟我不谋而合,怎么样?许三笑同志,你愿意不愿意在身上增加点担子?”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5-31 17:59

  第七十七章 妇人之见,宰相肚子

  龚占光和李红军走了,带着满车盛情难却,价值不菲的山货,留下一顶歇马镇招商办副科级主任的帽子。招商办还在筹备中,许三笑的编制问题也不可能立即就得到解决。但龚占光当着老支书的面拍了胸脯,这件事便断无更改之理。从小许村长一步跨上小许主任,许三笑的心情颇佳。

  回到村委会,得意的想着,甭问,这是看老子的局面越来越大,很快就要声名鹊起,所以沉不住气,这才亲自过来拉拢,嘿嘿,起步便是副科,未来不可限量矣。

  正想得美时,门一开,米寡妇领着何问鱼走了进来。

  丽娜姐学聪明了,这些日子来因为有许多事必须要和许三娃子商量,不得不频繁跟他接触。为防许三娃子再犯浑,也是怕自己再沉沦,每次见面都必定要有第三个人在场。若没有就自己带一个。

  何小姑娘一进门就甜甜的叫了声大哥哥好,许三笑嘿嘿干笑想说好个屁,一怕米寡妇不满,二怕把她给说哭了,瑶池仙女美则美矣,可一旦某一天突然醒转,秋后算账的时候可是乖乖不得了。索性没理会她,对米寡妇玩笑道:“进领导办公室怎么连门都不敲?”

  米寡妇直接将这句玩笑话忽视掉了,寒着脸,道:“你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许三笑不在乎的瞟了她一眼,眼神轻浮,“怎么?你有何高见?”

  何问鱼在一旁插言道:“大哥哥的眼神真欠打。”

  许三笑瞪了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米寡妇问:“许三娃子,龚占光来村上,是不是封官许愿来了?”

  许三笑点点头,赞道:“没比你更聪明的女人了。”

  米寡妇懒得理会这厮虚伪的恭维,面无表情,酷酷的:“许三娃子,我看你真是官迷心窍,这回你可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许三笑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爱恨交织,但不管是恨还是爱,许三笑相信她的眼光和智慧,道:“你说具体点儿。”

  米寡妇道:“你想没想过龚占光他们早为什么不来?”

  许三笑道:“最早的时候,虎啸山庄初具规模那会儿他们忌惮老支书,所以没来,后来老支书说不拦着我奔前程了,结果程雪峰捷足先登了一步,当然,被我给拒绝了,最近这几个月都没什么动静,之所以
现在才来,我估计是因为跃龙门水上世界项目的动静太大了,歇马镇上正在筹备招商办,一听说我能拉来赞助,所以才过来请我出山。”反问道:“怎么?你觉得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

  米寡妇哼一声,冷笑道:“你的自我感觉倒是不差,可惜人家却未必真如你这么想的。”

  许三笑搞怪的往前一凑,“愿闻其详!”

  米寡妇心中也觉得好笑,却不敢对这厮稍加辞色,故意面寒若水,将身子向后缩缩,黛眉紧蹙,冷眼瞪着许三笑道:“许三娃子,你耳朵不聋吧,离远点也能听的清。”接着说道:“龚占光他们哪里是来拉拢你的,分明就是来坑你的,你还别不服,我先问问你,你跟秦旭明是什么关系?”

  许三笑道:“师兄弟关系啊••••••啊!你的意思是?”

  米寡妇微微点头,道:“我记得上回是谁跟我说的,龚占光是南山市政府空降到艳阳县制约程雪峰的••••••”

  许三笑刹那间恍然大悟,龚占光是李湘武的近人,程雪峰则与杨许昌走的更近,他们两个怎么掐都属于争宠性质,现在来了个秦旭明,一切就都不同了。从秦旭明到任时的冷遇,再到前阵子省公安厅和省纪委突然对南山市常务副市长沈红耀实行双规,致使其自杀身亡。李湘武已把这位秦市长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秦旭明与许三笑交往的事情虽然一直很低调,但那辆奥迪车的出现毫无疑问的将这种关系暴露在了人前。许三笑在龚占光的帮助下入了编,还直接被提拔为副科级招商办主任,秦旭明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看他?

  许三笑想到这儿,不禁破口大骂:“他妈的,龚占光我操.他大爷,这帮狗官一个个心眼怎么那么脏,老子就想踏踏实实当个官,干点实事造福一方,怎么就他妈这么难?”

  其实这件事并不复杂,以许三笑的老练心性,如果不是官迷心窍,这点事儿岂用得着苏丽娜来提醒,但现在他骤然得知龚占光和李红军冷锅冒热气的真实目的,很可能是得到了李湘武的指示,主要是为了给秦旭明添堵。不免一时心乱如麻。平日里的机智一下子发挥不出来。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一抬头正看见米寡妇似笑非笑的正望着自己,“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米寡妇点点头,优雅的:“不然我来找你干嘛?”

  许三笑嬉皮笑脸又凑过去,问:“计将安出?”

  米寡妇的古文功底有限,一下子没听明白他说什么,道:“说什么鬼话呢?想知道我的办法就好好说话。”

  许三笑端正态度道:“请丽娜姐姐赐教。”

  米寡妇起身便走,“小何,咱们走。”

  许三笑忙大声道:“米会计留步,米总慢走,米阿姨!这下总成了吧。”

  米寡妇顿住脚步,脸儿绷的紧紧,一点颜色不敢给他,道:“其实最容易的办法是你把这个活儿辞了,秦市长那里就无所谓交代了,当然,以你的性格吃进肚子里的肉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吐出来的••••••”说到这儿,不禁想到这许三娃子对自己的纠缠,一念及此不禁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把自己比成了吃到他肚子里的肉了?脸儿一红,忽感到有目光灼灼在注视着自己,抬头便看见许三笑正贼忒兮兮的盯着她的脸儿在看。连忙整顿精神,把脸板的似要滴水,寒声道:“你不肯让出官帽子,又不想得罪秦市长,照我看,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辞官也不去镇上报到,就这么拖着,龚占光碍着老支书在这儿,肯定不敢反悔,也不敢把你拿掉,而你不去镇上报到就足以说明了你的态度,再请你那位严老师帮你分说两句,相信秦市长也就能明白你的诚意了。”

  许三笑在心中估算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嘟囔道:“不辞也不去报到,就这么拖着,只要有老支书三寸气在,龚占光他就不敢把老子怎样,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秦旭明自然就会理解老子的诚意?前半部分是好主意,后半部分还是有点妇人之见呀,但不管怎么说,你不愧为我虎啸山庄的贤内助。”

  米寡妇向来自诩巾帼不让须眉,总说自己是男儿志气生在了女儿身里。满村的爷们让她钦佩的也就许三笑和老支书,但对老支书只是敬佩人格和气度,至于见识和能力,她心中唯一的对手便是许三笑。这次她没再计较贤内助这个暧昧的词语,而是不忿的说道:“怎么叫妇人之见?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许三笑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有些过于想当然了,我也问问你,可知道权力场是什么?”

  米寡妇被问的一愣,她一个十四岁就被卖到小山村的中学生,何时有过机会研究这么高端的问题?摇摇头没说话。

  无产阶级同志们所崇敬的伟大的有产阶级马导师有一个形象的说法,叫上层建筑。权力场就是一个建筑,通常我们认为,建筑是一砖一瓦盖成的,所以过去常说,革命同志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可事实上权力结构并不是由单独的砖或者瓦组成的,而是由结构件组成的。每一根柱子,每一堵墙,都是一个势力团体,相互支撑相互依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样的结构里,第一大忌便是背叛。所以每一个结构组织者在选择成员的时候都会小心仔细,一丁点污点都可能会导致整个结构无法在建筑中立足,这样的前提下,作为南山市一个新结构的核心人物,秦旭明知道这件事之后会轻易谅解老子吗?你说的那个日久见人心确实不假,可惜官场不同情场,不会有人给你这个日久的机会。

  许三笑又是砖又是结构的解释了半天,米寡妇最后点点头道:“你们这些男人,号称宰相肚子能撑船,其实心眼小的像针鼻儿,算你说的有点道理,那你倒说说看,这件事你有什么好主意?”

  许三笑道:“我的办法很简单,明天的庆典省里会有一位够分量的领导以私人身份莅临剪彩,领导们哪有什么私人身份?这件事李湘武现在大概已经知道了,所以肯定会有所准备,我现在就去找老支书,请他跟那位首长秘书打个招呼,调整一下省里领导过来的时间,假如可以,最好临时决定换一位,原计划是分管组织工作的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刘泽文要来,如果忽然换成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万树波,你说会怎样?”

  米寡妇眼睛一亮,“李湘武大张旗鼓的去拍马屁,很可能一下子拍到马蹄子上,而秦旭明若是能提前知道消息,一定会有针对的准备一番,到时候露脸的可就是他啦!”随即一撇嘴,道:“你这主意其实也不是很高明,有点顾头不顾腚,李湘武丢了面子就得拿下边人问罪,这么一来你可就把龚占光和李红军给坑了,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得恨死你?”

  许三笑道:“我何尝不知!”却又道:“有人说官场从来都是个顾头不顾腚的所在,想要两头讨好,首鼠两端的结果只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但我就偏不信这个邪,算卦可以两头堵,政治上为什么就不能左右逢源?大不了别让龚占光知道嘛,所以才要安排一出临时换人的戏码,等明早刘副书记想要动身时,请那位秘书给他打电话,说首长有事要跟他谈,南山的事情换万副省长来,这种事谁说的准?难不成李湘武吃了亏还敢去省里质问领导为何朝令夕改不成?嗯,就这么办!”

  米寡妇有些担忧的:“这件事说来说去还得指望老支书肯帮忙,那位首长愿意配合你这把戏,这可太有些为难了。”

  许三笑笃定的说:“放心,老爷子那里绝对没问题,至于那位首长,我记得他上次来南山视察,接见南山市的道德典范时说过一段话,提到了老爷子七十不言老,着彩衣扑跌卧倒来娱乐双亲的故事,见微知著,那位首长的心迹可见一斑,打两个电话,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能让慕濡许久的双亲高兴一下,相比较老爷子所做的,应该会容易的多吧?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1 11:38

  第七十八章 好好好,好一个三好村长

  权力场中试图左右逢源,无疑的是一个危险的游戏,但对许三笑而言,火中取栗从来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虎啸山庄的跃龙门水上世界的开业庆典上,高朋云集,小许村长将能请到的朋友都请到了。众人聚在天人合一读书道场前的空地上,前边是风景如画的遁龙潭,背靠青山用竹木搭建的半露天读书场被临时改为庆典舞台。台上,虎啸山庄的财务总监苏丽娜女士正客串主持人,与到场嘉宾互动。

  她穿一席黑色蜀锦绣白荷花旗袍,绰约而立,仪态风姿艳压全场。

  许三笑在台下看着,心中颇有感慨。这女人就是为大场面而生的,近两年的职业生涯改变了她。只见其时而幽默风趣逗的到场嘉宾们开怀一笑,时而声情并茂把虎啸山庄的创业经历讲的感人至深;谈吐从容,巧笑嫣然,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具颠倒众生的魅力。

  正这时电话响了,低头一看是秦旭明的秘书发来的短信,秦市长陪着万副省长还有二十分钟到村口。许三笑连忙向身边的严朝辉说,万副省长和秦市长到了,我得去迎一迎。严朝辉一大早来的时候就已被许三笑告知万树波要来剪彩,说:“理当如此,你去吧,这里我替你招呼着。”许三笑称谢去了。

  许三笑来到村口,不大会儿,只见长长的车队出现在视野里。

  车队驶入虎啸村,南山市委的党政班子成员,除了市委副书记钟春秋托病未来外,余者悉数到场。市长秦旭明满面春风,陪着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万树波从考斯特上下来,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的市委书记李湘武面带不愉跟在了后边。

  大清早李湘武便组织市委方面的人员大张旗鼓的到了高速西路口欢迎刘泽文副书记。中央早有明文,官员出行禁止迎来送往,但这规定到了底下就基本成了废纸一张。迎了没多大过失,最多领导批评两句,但若是不迎,往往是人家都在迎,领导心中自然会因此形成比较。所以迎是必须的,送是一定的。刘泽文书记今年已六十,正处在副省级领导的‘天花板’年纪,进步无望,权柄又重,在省委常委之中他是最喜欢排场的。李湘武的一切准备都是针对这位刘副书记的。

  而另一边,市政府方面,秦旭明几乎是轻车简从等候在高速南入口。五十一岁的万树波之前在蓉城市委书记任上已经担任了五年的省委常委,照这个上升势头,很有可能在五十五岁左右问鼎省部级。与刘泽文正相反,在省委几位大佬中,他是行事最低调的一个,素来不喜排场。只是不喜排场,并非不喜人迎接。排场虽然可以不计较,但有没有人迎接却关乎着领导的尊严。所以出发后,半路上万树波的秘书分别给李湘武和秦旭明打了一个电话。李湘武接到电话时正带着市委的欢迎队伍等候在高速西口,闻听这个消息不禁吃了一惊,赶忙带着人赶奔高速南口,还没来得及将欢迎的队伍解散,迎面就遇上了万树波的考斯特和秦旭明的奥迪车。

  万树波看见长长的欢迎车队和姗姗来迟的李湘武,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一见面便淡淡的问了一句,湘武同志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做什么?李湘武自是不能说我是准备来迎接刘书记的,这排场是为了他准备的。只好说,市委的同志们听说树波同志您要来,都争着要来迎一迎,我觉得不是很妥当,但大家是出于至诚。南山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向春鹏过去曾在万树波身边担任过秘书,与万树波的私人关系非同一般,这时候过来说道:“万副省长,李书记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我们都在场,所以大家才会来的这么齐。”

  万树波这才容色稍霁,示意李湘武上车。在车上却一直听秦旭明介绍艳阳县虎啸村的情况。秦旭明实地见识过,李湘武则只是因为秦旭明的关系才稍微了解了一点关于虎啸村的事情,万树波问的很仔细,他根本插不上话。身为南山市委书记,却只能听市长秦旭明向领导汇报情况,这一路把他可别扭坏了。心里头恨极了假传消息的龚占光。

  万副省长要去参加虎啸村跃龙门水上世界的开业庆典。南山市委的欢迎车队都已经到了,谁又肯冒着得罪领导的风险说不跟着?因此本来给刘副书记预备的排场全都用在了万树波身上,长长的车队向着艳阳县进发了。

  在艳阳县入境收费口,又遇上了艳阳县政府领导班子组织的欢迎队伍,万树波这次都懒得下车了,颇为不满的看了一眼李湘武。后者恨不得把龚占光拎过来扇两巴掌,下车后面若寒霜,把龚占光批了个狗血淋头。最后队伍重新出发,又增加了艳阳县政府的十几台车。路过歇马镇时又加进来镇上的两台桑塔纳。前边几乎都是奥迪,中间帕萨特居多,后边跟着两辆桑塔纳。好家伙,一拉溜浩浩荡荡几十辆车,来到虎啸村,把宽阔的村委会大院停车场几乎给占满了。

  许三笑领着少部分村民在此列队欢迎,万树波一下车,秦旭明就为他做引荐,说:“万副省长,这个年轻人就是带领村民自力更生白手起家的青年农民企业家许三笑同志。”

  万树波点点头,打量许三笑一番,伸出手来,温和一笑道:“小伙子挺精神的嘛,年轻人不等不靠有作为,你叫三笑,我今天再送你三个好,好,好,好。”

  许三笑赶忙抢前几步,伸双手握住万树波的手,道:“首长好,我做的还远不如您夸的那么好。”

  万树波饶有兴致的问:“我听说进村的那条路是你个人出资修好的?”

  许三笑道:“应该说是山庄出的钱,虎啸山庄实行的是股份制,许多村民既是员工又是股东,所以这件事大家都有出力。”说着看了一眼人群顶靠后位置的龚占光,又道:“当初联系工程队时,还多亏了龚县长帮忙,省去了许多费用。”

  这么说自然是给龚占光脸上贴金,既然想左右逢源,总得有所表示才是那个意思。相信这个时候秦旭明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许三笑估算,在这个场合里夸龚占光一句应该不会引起他的误会。毕竟许三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还要归龚占光直接领导。

  万树波点点头,说:“虎啸村这一带在战争年代曾经是著名的抗日根据地,罗海光将军曾在这里打过游击,如今和平年代里咱们安宁的享受着现代化带来的便利的同时,更不应该忘了虎啸村这样的老区还需要我们多关心,龚县长帮了忙是好事,应该表扬,但我看他做的还不够,要我看,进山的路完全可以修的更好,边缘地带可以增加防护栏,另外针对一些年岁大的解甲归田的抗战老兵,我们也应该给予更多的关心••••••”

  许三笑心道,到底是省级领导,讲话的高度和水平比龚占光强了何止一点半点。三言两语就扯到老支书身上了,还这么自然而然,丝毫不显突兀。只见龚占光从人群后面挤到李湘武身边,神色略显紧张,说:“万副省长批评的是,我们的工作还是有不细致的地方,接下来一定及时改进。”

  这马屁拍的真没什么水平,不咸不淡没营养,只配卑做风语。估计万树波连个印象都不会留下。许三笑心中鄙视龚占光水平不高,顺着万树波的心思介绍道:“虎啸村目前有人口三百九十七口,其中八十岁以上,参加过抗日游击队的老人有三位,一位叫李洪,另外两位是一对儿老夫妻,眼下几位老人都在跃龙门水上世界那边看庆典。”

  万树波说:“那就请小许同志前边带路吧。”

  许三笑在前面带路,众人随着他一路来到天人合一读书道场。

  许三笑一边走一边向万树波介绍自己的治村理念和构想。

  天人合一读书道场的环境清幽,与天地自然亲近,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读书做学问,无疑是一种享受。是调养身心,舒缓压力的绝妙所在。这里提供住宿,有各类藏书三万册的图书阅览室,定期有国学大师来此讲学,蓉大哲学系教授,国学大师严朝辉先生,台大的方云明先生,都已经答应来此布道。另外每个月还会有禅宗辩经和道家养生课各一场。又介绍了跃龙门水上世界,有蹦极,摩托艇,浅水区游乐园和深水区潜水,另有主打娱乐活动,鱼跃龙门。目下高考在即,孩子们的压力很大,这里的一切还没开始正式宣传,便已经有几十位客人带着孩子来此,放松身心,等着跳龙门。

  万树波又问了些关于安全保障方面的问题。

  许三笑早有准备,介绍说,水上世界那边,我们从山外请来了六名退伍海军组成的专业营救队,读书道场这里因为多是竹木结构的建筑,所以在每个房间都安装了火警自动报警和喷水装置。山庄目前正在组建一支二十人组成的专业的保安队伍。也全部是由复转军人组成。

  万树波听罢,指着许三笑说:“好!带领村民自力更生开创致富路,这是第一个好!因地制宜科学发展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这是第二个好!经营有道管理严谨与时俱进,这是第三个好!许三笑,你是我们山南省第一位三好村长!”

  李湘武笑呵呵走过来,道:“好一个三好村长,由小可见大,虎啸山庄的模式和理念适用于很多环境优美经济发展却滞后的地区,旭明同志,我认为树波副省长的这个三好村长提的太好了,这件事咱们南山市委市政府应该重视起来,我看有必要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总结经验,树立典型,在全市山区选择适合这个模式的地方推广。”

  真不愧是市委书记,这马屁拍的才叫水平,既有深度又有广度,肯定了领导的意见还加进了自己的见解,最后还强调了一下自己对南山市政局的掌控力。许三笑将李湘武和龚占光在心中对比了一下,做官的境界差距大过了他们的位置。

  秦旭明当日劝许三笑先把虎啸山庄经营好,将根基打牢了再步入官场,原没指望许三笑能迅速做到这一步,却没想到他竟会在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并且乘风借势请来万树波这样的人物。有了万树波这句三好村长,许三笑的仕途的大门算是打开了。万副省长是山南省乃至西南地区省级领导中的少壮派,上过朝廷台的专访,还受到过李副总的亲切接见,属于未来前途无量的人物。他亲口树起的典型,只要没什么大过错,谁敢轻易动?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1 17:55

  第七十九章 鱼跃龙门上九重

  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万树波带着南山市委市政府两套班子,艳阳县政府一套班子,三十几位处级以上的领导来到虎啸山庄,参加跃龙门水上世界的开业庆典。此举极大的提高了这场庆典的含金量。也让之前许多自重身份,碍于情面难却才过来的政商两界人物纷纷暗自庆幸。对于这些人而言,不敢奢望与万树波攀谈几句,即使能有机会跟万副省长身边的大秘接触一下也是个极大的机缘。

  虎啸山庄成立以来,关于许三笑的传闻有很多,村民们说许三笑有山神护佑,干啥都能成;来山庄的客人们则听说许三笑与省城的某位世家公子关系非凡,之所以能支撑起这么大场面,正是得到了那位姓赵的公子的帮扶;在歇马镇上则还有另一个说法,虎啸村的许三娃子村长是个神通广大的家伙,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前算五百后推五百,天时地利人和无不通晓,这话据说最初出自副镇长金显扬之口,后来镇卫生院的姜院长也说过类似的话。总之,许三笑在众人口中挺神的,但谁也没有想到会神到这个地步。

  万树波在庆典上乐呵呵剪彩,许三笑在一旁接过剪刀的瞬间被定格在随副省长出巡的省报记者的相机上。三好村长的名头即将遍传山南。许三笑私下底悄悄问万树波,首长方不方便说几句话?万树波欣然同意了。

  之所以要私下底偷偷先问一句,是怕首长没有准备,贸然就请人家说几句,结果说的效果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米寡妇举着麦克风说欢迎万副省长做指示,万树波坐在主席台后面,语气从容,声音抑扬顿挫:“同志们,朋友们,大家上午好,我是万树波,很高兴能在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日,来到虎啸山庄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参加这么一个具有非凡意义的庆典。为什么要说这个庆典具有非凡意义呢?首先我想从咱们脚下这块土地谈起,众所周知,在咱们足下这块土地上曾经诞生过一位开国名将,就是罗海光将军。

  当年罗将军不幸在战场上被日寇打伤,正是被虎啸山庄里一位义士相救,后来那位义士加入了革命队伍,他们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成为一段佳话。罗将军曾经在这个村子里养伤。就在这村外三十里的一处山谷里,罗将军还曾率部消灭过日本鬼子一整支中队。在此我要跟各位强调的是,虎啸村是对我们的革命事业做出过杰出贡献的老区,但现在,当年的进步村成了如今的落后村,改革开放三十三年,山南省内许多像虎啸村这样的老区,还是没有摘掉贫穷落后的帽子,说起这个问题来,我们在座的有南山市两套班子的同志,有艳阳县和歇马镇的班子成员,当然还有我,咱们应该感到惭愧!

  来到虎啸村,我深有感触,老区的人就是骨头硬,村民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不等不靠,在许三笑村长的带领下,修通了路,搞起了村办企业,虎啸山庄经营的有声有色,南山虎啸天下闻,叫响了虎啸山庄这块金字招牌!更让我们感到高兴的是,三笑同志带领老区的村民们做这件事的同时没有以牺牲环境作为代价,他用事实证明了天人合一的治村理念是科学可行的。这等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复制的发展模式,省内很多老区都可以结合本地区的特色,搞生态养殖,生态和民俗旅游项目。均衡财富互通有无,改变一些偏远老区落后的面貌。

  喝口水,接着谈。

  身处在这座读书道场中,我不禁心潮起伏啊,同志们,朋友们,请看看我们的身边四周,这里有三万册藏书量的图书馆,这里将来还要成立国学道场,我们过去经常说农村基础教育工作不好搞,客观的说也确实不容易,主要因为不重视。但今天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真正的大学问呀,什么叫天人合一?什么叫因地制宜?什么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天道酬勤,同志们,虎啸山庄里发生的一切验证了这句话,共产党人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许三笑这个党龄不到二年的优秀党员正用他对科学的信仰,对教育工作的尊重,对党的忠诚,实践着这句话!我相信,只要我们把这种精神弘扬好,发展好,虎啸山庄的未来是美好的,我们山南省几百万在老区生活的人民的未来也是美好的,我们党的事业也必将更美好!最后我送给虎啸山庄和三笑同志一句白话诗,虎啸南山天下闻,鱼跃龙门上九天!

  话音刚落,许三笑带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众人随之一起鼓掌,气氛达到最热烈时,忽然有人望着不远处的遁龙潭失声惊呼起来!顷刻间,所有人回头观看,只见平静的潭水忽然掀起波澜,水面几乎是随着万树波的话音刚落,在刹那间热闹起来,噼里啪啦跳跃喷涌的水花仿佛下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惊叫道:“大家快看,鱼,好多的鱼!”又有人跟着喊:“快看,那些鱼正从水中往上跳,它们是在跳龙门!”

  遁龙潭上,水面已经好似开锅一般,一条条一米多长深潭大龙鱼争先恐后的从水中跃出,目标直指空中的彩色大龙门。

  鱼跃龙门!真的是鱼跃龙门!

  米寡妇举着麦克风介绍道:“这种鱼是遁龙潭特产的大龙鱼,因为身体修长唇角带须而得名,目前发现的体型最大的有两三米长,一米以上的大鱼们平日里喜欢在百米以下的深水区活动,很少愿意浮上来,像这样突然集体跃出水面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大家快拍照留念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自然奇观呀。”

  共产党人名义上是不信鬼神的,在座的领导干部们虽然谁都不敢说这是大大的吉兆,但绝大多数人在内心里都已把眼前的一切当成了天意。一开始谁都没好意思大惊小怪的急忙拍照。但听到米寡妇把它解释为难得的自然现象后,这才一个个掏出各种像素的手机照起来。

  万树波也觉得不可思议,惊讶的看着。李湘武似不经意的说了句,这可真够巧的,正赶上您发言结束说到了鱼跃龙门,这鱼便跃了出来,就算是人为控制的,也绝没可能在时间上做到这么精确。看样子,这还真是大自然创造的巧合啊。万树波心中怎么想,没人猜的到,但嘴上却批评了李湘武一句,“湘武同志,注意你的言行,别忘了你是共产党员,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首先要想到的是如何用科学来解释它!”又转头对秦旭明说:“通知新闻单位的同志,这件事可以报道,但要实事求是,不许渲染神秘气氛。”

  许三笑得意的看着这一切,他妈的,准备了那些天,总算没有白付辛苦,今天难得这位副省长大人口才了得,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鱼跃龙门,配合老子这场鱼龙戏法,真可谓是巧夺天意珠联璧合!

  这场鱼跃龙门的大戏自然是为了增加轰动效应,许三笑自编自导的一场好戏。

  那些大龙鱼有数百条之多,其实是事先让何小姑娘入深水捉好的,困在水下十米深的一个巨大的网箱里,固定网箱的活儿是许三笑带着张元和刘宏伟干的,此刻,张元和刘宏伟正在水下,张元负责打开网箱正上方的出口,刘宏伟则负责蒙上假皮伪装成凶猛的鳄鱼模样,在网箱底部吓唬这些大龙鱼们。此前数日,他已经接连多次这么干过,每次都用鱼枪隔着网箱射杀几条大鱼,使得其他活着的大鱼因恐惧形成应激反应。上面的张元一打开网箱,下边的鱼便疯了似的向上窜,自然就在水面上形成了鱼跃龙门的视觉奇观。

  米寡妇继续介绍着:“目前遁龙潭水下最深处的测量记录为三百九十米,这些大龙鱼生长于深潭底部,因为水压和水温的缘故,肉质十分细腻,尤其是骨质柔软,烹饪后的味道甚至好过了鱼肉,是十分难得的美味,目前我们正在上游一处缓流浅水区搞养殖实验,如果能够成功,将会为虎啸山庄又增加一个收入增长点。”

  这番话是许三笑特别叮嘱她说的,这件事虽然充满了玄秘色彩,但虎啸山庄的态度决不能暧昧,必须坚定不移的把它只视作一个偶发的自然奇观。对于大龙鱼,决不能神话,把它们说成餐桌上的食物,至少可以说明许三笑是不迷信的。这一点,对三好村长未来的仕途非常重要。

  鱼跃龙门就发生在眼前,不管许三笑是什么态度,许多人已经相信,这就是天命所归的奇迹。至于这个鱼跃龙门的天命要印证到在场诸人哪一位的身上,大家都各有想法。总之,在所有人心中,虎啸山庄的遁龙潭是块福地已经确准无疑。

  严朝辉坐在许三笑身边,低声耳语道:“借天意行人道,进退有度,这件事办的不能再漂亮了,赵海峰说你是不学有术,他可是错看了你,要我说,你满身都是知行合一的大学问,鱼跃龙门上九天,哪里是他能留得住的!”

  这老头,又泄我天机!许三笑想到了那个被杀的杨修,忽然很理解曹操的作为。老子一个小村长,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未来的副科级,这老头是想捧死老子吗?低声答道:“严老师,您今天说话忒深沉,您知道我那大学文凭是怎么来的,还有那个MBA班我也只去了几堂课,受您熏陶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没听懂您说的是啥子意思。”

  严朝辉一笑,抬头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万树波,自顾着说道:“鱼跃龙门,这手棋下的妙!”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2 11:56

  第八十章 欲始从头越

  鱼服龙变,骇浪喷雪。千里一色,风云际会。万树波慨叹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有感而发。众人听了,纷纷叫好不迭。

  庆典在鱼跃龙门事件发生后便结束了,万树波向霍玉贵婉转的传达了首长的关心问候之后便告辞离开了,带走了虎啸山庄一整天的喧嚣热闹,却留下了一个三好村长的名头。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省市两级的新闻媒体都大篇幅报道了虎啸山庄和许三笑的事迹。一时间,虎啸山庄和三好村长的名头就如同那些越过龙门的大鱼一般,飞扬直上。整个南山官场都在猜测这件事的背后,领导的意图何在。没有人敢去问万树波为何这么力挺许三笑,大家都只能想象,重点自然放在了那位中央首长身上。纷乱中,各种猜测尘嚣而起,却哪里想道,那位首长根本连许三笑是何许人也都未必知道。

  想象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把事情做到就行了。

  万树波走后数日,南山市委在常委会上,通过了艳阳县委申报的,关于授予许三笑同志为三好村长荣誉称号的决议,并将决议结果提交到省委有关部门审议。不管是军队和地方,授予某人荣誉称号都不是一件简单事,是有严格的组织程序的,一个人一旦被授予了这种称号,身上便等于多了一层光环。中央有明文规定,只有省级单位才有资格授予某人荣誉称号。

  许三笑的这个称号是常务副省长万树波提出来的,省里头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否决一位主要领导的意见。此事在常委会上一语带过,全票通过。

  随着名声鹊起,跃龙门水上世界不日便迎来第一批客人——从蓉城慕名而来的一群高考生和家长。

  这一天,夜色降临时,山庄内一派清幽安宁,天一道场的读书棚下,何问鱼和米花正在灯光下看书,米粒儿在里边帮米寡妇做饭。道场的阅览室里灯光明亮,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那是一时兴起的严朝辉正带着一群住客家的高考生们学习英语。这老先生学贯东西,八十年代出国热那会儿曾经旅居欧洲十余年,专事翻译英文著作工作。其英语的水平足以让绝大多数正宗的英国佬感到汗颜。

  许三笑舒服的躺在竹排上,思索着跃龙门开业以来,连日来的得失。

  万树波如此力捧大概是因为老支书的大儿子,副省级大员在许三笑眼中遥不可及,但万树波眼中同样也有高不可攀的存在。领会首长意图是官员们的本能。那位首长大约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也会把这趟剪彩之行做的漂亮。虎啸村进出的路将在一个月内换成柏油路,这笔钱会由艳阳县出。秦旭明离开前瞅机会跟许三笑说了两句话,这件事办的漂亮,来日方长!大师兄看来已经解除了误会。龚占光也通过李红军传话,一星期内,解决小许村长成为小许主任的问题。看得出,许三笑在万树波面前的美言让这位县长阁下十分受用。看样子这左右逢源的办法真的成功了。

  米寡妇出来招呼何问鱼和米花吃饭,看见许三笑在那躺着笑的很鬼祟。凑过来说道:“你倒是挺悠哉的,怎么?又在这儿做你的飞黄腾达的美梦呢?”

  许三笑瞄了她一眼,此刻的米寡妇已经换去白日里那身婀娜多姿的旗袍,穿回了衬衫加长裤的干练打扮,赞道:“美丽不打折,漂亮一百分,说说吧,你今天接到了多少邀请?我看那帮人下次再来,倒有一多半会是冲着你来的。”

  米寡妇想问你吃醋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道:“这些男人,一个个就喜欢自以为了不起,不把女人看在眼中••••••顿了一会儿,续道:许三娃子,我知道你的心思全在官场上,但如今虎啸山庄如果按照现在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也许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老大的一份事业,你跑去混官场,就没想过只靠咱们现有的这个草台班子根本经营不下来?”

  许三笑道:“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过几天我就要到镇上报到了,这里的一切都将交给你来执掌,想怎么干,都由得你。”

  一语命中了苏丽娜女士的心事。

  米寡妇眼睛一亮,“你这话当真?”

  许三笑一坐而起,目中射出豪情之光,在灯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令人不敢逼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钱再多又怎及得上你一个浅笑?你喜欢的东西,只要不是我的脑袋,都尽管拿去!”

  米寡妇的事业心很盛,这一下等于被击中了要害,听许三笑疯言疯语,惊的啊一声,左右看看,没有别人,脸儿腾的一下通红,逃似的转身回屋子,在门口停住身子,回眸道:“许三娃子,你就是个小傻瓜!”

  那你就是爱上了小傻瓜的傻娘们。许三笑在心里说着。站起身时,却看见米粒儿正站在窗口看着自己。一瞬间,忽然感到惭愧,也许此刻这个屋子里真正的傻瓜只有一个,便是何小姑娘。

  ••••••

  如果道德是用来打压人性的,那么这个道德就是伪道德,除了阳.痿患者倡导禁欲以外,有几个成功的男人一生之中,只用自己那把锄头耕作了仅仅一块地?从秦皇汉武到唐宗宋祖,再到先行者蒋公太祖,有几个管的住自己老二的?

  许三笑要做的是真情的守望者,不欺天,不欺心,喜欢便是喜欢,也许注定了不能长相厮守,但只要那心中情焰不灭,便随时都可以为之燃烧沉沦。

  晚饭后,何问鱼在道场前的空地上舞剑。米花和米粒儿看的异常兴奋,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许三笑却觉得异常恐怖,心道:这他妈就是一把悬在老子头上的阿莫利斯之剑啊!

  剑是一把寻常的工艺宝剑,但到了何小姑娘手上便成了神兵利器。只见光华缭绕,剑气纵横,唰唰唰的风声不绝于耳。这剑到了她手中,可令青山低头、风云变色。那矫如龙祥、光曜九日的逼人气势,隔着老远便令人惊心动魄。

  米粒儿坐到许三笑身边,“哥,我怎么总感觉你像是挺怕她似的?”

  双修道侣常在一起,就算不能阴阳和合,日久天长也可以体气相接,心意相通。这就好像有些情感甚笃的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模样会越来越有夫妻相是一个道理。与夫妻关系相比,双修道侣之间更多了一层精神往来。最善于体会彼此的心意。

  “不怕才怪呢,你别看她现在这么乖巧可爱,真要是醒过来时,杀起人来就不那么可爱了,我要不是看在她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说什么也不能留着她,你有所不知,她其实是大有来历的人,我遇上她的时候,那个被她一剑砍死的邪道大高手洪大鹏称她做何主任,哎,也不知她是国家哪个部门,什么级别的干部,我现在就担心她忽然醒过来,想起我逼死路大山的事情,要拿我归案,凭她的能耐,便是老瞎子复活恢复当年百分百的实力,恐怕也没多大机会赢。”

  米粒儿摇头道:“不会的,我们一直以真心待她,相信她就算真醒过来了,也不会把你如何的。”

  许三笑道:“这你又知道了?”

  米粒儿笃定的说:“一定会的!”

  许三笑一叹,“但愿如此吧。”

  米粒儿问道:“哥,过阵子咱们真的要搬到镇上去住吗?”

  许三笑额首道:“当然了,我去镇上工作,在这里住岂非每天都要跑几十里山路?”

  米粒儿道:“把何小妹也带着吧,我担心这次鱼跃龙门事件之后,你的名头响了,上次在蓉城被你们杀死的那个女人的同党会找来,到时候还要靠她来应付。”

  许三笑万事不瞒着米粒儿,上次蓉城的事情也早跟她说了。叹道:“哎,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米粒儿又道:“我妈已经决定留在虎啸山庄了,这么大家业,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她可不能也走了,你可知道就今天这一天咱们接到了多少订房的单子?”

  许三笑道:“再多也没用,天一道场的接待极限是一百二十人,超过这个数字,环境压力就太大了。”

  米粒儿道:“难怪你把价格定的那么高。”

  许三笑道:“这叫做定位,咱们这的地理环境注定了只能把客源锁定在高端层次上,你妈妈总想着要扩大规模,按照虎啸山庄的模式去别的地方也这么搞,也不想想高端市场一共能有多大?咱们的卖点就在于独特,盲目扩张只会让这个特点平庸化,不懂得因地制宜,随机而变的道理,根本不可能成功移植虎啸山庄的模式。”

  米粒儿听罢有些担忧的:“可是我妈妈她才不会这么想呢,她觉得已经把你这一套都学会了,一心想着把事业做大。”

  “傻丫头,不用担心,万事都有哥呢,你妈妈是女中豪杰,一心想要做一番大事业,除了实现自我价值外,还想着给你们姐妹多赚些钱,在她心里,什么都不如钱更可靠。”许三笑将米粒儿揽入怀中,笑道:“那就成全她,放心,无论她把虎啸山庄这块牌子用到哪里,我都会想办法帮助她竖起来。”

  米粒儿幽幽道:“哥,你待我们真的是太好了。”她扬起脸,抬起手摩挲着许三笑下巴上的青色胡茬,“要是没有你,米花的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要是没有你,米兰也不可能有机会进模特学校,要不是你,我更不会这么幸福,要不是••••••”

  她的话说了一半儿,许三笑却没有胆量问后面的内容,岔开话题道:“米兰在蓉城,好像有些日子没回来过了。”

  米粒儿一抿嘴道:“还不是跟我较劲呢?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虎啸村,一心一意想留在城里,前阵子她跟我说喜欢你,后来你猜我是怎么劝的她改了主意?”

  许三笑道:“你说我会一直呆在虎啸村?”

  米粒儿道:“讨厌,你就不能笨一点儿,假装猜不到?”

  许三笑站起身,站在半山坡,往前看是美丽如镜的遁龙潭,回首看是安宁的虎啸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一个年头,如今分别在即,心中岂会没有不舍之情?火爆刚烈的老支书和他慈祥和蔼的老伴儿,还有决定留在村里经营虎啸山庄的米寡妇,野猪岭上的猎园,遁龙潭里的水上世界,这个地方承载了许三笑太多的喜怒悲欢。

  傍晚时老支书曾来过一趟,只丢下一句话:“三娃子兄弟,老哥哥能为你做的已经做完了,今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来走,那条路不好走啊。”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带着一种释然的情绪。许三笑知道老爷子的心思,他之所以肯让老伴儿联系那个大儿子,完全是为了许三笑。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今后的路不能再指望任何人了。

  这一天,许三笑披红戴花,背负三好村长的荣誉称号,带着米粒儿与何问鱼,开着那辆奥迪车,挥手告别全村老少,在米寡妇的遥遥注视下,离开虎啸村。车行出村百米,忽闻山冈上传来老支书酸楚豪迈的声音,南山那个哟,出猛虎哟,三娃子,我地好兄弟哟,好走哟!道路有尽头,人生能回头,想家的时候哟,就回来哟••••••

  而今迈步从头越!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2 20:19

  第八十一章 许主任报到第一天之见闻

  人生的起始来源于一次被动的选择,我们不知为何而生,来自何处,去向何方。据说,降生于人世的比例好比中大奖,最大的奖励就是即将开始一段肉身为人,精神尚不知为何的漫漫长路。有人在这条路上挣扎求存,有人安逸自在一路欣赏着美景,有人把这条路视作了登天的梯子奋发向上。二十三岁这年的春天,许三笑开始了他的登天之旅。梯子的第一登叫做歇马镇。

  上午九点,歇马镇政府门前。

  奥迪A6停在镇党委书记李红军的专车新款桑塔纳3000旁边,显得格外扎眼。许三笑刚把车停稳,门前保安走了过来,客气的说:“同志,这儿是政府工作人员的停车位,来访人员请把车停在那边。”说着,一指几十米之外的一处小广场。

  许三笑下了车,道:“没错儿,我就是这儿的工作人员,今天第一回来报到!”

  保安认出了许三笑,道:“原来是许村长到了,什么时候换了辆这么好的车?这可比李书记的车还威风了。”

  许三笑瞅了一眼李红军的座驾,点点头,自嘲道:“是他妈有点不低调了,回头就换一辆去,今天只能先这样了。”

  保安笑道:“歇马镇上,谁不知道你许村长财大气粗,怎么?这么快就正式报到了?”

  许三笑点点头,从车里取出两条玉溪烟来,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信手丢给保安,道:“一点小意思,拿去抽着,今后就在一个院子里上班了,你在大门口,我这一天出来进去的兴许有个早了晚了的,你多担待着点儿。”

  保安当然明白许三笑给自己这条烟的真实意思并非如此,他每天在此值班,镇政府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听的着看得见,这才是他的价值所在。他微微一笑,道:“早就听说了,镇上成立招商办,主任超配副科级,您是县长点名超拔的主任,这件事在镇政府院子里早就传开了。”

  保安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一股子想当然的推崇,仿佛似在说,你虽不在江湖,江湖却一直有你的传说。

  许三笑嘿嘿一笑,问:“李书记在上面吧?”

  保安道:“在呢,大清早穆副书记从他那儿出来,俩人好像还拌了几句嘴,领导大概在气头上,您加点小心。”

  许三笑说了句谢了,噔噔上了二楼。

  李红军的办公室在二楼阳面最大的一间,宽敞气派,许三笑过来时,徐娘半老风韵仅存不多的镇计生办主任卢素梅正在向书记汇报工作,许三笑敲门而入,卢素梅说那书记你先忙,我先走了啊。擦肩而过的瞬间许三笑察觉到了她的耳根通红。

  这娘们长的颇有些西方成熟洋婆子的风韵,身材高大前凸后翘。这年头搞计生工作不容易,一要心够狠,二要脸够冷,通身上下没点杀气还真干不来这个活儿。卢素梅这两方面全都具备,并且还多了一样,干起仗来巾帼不让须眉!许三笑之所以了解底细,主要得益于于海和郑成飞这对儿精细鬼和伶俐虫。另外,金显扬也算一个。兵法之道,情报为先。虽然是第一天报到,但歇马镇政府的干部谁跟谁走的近些,许三笑早已摸的一清二楚。

  据于海所说,卢素梅是李红军手下得力干将,最擅长的本事是传播小道消息和吵架骂街,人送绰号大喇叭,一旦让她发挥起来,等闲泼妇三五个接不上嘴。

  领导的女人比领导更不能得罪。

  许三笑感慨李红军重口味的同时向卢素梅客气的地点点头,走上前道:“李书记,我来报到了。”

  虎啸村鱼跃龙门事件之后,许三笑被省里授予三好村长的称号,并且还是副省长钦点的模范,一定程度上也是给歇马镇增添了光彩。李红军很客气,站起身与许三笑握手,乐呵呵说:“三笑,这么早就过来了,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天?”

  歇马镇的四位领导,许三笑最熟悉的莫过于金显扬,对李洪军并无多少了解,只听于海说起过他喜欢搞女人的事情。许三笑想的是,以后要长期跟这位歇马镇一把手打交道,还是要投其所好把关系搞好。毕竟现阶段便宜大师兄秦旭明在南山市还属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境地,一时半刻的指不上。老支书那边则已经把话言明了,只能帮他到这一步。剩下的就全靠自己了。许三笑道:“领导定的报到日期,怎能不遵守,我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请您分配工作吧。”

  李红军点点头,嗯一声道:“好,不愧是咱们的三好村长,士气可嘉!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具体的职务你上次也听龚县长说起过了,原计划不变,镇招商办从今天起挂牌成立,你任副科级主任,咱们镇不算我和刘镇长,只有四个副科级,你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个,分别是金副镇长和仁星同志,人武部的孟庆新,都是党委会班子成员,你暂时还不是,镇政府这边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另外我再跟你说说咱们这个地方和你未来工作的重点。”

  歇马镇地处南山市西北端,两面环山一面是水,背后则是在马鸣江冲积平原上建起的南山市。从古至今都是军事要冲之地。屯兵聚粮之所,因此得名歇马镇。也因为人员流动较多而着实兴旺过许多年月。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在艳阳县的版图里,歇马镇一直都属于面积比较大,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地区。

  本地主要以山地为主,可耕种的面积有限,受地势因素影响,多为灌溉难度较大的梯田。过去人常讲靠山吃山,歇马镇的西北是大南山,东南是闵秀山,两座大山上距离镇子较近的区域从九十年代中期便都已成秃山,之后种下的速生林又不让砍。山上除了石头便是杂草,既无矿藏也无风景。可供开发利用的资源十分有限。镇上主要经济创收点只有几家工艺品厂和一条沟通有无的商业街。

  在乡镇一级政府成立招商办是省里的新政策,歇马镇招商办成立,龚占光所以会点许三笑的将,则是因为南山市委书记李湘武的一句话,本来李书记的目的只是给秦旭明添点恶心。原计划里只是想把许三笑招进来,却没想到找老支书霍玉贵探口风的时候,老爷子会突然弄那么一出,而后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万树波亲自到了歇马镇,又当众赞了许三笑三个好,这下子不提拔重用都不成了。

  招商办,顾名思义,主要负责的便是招商引资的工作。众所周知,要想招商引资,就得有吸引人的之处。否则人家凭什么跑到你这儿大山沟子里来投资?歇马镇一无地域优势,二无能源矿产优势,环境也称不上优美,政策上跟所有西南地区的城镇都一样,思来想去,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李红军假借龚占光的意思,说:“招商办成立了,不能是个摆设,招进来三个人,也不能吃白饭,招商办到了年底是要完成一定额度的招商引资任务的,如果完不成,领导肯定是要问责的,歇马镇招商办第一年的引资任务是一百万,怎么样?三笑同志可是咱们歇马镇的大能人,这点任务应该不成问题吧?”

  许三笑听李红军介绍完情况,心道,老子就说嘛,好事凭啥轮到我?龚占光和李红军这哥俩摆明了是想吃大户。但又一想,不吃大户人家凭啥一上来就给个副科?甭管怎么说,先干着吧。点点头,道:“领导分配的任务,一定竭尽全力,力争及时完成任务。”

  李红军满意的笑笑,他已经升迁无望,因此对许三笑那些复杂的社会关系并无多少顾忌,他的想法是,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调走,在老子手底下,就得按照老子要求的干。道:“那就先谈这么多,今早我和穆副书记就关于你的工作安排这件事已碰过头了,招商办暂时在镇政府办公楼这边还没有办公室,镇政府大院对面是过去的粮库,前面有一排门市房,这些年始终一直空着,招商办今天起挂牌成立,暂时就在那里办公吧。”又道:“你下去以后找金副镇长办个入职手续,今晚党委会成员在镇上太白酒家为你接风,回头必须带上家属一块儿过来。”

  许三笑答了声好,告辞离开李红军的办公室,下楼一拐弯来到了副镇长办公室。

  金显扬眼中许三笑不是凡人,虎啸山庄中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事件,在金副镇长眼中,都被归纳为小许先生作法的结果。许三笑一进门,金显扬看见了,赶忙起身相迎,把许三笑让进来,先倒水后递烟,倒仿佛来的不是小许村长而是小许县长。一边热情招待,一边问道:“怎么样?见到李书记了吧?工作的事情领导是怎么安排的?”

  许三笑让他别忙活了,不答反问:“镇政府对面的粮库门市房是怎么回事?假如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不错呀,怎么会一直空着呢?”

  金显扬闻听,面色一变,先是沉默不语,接着长吁短叹了两声,为难的:“许先••••••许主任,这件事是一把手决定的,我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不过您不是凡人,什么事儿真要是想知道,耗费点功力掐指一算也是一样,我能跟您说的只有一句,那个地方不是善地啊!”

  许三笑听了不禁心中一动。不是担心粮库里不干净,他过去是做什么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而是在想李红军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金显扬不敢骗老子,李红军这个安排明显存着恶意。没想到这才刚开始仕途,就遭遇了第一道暗箭。李红军这么做的原因不难理解,可能是出于对许三笑被授予荣誉称号,年纪轻轻就被破格提拔为副科级这件事感到嫉妒,有意给许三笑一个下马威,也有可能这件事并非他的意思,而是上头因为秦旭明的关系,有意针对许三笑。

  许三笑想到这儿,心中冷笑,狗日的,你想整老子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行市,什么样的凶地能难得住老子?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3 11:55

  第八十二章 问鬼,夜宴,斗酒

  儒家讲,子不语怪力乱神。佛门说,一切事物皆有因果。王重阳总结说,还物本真,其怪自败,一切无端现象都有其根源和化解之法。在玄门中,真正的高人是鬼神的制造者,收服者。所谓鬼神在玄门高人眼中,或不值一哂,或一笑置之,更有甚者还把所谓鬼神当做滋养精气神增长修行的补品。

  过往的江湖经历告诉许三笑,一切不可思议现象不是因为事物本身不可理解,只是因为我们所知的太少。

  歇马镇粮库大门前,许三笑背着手往里走,被门口打更的白胖老头拦下。

  “哎,同志,你请等一下,你谁啊?问都不问一声就往里进?”

  “你好,我是镇上新成立的招商办主任许三笑,按照李书记的安排,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招商办的办公地点。”许三笑从兜里摸出新办妥的工作证给打更老头看了一眼,客气的说道。

  打更老头上下打量了许三笑一番,大概是许三娃子太年轻的缘故,这老头又仔细对照了一下工作证,确定了许三笑的身份后,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原来是许主任,怎么?您要进去看看还是打算今天就把这里收拾出来开始办公?”

  许三笑看了一眼平顶红砖的门市房,窗户上的玻璃都已经碎的碎,被取走的取走,一股子破败气息呼之欲出,哪里能够用作办公地?看起来这房子从里到外都需要装修一番。许三笑心里盘算着,招商办计划要三个人,据金显扬介绍,目前为止另外两个人还没有着落呢。原因无他,一是歇马镇这个地方缺少吸引力,符合条件的年轻人不愿意来;二是招商办内部的引资任务太难为人,体制内的人都不愿意调过来。人员不齐,办公地点又是这个样子,看来这个副科级招商办主任不是那么好当的。

  许三笑瞅着打更老头白胖胖笑眯眯的样子,心想,既然这院子是凶地,他怎么一点看不出憔悴来?

  “不忙,办公用品金副镇长要下午才能安排人给送来,我过来就是先随便看看,这房子结实倒是挺结实的,就是有点破败了,内外都需要装修一下,才能符合办公的条件。”又问道:“老爷子,你在这儿打更多久了?”

  打更老头道:“没多久,去年才来的,都说这院子里闹鬼,谁都不敢来,我本来在艳阳县粮库工作,后来退休在家,一个孤老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哪儿都一样是没事干,在这里还能挣一份钱,所以就过来了。”这老头挺健谈的,说起来滔滔不绝,“听说从前这个院子是日军的弹药库,以前在这里值班的人夜里听到过有人用日本话交谈,起来一找却什么也找不到。”

  许三笑饶有兴味的问:“后来呢?以前那人就为这个不干的?”

  老者摇头道:“那人死了,就死在你左手边第二个房间里,被发现时身上一点伤没有,听法医鉴定后说是被吓死的。”

  许三笑随口问道:“既然这么可怕,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打更人道:“我这个人从小就不信邪,什么鬼啊神啊的从来都不讲究,来了这么久,从来没见有什么鬼神作祟,估计全是自己吓自己,我每天晚上一杯白酒下肚,睡的踏踏实实,这一年多了也没什么事。”

  许三笑微微一笑,道:“说的好,我也不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破除迷信,用科学还原真相。”又问道:“老爷子您贵姓?”

  打更老者连连摆手,圆滑的:“可不敢当,免贵姓任,许主任叫我老任头就行。”

  辞别打更人,回到临时租住的房子里。

  米粒儿正在收拾屋子,许三笑一进门便说:“甭收拾了,住不了几天,凑合两天咱们就搬走了。”

  何问鱼抱着柴火进来,正准备生火做饭,许三笑拦住道:“不用了,晚上咱们出去吃,你们俩跟我一起去。”

  米粒儿问:“和谁吃饭?还要我们两个去?多别扭啊。”

  许三笑道:“镇党委书记李红军说党委班子成员要给我接风,都必须带上家属,我带上你就不能不带着咱们这位何小姑娘,否则指不定咱们回来时她已经把房子点了。”

  何问鱼一挥雪白的拳头,故意斗气说:“还用点?我三拳两脚就能把这破房子拆啦。”

  许三笑看着她,忽然灵机一动,说:“晚上吃完饭,大哥哥带你去捉鬼玩儿好不好?”

  米粒儿素知许三笑对何问鱼是有成见的,而她对何小姑娘却是一片真心,不只是把何问鱼当做了亲妹妹,甚至还不知不觉中还在扮演着妈妈的角色。事无巨细处处回护。自从与许三笑结成了真正的双修道侣,米粒儿的身上便少了几分天真娇憨,多了些成熟知性。这是成长带来的必然,从盲从到知从的转变。她插言问:“你又捉什么妖儿?”

  许三笑说:“还真叫你说对了,就是要跟你借何小妹去捉妖。”

  米粒儿好奇的问:“捉妖?捉什么妖?哪里有妖?会不会有危险啊?”

  许三笑见她越来越进入角色,似乎真把何问鱼当成小孩子了,不禁笑道:“你忘了上次在蓉城的事情了?这世上别说没有真正的妖怪,就算真有,也不够她一顿臭揍的。”

  说的也是。米粒儿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道:“哥,要不晚上吃饭我们就不去了吧,应付这种场合我不喜欢,也不习惯。”

  男人总想找个温柔贤惠的,所谓入得厅堂,进得厨房,但现实却是往往温柔贤惠的女子都不擅长交际,秀外慧中两全其美的女性属于最稀缺资源。所谓的客厅里的贵妇,厨房里的贤妇,卧室里的荡妇,绝大多时间里不过是男人的妄想罢了。米粒儿身上凝聚了华夏女人千年美德,模样端正甜美,秉性温柔可人,卧室里百依百顺,能持家能共苦,唯独不足的便是不擅长交际,可许三笑志在宦途,这不擅长交际几乎是无可弥补的硬伤。

  许三笑说:“就今晚一回,初来乍到,给领导一个面子而已。”

  ••••••

  太白楼,许三笑领着米粒儿与何问鱼上楼,二女一出现在包房里,便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金显扬夫妇许三笑是认识的,人武部孟庆新五十多了,老伴儿前年去世,所以一个人来了,党委副书记穆仁星的老婆是镇文化站的公务人员,镇长刘国庆的家在艳阳县,所以也是一个人来的,李红军同样是自己来的,镇里来新人,接风宴他经常张罗,每次都要求必带家属,但他却从来不带。据金显扬私下底说他老婆比他大五岁,当年李红军在县城上班时,他老婆在农村操持家务,伺候走了两位老人,也把自己的青春伺候没了,跟李红军分居快二十年了。许三笑当时还玩笑说,可惜他们不懂双修之学,否则便可以驻颜有术留住青春,不至于到这一步。

  李红军是最后到的,一进门就练练告罪,说要罚酒三杯。他是一把手,谁会真跟他计较?这么说不过是客套客套。许三笑三个人坐在背对门口的位置,李红军则坐在里边正位上,待他就位,一抬头便看见了何问鱼和米粒儿。登时便看直了眼,幸好金显扬在桌子下用脚碰了他一下才恍然,不至于太尴尬。呵呵一笑问道:“三笑同志,这二位哪一个是弟妹啊?”

  许三笑一指米粒儿道:“李书记,这是我女朋友,叫米粒儿。又一指何问鱼,这是我•••表妹,叫何问鱼。”

  李红军故作豪放的样子,呵呵一笑,隔着桌子把手伸了过来,目标直指何问鱼。而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坐那儿没动。何问鱼对男性有着习惯性的厌恶,倒不是特别针对色眯眯的李红军一个人。许三笑对此心知肚明,心道若这一下握上了,保不齐李红军的手就成了鸡爪子,赶忙站起身把手递过去跟李红军的手握在了一处,笑道:“我表妹的脑子有点小问题,不擅长交际,让李书记见笑了。”

  李红军的生活作风问题在歇马镇早已是半公开的秘密,放在过去,足以致他于死地,但现在,就算有人想整他,这点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是只有流言而无实据,二是镇里领导们都或多或少身上有点问题,但也都不是很严重,或者说很严重的问题都没被别人发现,总之,李红军这点儿毛病并未对他的仕途造成致命的影响。如今他已经五十岁了,错过了上次的机会后,在这个级别上不可能再得到重用。所以行事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何问鱼长的实在太漂亮了,别说在这小小的歇马镇上,就算是放到素以出美女著称的蓉城去,也是首屈一指的相貌。李红军坐在对面,三杯酒下肚,就丢了魂儿似的,从偷看演变成目不转睛的直视。金显扬已不止一次的提醒他要注意形象。但李红军在歇马镇上一来霸道惯了,二是经受上次升迁失败后他受了点刺激,变得有些变态,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前阵子东南某省出了个某镇党委书记领着一干官员嫖宿幼女的案子,被网络曝光后闹的沸沸扬扬,李红军看到后,不仅没感到愤慨,甚至还对那位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同行报以理解,跟心腹人说,这事儿只要不枪毙,有这样的机会老子他妈也干!

  许三笑一忍再忍,若是李红军用这样的目光打量的是米粒儿或者苏丽娜,这会儿许三娃子恐怕早一把须弥净火丢过去了。他对何小妹毕竟从未敢有过幻想,所以只有怒意而没什么醋劲儿。何问鱼的问字跟周至柔的至字是相同辈分,在玄门中,何问鱼是许三笑的师姑。江湖门户对这种关系看的极重,许三笑把何问鱼看做了仙女,魔女,唯独没敢想过把她当做普通女子。虽然如此,但毕竟何问鱼是许三笑带来的,无论如何,李红军这个德性实在有些太不给三好村长面子了。

  许三笑端起酒杯,道:“两位领导,各位同事,今天是我许三笑报到,歇马镇招商办挂牌成立的日子,承蒙两位主要领导的盛情为我接风,作为一个年轻人,我感到倍受鼓舞的同时又觉得非常温暖,在这里我要向领导和同事们表示诚挚的谢意,这杯酒我先干为敬,各位领导不必全干了,只要出个代表就好。”说罢,一饮而尽。

  谁最有资格做这个代表?当然是李红军!虽然他这时完全可以说一句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让国庆同志或者金副镇长代劳一下也就过去了。但现在,他却不想在美女面前认这个老。李红军从一个艳阳县城的一个粮库管理员,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镇党委书记的位置,其最大的本事便是会打溜须能喝酒,当年号称一斤不变色,二斤醉不了,三斤白酒刚刚好。真正的海量。

  其他人见这阵势,这些酒场老手们哪里还看不出小许主任和党委书记卯上了?这哥几个都是了解李红军底细的,共事多年,同场竞技过无数次,谁不知道这位李大酒包别的本事不济,这喝酒却还没输过呢。都觉得小许主任这下子要踢中铁板。

  许三笑面带愠色给李红军敬酒,李红军看出来许三笑情绪不佳,心里暗道,哟呵?这是不服气呀,想跟我斗酒吗?端起杯子来,说道:“我说两句,刚才咱们的小许主任那几句话说的不错,今天是咱们歇马镇招商办成立的日子,许三笑同志是龚县长点名,破格提拔的副科级主任,咱们在座的几位除了我和老刘外,都还是副科级,有今天都是熬了多年才上来的,小许主任年少有为,二十二岁就到了跟各位平起平坐的级别,还被万树波副省长点名授予三好村长的荣誉称号,这就是一顶铁帽子啊,怎么说呢?前途无量!对就是前途无量!现在咱们有机会跟小许主任同席喝酒,兴许再过十年八年,你我就只能在新闻上看见许县长或者许书记了,所以,为了这难得的机缘,我代表镇党委,对小许同志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酒杯太小了,不足以表达镇党委的同志们对许三笑同志的欢迎之情,咱们必须换大碗!”

  许三娃子的混不吝劲儿犯了,什么不能得罪领导的念头,早抛到九霄云外。毫不示弱道:“好!就换上大碗来!”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3 11:59

  第八十三章 绝户手,留情不出手

  胸怀大志者讲究成大事不拘泥小节,皮厚心黑手段变化多端无所不用其极。许三笑一直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但他却还是做不到后者。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要想超过别人,就必须走捷径,就意味着做事不能按常理出牌。不按常理出牌绝对有风险,究竟是在冒险还是在创新,就看自己的智商了。许三笑现在就要行险一搏!

  既然你李红军以打定主意不让我好,我又何必跟你客气?

  何问鱼似乎不能理解许三笑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始终面若寒冰坐在那儿。

  米粒儿却知道三笑哥哥生气了。比喝酒,鱼龙幻术里就有一招叫壶里乾坤海,别说几斤酒,几十斤上百斤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别处去。就算现在准备不足,变不了这个戏法,玄门左道里还有一种奇药叫做化酒丹,只要在舌头下含上一颗,酒入口中便会被吸去酒性,喝多少都如水一般。三笑哥哥给瞎子太公冲喜时,曾一气儿喝了十几斤酒,把全村的青壮都灌醉了。如今用来对付这个姓李的老色鬼,自然不在话下。

  服务员送上大碗,并非寻常所见的二碗,而是那种秦中面馆里常用的大海碗,一碗酒足有二斤!

  李红军对白酒天生不敏感,尤其擅长喝急酒。这招上大碗是他惯用的伎俩。目前为止在酒场上无人能挡其锋。

  许三笑说:“领导敬酒,说什么都得喝,难得李书记兴致这么高,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取过四瓶酒,满满的倒了两大碗。端起一碗递到李红军面前,道:“李书记,请满饮此碗!”接着端起另一碗酒,暗地里扣了一颗逢酒必备的化酒丹,趁着喝酒的瞬间放入口中,咕嘟咕嘟的干下一整碗!

  化酒丹是一种木胆形成的奇物,山中猴儿喜欢酿果酒,经常利用树木本身形成的树洞存放野果,久而久之发酵后形成了野果酒,历经风霜,百代传承,那酒已至醇,那树却进化出一种木胆,专门能吸收酒性。此时采出雕琢成黄豆粒大的丹丸,每一颗都能吸收几缸酒的酒精真性。

  李红军目睹许三笑毫不犹豫干下一大碗酒,虽感到惊奇,却并不气馁。过往胜利经验丰富,积累下的信心又岂是一碗酒便震慑的住的?当下,也端起碗来,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刹那间,脸红耳热,心跳如鼓,肠胃里火烧一般的。酒意上涌,冲鼻子而来。李红军身子一晃,硬是没倒。哈哈一笑,想说一句痛快之类的话,显出豪气来,却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

  “好酒量!”许三笑替他说了,伸出大拇指赞道:“李书记的酒量真可胜过当年过景阳冈的武二郎!”

  “来,咱们再干一碗!”

  李红军的碗还没来得及放下,许三笑就又过来倒酒,他能喝三斤白酒,急酒能喝二斤半,普通酒场上这个酒量基本可以横晃了。却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一个对手。许三笑喝酒如饮水,一碗下去面不更色,倒酒的手稳如泰山,丝毫看不出半点酒意来。李红军心知不妙,刚想找个借口拒绝,忽然一抬头看见许三笑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脑子一晕,那个不字竟是生生说不出口来。

  许三笑将酒倒满,又给自己满上一碗,朗笑道:“李书记是前辈榜样,我还年轻,今后要在您手下工作,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太多了,这喝酒便是一门大学问,我先跟您学个简单的海底朝天。”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干了下去。

  他妈的,这狗日的许三娃子是酒仙转世不成?李红军在心中大骂,眼瞅着许三笑一口气又干了一大碗,而他这第二碗却是无论如何也干不下去。正打算找个借口打官腔耍无赖,忽听对面何问鱼说道:大哥哥你喝的真快,对面的大叔一定不会比你差!李红军见她巧笑嫣然正看着自己,迷迷糊糊中,感觉那目光似有期待鼓励之意,头脑一热,又端起酒碗来。

  咕嘟咕••••••哇!一碗酒只干下去一半儿,李红军吐了个一塌糊涂。

  许三笑微感到奇怪的看了何问鱼一眼,只见她正摆弄着筷子挑的一只狮子头在盘子里乱转。

  镇长刘国庆气的拍案而起!

  “许三笑,你看你干的好事!”又在李红军背后拍了两下,叹口气道:“哎,李书记,你这是何苦来哉呢,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岁数了,还跟年轻人一样斗酒。”

  李红军彻底喝大了,摇摇晃晃站起来,眯着眼走向何问鱼。打着酒嗝道:“好酒!不过没有人好。”

  在场的镇党委领导们各怀心事,反应各不相同。刘国庆衣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这个老李哪样都好,就是太好喝酒,哎,这叫什么事儿啊!孟庆新则说,赶快把李书记送走吧。话音刚落,便注意到刘国庆在注视着他,目光意味深长。穆仁星愤而站起,一拍桌子,骂道:“无耻之尤!”起身拉上妻子匆匆而去。

  许三笑面带怒色,冷眼旁观,看得分明。金显扬夫妇赶忙上去拉住李红军,米粒儿拉着何问鱼往外走。李红军呼喝着追了上去。许三笑从兜里摸出高像素手机,脚下加紧故意横在金显扬身前,紧跟着李红军出去。

  酒店门外,米粒儿拉着何问鱼钻进许三笑的车里。

  李红军追出来,失去了目标,只迟疑了一下,便开始脱掉衣服和裤子,接着抱住门口的石墩子又亲又摸,丑态百出。许三笑横在酒店狭窄的门口处,用身子挡住手,拿手机把整个过程录了下来。

  你敢给老子下绊子,老子就敢想办法让你提前退休!

  ••••••

  夜,临时出租屋内。

  米粒儿正在给何问鱼洗脚,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不时传过来。许三笑正在低头看手机里录下的效果。

  今晚的事并不是计划好的,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但仇恨的种子却是早埋下的。李红军想给许三笑一个下马威,许三笑最初的想法是息事宁人。待在酒桌上发现李红军觊觎何问鱼时,忽然想起一句话,天要灭一人,必定先使其疯狂。李红军这个人已经丧失了为官做人的底线。这种人升迁无望,又窝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失去了锐意进取之心,便只剩下一个混身腌臜龌蹉的老官油子。留着他,只会是祸害。

  许三笑心中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结果多半是便宜了别人,看今晚的架势刘国庆和穆仁星都对李红军屁股下边的椅子感兴趣。比较而言刘国庆更老练,穆仁星则锐意十足。至于金显扬,如果李红军倒下了,他能保住现有位置就不错了。又想到,虽然进步挪屁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目前党委班子的成员看,李红军走了,把自己吸收进去完全有可能。

  歇马镇政府的组织结构里,几个主要领导都有兼职。李红军一个人担任了书记兼人大主席,镇长刘国庆同样身兼着政法副书记,穆仁星则担任副书记的同时身兼组织委员,金显扬兼职纪委委员,剩下的党组织成员还有,派出所所长林四平,宣传委员高文茂,团委书记李铁民,这三个人全都是股级干部。

  米粒儿把何问鱼伺候睡下了,回到屋子就看见许三笑正在把手机的数据线连接上笔记本。走过来一看,登时气的呸了一口,道:“这么恶心人的东西你录下来做什么?还要传到网上去?”

  许三笑的样子云淡风轻,轻声道:“你先睡吧,我弄完这个就睡,要说大鹏这小子,浑身上下我就服他一件事,就是能摆弄明白这电脑,我学了几回都还是一半明白一半糊涂。”

  米粒儿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轻轻一叹道:“哥,你这才来镇上第一天,就跟李红军斗起来了,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跟多少人斗来斗去的,我真担心有一天你输了会接受不了。”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只要不死就斗下去。”

  米粒儿幽幽道:“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总是支持你的,只是恨自己太笨了,一点也帮不到你。”

  许三笑停下动作,轻轻抚摸米粒儿的秀发,道:“傻丫头,双修道侣是血脉相连性命交修的关系,任何时候,你就是我心灵的归宿,只要你能永葆本真,哥就不会彻底迷失••••••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待敌人的手段有些阴险了?”

  米粒儿点点头。

  许三笑道:“不管是光明正大的方法,还是阴险的手段,方法和手段本身并不存在阴险和光明性质,关键是要看人心!就好比李红军是光明正大的把招商办放在了闹鬼的老粮库院里,他的手段是光明的,用心却是阴险的。而我对付他的手段的确有些阴险,但我的目的是把这个有破坏无建设的害群之马踢出去,所以我的目的却是光明正大的。”

  “大鹏问咱们这段视频的题目叫什么?”许三笑指着电脑道:“你说叫镇党委书记酒后发狂将石墩子当美女当街猥亵如何?”

  米粒儿抿嘴道:“我哪懂的这种事情啊,不过你这个标题一出来,肯定挺吸引人的,估计如果传播开了,李红军不死也得脱层皮。”

  许三笑道:“脱层皮哪够?对已经结下仇的对手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是江湖生存法则,不死?那我就送他一程!”

  米粒儿问:“你打算怎么做?”

  许三笑道:“这玩意有多大威力,关键是要看被多大领导看到,明天我去趟南山市,问问那位大师兄。”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3 23:36

  第八十四章 是觉悟还是鲁莽

  许三笑到歇马镇第一天便起波澜,接连发生的两件事促使其下定决心对李红军下狠手,另一方面,此举也不乏另外一层意思。记得严朝辉说过:政治圈子里面没有孬种,再废物的货色得到机会也敢翻江倒海。所以,把人收拾掉容易,制服人心最难,要想让别人从内心服自己,首先要做到宽容,凡事不能暴露喜怒,即便迫不得已使出杀手,也要站在理上。收拾人不是目的,借收拾人让旁观者心服口服才是目的。杀鸡的意义在于给猴子们看。

  当晚,歇马镇里的猴子都在,现在就看许三笑下手狠不狠,出刀快不快。

  许三笑约定秦旭明次日见面。跨过秘书,直接打到手机上。秦旭明目前已经搬进市委大院,许三笑第二天起大早,不到六点钟就到了秦旭明家。二人在客厅里深谈。许三笑把到歇马镇报到后第一天当中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二人之间所谓师兄师弟关系只是一条看不见的纽带,承认便有,不承认便无。所以严朝辉才会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系攀上了,如何维系发展才是关键。因为鱼跃龙门事件,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许三笑虽只是个小小副科级,秦旭明却非常看重。一个能精确掌握常务副省长万树波行踪的小村长,又是严老师看重介绍来的小师弟,就算许三笑脑瓜顶上的帽子还不够看,但在秦旭明眼中,他已够资格成为真正的圈里人。

  秦旭明听罢,深深注视了许三笑半晌,沉声道:“三笑,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但又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

  许三笑不客气的:“那要看你这话是从哪个角度说的,如果是领导的批评帮助,那就不必说了,若是大师兄给小师弟上一课,那就请畅所欲言,我自信心理承受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强。”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秦旭明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打开话匣子:“说实话,我不得不承认你对付李红军的办法很有效,抓住了对方的要害,一击致命!但我要跟你说的是,你这种做法是江湖路子,在官场中却是大忌,整别人的同时也把自己放在了风口浪尖,首先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做事,难免都会有些问题,你这么做让所有人对你忌惮三分的同时也很容易引起公愤;其次这件事一出来,影响太坏了,你身在体制内却揭体制的短儿,你说后果如何?”

  “我记得严老师曾说过一句话,心狠的人做事时不能太狠心,因为什么狠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什么悲剧都可能发生。圆滑的人要有大方向,否则转速太快,便有可能飞出圈子。”

  秦旭明最后说:“三笑你的心够狠,为人也圆滑,但我希望你的狠心能有所收敛,圆滑的同时别忘了看准方向。”

  这是金玉良言,许三笑听后颇受启发。他毕竟出身江湖,初入官场,行事风格难免随性些。秦旭明的言下之意是,杀鸡儆猴没有错,但刀法不能一直用江湖上的路子,姿态也不能这张扬,要懂得给其他人留包容的余地。

  “我可以接受你的意见,多学些官场里的手法,但我不完全同意的你的看法。”

  许三笑一指秦旭明手上的香烟,道:“就像这香烟,咱们明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却还是要抽,因为它可以怡神舒心,利于思考。有些方法也是这样,只要能把危害度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就算是江湖奇招也未必不能应用到官场当中来,尤其是非常时期,当需非常手段,我不揭这个短,这短就不存在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这种事已不似过去那么神秘,咱们党也不该再如过去那样一味追求高大全。我以为官场如战场,用兵之道讲究奇正结合,若只会用堂皇之兵,曹操又怎么可能在官渡之战中战胜袁绍?”

  秦旭明无意做口舌之辩,他知道许三笑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只是所谓奇正结合说来轻巧,真正在官场当中应用,这个度是很难把握的,稍稍用偏了便落了下乘。华夏千古以降,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呢?能这么用兵的无不是千古名将。在官场当中把这一套玩的纯熟的,哪一个不是拜相封侯出入千乘?这世上的官员毕竟还是平庸的多些,绝大多数人能把黄钟大吕喤喤之音演奏好就不错了,似那等不论乡野小调还是古雅清音无不信手拈来的惊才艳羡之辈始终是极少数。

  秦旭明的妻子正要准备早点,走过来笑问道:“你们哥俩儿在不在家里吃?”

  秦旭明作介绍,先对女子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严老师特别欣赏,上次在山城把一大卡车虎啸山庄采摘园的绿色蔬菜送人的那个许三笑。”又对许三笑说:“这是你嫂子庄雅娴,刚从山城调过来,暂时在市文化局帮忙。”

  庄雅娴大方的伸手过来,干练的:“能在这个时间到家来拜访的都没有外人,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好村长吧,可真够年轻的,老秦可不止一次夸你呢,你们虎啸山庄采摘园的菜现在可是山城里的紧俏货,我爸妈都爱吃的不得了。”

  庄雅娴看上去约有四十岁左右,容貌只在中等,但气质颇佳,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事实上她也的确出身于大家。

  许三笑早听严朝辉介绍过,秦旭明的岳父正是前山城市委副书记庄成林,当年因为与磐石书记向卫国争锋落败,后来黯然的在山城直辖前在政协主席位置上退下来。如今向卫国已经登顶到了中央,成为少数站在国家权力顶峰的几个人物之一,曾与之争锋的庄成林自然更加被边缘化,早已淡出了权力圈子多年。

  虽然是这样,但曾经担任过多年山城市委组织部长庄成林的门生故旧仍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尤其是在新市委书记洪天明上任以后,山城所有公务人员大洗牌,许多当年因为庄成林而被向卫国打压的干部被起复提拔。秦旭明能被提拔到山城工商局长的位置,除了工作能力外,自然也少不了这位出自大家的老婆积极运作的功劳。

  许三笑起身与之握了握手,说:“嫂子好,我是许三笑,啥紧俏货,都是自家地里出的,师兄也没跟我说你们老爷子爱吃山庄里的菜,不然这回我就给你们带几箱过来了,不过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回头我让人送几箱新鲜瓜果过来。”

  庄雅娴嘴角挂着浅笑,说:“嫂子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夸你那虎啸山庄经营的好,可没别的意思,你秦师兄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说着白了秦旭明一眼。

  秦旭明说:“你小子别光说不练,要送赶快,你嫂子后天回娘家。”

  庄雅娴有点小意外的看着秦旭明,“哟,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那原则什么时候也多了四条腿?不是死的了?”

  秦旭明和老婆俩一唱一和,许三笑听得出来,他们这么说的言下之意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很明显,上次老支书帮忙那件事的影响很深远。大大提高了许三笑在秦旭明夫妇,乃至整个南山市官场人心中的地位。

  早餐不算丰盛,白粥,鸡蛋和咸菜。但都是庄雅娴亲手张罗的,意义非同一般。

  许三笑一边喝粥,一边赞庄雅娴的手艺,秦旭明说,结婚快二十年,你嫂子也就这白粥煮的还拿得出手。

  许三笑则感慨的说:“生猛海鲜南北大菜,只能满足一时的口舌之欲,多吃无益,真正隽永常在的其实只有这白粥,嫂子这才是真正掌握了师兄你的胃。”

  庄雅娴笑道:“怪不得严老师都对三笑你赞不绝口,这话说到嫂子心坎里了,就你师兄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秦旭明道:“我刚才那话是褒义吧?同样是表扬,秦太太为何厚此薄彼?

  许三笑乐呵呵听着看着,领导也是人,但更多的时候需要扮演神,在下属面前要不苟言笑,深沉如海。张口必言党性原则,闭口便是几个代表几个思想。秦旭明以居家自然一面示给自己看,已经等于说明了他对那件事的态度。

  许三笑故意看一眼时间,说:“六点半了,我还得赶回歇马镇,就不多打扰您二位了。”

  秦旭明夫妇也未作挽留,秦旭明点头说工作是第一位的。庄雅娴则让许三笑没事常来。许三笑说,现在想常来也不大可能,日后说不定你们会嫌我来的太频。告辞离去。

  ••••••

  一路飞驰,回到歇马镇时还不到八点,奥迪车继续停在桑塔纳3000旁边。许三笑一下车,保安老胡便凑上来低声说了句:“今日有暴风雨。”许三笑知道他说的是李红军的脸色难看,大有发作之势。心道:这狗日的还真有酒量,居然还爬的起。笑笑点头道:“放心,我是穿雨衣打伞,战风斗雨都有准备。”

  说归说,许三笑才不会那么二,这个时候去触李红军的霉头。径直来到秘书办,打算按照规定签个到,一进门就看到镇政府秘书曹伟宝那张死人脸。许三笑知道这厮对自己有情绪,按照龚占光和李红军原来的计划,这个副科级主任本是他的。官场当中,夺官之恨不亚于杀父夺妻。曹伟宝如果不是畏惧许三娃子财大气粗,这会儿难看的恐怕就不只是脸色了。

  许三笑走过去,低头在考勤表上签了字,刚想离开,身后曹伟宝忽然说道:“许主任昨天好威风啊!”

  许三笑听他语气颇为不善,顿住身形,回头笑道:“曹秘书有什么要说的吗?”

  曹伟宝皮笑肉不笑,带着嘲弄的眼色说:“还用我说吗?许主任好酒量,把李书记灌的••••••嘿嘿,刚才计生办的卢素梅来签到,等你一会儿,没见你来就走了,说是要上你家问问。”

  招商办目前还是个空架子,办公地点要装修,办公用品倒是已经落实了一部分,目前没地方放,只能暂时放在金显扬的办公室里。许三笑的工作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始,基本上是闲人一个。闻听卢素梅去了出租屋寻米粒儿的晦气,许三笑第一个念头是希望米粒儿能拦住何问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急匆匆赶回出租屋,刚到胡同口,老远就听见院子里的喝骂声:“两个小骚蹄子,龟儿子日出来的赔钱货••••••”骂词不堪入耳,果然无愧大喇叭称号。听动静始终是她在唱独角戏。许三笑料想是米粒儿压住了何问鱼,否则这会儿,这彪悍娘们的脑袋都不知要被踩碎多少回了。许三笑心道侥幸,快步来到院门外,隔着敞开的大门,只见卢素梅正坐在院子里,身边放一把水瓢,正在那儿破口大骂。大约是听见了身后脚步声,一回头便看见了许三笑。

  卢素梅刚想开口,却不意许三笑竟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抬手便是一记大耳瓜子,神态严肃的喝问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听听你骂的那些脏话,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吗?”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4 12:05

  第八十五章 巴掌和甜枣

  官场中常讲要顺应民心。什么叫顺民心?尽量满足老百姓的需求是顺民心,这个之外,除暴安良也能大快人心,自然也是顺应民心之举。

  歇马镇里,谁的名头最臭?李红军?他的名声确实不怎样,但毕竟是一镇之首,平日里大会小会忙的够呛,跟老百姓其实没多少接触。不光是他,镇上其他几位正副科级领导也是如此。要说名头最臭,有个人首当其冲,便是这个计生办主任卢素梅。

  卢素梅搞了多年计生工作,工作方法简单粗暴,手段不以宣传教育为主,只以惩罚为乐。谁超生便重罚谁,执行起强行堕胎来毫不含糊。歇马镇这些年的超生率都在一个极低的水平,自然与这彪悍的婆娘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但,她最让人诟病之处并不仅在于工作方式,而在于工作原则。派出所所长林四平的弟弟家里有两儿一女,她就坐视不理。武装部的老孟,儿媳妇连着生了俩丫头,现在又怀上了第三胎,她也只做看不见。有句话叫,不患贫而患不均。执行国家政策,却不能一碗水端平。老百姓岂能认同?

  卢素梅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毫不在乎。权力在她手中握着,想要生育指标吗?简单!拿钱来,只要钱到位,就让你生,还帮你落户口。否则,咱就只能讲政策了。这些年,她仗着跟李红军的特殊关系,在歇马镇里横行霸道,虽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却利用手中的权力惹得满镇百姓恨之入骨。

  许三笑对卢素梅知根知底。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昨天,或许还可以劝几句,商量商量,能忍也就忍了。但今天不一样了,许三笑已下定决心要搞掉李红军,连老将都收拾了,还差一个马前卒吗?

  一巴掌打在卢素梅的脸上,登时就把她打傻了眼。许三笑这一巴掌没有用任何特殊手段,力道中上,刚好在卢素梅脸上留下个通红的手印。根本不给这娘们继续撒泼的机会,冷喝道:“谁给你的权力,跑到这里来撒野?哪个允许你走进别人家里来骂街?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国家干部?”

  许三笑!卢素梅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拍案而起,断喝一声,嗓门能比扩音喇叭。大号的柳叶眉竖起,特号的杏核眼园翻,神色狰狞,暴跳如雷。身子一动,波涛汹涌气焰彪悍,挽起袖子,露两粗壮细绒毛的胳膊来。大有一时怒起,举水瓢便打许三笑,心头火烧,誓要将许三娃子放翻在地之势。真乃母老虎一枚!

  许三笑已从身上随身摸了把迷神粉,只要她敢口出不逊,这第二巴掌抡下去,保证要让她出丑露乖。却见卢素梅气势汹汹,拍案而起,抄起水瓢,只叫了一声许三笑,便再没了动静。张口结舌,眼睛惊恐的瞪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三笑情知有异,回首一看,原来是何问鱼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院子当中立着一根栓牲口的桩子,正被她不费吹灰之力拔出来。

  那桩子是松木的,碗口粗细,被钉入地下一米多深。栓得住骡马,绑得牢大牯牛,但到了何问鱼手中,仿佛只是插在雪堆里的一根竹签,五指按住桩子顶端,信手便拔了出来。卢素梅看的呆若木鸡。许三笑也吃了一惊,不是因为何问鱼拔桩子,而是因为她拔了桩子后,一只手抓着木桩子,正奔着卢素梅走过来。

  这要是让何问鱼用这木桩子给卢素梅脑瓜上来一记,人命官司小许主任就打定了。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何问鱼过来了,许三笑赶忙一个箭步拦住。道:“何小妹,你要做什么?”

  何问鱼顿住身子,将木桩子一晃,道:“她想打你,我一棍子砸死她。”

  “砸••••••”许三笑想说砸死她可不行,瞬间想起蓉城酒店那位来,只怕何小妹动作忒快,将卢素梅步了那个到现在还不知叫啥名的娘们的后尘。赶忙把话咽了回去,道:“乖,快把木桩子放下,这没你的事儿,大哥哥自己能解决。”

  转回身对卢素梅喝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卢素梅哪吃过这个亏啊,有心再嚷嚷几句,但冷不丁一抬头正看到何问鱼那清冷的目光,登时觉得脖梗发凉,胆气瞬间散的干干净净。她原本打算是来替李红军出口恶气,表表忠心的同时,让这个嚣张的三好村长认识一下她卢素梅是何许人也。别人在乎你财大气粗,老娘可不在乎。等真见到了何问鱼和米粒儿之后,却更加妒火中烧,按捺不住便破口大骂起来。这会儿见识到了厉害,哪里还顾得上表忠心的打算,逃也似的扭着大屁股快步离开了。

  何问鱼将桩子顺手插回地下,拍拍手,道:“大哥哥,这次我听你的话,没有打死这坏女人。”

  许三笑回头向胡同里看热闹的老百姓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你乖,别忘了大哥哥跟你说的,那件事跟谁都不能说。”

  这卢素梅为了李红军,竟敢公然闹到这儿来,显然已经毫不避讳,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让人知道。见过不要脸的泼妇,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干部。许三笑估算此事没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想追上卢素梅,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息事宁人。叮嘱米粒儿看住何问鱼,然后快步出门,追着卢素梅的脚步,一直到了卢素梅家大门外。

  这女人没有去镇政府恶人先告状,大大出乎了许三笑的意料。刚到门口,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卢素梅埋怨的声音,“你怎么又出来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什么活都不用你干,你就是不听话!”只听一个男人回答道:“我总在屋子里呆着也憋闷,出来收几件衣服透透气而已,你何必那么紧张?这个家,上有老下有小,我又在轮椅上坐了这么些年,家里外面全亏了你一个。”男人说到这儿哽咽住了。

  大约是看见了卢素梅脸上的巴掌印,急迫的口吻问道:“你的脸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还是••••••”

  卢素梅说:“没事儿,刚去了新来的招商办主任家闹了一下,不去不行,李红军昨晚让那小子整够呛,我不去有所表示,老家伙会认为我对他不够忠心,再过几天就到了报药费的日子,财务委员那儿不能没有老家伙的签字,过去闹一闹,传到李红军耳朵里就算达到目的了。”

  只听男人惊怒口气:“新来的招商办主任?什么人?敢跟李红军叫板?你这脸也是他打的?”

  卢素梅的声音:“一个很年轻的副科级,叫许三笑,就是前阵子通报全县向他学习的那个三好村长,听说下一步南山市委还要把他竖为典型,这小子虽然年轻,但绝不是个吃素的主儿,本来我以为他得罪了李红军,肯定会被收拾了,但今早在他家我冷眼一看,发现这事儿还真不好说,这小子讲话老道,做事果决,又有背景撑腰,二虎相争,受伤的不见得一定是他。”

  又听男人叹道:“全都怪我这一病就是十年,拖累了你,不然这些事哪是你一个女人该操心的。”

  站在卢素梅家大门前,偶然听到了这段对话,许三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需要从多个角度看,我们眼中的魔鬼,也许在有些人眼中却是天使,有的时候魔鬼的一面未必是一个人全部的本性,只是世道所迫,只有伪装成魔鬼的样子才能生存。一个人能坚守在这样的家庭里,就凭这份担当,便不该被全盘否定。

  想到这儿,许三笑忽然冒起一个想法,如果可以选择,她会不会希望改变现状?推门而入,看见院子里,卢素梅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在收衣服,长长的一串,仿佛干洗店。许三笑微感奇怪,难道卢素梅还兼职给人洗衣服?打量那男人,只见此人面黄肌瘦,精气神萎靡,却是一副沉疴难返的样子。

  卢素梅本来满面温柔之色,一见许三笑追到家来,面色陡然一变就要发作,许三笑抢先开口道:“卢主任,我跟过来没有恶意,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

  卢素梅抱着肩膀,神色紧张,往许三笑身后望了一眼。许三笑把手一摊,道:“别担心,就我一个人。”

  卢素梅神色稍缓,那男人道:“怎么不请客人进屋说话?”

  许三笑摆手道:“不必客气,我就几句话,说完便走。”

  卢素梅看了一眼男人,他笑笑说你们聊着,我进去泡壶茶。卢素梅待男人进去了,才转头看着许三笑,余怒未消的口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许三笑并不介怀,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招商办缺两个人,我觉着你是个比较能张罗事儿的。”

  卢素梅一听就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讥嘲的语气道:“许主任,我在计生办大小也是个主任,级别上你高,但职务上咱俩是平级,我凭啥要去你那里听你吆五喝六?”

  许三笑神色不变,“就凭我能保证你每个月可以堂堂正正的拿到现在收入的两倍!”

  卢素梅啊的一声,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许三笑不理会她什么反应,接着道:“你还别不信,你现在一个月工资不到两千块钱,计生办是个清水衙门,歇马镇的更是,我算你一个月明的暗的全加一起能挣三千块钱,只要你进招商办,我一个月就按这个数的两倍给你开工资,招商办的招商指标不需要你操心,完成指标的奖金我也分文不要,你看怎么样?”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4 22:54

  第八十六章 奇人,怪病

  人在世上混,首先要做仗义的人,其次要交仗义的人,这个实在重要。一个好汉三个帮,没人能单枪匹马打天下。许三笑深知这个道理,而他的做法便是仗义疏财。这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很有含金量的活儿。

  水浒传中,梁山好汉宋押司,兵法不如卢俊义,文采稍逊智多星,论武功,手执利刃收拾个二八佳人阎婆惜都还费了老大劲儿。但这黑厮却能坐得八百里水泊的头把交椅,为一百零八条好汉之首。最初便全凭的这一手绝活儿。

  仗义不是个光说说就行的,卢素梅也不是好忽悠的主儿。许三笑给出的筹码的确有吸引力,但能否兑现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他一到歇马镇,就跟一把手李红军对上了,但凡长脑子的人都知道,目前胜负未分,此时不宜与他走的太近。

  卢素梅心动却不行动,不过语气倒是和缓了一些,道:“许主任还真瞧得起我,但咱们都是吃公家饭的,职务变更的事情还是要听领导的,你级别高过我,可以算作我的领导,但咱们歇马镇的一把手毕竟还是李书记吧。”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别管李红军,只要你肯来,现在点头还是这个条件,也许过了今天或明天,你再来求我的时候就不是这个行市了。”

  卢素梅嘴一撇,刚想说,大话谁都会说,动真格儿的时候怕你没这个力度。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个许三笑财雄势大,一到镇上就弄了个副科级,头一天上班就敢跟李红军叫板,这小子讲话虽然狂的没边儿,却是个有真本事的,此时还真不宜得罪。变成了:“小许主任年少有为,能到招商办给你打下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离不开我这份稳定的收入,所以,这件事还是过两天再说吧。”

  许三笑知道她的意思,李红军在歇马镇当了这么多年一把手,积威深重,这娘们不看好他能战而胜之。所以还是想先观望一下。这倒是跟她刚才在院子里时私下的口风一致。

  女人很少有特别好赌的,因为她们天性谨慎细腻,身上缺少搏一把的混不吝精神。许三笑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临别前有句话送给卢大姐你,一个不敢冒险的人玩中立,平庸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要想有所得,必须真刀真枪的去拼去抢。李红军能给你们的不过如此,而我,不但能改变你的生活质量,并且还能让你的家人昂起头在这镇上自由走动而不必再担心被人戳脊梁骨。”

  许三笑说罢这番话,转身便要走。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许主任请留步!”回头一瞧,见那男人滚动轮椅,从屋子里出来,接着说道:“都到家了,怎么能不坐一会儿喝杯茶就走呢?”

  许三笑没说话,却看了一眼卢素梅。男人笑道:“许主任,素梅她听我的。”卢素梅没说话却点点头。

  许三笑不禁重新打量起男人来,面黄肌瘦,头发枯黄,眼无神,体无力。看罢不免感到好奇,这么一个病歪歪的男人,能让卢素梅这彪悍娘们儿甘心情愿守着他,家里家外苦撑着,还痴心不悔。忽然来了兴致,很想跟这个男人聊几句,遂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叨扰一杯茶吧。”

  屋子里,男人和许三笑对坐,卢素梅一扫彪悍,端茶倒水,一派贤妻良母的姿态。

  许三笑一走进屋子便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腥味,特别淡,所以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男人示意许三笑喝茶,接着直言不讳道:“许主任年少有为,之前我也曾听说过你的虎啸山庄,真是了不起的大手笔,尤其是鱼跃龙门一事,夺了天地造化,已经为你的未来打下坚实基础,如此人物又岂是李红军这癫狂造次之辈能比得了的?”

  许三笑一边暗自心惊于对方的判断和眼光,一边摆手自谦道:“不过是被逼无奈,瞎闯撞大运而已。”

  男人笑言许三笑太谦虚,随即话锋一转,道:“明人不说暗话,许主任的胸襟度量非同一般,能有过往成绩,相信水平眼光也都不会低了,而我这老婆在外头是什么样子,你知我也知,但不知许主任究竟看重她哪一点,竟非但不生她的气,反而还不惜开出那样的条件要把她招致麾下?”

  许三笑注视着这个男人,他就像一盏将要油尽灯枯的神灯,虽然已如风中残烛,眼神当中却有着照进人心的睿智和坦诚。若能杯水如名淡应信村茶比酒香。想不到在这歇马镇上居然隐藏了如此人物。

  “实不相瞒,本来我这么做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压李红军一头。”许三笑坦然相告:“其次则正如我所言,是想给尊夫人一个堂堂正正做个国家干部的机会,这个念头只是我因为偶然听见你们对话,临时起意的决定。”

  男人点点头,叹道:“真正强势的人物,不必这么处心积虑要压李红军一头,看来外面传闻许主任身后有通天背景,内容未必是真啊!”

  许三笑不予置评,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但跟你交谈了这几句之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男人似乎猜到了许三笑的想法,摇摇头,道:“你应该看得出,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许多事情根本是力不从心。”

  许三笑不急不慢道:“咱们说了这么久,还没彼此正式认识一下。”

  “王峰,十年前在艳阳县粮食局当局长,如今赋闲在家靠老婆养活的一个残废。”王峰带着自嘲的口气自我介绍道。

  许三笑说了声幸会,道:“许三笑,当了两年的虎啸村的村长,目前在歇马镇招商办任副科级主任。”王峰也客套一句幸会。许三笑又说道:“原来王大哥也曾经是体制里的人。”

  王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费了很大力气才从茶几下够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问许三笑抽不抽。许三笑看的出他有话要说,摆手拒绝说,“我不抽烟。”王峰自己点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两口。卢素梅想过来阻止,脚下动了动,嘴唇抖抖,终于没动也没说。王峰开始说道:“十年前我三十三岁,虽然不如小许主任你这么少年得意,在艳阳县体制内却也称得上年轻有为的干部,之所以会成了今天的样子,跟现在的县委书记程雪峰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许三笑道:“愿闻其详。”

  王峰于是开始讲述当年过往。

  那年程雪峰还是县长,正赶上换届年,之前已有确切消息说,当时的艳阳县委书记钟春秋上调到南山地委任组织部长。程雪峰和县委副书记沈红耀为争夺县委书记的位置,闹的不可开交。后来社会上就出现关于二人的流言,说程雪峰家中供养了一个异人朋友送的家仙,并且打算利用这个家仙害死沈红耀。另一方面则有消息称,沈红耀参与了非法交换和倒卖国家储备粮的大案。消息越穿越邪乎,为此南山地委成立调查小组专门来艳阳县调查这两件事。最后查证,程雪峰养家仙害人的事情纯属污蔑,而沈红耀在粮库大案当中的确存在失察的问题,被暂时停职处理。最后程雪峰如愿以偿的登上县委书记宝座。而沈红耀虽然没能成为艳阳县的一把手,后来却调到南山市当上了城建局的局长。

  王峰说到这里,面色陡寒,切齿道:“他们之间的争端有了结果,可粮库里的国家储备粮被人以陈化粮掉包出去的案子还没破案,这件案子查来查去,最后栽到了我头上。结果我以渎职罪被艳阳县纪委开除公职,扫地出门。”

  许三笑问:“你是被冤枉的?”

  “当然!”王峰点头道:“当时调查根本没拿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得出的结果主要依据的是县粮库保管员任宝奎的证词,可实际上我根本什么也没做,而且据我所知,反倒是这个任宝奎的确参与了那件事,我当时蒙受不白之冤,心有不甘,便去找称霸天理论,在程霸天的办公室里,跟他大吵了一架,无果后便回了老家歇马镇,没多久就得了一种怪病,一晃儿至今十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峰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自从我得病以后,这个家的担子便全落到了素梅身上,她本来是镇上的政府办秘书,为了这个家,不得不接受了谁都不愿意干的计生办主任,干着全镇最得罪人的活儿,同时还要跟李红军搞好关系,她本来的性格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生活所迫,虽然是这样,但我可以保证,素梅跟李红军之间并没有谣传中的那种关系,她干计生办主任确实得罪了很多人,也收过一些人的钱后给发了生育指标,但强行逼迫足月孕妇堕胎这种事却从来没干过,那些传闻都是被她得罪过的人往她身上泼脏水,然后被人以讹传讹的结果。”

  许三笑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交朋友,只要看着对眼,其他的都无所谓,既然王峰大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就是信得过我许三笑,看来你是同意素梅嫂子调转到招商办去上班了。”

  王峰点头道:“是的,她现在干这行太伤天和,我不希望闭眼之前能看到她恢复原来的样子。”

  卢素梅闻听这话,立刻便急了,道:“老王,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好好的,干嘛要说什么闭眼不闭眼的?再难再苦,只要你好好活着,咱们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许三笑忽然向卢素梅问道:“素梅嫂子,王大哥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卢素梅微微一怔,想了想,摇头道:“到现在也都没能确诊到底是什么病,一开始是两只脚冰冷麻木,渐渐失去知觉,后来发展到小腿,过了几年又到了大腿,吃药打针,做手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蓉城的大医院也检查了,就是查不出得的是什么病,中医西医看了不知道多少,偏方神汉,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始终没什么结果,而且他••••••”

  “最近两年已经发展到了腰部。”

  卢素梅的话没说完,就被王峰接过话头,道:“这些年我为了这个病,研究了很多书,针灸养生,甚至一些神秘学也都有所涉猎,后来终于让我想到这根本不是病。”

  “不是病?”许三笑心中早有猜测,动容问道:“王大哥的意思是你中了毒?”

  王峰摇头道:“我也怀疑过,但后来我想不管什么毒,都不可能逃过医院那些检查微量元素的仪器,能导致我成这个样子的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程雪峰家里豢养的那个厉害的家仙!”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5 12:02

  第八十七章 金显扬,真小人也!

  从王峰家出来,许三笑一路往镇上粮库走,脑子不停在转动,凡事必有因果,王峰怀疑是程雪峰利用家仙在暗算他。许三笑听了,不禁想到了那些关于程雪峰喜欢结交世外高人,之前来虎啸山庄找麻烦的邪道三兄弟多半便是受了他的邀约。由这点上看,王峰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假如王峰怀疑的是真的,程雪峰为什么要这么做?正想到这,忽然电话响了,低头一看是金显扬打来的。

  金副镇长正在看电脑,只看了一半儿就赶忙给许三笑打了这个电话,言简意赅,李红军要是完了,他怎么办?求许三笑给指点一条明路。

  许三笑说:“如果换个角度看世界,你会发现,合作与竞争没有绝对,好人和坏人没有绝对,好事和坏事没有绝对,你现在着急是因为之前你把李红军看做了仕途的全部希望所在,但如果你换个角度看,李红军倒了,再算上三阳镇的刘德水,艳阳县里就缺了两个镇一级的主官,同时龚县长身边损失了一员得了干将,这对你而言会不会是个机会呢?”

  金显扬的水平实在是有限,就这样的悟性来混仕途,正科级已经够他奋斗终身了。许三笑挂断电话,随即想到,金显扬已经看到那段视频,李红军此刻会不会也看到了呢?如果看到了,他一定会想到是老子在暗算他,在上面免职的命令下来前,至少他目前还是歇马镇的一把手,狗急跳墙濒死一击怎么办?一念及此,立即给金显扬回拨了一个电话。

  李红军挂断电话,坐在电脑前,久久发呆,脑子里头仿佛已经短路,完全不能思考。耳边只剩下龚占光的冷笑声。想不到许三笑的动作会做的这么绝!这么快!连南山市里的领导都知道了。龚占光这次没有如往常那样把他骂的狗血淋头,李红军宁愿被臭骂一顿,有希望愿意保他才会骂他,而龚占光最后的冷笑证明了一件事,李红军这次死定了。一抬头,看见金显扬正坐在他对面。心中微暖,想起一句名言:当你穷得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还能站在你身边的,就是你的真朋友。

  “看来你也看到那段视频了,哎!到了这个时候,才看出谁是真正的朋友。”李红军的声音沧桑无力,眼中闪着恨意,说:“这个许三娃子,就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他这是要置老子于死地啊。”

  金显扬的确够朋友,不过不是对李红军。

  “李书记,我刚收到的消息,几分钟前许三笑从计生办的卢素梅家出来,他来找我说要调卢素梅去招商办,还说这件事已经征得了卢素梅的同意。”

  金显扬瞄了一眼李红军的脸色,接着道:“我不清楚卢素梅那个臭娘们知道你多少事情,不过,我担心视频这件事会被许三娃子升级!所以特意过来提醒您一声。”

  李红军内心惊骇,面部肌肉一颤,啊的一声,道:“你的意思是••••••”

  金显扬重重点头,道:“如果许三娃子已经掌握了您其他的什么重要情况,他的目的恐怕就不只是把您赶下去那么简单。”

  李红军已经心乱如麻,全没了主意,闻听此言不禁恨声说道:“是的,这小子肯定会这么干!他要把我给毁了!”

  金显扬依照许三笑交代的,说道:“歇马镇您现在不能呆了,应该赶快回艳阳县运作这件事,至少先保留住公职,退一万步讲也要先保证不至于被他弄进去。”

  李红军方寸大乱,几乎是下意识的对金显扬的话言听计从,连连点头道:“兄弟,你说的有理,我得提前回县里准备一下,这官想当下去也难,至少不能把自己栽进去。”说着立即起身,简单收拾了个包。出门叫上司机,急匆匆离开了歇马镇。金显扬一直送到镇政府大门口,遥遥挥手,自语道:“这他妈才是第二天,就整走了李红军,还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许三笑一直待在门卫室里,一边喝茶一边跟老胡聊天。目送着李红军的桑塔纳3000一溜烟奔了县城,露出奸计得售的眼神,笑道:“卧龙巧唱空城计,信手拈来满城兵。”起身出了门卫室,来到金显扬身后,低声道:“还看什么呢?刘国庆这会儿兴许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现在过去提醒他一下,说不定这个消息还没过保质期。”

  金显扬恍然大悟,掉头急匆匆便往刘国庆的办公室去了。

  李红军的错误搁在前些年网络不发达时期,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酒后失德,有几个领导没干过?但现在却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的影响之恶劣,超乎了所有知情者的想象。一天之内,那段视频被各大门户网站争先转载,一时间网络上群情激奋,骂声一片,很快连省委领导都知道了,省委书记宋义看过之后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把杨许昌叫来,语气严厉的敲打了几句。接着省委方面责成南山市委火速拿出处理意见。

  其实像李红军这么一个小角色,根本不需要省里过多关注,但一来此事引发了极大的社会反响,二来李红军出自南山市,宋义对南山市的干部,普遍没有好印象。所以,省委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实是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

  南山市委的反应更快,秦旭明先一步在许三笑拜访的当日,就在常委会上将这段视频公布了,并且当场提出处理意见。而李湘武的反应也不慢,捏着鼻子咽下一口气,投了赞成票。会刚开完便收到了省委的通知,几乎是无缝衔接,南山市委立即责成艳阳县委,马上拿出关于对艳阳县歇马镇党委书记李红军腐化堕落事件的处理意见。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把处理意见汇报给省委。

  生活腐化,党性全无,就地免职,开除党籍!

  李红军黯然离开的当天,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时,许三笑从门外走进来,站在门口安静的注视着李红军。

  当上司成为束缚前程的茧,出路便只有两条,死在茧里还是破茧而出?

  该如何选择其实显而易见。若政敌罪有应得,为什么不可以搞垮他?

  “是你?”李红军抬头看见许三笑,先是一惊,随即咬牙切齿道:“你来做什么?看看你的杰作?不到一个礼拜就把我整到这步田地,你一定很得意吧?”

  许三笑上传视频这件事发生的时机太明显,而且根据视频拍摄的角度分析,当时在场人里,只有他的位置最合适。所以这件事还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大家都知道,大家都不明说而已。

  许三笑摇头,轻哼一声,道:“收拾像你这么一个角色真没什么好得意的?”

  李红军大怒,“许三娃子,你也别得意,你用这种旁门左道的办法对付老子,已经是犯了官场里的大忌,你不想想这段视频除了把我整惨了之外,还让谁跟着丢了个大脸?像你这种人谁敢重用?老子现在就回艳阳,坐等着看你最后又是个什么下场!”

  许三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当时做事哪里会考虑这么周详,如今做都做了,自然不能在一个失败者面前示弱,讥嘲的目光逼视着他,“李书记,年纪大了火气就不要这么大,容易伤身,你要是气死了,就算有朝一日我真如你所愿倒霉了,你也看不到!”

  有的时候口才的好坏,跟人所处的位置有很大关系。所以才会有人经常感慨说人家嘴大咱嘴小啊。

  李红军自知斗口不是对手,索性闭嘴不说话,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许三笑忽然道:“李红军,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对付你吗?”

  李红军的身子一顿,回头看着许三笑。

  许三笑阴冷的目光将他锁定,寒声道:“我身边的女人,你敢打主意,我就敢废了你。”

  李红军被许三笑盯的毛骨悚然,颤声道:“许三娃子,你不能乱来,我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许三笑走到他身边,伸手在其肩头拍了两下,道:“你紧张什么?我不想怎样,你回去以后仔细记得我的话,上了年纪的人火气不要太大,容易伤身,万一中个风,得个脑出血什么的,岂不是看不见我倒霉的那一天了?”

  从李红军的办公室出来,在走廊里遇上了正在找他的曹伟宝。后者告之许三笑,刘国庆要他有时间过去一趟。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5 23:09

  第八十八章 狠人和妙人

  做官有两大忌讳,其一动不动就得罪人,其二言行不检点。李红军两样全占了。与手下打交道有两个原则,一要有度量,二要够狠毒。李红军目光短浅,甚至容不下许三笑的年龄,一见面就想设置障碍阻拦人家的前程。偏偏他还不够狠,在被开除公职前明知道是许三笑在整自己,竟被金显扬几句话吓的屁股尿流跑回艳阳县。连决一死战的勇气都没有。命运是残酷的,毫不留情的抛弃了李红军。

  现在的歇马镇谁主沉浮?当然是代党委书记,镇长刘国庆。

  刘国庆的办公室里,许三笑坐在老板台的对面沙发上,寒暄过后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中相互打量着。

  一个人遭遇重大事件时,狠劲儿能帮助人去冒险,能帮助人成功。

  刘国庆眼中,许三笑无疑是个狠角色!这次以弱胜强放倒李红军之后,这个山野中走来的许三娃子虽然不能进步,却至少能迈入镇党委班子。

  许三笑也在琢磨刘国庆这个人。常听人讲,仕途人生当中,遇到好人可以改变命运,遇到坏人也可以改变命运。这刘国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因为李红军倒台的事情感激老子吗?又或者他会觉得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从今后处处提防老子一手?我要怎么做才能消除掉对付李红军一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刘国庆先开口说话:“许三笑同志,由于李红军的问题,歇马镇党委的形象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但是,他一个人的堕落不代表我们整套班子都出了问题,我们要在今后的日子里更加努力的工作,多为老百姓办实事,力争迅速的挽回影响,为适应工作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同时考虑到你是副科级,镇党委研究决定吸收你成为歇马镇党委班子成员。”

  班子成员和普通的党委委员是有一点区别的。党委委员包括了班子成员,数量比较多。而镇党委班子通常只有五人或者七人组成,是为了避免做决策时出现相同票数。通常班子成员都须是副科级。许三笑来到歇马镇执掌招商办,自然是党委委员。真正做决策时,非班子成员的党委委员通常都没什么话语权。能成为班子成员,也可算做是一种进步。

  许三笑剑走偏锋,打赢了步入仕途后的第一架。

  刘国庆接下来又谈到了招商引资的问题,主要强调了歇马镇存在的客观条件的局限性,安慰许三笑不必急躁,看意思是在为许三笑减压。许三笑表示了感谢,没多说什么。刘国庆接着又谈到了办公地点的问题。言下之意是想让许三笑回到镇政府办公楼来,把杂物室腾出来给招商办做办公地点。许三笑拒绝了,没唱什么共产党人不信邪之类的高调,只说粮库那趟房子挺好。最后刘国庆问许三笑可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许三笑说:“我要调个人来招商办。”

  刘国庆问:“谁?”

  许三笑道:“卢素梅,她个人的意见我已经咨询过了,只要领导没有异议,她愿意来。”刘国庆表示没问题。许三笑接着道:“想法我只有一个初步的,谈一谈,请领导先给把把关。”

  歇马镇虽然缺少良田,没有资源,但地处两省交汇,从古至今都是军事要冲,地理位置具备一定优越性,以本镇为核心,方圆百里内都没有像样的商业圈,而这个范围内,却有着三个镇,刚好形成个小三角,这个范围内大约有二十几万人口,如果搞商业圈,既可以富裕了本镇,又方便了友邻,如果能引进山外的大型连锁超市到这里开分店,就能拉动本地就业的同时,迈出组建西北小三角商圈的第一步。

  刘国庆的态度很积极,颇感兴趣的说:“这是个好想法,只是实行起来难度不小,首先引入山外的大超市就是个困难事,我的意思是过去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因为缺乏资金和必须的渠道,最后都只停留在想法的层面上。”

  许三笑明白刘国庆的意思,只要自己能拉来投资做这件事,他就会支持这个想法。

  许三笑从刘国庆的办公室里出来后给秦旭明打了个电话。就目前许三笑的地位,以及秦旭明在南山市的情况,二人之间的交往还只能处在师兄弟的层面上。朋友的关系大过了上下级的关系。

  许三笑说:“我想请山城岭东连锁超市集团的董事长胡广成吃顿饭,怕我一个人不够分量,所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如果来不了,可不可以请嫂子过来一趟?”

  秦旭明问:“你请胡广成吃饭是不是想让他把连锁店开到歇马镇上去?”

  许三笑说:“是有这个意思,如果歇马镇上能出现一家中等规模的平价连锁超市,方圆百里的商业活动会上一个档次。”

  秦旭明一听便明白了许三笑的想法,歇马镇上没有资源,但地处要冲,过去一直是四通八达,屯兵歇马的要害之地,搞商品流通行业的确有地利的优点,许三笑的切入点找的很准。他说:“你的意思是利用地利优势,在歇马镇上搞商业圈?”

  许三笑坦言:“只能说初步有这个想法,超市建起来,附近交通更不便利的三阳镇的居民,还有秦中省庆阳市的下洼镇的居民,需要一些小商店里买不到的东西时便会就近来歇马镇买,三镇居民不亚于一个县,完全可以搞出一个商业型小镇来。”

  秦旭明对许三笑的想法表示赞同,并给予支持,他说:“你嫂子也没功夫去,这件事回头我给胡广成打个电话吧,你等信儿。”

  挂断电话,许三笑马不停蹄来到老粮库的装修改造工地。内部装修也就是刮个大白,铺上地板,换几个窗台,三四天的功夫已经干完了,现在工人们正在给外墙贴瓷砖,因为天气太热,进度不是很快。

  打更的老任头正站在太阳下眯眼看着,见许三笑到了,忙迎上来,说道:“这些工人都是老手,活儿不慢,就是天气太热了,白天干活速度上不来,要是换成晚上挑灯干的话,也许用不了两天就能完工。”

  许三笑听着有道理,点点头批准了老任头的建议。

  招商办目前为止都还只是个空架子,弄个像样的办公地点这件事已迫在眉睫。许三笑才不会在乎这里晚间不干净的传闻,如果真有不开眼的家伙在捣鬼,玄门左道的嫡传弟子也不是吃素的。

  找来包工头,向他交代了安排工人白天休息,晚上加夜班的事情。包工头是外地人,并不知道粮库晚间的灵异传说,听到许三笑这么说,感到很高兴,欣然同意了。

  许三笑驾车回到出租屋,米粒儿在院子里练玄门左道最基础的柔韧之功,正把身子倒卷成桥,黄虎趴在她脚下,百无聊赖的看着。何问鱼却在模仿米粒儿的动作,她的的功夫了得,身体的柔韧度更是以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正调皮搞怪的把头倒卷着从两腿中间钻出来,身子的关键部位完全摆在那儿,她穿的是白色运动服衣裤,光线的作用下,依稀能够看见里边的淡粉色内裤,那样子,十分香艳。

  何问鱼看见许三笑回来了,也不改变姿势,就这么仰起脸对许三笑说:“大哥哥,你回来啦,你看我练的是不是比姐姐还好?”

  自从上次酒宴上她对李红军说了那句话,导致李红军一时犯傻喝了第二碗酒之后,许三笑现在对她便存了个疑虑,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有那次在遁龙潭边上,那一瞬间的顿悟到底是一个偶然还是一次点化?吕祖戏牡丹,陈抟赢华山,玄门高人行事,都不可依常理推测。

  上一次在蓉城酒店里,她一脚踩死了那个中年美妇,许三笑当时未作多想,之后经过酒宴一事后,许三笑动了心思,细细分析,也发现了疑点,首先当时米粒儿为何睡的那么沉?她是修道之人,已有了一点根基,那么大动静想要不惊动她几乎不可能。其次是那个女人死的太快了,何问鱼一出现就动手,根本没给那个女人讲话的机会,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是认识她的?她现在根本在装傻,目的是留在许三笑身边,所以不想让这个消息传出去?如果一切不幸被许三笑猜中,那这个心狠手辣的娘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许三笑按捺下心头的种种疑惑,现在不管何问鱼这个样子是真还是伪,都不能跟她较真儿,难得糊涂比什么都强。真要认真起来,许三笑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大妞儿,忒彪悍。没好气的答道:“乖,你再努努力,就能亲到自己的屁股了。”

  何问鱼嘟起嘴唇,说了句你才能亲到自己的屁股呢!接着一换腰,将身子挺直了,道:“大哥哥,我有一个问题,米粒儿姐姐回答不上来。”

  许三笑道:“你说吧。”

  何问鱼道:“大哥哥,我师父说咱们玄门当中有三个宗门,其中以玄门左道最注重身内的心性修养,有很多提高精神意志的方法,对我们正宗的丹鼎道人是有帮助的,我记得你和米粒儿姐姐就是左道中人,你能否告诉我如何才能收元神归泥丸?”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5 23:10

  第八十九章 左道九重外,官途青云现

  养元神归于泥丸是玄门左道九重天之外的境界。在玄门左道而言,这是最终极的秘境。玄门左道老仙周至柔羽化后,当今世上,大约只有许三笑一人知道。上次许三笑在遁龙潭边顿悟,还偶然进入过这种境界一次。

  道教《紫清指玄集》中讲道,头有九宫,上应九天,中间一宫,谓之泥丸,亦曰黄庭、又叫做昆仑。此乃人身百神之首。西方人常说的,主导人的精神能量的松果体就是指这里。

  玄门自王重阳承袭南山吕祖衣钵,三教归一南山悟道后,传下有三宗秘术,其中正宗祖师为长春子,归纳九宫为,人体两眉间上入一寸为明堂宫,入二寸为洞房宫,入三寸为丹田泥丸宫,入四寸为流珠宫,入五寸为玉帝宫;明堂上一寸为天庭宫,洞房上一寸为极真宫,丹田泥丸上一寸为玄丹宫,流珠上一寸为太皇宫。

  而左道却是王重阳得了东汉末年的大方士左慈一系的秘传后创下的,因此将左慈奉为祖师,左道之左正由此而来。更由历代修行者传下了左道独传的‘内修泥丸通天意’之妙法。

  左道中人把泥丸宫看做人的第三只眼,谓之天眼。只要通过修行打开并掌控它,小可照见身遭前后百步,事无巨细无所不知。大可见天地阴阳变化,五行生克之根源。如能领悟应用其中的原理变化,纵不能呼风唤雨,却也可信手拈来,将天时地利人和尽数掌握于股掌间。

  这是道门所讲的精神修养的大成境界,是万流归宗的道之精髓,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玄门当中不管是习正宗武道的丹鼎道人,还是练房中双修术的左道堪舆仙童,又或者是邪道当中的扶乩先生,毕生修道所追求的都是这种境界。

  古往今来,玄门三个宗门之间原则上各行其道,相互间几乎没有往来。

  何问鱼是丹鼎道人中的顶尖人物,许三笑估算她的武道境界相对应的左道境界,应该已经达到了仅次于大成境界的九重之巅。这样的人物,尤其是女子,古往今来未必有双手之数。她以现在这个状态来问道,到底是有心求道呢还是单纯的想起乃师的话,而无心问起的呢?

  许三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是回答不来,而是心中已存了疑虑,更不能将门户中的终极秘密透露给她。

  何问鱼并不执着,见许三笑不肯答,她便不再问。又问起捉妖的事情来。

  “大哥哥,你那天不是说要带我去捉妖吗?怎么到现在都还不去?”

  “还要等一等,暂时那件事还只是传闻,有没有还不一定呢,如果有一定少不了你的。”许三笑若有所思道。

  世道不净,信仰缺失,致使妖祟横行。

  许三笑忽然想起周至柔的话来。接着又想起王峰怀疑被程雪峰豢养的家仙暗算一事,不禁问道:“你师从玄门正宗,我有件奇事不解,想要向你请教。”

  何问鱼咯咯笑道:“大哥哥你讲话好怪啊,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要问我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许三笑道:“你听没听过,有某种能让一个人一开始双脚冰冷麻木,然后逐渐蔓延全身,任何医疗设备都查不出问题的邪术秘法?”

  何问鱼歪头想了想,道:“大哥哥,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特别瘦?脸色也很难看?”

  许三笑点点头,嗯一声道:“是的。”

  何问鱼又问道:“他身上有闻起来让人特别不舒服的味道,有点近似于血腥味?”

  许三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没注意,这会儿何问鱼问起才骤然想起确有其事。又点点头。

  何问鱼道:“那就是了,这人身体里被放了‘肉龙’,要顿顿吃生肉才能活下来,所以身上常带着食肉野兽一样的腥臭味,大哥哥说的那人一定有个勤快的老婆,经常为他换洗衣服,不然的话你当时不可能闻不到那味道。”

  这段话说的条理清晰,理据分明,哪里像个六七岁孩子说的话?许三笑疑惑的想着。何问鱼却抿嘴一笑,道:“大哥哥你别这么奇怪的看着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回忆从前的事,现在好像恢复了一些记忆,想起了好多九岁左右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肉龙?”许三笑把念头收回来,想起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肉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虫子,寄藏于人的胃里,只以肉类为食,排出的粪便里含有一种毒素,中毒的情况类似于尸僵虫的粪便,区别是肉龙的粪便特别阴沉,顺血液流到身体的最底部便会把那里的经络冻住,日积月累,人的身体才会渐渐由下至上渐渐失去知觉。唯一的解毒方法便是以火蚁粉,混合艾蒿汁涂针,以针灸的通络之法渗透进患处。

  火蚁粉其实就是须弥净火的配方之一,这种粉末一旦与白磷混合,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但万物相生必定相克,这东西能引发人体自燃,却又是驱阴邪的奇药。

  解毒的方法有了,但驱逐肉龙的办法却不知道。许三笑懒得理会何小姑娘现在茁壮成长到多大心理年龄了,随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从人身体里把那‘肉龙’取出来?”

  何问鱼道:“‘肉龙’好像是左道旁支逍遥仙的人才会养的一种虫,听着挺吓人的,要想取出来倒也不难,记得师父说过肉龙最喜欢的食物是狗肉,最好是新鲜的黑狗肉引诱它自己爬出来,在引诱它之前,先把人的眼睛,嘴巴和耳朵全堵起来,鼻子是吸气闻味道用的,直通到肠胃里,肉龙闻到味道后往外爬,就会从鼻孔里钻出来。”

  许三笑奇怪道:“如果有个人身体里有一条养了十年的肉龙,也能从小小的鼻孔里钻出来吗?”

  何问鱼点点头,道:“大哥哥••••••”

  许三笑道:“你现在长了几岁,大概也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形,咱能不能换个称呼?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何问鱼又抿嘴一笑,竟似多了些少女青春懵懂之意,道:“好吧,那我就跟米粒姐姐一样叫你三笑哥哥好了。”

  许三笑没好气的:“你他妈还是叫我大哥哥吧。”

  何问鱼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肉龙只往长了长,时间越长就长的越长,它是一种天生就能从肉食中吸收到元气的动物,消化能力特别强,肉吃到它的肚子里,只会剩下极少部分不能消化,它利用呼吸的气体维系宿主的生命,只要让它长到三丈长,就可以吹光宿主的血肉,入水化蛟独立生存下去,那情形倒像是人变成了龙似的。”

  米粒儿坚持着完成了必修的内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这时候早按捺不住,问道:“听你这么一说,那左道逍遥仙的人养这种虫有什么用啊?”

  这回不必何问鱼回答,许三笑说道:“不必等到肉龙长成,那个逍遥仙的高人就会来把宿主害死,取出肉龙,利用它身体里积累多年的血肉元气滋补增进自己的修行。”

  啊!米粒儿吃了一惊,道:“同样是左道中人,这个逍遥仙的人好残忍!”

  许三笑道:“咱们其实还不算是左道里的人,义父才是!他老人家从没把我收进门墙,而你所学的都是我教的,所以你更不算是门户里的。”又道:“还有,这个种肉龙的邪术并非左道逍遥仙独有的,玄门三宗会的人很多。”

  何问鱼道:“米粒儿姐姐,你还没见过更残忍的呢,玄门三宗里有一宗叫邪道,他们中间有些人不仅吃虫子,甚至连人都吃,我师父说,这种人就要见一个打死一个。”说着,挥了挥拳头。

  看样子王峰身体里一定有一条肉龙了,难怪他们家院子里晾了那么多衣服。也难怪他说起那病来遮遮掩掩的,一个人若是吃了十年的生肉,换做谁都不会希望被一个外人知晓。又想:王峰这个人苦了整整十年,没有被折磨垮,并且能轻松驾驭卢素梅这么彪悍的娘们,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这个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洞悉人心让妻子于逆乱中痴心不改,在极短时间里就能判断出李红军不是老子的对手,这样的人物,值得拉他一把!

  许三笑打定主意,摸出电话打给卢素梅,“把王大哥推过来吧,我有办法治好他的病!”

  卢素梅很快过来了,推着精神萎靡的王峰。一进院子,二话不说,噗通一下就给许三笑跪下了,眼中噙满了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伏地叩头不止。许三笑想要阻拦,王峰却道:“许主任别拦着她,我们夫妻同心同体,这几个头是她替我叩的。”

  许三笑说:“你都病了十年,想必办法也想了无数,都不能治好这怪病,我上午才知道一点不详尽的病灶,现在就跟你说能治,你难道都不怀疑我是不是在说大话?”

  王峰摇头道:“对一个死了心的人而言,希望就代表一切,所以我不敢怀疑!而且,我自问这些年没有闲着,人熬到一定程度总会有所领悟,我眼中的许主任是个干实事的人。”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让你这么一说,就算我的办法暂时不能彻底治好你,日后我也要想办法把你治好了。”

  给人希望可以靠嘴巴,给人信心却必须得行动。何问鱼已在准备针灸,看样子她又回想起了一门正宗至真道养生术中的绝技,马丹阳创下的金针八法。许三笑懒得点破,找出一点点火蚁粉。艾蒿这种草南北两地都有,是最寻常见的,米粒儿不费劲就找来几根,捣出汁液来混合了火蚁粉。何问鱼让卢素梅抱着王峰躺在地上,就在烈日下,开始施展针灸通络之术。

  第一针从足底涌泉穴刺入!效果立竿见影。

  烫!好烫!烫死了!王峰通身剧震,额头上密布汗珠子滴落下来,痛苦的叫出声来。

  卢素梅听见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张的老大,神情复杂,接连数变!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是惊喜万分,然后喜极而泣,最后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王峰的脚青冷梆硬经脉阻塞已经十年,别说针灸扎进去,便是大锥子来一下,扎的鲜血直冒都没有任何反应。疼痛?那已是十年前的记忆。

  许三笑说:“你先别忙着高兴,祛寒毒恢复他的行动能力只是第一步,要想去根儿还要进行第二步!”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6 17:46

  第九十章 降肉龙,伏青云

  许三笑说要根治王峰的病,还需要一条黑狗,最好是纯色的。卢素梅重重点头,满脸杀气腾腾,阔步出门了。

  歇马镇的黑狗要倒霉了••••••

  院子里,王峰的惨嚎声盖过了镇子里鸡飞狗跳的动静。

  何问鱼运针如飞,扎完了足底涌泉,又一路往上,足三里、阳陵泉、阴陵泉、三阴、百里。再往上期门、日月、天枢、气门、关元。每刺入一个穴道,王峰便惨嚎一声。何问鱼黛眉微蹙,以白眼视之。米粒儿则鼓着腮帮瞪大眼睛,小手握拳跟着一起使劲儿。

  “王大哥,你这到底是疼的还是爽的?”许三笑凑到王峰耳朵边大声问道。

  王峰大喊:“身上疼,心里头爽,不喊不痛快!”

  啊!!!!

  卢素梅一阵风似的回到院子里,手上提着一条半大黑狗,被掐脖子拎了一路,已经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王峰被五花大绑固定在院子里,身体蜷曲,两条腿不停的神经性的弹动。身上针灸扎过的地方鼓着一个个大水泡,里边尽是玄色的血水。王峰的眼睛被黏米面团糊住,耳朵用黄豆堵上,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团布。卢素梅满面悲戚不忍看着,将手中刀高高举起。口中念念有词:以十年的空虚寂寞之名,愿上帝谅解我••••••手起刀落,血光崩现。

  那黑狗发出一声惨叫,一命呜呼。却不知是被砍死的还是被吓死的。

  何问鱼酷酷的:“快按住他的头!”

  王峰被按住头,仰着脖子,脸对着黑狗被砍掉一块皮肉,血淋淋犹自在神经性颤抖的臀部。闻着闷热的血腥味,如非嘴巴被堵住了,早破口大骂,这蠢娘们就不会砍别的地方吗?

  许三笑说:“王大哥,用力吸气。”

  何问鱼忽然大声道:“肉龙动了,快拿竹篾子来,等一下还要靠肉龙给这位大叔补元气。”

  一盏茶的工夫,在黑狗血肉的诱惑下,王峰身体里的肉龙终于爬到了鼻孔处,只见此物浑身通红,头似蟋蟀,长须小眼,探头缩脑,活灵活现。嗖的一下子窜了出来,一口叼住了那条黑狗臀部。

  动作之快,超乎人的想象!与此同时,何问鱼的手也毫不逊色!

  二指禅的功夫掐住了这东西的脖子位置,发力一抖,然后起身向后一拉,只见这东西血红细长的身体从王峰的鼻孔当中被拽出来。许三笑目测长度,没有三丈长也超过了两丈半的长度。像一条红绳似的,不住的扭动蜷缩。

  卢素梅见此物通身是血,都是丈夫体内心血,心中不免恨极,手执利刃,尖叫一声,跳过来就要剁。被许三笑一把拉住,道:“你不想让你家大哥恢复元气了?”

  许三笑一把夺走卢素梅手中的刀,沉声吩咐道:“掰开王大哥的嘴,千万别乱动!”

  肉龙的全身被拉出来,鞭子似的弹跳扭曲,这东西别看长的细,但力量奇大,身上贼滑溜,如非遇上了何问鱼,等闲之辈根本拿不住它。在它的身体末节处有一个幽门,很微小,但清晰可辨。这里既是它的排毒之所,又是释放其元气的最佳所在。许三笑过去,一把抄住了小尾巴。只感到一股巨力传到手臂,哪里还拿捏的住?立即便要脱手。只见何问鱼把手一抖,一股波浪似的力道传至肉龙的尾端,这家伙的巨力登时被化解于无形。许三笑再不犹豫,手起一刀豁开了肉龙的幽门,从里边拉出一节灰色的细肠。另一只手伸过去掐住了,干净利落的一撸,将里边阴寒腥臭的一点点积便挤出。

  来到王峰面前,把这截肠子对准王峰的鼻孔塞了进去,回头向何问鱼点点头。

  何问鱼掐住肉龙脖子的手开始发力往下挤压,所过之处,那肉龙立即干瘪如皮囊,仿佛所有的血肉都被何问鱼挤到下边,流进了王峰的鼻孔里。随着何问鱼的手逐渐逼近至那幽门处,王峰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气色也越来越红。终于,整条肉龙只剩下个空皮囊,被何问鱼信手丢到一边。

  许三笑长出一口气,道:“总算大功告成了。”

  王峰忽然挣脱了捆绑,一骨碌身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撒腿就往外跑。卢素梅吃了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在轮椅上坐了十年的男人竟然就这么起来了,一天的工夫就能够满地跑了。她把目光投到何问鱼身上,只见何问鱼颦颦婷婷站在那儿,气质形貌无不出尘绝世,这不是仙女下凡又是什么?正寻思呢,何问鱼忽然冲她一乐,那神态,天真娇憨,小傻丫头似的。

  米粒儿说我去看看这位王大哥跑哪去了。

  许三笑道:“不用去追他,肉龙的药性太强,他自制不住,所以要出去跑一圈,发发汗就会回来的,素梅嫂子去给他准备四瓶酒,外洗全身用一半,剩下内服,用酒精熏烤一下被肉龙长期盘踞的肠胃。如果他吐了,千万别阻止,吐的越干净越好。”

  卢素梅笃信不疑,立即动身去了。

  许三笑目送其离去,转头对米粒儿说:“给你妈打个电话,办一张工资卡,按照管理层最高档次。”

  ••••••

  下午的时候,王峰又回来了。

  一进门就要向何问鱼磕头,被许三笑拦下了,道:“今后就是自家人了,千万不必这么客气。”

  王峰迟愣了片刻,许三笑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他。眼看着王峰脸上的疑惑转变为释然,进而是郑重,显然领悟到了许三笑这句自家人的意思,道:“今后王峰这一百多斤和四十三年人生阅历全归您了。”

  许三笑说:“我是个草莽出身,但的确有志于官场,很多时候做事难免欠缺考虑,希望王大哥能在一旁多提点一下。”说着,将米粒儿新办妥的工资卡递过去,道:“王大哥在家十年,素梅嫂子跟你吃苦了,如今你已是虎啸山庄的高级经理,正该让嫂子跟你享几年清福,这张卡里我预支给你半年的工资,钱不多,一共是六万块钱,拿去先贴补一下家用吧。”

  许三笑眼中,王峰无疑是个人才,能忍,能熬,有眼色,谈吐见识都不一般。有过一次官场失败的经验。与许三笑有着共同的敌人,他和程雪峰仇深似海。是的,许三笑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程雪峰对虎啸山庄做的那两件事。只是因为他有更远大的目标,在没有拿到足够的筹码前,暂时还不便和程雪峰正面冲突而已。但这仇早晚要报!因为骨子里,许三笑还是个江湖斗狠的角色。

  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怎么才能体现出对人才的重视?救人一命只是施恩,三言两语不顶用,最好的方法就是动真格的,是人才自认为自己只值月薪五千的时候,许三笑直接给他开了一万。你说老子是不是你的知己?你说老子重视不重视你?

  王峰接过工资卡,仿佛手里端的是泰山五岳,眼中热泪盈眶。他需要钱,这笔钱不仅可以解决他们家的燃眉之急,还可以向妻子证明了她的付出是值得的,更证明了他的价值绝非这镇上那些曾经冷眼看他的碌碌之辈可比。

  王峰知道许三笑需要自己做什么,他也自信自己这十年煎熬出的心力智慧足以胜任许三笑的期待。他迫不及待的上岗了。

  二人在院中畅谈。许三笑就之前自己扳倒李红军一事向王峰请教。

  王峰将刚端起的茶杯放下,说了一番许三笑多年后都觉得超值的话。

  他说:从历史而言,官场中决定最终成败的因素,并非伪善和阴谋,而是深厚的德,圆通的智,今古同理,所以这正是我们师法古人的基础。在官场里,进退取舍之道的精髓在于眼力,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看准大多数人的立场很关键。就比如这件事,李红军在歇马镇,属于老虎跳山涧,伤人太深。官场民间都已经失去了人心,许主任办了他实在是大快人心之举。只不过,方法却值得商榷,手段太过江湖化了,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何要这么说,您这件事的主要失误之处在于忽视了影响问题!如果您致力于官场,这个影响问题一定请千万牢记,盘外招收拾人可以,但这种让领导面子无光的事一定不要自己亲自干,官场里要想走得远,身边除了必须要有刷粉的之外,还得有干脏活的人。

  许三笑用了十分钟把这席话听进耳朵里,用了半小时来消化,理解的越多就越感到这笔钱花的值得。这番话,立意高远,言简意赅,通俗易懂。点明了许三笑暗算李红军一事的得与失,指出了修正方法,并且捎带脚儿支了一招。当官的,身边离不开刷粉的。所以王峰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用上了必须两个字。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只用了几秒钟考虑,几乎是张口便来。能付出极小代价便得到如此人物投效,许三笑自是非常高兴。

  二人谈的欢畅,不知不觉忘记了时光,王峰纵论官场,从艳阳县一路分析到南山市,人物关系派系结构,当年在官场听到的,这几年窝在歇马镇上领悟到的,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几个小时。一直聊到了时近午夜,忽然,大门外有人叫门,声音甚急。许三笑过去应门,却是粮库那边负责翻新门市房的包工头,面色惨白,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许,许主任,粮库,粮库那边,闹,闹鬼了!”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6 17:48

  第九十一章 窥破真相,神鬼有形

  造物主赋予每个人特殊的本领,当我们找到它时,就会感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仿佛鬼使神差,或者如有神助,或者如鬼附身。其实一切不可思议均由自身而来。玄门左道中人不信神鬼无端,眼中见的,心中信的,只有真相。窥破真相,自然无所畏惧。所谓的神鬼,在不同人眼中是不同的。感到恐惧和不解只是因为修行不够,天分不足。

  举个简单的例子,有时候人们论起某地邪性时会说,某人镇的住。其他人去了都闹,某人一去那东西就消停了。某人通常涵盖了两种人,一种是体魄粗壮精气神饱满且天生懵懂无惧之辈,气血旺,不信邪。另一种则是身具窥破真相能力的觉悟者,不仅不怕,甚至还能捉鬼降妖,这样的人物一出现,不管是鬼神还是装神弄鬼的人,不怕他才怪。

  神鬼吓人,不是因为神鬼有多厉害,更多时候是因为我们的内心不够强大。

  啪嗒••••••啪嗒••••••

  充满新地板漆味道的房间里,传出仿佛有人穿着拖鞋在里边走动的声音,但实际上却什么都看不见。

  许三笑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揉揉鼻子,合上窗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除了这声音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身后是何问鱼和米粒儿,后者听了这声音后,流露出不解之色。

  包工头站在五米之外,战战兢兢地说:“您可真会逗,这大半夜的光听见动静,看不见人,还不够吓人啊?”

  打更的老任头凑过来说:“这声音跟日式木屐踩在地上的动静很像,另外,之前有个工人正在贴砖,突然就从梯子上掉下来,人没什么大事,刚才已经醒了。”

  许三笑点点头,“走,去看看。”

  包工头一听人醒了,没什么大事,长出一口气,抢步在前说:“在工棚那边,我带您过去。”

  来到工棚,只见那工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干瘦,面色发青,被几个工友围在当中,还在不住的颤抖。

  许三笑低头问道:“你身上哪里还疼吗?”

  包工头凑过来说:“梁佳,许主任问你话呢,你觉得身上哪还疼吗?”

  梁佳抬起头,看了许三笑一眼,双眸神光涣散,死鱼似的。缓缓摇头表示身上没什么不妥。

  许三笑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随身取出藿香瓶,让他闻闻。打更的老任头凑过来说道:“许主任随身还带着这个东西啊?”许三笑回头问道:“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

  老任头不在意的说道:“藿香水嘛,谁不认识?”

  藿香和藿香之间也是有区分的,海拔160米的地区生长的藿香和海拔1700米的深山老林里生长了不知经年的藿香相比,其功效差别不啻天渊之别。玄门中有秘术炼制藿香膏,非高寒老林出产的品质最佳的不用。此物除了药用外,还有明神避秽祛阴邪的功效。许三笑瞥了老任头一眼,没说话。

  梁佳的精神为之一振,眼中涣散的神采渐渐回拢,终于恢复了正常,张口说道:“我当时听见有人在用日语讲话,还感觉到掉下来之前有人在我身后拉了我一把••••••”

  许三笑问:“你怎么能确定那是日语?”

  梁佳说:“我们经常看一些日语片,所以听的出来。”

  许三笑问左右人,“你们当时有谁跟他在一起?”

  所有工友均摇头,一个年龄稍长者说:“我们都是分片儿干活,各干各的,小梁子自己负责南墙。”

  招商办挂牌成立,许三笑急于拥有仕途上第一块一亩三分地的心情非常迫切,因此把工期催的很急。眼看着这些工人们都被吓的开始收拾行李了,心知若不把这个所谓的日本鬼给捉出来,这工期就得耽搁。

  现在的问题是,要先弄清楚这个鬼到底是人为的,还是真有某个死在这里的人留下了一团精神能量一类的物质,赖在这不肯离去?

  有道是神思不散者为鬼。每个人都有可称之为神的精神意志形成的能量,潜藏于九宫泥丸之中。道家有一门刺术,讲道人之死必当是脑之亡,想要彻底杀死一个人,最稳妥的方法是刺穿头部。否者便有可能死而不亡,留下一团不甘的精神意志在人间,而被称之为鬼。

  此物最厉害的手段便是制造幻觉来吓唬人。最怕的是精神强大者。概因心意坚定精神意志强大的人很难受到外物的影响。左道的观点是,窥破真相,强化自我意志,这种能量就很难对人产生影响。另外,身具信仰的人,被自我催眠出一种强大的信念,尽管精神意志不够强,却也可以无视眼前幻觉,不受这样的能量影响。再有便是懵懂勇悍之辈,精气神饱满,混不吝,制造幻象对这种人根本没用。

  目前全世界具备条件的国家都有研究并解决这玩意的专门机构。

  事实上这种精神能量是极为罕见的,身死之后能把自己的精神意志留在人间者,只有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才会产生。例如极大的委屈,极大的刺激,可以形成强大的精神意志,或者极少数人靠磨练体术修成的极强的精神意志,死后精神意志不灭,所谓功夫好练神难修,这样的人物也属于极端情况。这等人物比前边的几种更难得一见。

  玄门邪道的扶乩先生传承有一门高等级的术法,叫做炼鬼术,专门捕捉这种残存的精神能量。厉害的扶乩先生云游四方以替人捉鬼的名义寻找此物。用秘法捉到后,通过向其施加痛苦的方法,抹去其所剩无几的自我意识,然后再通过诸如黄皮子,黑狗,狐狸,红鱼之类的天生能吸收这种能量的灵媒生物,把这种能量通过吃灵媒的方法最终转移到自己身上,达到提升修行境界的目的。

  许三笑是玄门左道当世唯一嫡传,周至柔曾将行走江湖七十年的经验和所知的玄门秘术尽数传给了他。对于所谓擒妖捉鬼之术,又岂会没有涉猎?只是世间关于鬼的故事虽不少,但真正存在的这种精神能量却极稀少,大多数不可思议的现象都是人为的。就比如眼下这件事,许三笑经过详细勘察,询问后,已几乎能做出判断,此事定是人为。

  玄门邪道中有一门唬人的小技巧,叫做空屋出声。原理是在地下埋下一个可发声音的空盒,里边放一只青蛙或者老鼠,在盒子外放一条蛇,青蛙或者老鼠察觉到蛇的存在便会不安,于是在盒子里奔走跳跃,那盒子受到震动便能发出各种声音。这种小技巧在过去闹白莲教的时候经常用来假托神意。

  那个小鬼子讲话的声音也不难弄,一个藏在某处的定时播放的录音机就能搞定。

  最后的问题是,这个姓梁的工人是被谁拉下去的?许三笑分析,这人明显中了某种迷神散一类的药物,当时他一个人在干活,那个捣鬼者给他下了药,布置下空屋出声的戏法和日本鬼的讲话录音,然后待他药效发作了,再过来把他一把拉下来。

  这个人会是谁呢?许三笑在心中抽丝剥茧将此事分析一番之后,环视在场诸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打更的老任头脸上,心中一动,忽然想起王峰说起过的一个人来,十年前,把换粮大案扣在王峰头上的艳阳县粮库保管员也是姓任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那个任宝奎,卢素梅那虎娘们岂会不认识?见了面还不得生吃了他?随口问道:“任师傅,光知道你姓任,还不知道你大名叫什么?”

  老任头微微一怔,不明白许三笑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答道:“我叫任宝奎。”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7 12:28

  第九十二章 邪道八层,风爪寒牙

  许三笑曾经很喜欢的一本书,叫魔鬼出没的世界。作者叫卡尔萨根,他周游世界,希望能用科学解释一切神秘事件。其中写道,大多数我们不可理解的现象其实都是人为的。这个世上人造的神和鬼远比真实存在过的多千万倍。一切不可思议现象,都源自我们精神世界的弱小和对科学现象掌握的不足。

  晚年时卡尔•萨根曾访问华夏,并入南山寻访隐士,回国后在日志中写道:精神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但是精神世界的源泉是什么?除了宗教,至今没人给出过明确科学的答案。人类的精神世界复杂无比,科学不能解释其主导的全部现象,同样的,信仰也不能。东方有些觉悟者的精神意志凝结成了某种能量,可以用科学解释不了的方式穿透物质,影响别人的思维,甚至改变物质的分子结构。也许他们的一些著作论述可以解释精神能量的源泉,可惜我已老病,没有时间学习那些深奥的连华夏人都极少有人能理解的道理。

  许三笑相信这位小黑国的科学巨匠所说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准确的。但卡尔萨根却不知道并非所有的修道者都是仙风道骨善良无争的世外高人。玄门有句话叫做:道正则术正,道邪则术邪。南山隐居的高人是在求道;许三笑在世间历练,寻妙鼎求同心共修房中术也是为了求大成境界;甚至养血蛊灵媒的邪道中人也是在求道。大家虽然殊途同归,方法和过程却不可同日而语。

  有些至邪之术,伤天和,损人利己。

  王峰的怪病。吃了十年生肉,最后吃的骨瘦如柴,半身不遂。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别人认为他招了邪祟之物,他自己也认为是中了别人的神鬼之术。直到这件事被许三笑撞上,才发现他是被人暗算在身体种下了肉龙,成了别人养血肉精华的肉鼎。

  许三笑曾经分析过暗算王峰的这个人。一开始怀疑是喜欢跟一些宗教玄学人士往来的程霸天,后来发现这个怀疑其实并不是很站得住脚。程雪峰是艳阳县的土皇帝,王峰不过是被他翻手放倒的小角色,打趴下也就算了,还有必要还在他身上下如此狠毒的东西吗?当年王峰一案有一个重要证人,便是艳阳县粮库的保管员任宝奎。

  王峰今晚还说起过此人。当时许三笑问他怎么得罪的这个人,王峰这些年曾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思来想去只有一次的经历最可疑。那年王峰去下边粮库检查,当时的保管员便是任宝奎,王峰在粮库中发现了大量的耗子,各个肥硕无比,有的甚至大过了猫,当时他很生气,于是把任宝奎给批评了一顿。

  许三笑听的时候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现在忽然发现歇马镇的粮库看更人居然就是任宝奎,不禁一下子想起了王峰所说的那件事。忽想起玄门左道的驯兽经里有一种奇术叫做养龙术。或许与此有关。

  所谓的龙其实指的是一种蛇,叫邙山烙铁头。是一种剧毒无比的巨型毒蛇,长的通体碧绿,麟角狰狞,极其罕见稀有。驯兽经所载,这种蛇一丈以下称之为蛇,一丈以上便叫碧龙。一旦称之为龙,往往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这东西深藏在大山里,活的久了,见识的自然现象多了之后逐渐进化出一些特殊的本事。它们会把身体里的毒液喷到雾气中,利用毒雾扩大捕猎范围从而大量捕捉猎物,但也因此养成了极强的食欲。

  养龙术其实就是豢养兽兵。在古代,玄门高人都喜欢养这玩意看守山门。比如许三笑养的黄虎便是他的兽兵。在驯兽经里,有几种兽兵是最厉害的,华夏古猫算是一种,但许三笑的黄虎尚未开启灵性,目前还远算不得厉害。另外还有其他种类的动物,狮、虎、巨象、犀牛,巨猿、天雕、熊罴、只要是返祖异兽,一旦通了灵性,皆是厉害绝伦的兽兵。这碧龙也可算其中一种。

  这些异兽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玄门中对驯兽经有所知的高人一旦见到,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许多修道之人不重身体修行,体魄相比武道高手远远孱弱,身边有一只厉害的兽兵随身护法,行走天下闭关修行时自然会安全很多。而能养这种级别的兽兵之人,往往都是门户中的顶尖人物。

  如果王峰当年发现的那些大耗子是打算用来养龙的,那这个任宝奎毫无疑问的定是玄门中的人物。许三笑一念及此,顿感所有思路前后贯穿,一切问题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任宝奎之所以来到歇马镇,多半是为了等王峰体内的肉龙成型。之所以选择来粮库当班,正是为了豢养那只很可能是碧龙的兽兵。如果前边的猜测是对的,那之前的看更人之死,以及那些闹鬼的传闻,还有今晚的一切,就可以肯定是他所为!

  王峰倒霉,只是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任宝奎自报家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许三笑心念电转想到这里,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点点头道:“好名字,认识了这么久,我今儿才算真正认识你是何方神圣。”转头又对工头说:“今晚的活儿就干到这儿吧,你们好好休息休息,不必害怕,那些什么所谓的鬼神交给我来解决,明天照常施工,再有一次闹鬼的事情发生,我立即给你们结全款,送你们走人。”

  这些工友们都被吓到了,普通人当此情形,哪里还听得进许三笑的话?一个个犹自在张罗着要连夜离开这个鬼地方。那工头甚至说出了宁愿不要钱也要走的话。正争论不休时,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大会儿,屋子里便只剩下四个人仍然站着。

  许三笑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二目如电,盯着任宝奎,道:“想不到竟会在此遇上一位同道高人。”

  任宝奎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何问鱼身上,没有理会许三笑,却对着何问鱼轻轻一叹,问道:“能否放我一马?”

  何问鱼没理会他,却把目光投向了许三笑。伸手比划了一个八字。

  许三笑立即明白,这个人的修行精深,境界很高,己方三人当中他忌惮的只有何问鱼。心中估算,任宝奎不是武道中人,他的攻击手段肯定要靠幻术和高等级的邪药虫蛊,在这样的环境里与之斗术,纵然何问鱼能在劈手间致他于死地,恐怕这满屋子的人除了何问鱼之外,包括自己和米粒儿都难以幸免。就算是何问鱼都未必能做到毫发无伤。

  “敢问任先生在哪一门中修行?”许三笑打算在答应放他离开前,更多的了解这个人。

  任宝奎傲然道:“玄门三宗,如今辈分最高者有至,问、道三字,我叫任道远,出身杂道。”

  杂道便是邪道,不过他们门户内更喜欢自称为杂道而已。许三笑暗骂了一句老杂毛,嘴上却说:“想不到阁下竟是道字辈的前辈。”

  又道:“实不相瞒,晚辈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声,王峰肚子里的肉龙已经被晚辈擅自取出了,只要你答应不再计较这件事,并立下血誓,今后你我两方面井水不犯河水,晚辈现在就愿意恭送你老离开。”

  任宝奎点点头,没有废话,立即咬破中指,举手发誓,决不再找王峰的麻烦,更不会主动与许三笑为敌。若有违背,当遭形神俱灭之天罚。虽说当今的世道没有几人相信誓言,但在玄门里,这血誓还是具有一定约束效力的。其实更有约束力的是许三笑身边,还有一个半傻不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何小姑娘坐镇。

  任宝奎发过誓之后,缓缓退出工棚。许三笑三人原地不动,目送他离开。不大会儿便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丝竹声,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阵丝丝摩擦声,随着那丝竹声一起逐渐远去。米粒儿好奇的探出头去看,只见夜色中,明亮的月光的照射下,一条长达两丈开外的巨型毒蛇正循声离开,通身碧绿,头角狰狞,摇头摆尾,恐怖异常。

  米粒儿惊的啊了一声,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来。何问鱼说:“姐姐别怕,那人是邪道八层天的人物,随身的兽兵厉害一些也是应当的,但你的黄虎天生风爪寒牙,正是那蛇的克星,关键就看你能不能为它开启灵性。”

  许三笑大吃一惊,八层天?对应左道中人的境界便是上中品境界,老瞎子当年最巅峰时也只比这人高了半品而已。难怪连何问鱼也会对此人有所忌惮。又想,这个何小姑娘也不知是在装,还是真的在成长,反正是心怀叵测赖着不肯走了。这婆娘杀起人来干脆利落,绝无一丝手软,哄又哄不走,轰也不敢轰,让人头疼起来,只比这个任宝奎更厉害。

  米粒儿从来不知道黄虎竟有那么厉害,惊讶问道:“什么叫风爪寒牙?”

  何问鱼没说话,许三笑耐心答道:“风爪又叫撕风爪,猫类与生俱来就对风敏感,华夏古猫更是其中翘楚,由于它们的骨质密度远胜其他猫科动物,所以爪子威力也就大些。至于寒牙,其实是指黄虎的唾液里含有一种细菌,给它咬上一口便可以导致其他生物血流减速浑身发冷。”

  三人安顿好熟睡的包工头和工人们,回到出租屋,又议论了两句之前所见。何问鱼仍旧是满嘴孩子气的话,许三笑试探了几次,均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夜已深,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许三笑去上班,刚到镇政府便听到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金显扬调到三阳镇担任代理镇长,南山市里派下来一个刚工作一年的女大学生接替了金显扬的位置。许三笑随口问了一句叫什么,曹伟宝告诉他,叫杨红菱,三天后就要来报到。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7 23:39

  第九十三章 红菱

  共和仁宗在位六年春,华夏处处一派繁荣康宁,车、房、股、三市火热。神州大地上经济挂帅,从国家到地方,GDP连创新高,依稀已成衡量各个地方政府工作成绩的唯一标准。小小的歇马镇,地处山南西北山中,平庸落后了数十年,如今也开始谋划着摘掉落后的帽子,成立招商办是第一步,接着上级又给派来了一位经济系毕业的大学生副镇长。

  正值春夏之交,许三笑夜观星象,但见天象上吉,太岁星西照,天市垣大利东方。

  天市垣位居紫微垣之下的东南方向,约占天空的57度范围,大致相当于武仙、巨蛇、蛇夫等国际通用星座的一部分。天市即集贸市场。天市垣大利东方,当主东方经济活跃勃发也。

  歇马镇党委班子会上,金显扬做了简短的告别讲话,接着是刘国庆向班子成员隆重介绍新来的副镇长杨红菱。

  许三笑在会前便已经看过了杨红菱的简历,可用八个字来形容:根红苗壮,干净漂亮。这位杨副镇长在参加工作以前所有的履历都在蓉城,从小学到中学,高中、大学,都是学校的活跃份子,从少先大队长到初高中时代的团委书记,及至大学时代的学生会主席,学生党员代表。参加工作后分配到南山市委组织部任股级科员,工作认真负责,当年便被评为市级先进个人。今年刚满二十三岁,看生日,比小许主任只大了三个月。至于家庭出身虽未提及,许三笑却想,此女的出身定然不一般。

  杨红菱步入会议室,许三笑终于得以见识到这位平步青云步步生莲的大学生副镇长。

  只见她个子大约一米六八左右,眉清目秀,口鼻端正,大小适中,鹅蛋脸,天庭饱满地阁如珠。穿了一身蓝色职业女装,打扮得体,增显气质淡雅,唇角挂着甜美温暖的微笑。进门便说:“刘书记,穆副书记,孟部长,许主任,各位上午好,我是你们新的工作伙伴杨红菱,今天来到这里一是为了向各位报个到,更主要是为了送别在歇马镇上风雨兼程勤勤恳恳奉献了多年,即将离开到邻镇任镇长的的金镇长,在此我仅提醒各位,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这话说的忒得体!许三笑心中暗赞一句。这位杨副镇长口齿伶俐思维敏捷,无怪乎行情涨势堪比当今房市。

  刘国庆带头鼓掌,乐呵呵道:“杨红菱同志是上级指派到咱们歇马镇,充实班子实力的人才,她年轻,有活力,并且有学历,更有漂亮的履历和能力,当然了,也非常有魅力。”

  这几句话连着用了几个力字,用词准确不失幽默。其他班子成员反应各不相同,穆仁星不苟言笑,李红军倒下,穆仁星与刘国庆争党委书记的位置未果,他的心情想必不佳。金显扬会意的呵呵一笑,这厮在李红军倒下这件事上扮演了一个落井下石的角色,但也在许三笑的指点下,及时进县城找到龚占光,在县长大人面前接替了李红军过去的位置。以他的年龄和职务,在此场合下,这不轻不重的呵呵一笑正合适。孟庆新则是哈哈大笑,他已经五十多了,杨红菱的年纪比他最小的孩子都还差了两岁,故此笑的多大声都不会显得孟浪张狂。许三笑却是微微一笑,不笑不给领导面子,笑出动静来则会显得孟浪,因为小许主任毕竟与杨红菱是同龄人。

  刘国庆环视在场人各自不同的表情,微笑着继续说道:“小杨副镇长到了歇马镇,初来乍到,要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还有在座各位工作伙伴,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完的,刚才小杨也说了,今天的主题是送别,众所周知,显扬同志将要去隔壁三阳镇担任主要领导职务,这对咱们歇马镇而言,是一个重大损失,但同时也是引以为傲的事情••••••前阵子咱们镇的班子里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是影响非常恶劣,对咱们镇的领导班子所有成员而言,都是件面色无光的事情,极大的损害了歇马镇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县里能在咱们歇马镇的班子里选出显扬同志去隔壁镇担任代镇长,我认为,这是县领导对咱们工作的一种肯定和鞭策,是在告诉咱们,只要踏踏实实干工作,歇马镇还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县领导不会因为李红军事件,就对咱们歇马镇的班子成员有任何偏见。”

  刘国庆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今天这个会呢,主要是为了送别给歇马镇争了光的显扬同志,然后呢是欢迎小杨副镇长的到来,除了这两件事之外,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吸收镇招商办副科级主任许三笑同志成为班子成员,在这里我要强调一点,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歇马镇政府的工作重点都将放在经济工作上。招商办的招商引资工作更是重中之重。许三笑同志的担子不轻呀,但请你放心,大胆的干,镇党委一定会给予你全部的支持!我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我们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三十五岁的年轻集体的能力!接下来我说一说咱们在座几位主要班子成员的工作分工••••••”

  许三笑到歇马镇报到不足两个礼拜,李红军倒了,刘国庆进步了,金显扬进步去了隔壁镇,穆仁星原地踏步,孟庆新基本已经定型,新来了一个杨红菱,目前班子成员虽是五人,却空悬了一把正科级镇长的椅子,县里宁可暂时由刘国庆兼着,也没交给三十八岁的穆仁星坐,看意思是打算留给某人的。这个某人会是谁呢?

  许三笑只是招商办主任,就负责招商引资工作,其他人负责哪一方面的工作,知道就行了,关键是看谁负责主抓经济的。果不出许三笑意料的,杨红菱是蓉大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这个经济工作自是非她莫属。

  散会前,刘国庆宣布最后一件决议,今晚在桃源酒家给金显扬送行,同时也给杨红菱接风,明天召开镇党委全体成员大会,宣布今天班子会上的决议。最后还不忘打趣许三笑,今晚喝酒的主力是小许主任,先说好了,喝好不能喝倒。许三笑说还用带上家属吗?刘国庆严肃的说还是算了吧,这顿饭属于工作需要,带上家属不合适。

  上午没事儿,给苏丽娜打了个电话,借口关心一下山庄的经营,趁机口花花了两句。出乎意料的,苏丽娜居然说,既然想我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记得把米粒儿也带回来。许三笑大喜过望,原来距离果然能产生美,天天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哪里晓得老子的好?

  中午的时候许三笑正准备回家接上米何二女,却接到金显扬打来的电话,会友茶楼,他做东。许三笑没有拒绝的理由。

  会友茶楼紧挨着太白酒楼,许三笑来的时候经过酒楼门口,看见门前的石柱子上,李红军当日呕吐在上边的干痕犹在。不禁感慨,若李红军仍是歇马镇的党委书记,这块痕迹恐怕早被清水冲洗干净了。

  未来的金镇长恭敬的把小许主任让进茶楼大厅。

  许三笑步入大厅时,看见台上表演的班子竟已换做了山南花戏班,又叫做阴戏。从李红军到刘国庆,秦腔班子变成了阴戏班,上有所好,下边自然就会准备。阴戏通常在傍晚的酉时表演,大概指“太阳阴了女人出场”的意思。其形式杂以山南腔昆曲的桥段,但内容都是《大劈棺》、《叔戏嫂》、《花田诱》和《尼姑夜骚》之流。这些平原城镇大多禁绝的剧目,却在性俗开放的山区乡场老少咸宜。

  这年头已不讲究非得晚上表演,台上的花旦正唱道:“时来铁是金,一言佳人笑。运去金如铁,千金难买笑。劝君多珍惜,莫负好时光••••••”

  掌权时铁都可以当成金子用,一句话姑娘就得赔笑,一旦倒霉了,金子不当铁用,千金未必能换来一笑。还劝君多珍惜莫负好时光,这他妈不就是劝人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吗?许三笑听着有趣,不禁驻足。茶馆老板送走了秦腔班找来了花戏班,就这份眼力见儿便不简单。见金显扬到了,赶忙迎上来,笑问:“金镇长来了?您是在这儿凑热闹呢还是进包房?”

  金显扬道:“今儿是我做东请小许主任,在哪吃喝听曲子由他做主。”

  许三笑见这大厅空旷,三五桌客人零散而坐,看起来讲话没什么不便的,便说:“那就大厅前排吧,这段戏挺有意思的,靠近点听的清楚些。”

  二人在前排落座,金显扬陪着听了一会儿曲子,隔壁太白楼的伙计送来金显扬之前点好的菜,台上刚好唱完一折。正是歇场时,二人于是专心吃饭,边吃边聊。

  金显扬是来表达谢意的,同时还想求小许先生给指点一下迷津。明面上二人是同事关系,相互称呼同志彼此客客气气。私下底,金显扬把许三笑奉若神明,张口必定称先生,闭口也不敢直呼其名。此刻,他有些激动,“先生,要不是这个场合不方便,我真恨不得给您行个大礼,没有您给我指点迷津,说不定此时此刻我不仅不能官升一级,没准儿还得被刘国庆给收拾了。”

  这个金显扬是个十足小人,对待这种人,不宜跟他走的太近,更不必跟他客气,越是保持高高在上的神秘性,他越是会言听计从。许三笑点点头,嗯一声道:“这都是小事一桩,你今天请我过来大概不是说这事儿的吧,还是捞干的,直奔主题吧。”

  金显扬起身给许三笑倒了一杯酒,道:“首先是为了感谢您的点拨之恩,我如果说用钱来报答您,那是在骂我自己是傻子,您要是在乎钱,何必来这歇马镇上,所以呢,我的意思是想把我们家那几间房子低价处理给您,不瞒您说,我老婆娘家就是三阳镇的,这次回去我就不打算离开那儿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知道,这个正科级也就到头了,三阳镇那边我们什么都是现成的,现在就差一笔钱装修一下。”

  许三笑道:“行,你的房子我买了,价钱你看着定,要多少你去和我的女弟子说。”

  在金显扬这个迷信份子面前,许三笑向来以仙师自称,他所谓的女弟子便是指米粒儿。金显扬却以为小许先生神通了得,身边的女弟子自然不止一位,把有过一面之缘的何问鱼也当做了女弟子,问道:“敢问先生,我该找哪一位女护法?”

  护法是金显扬对米粒儿的尊称,许三笑听他一说便知其误会了,也懒得说破,道:“你就找原来的那个就行。”又接着说:“你第二件事是不是想问问我到了三阳镇,怎么才能在短期内把那个代字去掉对不对?”

  金显扬面露崇敬之色,道:“正是这个意思,您真是神机妙算啊,不亚于开汉的子房先••••••”

  这人善于拍马,习惯已入了骨髓,只要有卑屈之念,这马屁张口便来。许三笑摆手打断他的马屁,道:“这事儿好办,过去以后就张罗替刘德水翻案,刘德水从前仗着有程雪峰撑腰,在镇长位置上行使书记的权力,把党委书记李春耕挤兑够呛,你过去以后假意替刘德水翻案,李春耕肯定要阻挠,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把你的位置坐实了,不给刘德水杀回马枪的机会。”

  金显扬听罢,仿佛眼前豁然开朗,不禁赞叹不已,“高,先生真是神人,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却连办法都已经替我想好了,这可真让我无以为报••••••”

  许三笑记得周至柔过去常说的一句话,骂不死能捧死。这金显扬品格低下,无德又无才,不可深交。摆手打断道:“你不必如此,我与你之间也是一场缘法,走到尽头便只剩下各奔东西,今后你要言谈谨慎好自为之。”

  金显扬听了,大为不舍又深以为然,说:“我谨尊先生教诲,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只是我到了三阳镇以后,或许还会有做的不当之处,看不明的地方,有时候还是想听听先生教诲,还请您能在百忙之中指点一二。”

  许三笑说:“那就这样吧,晚上还有送行酒,我在这里提前给你送行了,祝你前途一片光明。”郑说到这,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不认识,许三笑接通后,电话那边传来杨红菱的声音,“请问是许主任吧,确认后接着说道:我是杨红菱,关于招商引资的事情我想跟你碰个头,有一些想法想跟你探讨一下,另外也想听听你的打算。”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8 23:43

  第九十四章 笑里藏道

  阳光午后,美女副镇长坐在采光充足的招商办新办公室里,卢素梅坐在对面,抱着老公王峰刚送来的饭盒埋头苦干。杨红菱是吃过饭才来的,刚给许三笑打过电话,此刻正在恭候许主任大驾。

  “卢大姐的家离的这么近,中午怎么不回家吃?这些活儿下午干不是一样吗?”杨红菱等的无聊,见办公室内摆放整齐秩序井然,料想是这位前计生办主任所为。有过一年工作经验的她,很难想象一个管理相对松散的镇机关工作人员会如此敬业的,中午不回家是为了留在单位加班。

  卢素梅停下用餐,抬头说:“招商办刚成立,只有我的许主任两个人,你看这些文件本,桌椅板凳,乱糟糟的设施都得归位,一会儿还得来人接电话线,安网线和电脑,我哪里走的开呀,这些活儿总不能让领导干吧?”

  杨红菱听了卢素梅的话,不禁动容。暗自寻思,看来这个三好村长还真有些手段。

  何为驭下?耳提面命跟踪管理肯定算不得高明。领导力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是,在或不在,下边人都是一个样,管或不管,下边人都知道该做什么。只有以德服人,动之以心才有可能换来下属的真正忠心,才会产生如此自觉的执行力。

  “卢大姐对待工作的态度是我学习的榜样,不过招商办一共就你们两个人,他一个大小伙子把所有活都留给你••••••”

  杨红菱的话里有话,但只说了一半儿就住口,因为她看见了许三笑。

  许三笑一脚迈进来,刚好听见最后一句,面部表情虽和煦,却不让人感到温暖。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杨副镇长这么快就进入角色,来给卢大姐做思想工作吗?”

  杨红菱黛眉微蹙,毫不示弱答:“许主任这是刚喝了酒回来?”

  许三笑道:“提前送一送老金,晚上我还有事,一会儿跟刘书记请个假,就不过去了,在这儿顺便也跟杨副镇长告个罪,不能给你接风了。”

  杨红菱道:“没关系,听说许主任是海量,我还担心到时候大家盛情难却,自己应付不来呢,缺了你这位酒场上的悍将,我可就轻松多了。”又道:“对了,我在电话里已跟你说了,关于招商引资的事情我有些想法要跟你说说,在说之前我想先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许三笑道:“我的打算早已汇报给刘书记了,有书面的东西在那儿,杨副镇长想知道随时能去看,那些文字的东西都是刘书记安排曹秘书写的,我这人嘴巴笨,怕说的词不达意反而不美。”

  杨红菱点点头,哦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现在就过去拿一份。”说着就要动身离开。

  许三笑道:“杨副镇长不是也有些想法要跟我探讨吗?既然过来了,不妨指导几句再走也不迟。”

  杨红菱顿住身子,点点头说:“也好,那就先谈几句。”

  许三笑说:“素梅嫂子,去泡两杯茶来。”然后对杨红菱说:“我这儿只有茶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杨红菱用山南话说玩笑道:“说的啥子话嘛,不喝茶哪个能晓得啥子叫安逸?”

  卢素梅端来两杯雨前龙井。

  杨红菱品了一口,道:“好茶叶,是今年最新的空山新雨,来之前就听说许主任是歇马镇首富,果然名不虚传,这茶叶要上千元一斤吧。”

  许三笑自谦一句:“哪里哪里。”

  杨红菱道:“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你是大名鼎鼎的三好村长,带领村民在地处深山的虎啸村里干下了一番大事业,虎啸山庄的大名现在可是登上了省报的,尤其是你那个跃龙门水上世界,还有天人合一读书道场的创意,真是让人拍案叫绝,我听人讲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预定的人都排到后年了,我有个本家姨,孩子才上高二,就把明年的房间给预定了。既然生意这么火,为什么不把读书道场扩大一下呢?”

  许三笑道:“实在是当地的环境格局有限,规模再大,自然环境会承受不住。”

  杨红菱道:“原来如此,许主任天人合一的治村理念是得到了万树波副省长的赞赏的,从这么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果然名不虚传。”

  许三笑说:“本来我也以为自己不错了,直到看见杨副镇长的履历,我才直到自己还差的远。”不等杨红菱自谦两句,接着道:“杨副镇长还是进入正题吧,关于招商引资工作,您有什么高见?”

  杨红菱抿嘴道:“高见什么的不敢当,想法倒是有一些。”顿了一下,整理整理思路,接着道:“来之前我做了些功课,歇马镇这个地方可耕种的面积少,人口却因为过去战争年代的辉煌,在本地区而言反而相对稠密,三面环山一面向水,山上没有什么矿藏,水又是从上而下的河滩激流,经济建设可着眼的点很少,我的想法是,根据本地区人口相对稠密,廉价劳动力资源比较丰富,交通也比较便利的特点,引进来一些企业在这里办轻工业制造厂。”

  许三笑微一思索便意识到杨红菱的想法是具有可行性的。歇马镇这个地方,靠山吃不到山,靠水又不能吃水,剩下的便只有人了,杨红菱的打算便是发挥本地优势,靠人吃人。靠全镇十四个自然村里,文化程度较低的廉价劳动力人口,把山外的企业吸引过来建厂,企业在此可以享受开发大西南的国家政策和稳定低薪的员工,虽然增加了一部分运输成本,但好在此地横跨两省,交通便利,往下游去不足百公里便有艳阳县水运码头可用,所增加的成本也很有限。

  工厂如果进来了,势必会拉动就业和税收,同时也会带来大量消费人口,对许三笑建设商业型歇马镇的构想也是一种补强,可以说这两个想法是具备互补性的。商业镇的建立,同样也会增加歇马镇对山外需要建厂的商人的吸引力。购物方便就意味着生活便利。

  想法往往可以很美好,现实却总是充满无奈,问题的关键是杨红菱能否拉来愿意在这里投资建厂的企业。另外歇马镇目前的城镇基础设施,消防,卫生,公共交通等配套设施支撑起一个构想都还嫌不足。尤其是建设轻工小镇的构想会带来大量的外来定居人口,更会给城镇环境带来巨大压力。

  许三笑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交浅言深不只是江湖大忌,在官场上更加适用。只说杨副镇长的想法非常好,但有些细节我一下子还消化不了,还得再斟酌斟酌,回头理清头绪了再跟你汇报我的看法。

  杨红菱看来也没指望他能立即拿出什么高见来,点点头说:“我也回去找曹秘书要一份那个书面材料,先看看你的想法,然后咱们再碰头,一起研究研究。”

  许三笑端茶起身道:“那就恕不远送了。”

  杨红菱屁股不动,说:“许主任好奇怪啊,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许三笑于是开始抱怨:“你看我这里百废待兴,很多工作都还没个抄手,原计划办公室三个人,到现在还少一个,我在外面忙业务拉赞助,忙得不可开交,办公室里的活儿就只能靠素梅嫂子一个人,杨副镇长要是真有心的话,不妨催一催组织部门的同志,快点把人手给招商办配齐。”

  杨红菱眨巴眨巴眼,道:“许主任,你知道我也是初来乍到,班子里的几个人也只是刚认识而已,这种事情还是要向刘书记或者穆副书记反映才对,我没走是因为有话还没说完。”

  许三笑只好说:“那就请杨副镇长继续做指示,我洗耳恭听便是。”

  相同的年纪,相同的级别,一个是稳扎稳打根红苗壮的大学生,一个是靠旁门左道一步上青云的三无小村官,对于这位年少得意一路春风的杨副镇长,许三笑一开始便把她视作了仕途路上一个强劲对手。

  杨红菱爽朗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道:“是这样,过两天我请的一位贵客要来歇马镇上考察投资环境,这位贵客很不一般,我也是托了别人的关系,好大面子,人家才答应过来看一眼,据我所知,这人的酒量很好,而且特别爱喝酒,许主任在这方面是有特长的,所以想请你负责一下接待工作。”

  许三笑说:“责无旁贷。”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已是波涛起伏。

  看这架势,杨红菱来势汹汹,一上任便进入状态。人还没到,头三把火就已准备好。轻工业小镇的构想绝非说说而已,看来她是真正有决心来做这件事的。原以为是个来镀金混政绩的,却没想到来了个干实事儿的。不仅有想法,而且还准备了计划。许三笑心中有些矛盾,到底该不该助她一臂之力?一方面想干点实事儿,一方面又不想助推对手。一时半刻没个准主意,一抬头正看见卢素梅,忽而想起王峰来,暗骂自己糊涂,有月薪过万的军师不用,留着做什么?

  杨红菱起身告辞,她刚走,许三笑便跟卢素梅说,王大哥的病刚好,此时肉龙的元气在体内淤积,要多走动才能行开。卢素梅会意道:“那我叫他现在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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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8 23:45

  第九十五章 定点投篮

  局外人看局内,客观。局外高手看局内,客观之外更填准确。王峰到了,许三笑把心中的矛盾跟他说了一遍。

  王峰假作思索片刻,其实这件事显而易见,但王峰无疑是个聪明的打工者,他懂得要给老板留面子,不能一张嘴就点破玄机,那样的话许总会忒没面子。他思索片刻后反问许三笑:“许总,你认为自己短期内有机会坐上镇长位置吗?”

  许三笑不过是身处局中,一时莫辨形势而已,王峰的一句话便点醒了梦中人。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原来那个镇长位置就是给她留着的!”

  王峰道:“按照惯例,像她这种空降下来的干部下到基层担任副职管理干部,都要由高一级的地方政府负责组织工作的副职领导送到下边来,而她却是直接跳过了艳阳县,单枪匹马就来报到了,而刘国庆偏偏还就认可了,艳阳县方面也没什么异议,许总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在过去六七十年代那会儿有个说法叫做定点投篮,迈过正常的组织程序,直接把某人投送到某位置,或者直接将某人举送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比如当年的那位村支书副总,一个村支书,身上却挂着,县、地、省、三级的副书记职务,而后更被直接超拔为国务副总,这种做法,只有官场中在一定范围内拥有绝对权威的强力人物才能做到!”

  许三笑听的悠然神往,知道王峰说的是大寨的那位陈支书,当日秦旭明还曾以此人举例,让许三笑向这位学习。

  王峰接着说:“整个南山官场,有这么大力度的只有一人。”

  一个答案已呼之欲出。许三笑叹道:“杨许昌,但不知她和杨许昌是什么关系?”

  王峰道:“据我所知,杨许昌公开的后代,只有一个儿子。”

  “甭管她和杨许昌是什么关系。”许三笑摆手道:“照这么说来,这个镇长位置,刘国庆就是替她兼着的。”

  王峰点点头,说:“虽然如此,这件事对许总你而言也未必是坏事,试想,她如果当上镇长,这副镇长却是不可能兼任的。”

  许三笑现在副科级,却不是副科级职务,刘国庆兼着镇长职务不可能太久,如果能在今年与杨红菱一起共同进步,谋个副镇长干干,倒也不错。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必须得帮杨红菱把工业小镇这件事干好,她起来的快,我升的就也快。”

  “正是这个意思,只要配合她把这两个计划张罗起来,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大家就该叫你许副镇长了。”

  王峰玩笑之后,毕恭毕敬的又说:“我这就回去给您准备相关材料。”说罢,告辞离去。

  许三笑目送他出门走远了,转头对卢素梅说:“我下午要在家想一些事情,这边如果有重要事,你就直接打米粒儿的手机。”

  下午,许三笑驾车拉着何问鱼和米粒儿一路开回虎啸村。

  米寡妇家,何问鱼拉着米粒儿姐妹去了遁龙潭那边玩儿,房子里只剩下许三笑和有点紧张的苏丽娜。

  许三娃子正在盘算要怎么才能劝说丽娜姐再做一回炉鼎,忽听苏丽娜说了句:“去东屋!”说完,不理许三笑什么反应,闩门,挂帘儿,脱衣服,径直奔了东屋。许三笑看的发呆,这娘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儿?

  “三娃子,你傻了吗?”苏丽娜从东屋探出半截光洁溜溜的身子来,眼含痴意看着许三笑,目光仿佛两把钩子,不仅能勾人,还能勾魂。许三笑的魂儿都被勾动了,猎豹似的,一跃而起,三把两把扯掉身上的衣服。钻进东屋,似饥饿的豹子发现了小白羊,扑在苏丽娜雪白温柔的身子上。

  苏丽娜声音颤抖,激动的说:“亲吧,亲吧,姐特意为你刚洗的身子。”

  古往今来,有许多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母鸡司晨,想要爬到男儿身上做那威福。许多传奇女子都有性欲旺盛的缺点(或可理解为优点),远有夏姬冯小怜千古风流之名,近有圆圆西太后,无不是水性杨花心潮难抑欲壑难填。

  正所谓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乃是人身的自然现象。苏丽娜天赋异禀,又恰值人生鼎盛妙龄,苦守了十年,已经称得上极了不起。有道是不爱寸草爱黄金,贞洁楼上出情人。苦守孤独固然令人尊敬,可这世上有几人是真个正经的?午夜梦回,寂寞滋味,锥心刺骨的难过,又有谁能理解?

  许三笑的本钱十足,经久耐战,床头把戏花样繁多,与鼎双修阴阳和合时意如金刚,动若奔马,真个是销魂的美男子,夺魄的大力神。苏丽娜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于云端之巅上一般快乐。神魂颠倒,乐不思蜀。

  那美牝与尘柄交接,宛如冰心锁玉柱,悱恻靡靡夹缠不休,她就像真是水做的佳人儿,玉液琼浆流不尽似的,寻常女子身上万分难得的三峰大药在她身上却是取之不尽。这一场盘肠大战,杀的天昏地暗。到最后,二人一体,妙参极乐仙境,感悟阴阳,和合精气,口吻相交,互通有无。

  许三笑沉浸在极致的欢乐中,精神世界一片舒爽清朗,身体四周天地万籁俱静,一尘一物无不清晰可查。虽不至于晋级中下品境界,却也明显感觉到了进步。

  任道远的出现极大的刺激了许三笑的修行欲望。过去一直觉着自己这几下子在世俗中厮混,不去与那些高人争什么天材地宝福地洞天的话也就够用了。现在,慧眼看世界,才发现生活原来处处有不凡,平凡的只是过去的自己。这种感觉让他猛然意识到,就算迷恋红尘,也绝不该断了修行的渴望。

  这一刻的感受,让他更加迫切的渴望能有一个稳定的像无心女这样的双修道鼎。

  事毕。

  苏丽娜不等许三笑发问,开门见山说:“做你的情人也好,炉鼎也罢,都没问题,但我有一个条件。”

  许三笑只道她还是老生常谈,说:“这事儿你得容我时间,慢慢跟她说。”

  苏丽娜却有了新的打算,说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打算娶她,我说的也不是这件事。”

  许三笑奇道:“那你说的是哪件事?”

  “我想要虎啸山庄!”苏丽娜语气坚定,看样子已经过深思熟虑,说道:“用我的身子跟你换,许三娃子,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你要觉得姐在你心中值这个价,就把虎啸山庄彻底给我,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随你有怎样的需要。”

  这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满怀无法言表的喜悦,又带着一点自怜的忧伤。看着怀中的这个年轻男人。许三笑离开虎啸村的这段日子里,苏丽娜想了很多。独当一面后,她的接触面更广了,眼界更开阔以后,对今后的日子也有了更高的憧憬。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本领通玄,心野的一方天地都装不下。这样的男人谁都拴不住。只有在他还在乎你的时候,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才是正确的选择。她是真心喜欢许三娃子,但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不确定性,她不敢赌他的真情,只好把宝压在他的真金上。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钱。许三笑微感到失落。低头看苏丽娜,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盼。许三笑心念一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倾国求一笑。李太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要是区区一座虎啸山庄能博得美人一顾,也算不了什么。

  “好,我答应你。”

  许三笑向来掏钱不比扒裤子慢,一句话便算是把偌大的虎啸山庄送给了苏丽娜。

  苏丽娜欣喜无限,钻进许三娃子怀中说:“谁都精细不过你,人都是你许三娃子的,还在乎钱做什么?放心,这份家业交到姐姐手里,任何时候都不会短了你和米粒儿的花用。”

  显然,除了钱之外,或许她更看重虎啸山庄的控制权。

  院子外传来何问鱼说话的声音,“我还想再多玩一会儿,那个龙门,我不需要蹦床就能跳的过,你们偏不信,人家想跳嘛,你们又偏不让。”

  屋子里两个人忙活开了,手忙脚乱满地找衣服,好不容易穿整齐了,苏丽娜还要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待收拾停当时,原以为外面三个丫头该到了院子里,却不知为何耽搁了,待她全安顿妥当将门闩拉开,才传来进院子的动静。

  也许是做贼心虚,苏丽娜觉得屋子里似乎还有刚才缠绵留下淫靡味道。非常担心被女儿撞破。许三笑理解她的不安,但更多的是觉得非常刺激。似乎只有这种偷情的方式才能带来的刺激体验。

  米粒儿和米花进屋后便说起在遁龙潭边,看到的每星期必有一次的钓龙大赛来。这比赛是用来吸引喜爱垂钓,又偏爱好利头的成功人士的。限定人数为十六位,时间八小时,参赛报名费一位就是一万元。其实这个报名费并不算贵的不靠谱。大龙鱼因为是此地独有,价格被定的极高,这个报名费虽惊人,但如果真能钓上来一条百把斤一两米长的大龙鱼来,肯定会物超所值。当然,这个概率是极低的,更多的时候,能钓到一二十斤的大龙鱼便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许三笑告辞回家,他要立即打坐调和身心,坚固精神意志。

  精金从来火炼出,真人的真性真意也只能从修道的枯燥中体悟到。许三笑急火火快步回到家,一进院子便迫不及待的关了大门,就在院子里的八仙石桌上盘膝打坐起来。

  安静的虎啸山庄之夜,许三笑一个人盘坐在院子里平呼吸,定阴阳,感受清风明月,摒弃一切杂念,以精神意志沟通天地往来之法,体察身周一点一滴的变化,体内阴阳五行的演变。

  天地无声,万籁俱静。许三笑渐渐入定。朦朦胧胧中,忽然似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依稀却是周至柔的声音:许三笑,许三笑,去把我的导魂钟取来。这声音清晰无比,许三笑恍惚觉得似回到了数年前的光阴,眼前情景亦真亦幻。周至柔一言一笑都无比真切。不禁下意识的答道:“什么导魂钟?你从没跟我提及过啊?”周至柔的声音说:“怎么会呢?这是邪道至宝专门用来收炼无主的魂力,是我亲手从邪道宗主许道陵手中夺走的,我的泥丸真神受了伤,元气大损,全靠这东西收魂养命••••••可能我过去没和你说清楚,这导魂钟就是我带你走街串巷时常拿着的一个海碗大小,带个手柄,类似铃铛的一口小钟,用黄龙玉精魄做槌儿,黑陨铁为本体铸成的,对精神类能量有特殊的吸力。”

  许三笑一下子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个玩意儿,老瞎子那些年常拿着这东西干一些捉鬼降妖的勾当,那玩意摇晃起来声音特别动听,但连着摇一会儿,那单音符的声音就能让人头疼欲裂。记得有几年周至柔平日里对那东西从来不离身,碰都不许老子碰,又怎么会跟老子要起那东西来?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周至柔已经去世快三年,脱口而出道:“你不是老瞎子。”一句话喝出口,神智瞬间为之一清,再看眼前幻象尽灭,依旧身处在院子里。面前却多了一个人,白白胖胖和和气气,笑眯眯正盯着自己。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不借助外力就修行到了下上品的境界,我的惑心术居然没能把你彻底带进幻象里。”

  许三笑大吃一惊,发出啊的一声,叫道:“原来又是你在捣鬼!”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10 00:22

  第九十六章 天外天,人外人

  院门口站着一个人,脚下伏着一条宽大的毒蛇,碧绿如油,麟角凸起,脖颈和身上两侧长着厚厚的褶皱。正是任道远和他豢养的那条兽兵碧龙。一人一蛇,人的目光竟比蛇还妖异森冷。

  许三笑站起身,抬头看一眼天。

  任道远冷笑道:“怎么?你在望月观风?莫非还想跟我斗一斗不成?”

  “导魂钟是我宗门至宝,周抱朴不但杀人夺宝,还带走了我杂道最重要的······嘿嘿,总之这老东西就算是真见了阎王,老子进地府也得见他一见。”

  许三笑面色很糟,却没有心情糟,从路大山师兄弟到任道远,还有赖着不走的何问鱼,许三笑已不相信一切源自偶然了,这些邪道中人在找一样东西,十有八九便是周至柔当年随身常带着的那只招魂铃,任道远管那东西叫导魂钟。很显然,周至柔杀人夺宝,引来了邪道中这些人的追查。或许他们找老瞎子已经很多年了。而这一切,周至柔却从未跟许三笑说起。

  过往岁月里,从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孤独。周至柔究竟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那个什么导魂钟在许三笑的印象里已经不见了有两三年,依稀记得好像是李燕进山,老瞎子去世前后那段日子不见的。当时哪里知道那个东西居然是邪道至宝。不见也就不见了,根本没在乎过。如今任道远打上门来,点名要那东西却到哪里给他找去?许三笑无意江湖,如果能够迅速打发了这个任道远,什么钟啊铃啊的,早给他了,绝不会吝惜。但现在,却拿什么给他?跟他说不知道,他会信吗?信不信的也只好由他去了。

  许三笑叹道:“我在望天而已,我是被周至柔收养长大的,曾经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现在,我忽然发现自己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他传我左道的本事,带我行走江湖,却始终不肯把我正式收入门墙,也许他从未有一天信任过我,如果我跟你说周至柔已经死了,他生前从未跟我说过那东西很重要,而我根本不知道东西的去向,你会信吗?”

  任道远居然点头说:“老子信你,但老子不信周抱朴,他是左道第一人,红莲庵和逍遥仙对他惟命是从,如此人物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了?整个艳阳县乃至南山市都是他的道场根基所在,左道那些徒子徒孙们一个个都还好好的在那里,老子在艳阳县隐居十年寻访他的下落,他若死了,左道逍遥仙那些徒子徒孙们还会那么安定?”

  逍遥仙?还弟子徒孙?许三笑大感惊奇,一时半刻消化不了任道远的话,心念电转,盘算这些话的可信度。

  只听任道远继续说道:“看你的样子还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了,觉得不可思议吗?但据我所知,大约在两三年前,他还做下一件大事,险些连累玄门受到灭顶之灾,正宗龙门道宗主陈至阳甚至为那件事身死陨灭,若非杀陈至阳那人的夫人与白云观一支的何主任有些交情,玄门这一场浩劫又何止死一个陈至阳?”

  两三年前,周至柔干了什么?许三笑前思后想,当时老瞎子已经接近油尽灯枯,除了张罗了一场冲喜的山村婚礼外,似乎没干什么其他事情。但又一转念,这老头隐瞒的事情那么多,保不齐还做了什么其他事,老子此刻却哪里猜的到?

  任道远口气不善说:“你口口声声说周至柔已死,要想让老子相信,只有你带路,咱们去他的坟头上看看。”

  许三笑乍闻奇讯,一时难辨真假,追思过往一点一滴,从小小孩童到懵懂少年,乃至今日的许三笑,养育之恩,树德传道,那老头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又岂会害老子骗老子?这个任道远出身邪道,与周至柔正是仇敌,他在寻找导魂钟,肯定已经把这房子搜遍了,所以才想到要到老瞎子的坟上看看,归根结底,还是想找那个什么导魂钟。至于那些屁话,肯定都是扯淡,目的就是动摇老子对老瞎子的感情,好能带他去挖坟掘墓。

  许三笑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断然拒绝道:“他人已经驾鹤西去,我身为义子,即便是死在你手里,也不可能带你去惊扰他的遗骨。”

  任道远白胖胖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费一点手脚,自己从你脑子里往外挖了。”说着,他缓步向许三笑走了过来。

  许三笑心知此刻已是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犹豫,手臂一动,便要丢出须弥净火,可念头动了,却惊骇的发现手臂动不了。啊!他什么什么时候对我施的术?只听任道远说:“动不了啦对不对?感到奇怪吧?那是因为你的道行还太浅,尽管你已经达到下三品的境界,精神修养上有了根基,等闲不能动摇,但并非所有的术法都是致幻的,周至柔没告诉过你邪道有一门小术叫定魂吗?”

  任道远一步步靠近,“科学的说法是极度的恐惧可以导致神经传导中断,把人吓的失去自我意志,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所以,利用人潜意识的恐惧心,精神修养高的修士可以通过声音和眼神传递压力,让层次低的人失去行动力,许三笑,你现在的恐惧并非自己能控制的,因为你的内心还不够强大。”

  许三笑想要咬破舌尖摆脱这种恐惧心理,同样的,念头动了却发现自己的上下颌骨只能不住的打颤,完全不随自己的意志而动。只听任道远还在接着说:“在印度有一门跟定魂差不多的小戏法,西方的古催眠术里也有类似的技巧,但是能够施展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因为所有类似的诀窍法门,都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许三笑,劝你不要在顽抗下去,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就好,别逼着我把你弄成白痴。”

  随着任道远一步步走近,他眼中的神采越发的令人不可逼视。许三笑感到脑子里空无一片,眩晕呕吐之感一阵阵袭来。往昔坚不可摧的精神意志仿佛都在为之动摇。头疼欲裂,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耳中依稀听见任道远在问:“许三笑,告诉我,周至柔被你埋到哪里了?你为一个从未以真心待你的人就这么死去,不想一想是否值得?”

  许三笑头疼欲裂,目不视物,唇边那句往西三十里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脱口而出时,忽然耳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任道远,你又给我撞上了,说吧,你想怎么死?”紧接着便感到脖子一紧,双足离地,竟被任道远提着跳上了那巨蛇的后背。巨蛇一动,许三笑耳中所闻便只剩下风声。忽然想起曹操的那句腾蛇乘雾来,据说这碧龙最擅长利用山里的雾气对付猎物。该不会这东西真的会乘雾腾起吧?这会儿感到脑子里没那么难受了,奋力睁开双眼,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

  这碧龙哪里是在爬?简直就是在飞。但见这东西身躯两侧的褶皱皮肤展开了,身躯向前一窜,那两边的肉翅便跟着一扇,任凭前方是民宅还是院墙,都是一跃而过。此刻,虽然还是在地面上,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飞!

  碧龙行动神速,但身后的追击者却更快!

  那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哟呵,跑的还挺快,任道远,你最好把那小子扔下来,否则就算是你那兽兵真能飞起来,也跑不出我的手心。”

  那人声音刚落,许三笑便觉得脖领子一紧,被任道远随手丢了出去。此刻,他们已经跑进山中,许三笑只道这一下会摔的够呛,却忽感到肩头一紧,已被身后追击者接到手中。此人一手提着许三笑,行动却丝毫无碍,在林间穿梭如电,看意思仍在向任道远迫近。就在许三笑觉得任道远逃不掉时,前边的一人一蛇却忽然消失了。接着感到这人刷的一下顿住身形。定睛一看,原来前边是一处断崖,任道远乘着碧龙,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只见这人探头看了一眼,自语道:“这东西倒是不错,关键时刻居然还能当降落伞用。”

  那人把许三笑放在地上,问道:“你就是玄门左道周抱朴的嫡传弟子?”

  许三笑得以看清此人全貌,只见这人身材高大,将近两米,面貌英武俊美,雄峻伟岸宛如天神一般。许三笑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人跟自己的年纪所差无几。仔细看又觉得不像,这人唇上蓄着两撇胡子,增添了几分成熟,目光黑亮并无神采外溢,感觉还不如任道远那双眼睛更令人不敢逼视。但毫无疑问,能只用一双腿把任道远撵的带着兽兵跳崖求生的人,肯定比任道远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周抱朴是周至柔在玄门中的名头,抱朴二字是一种级别象征,意思是周至柔的道行已可媲美写下抱朴子的葛洪。许三笑听这人也问起周至柔来,心中不禁一沉,暗自琢磨刚出虎穴又入龙潭。知道欺瞒不过,索性点头道:“是又怎样?”

  这人微微一笑,说:“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来这边办点事,受人之托顺道来虎啸村看一个人,住了两天都没见到人,正打算今晚离开,忽然闻到了任道远那条赖皮蛇的味道,所以才追过来救了你。”

  此人相貌俊伟,气质卓然,言谈和蔼质朴,尤其一双眼神光内敛,观人时如镜照心,令人不自觉的跟着他质朴坦诚起来。许三笑便是如此,他脱口问道:“你来虎啸村找谁?我可以帮你找。”

  这人道:“这个村子跟我所知的情况相比,有很大不同,我要找的人已经不在村子里,我受人之托打听到他在哪里就够了,所以不必你帮忙。”

  二人一问一答,边说边往回走,不知不觉来到村口。这人始终没问许三笑姓名,也没给许三笑机会问他姓甚名谁。他问许三笑的问题很普通却透着古怪,年龄多大,婚否,在哪里工作。许三笑问他的问题,他却是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一笑了之。

  行至村口时,这人忽然面露奇色,紧接着村口大树上一道白光飞泻,直奔这人而至。原来是何问鱼埋伏在树上,骤然偷袭此人。许三笑待看清是她时,唯恐她手中没轻没重伤了这人,赶忙叫道:“手下留情。”

  何问鱼没吭声,反倒是这人从容避过之后应了一声:行!反手一拳在何问鱼拳心一点,借力后跃,顷刻间走了个无影无踪。

  许三笑眼中已然是无敌存在的何问鱼竟被此人一拳迫的飞退数步后坐在地上,满脸惊色,低声自语:“啊,竟是他!”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10 00:25

  第九十七章 似是故人来

  许三笑其实已听见何问鱼说的那句话,但自问拿何问鱼没办法,何小姑娘喜欢留在这儿当保镖,就由着她好了。走到何问鱼近前见她从容起身安然无恙,不禁想,刚才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似真有能力对何小妹留手。

  “你怎么来了?”

  何问鱼道:“我去找你,见你家里被翻的好乱,我里外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就出村子找,老远听见你们讲话,发现那人功夫太高了,我没把握对付,只好藏在树上等机会偷袭他救你。”

  许三笑好奇问道:“你说那人功夫很高,能有多高?”

  何问鱼歪头想了想,道:“这个我可也说不好,总之很高就是了,幸亏他对你好像没什么恶意,不然咱俩今晚都够呛。”

  许三笑道:“我在家打坐练功,任道远来了,逼问我关于我义父周至柔的事情,危急时,他出现把我给救了,我听他讲来虎啸村是为了找一个人,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来找你的,就问他找谁,他却莫名其妙的的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你就来了,他看见你毫无反应,显然不是来找你的。”

  何问鱼惊诧道:“那个任道远怎么找到这儿来啦?他要逼问你什么事啊?”

  许三笑道:“他在找一样东西,上次在歇马镇上见到我之后便顺着我的来历找到了这里,我回到家,结果撞到他手里,任道远想扒开我义父的坟,这件事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得逞。”

  何问鱼眨眨眼,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义父不是都去世了吗?任道远扒开他的坟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吗?”

  许三笑有心试探何问鱼接近自己的目的,故意不瞒她,道:“任道远在找邪道中一件宝贝,叫导魂钟。”

  何问鱼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嗯一声道:“听师父说起过,原来就是为了那么个破东西,这些邪道中人真是不可理喻。”打了个哈欠,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放心,任道远死里逃生,现在已被吓破了胆,这会儿肯定是有多远逃多远。”

  许三笑说:“今晚的事情不要对米粒儿她们讲。”一抬头发现何问鱼已经走到米寡妇家门前,俏皮的伸出食指在唇边做嘘声状,然后一闪身进了屋子。不禁低声骂道:“装神弄鬼的怪婆娘,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回到家时已是下半夜时分,只见屋子里凌乱不堪,反正无心睡眠,便动手收拾起来。待一切拾掇停当,坐在榻上看着一摞摞的新旧书籍,睹物思人,不禁思绪起复。

  遥想当日周至柔在世时的一言一行,二人相依为命,周至柔虽然有时暴躁严厉,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平日里待自己还是极好的。还记得有一年长江水泛滥,二人在某地被逃难的人群冲散,当年许三笑才不过八岁,在一座被洪水肆虐过的小镇里,满目望去遍地都是尸体,夜幕降临,只闻阴风惨嚎,宛如身处人间地狱。在最绝望恐怖的时候,听到了周至柔摇出的铃声,也就是任道远说的那个什么导魂钟。那声音在那一刻仿佛有无穷法力,驱散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恐惧,许三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感动。

  为什么任道远会那么说你?许三笑望着一张二人当年在南疆省城火车站里的合影,喃喃自语着,“你到底有多少事一直瞒着我?难不成真像任道远所说的,你根本从没真心待过我?”想到这儿,心里烦躁,向后一躺,又想到:玄门左道的人向来鄙视邪道采魂炼神的做法,周至柔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他却为何又拿了那个什么导魂钟在身边?还有那年在那个小镇上,他摇动导魂钟,到底是在找老子还是在收集新鲜未散的生魂?

  这世上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怕琢磨,许多事情粗一看是那么回事,仔细一推敲就会发现许多破绽。许三笑夜不能寐,想着今晚的遭遇,又追思往事,越想越觉得老瞎子身上疑点颇多。但真要说能理清个头绪,找到些能证明周至柔待自己居心叵测的实质证据,却怎么也找不到。随即又想起今晚遇到的那个人,此人定是武道中顶尖人物无疑,至于有多高,以何小姑娘为标尺的话,这个人的功夫肯定高到天上了。何问鱼强过任道远,但很有限,那个人强过了何问鱼,却非常明显。至于任道远,在那人面前甚至连搭句话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人物来虎啸村找人?他能找谁呢?还说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虎啸村,这几年虎啸村出去的人有谁够资格跟这等人物扯上关联?思来想去,只有一位老瞎子。

  任道远自称潜伏在艳阳县多年,就是为了找到周至柔寻回师门宝贝;那位不知名的大高手也是来寻访周至柔,但目的却不明;还有何问鱼,明显在借故留在老子身边,却不知她又是为了什么?辗转反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了,调息养神。忘忧则无忧,鸵鸟也快乐。

  在山庄里住了两天。周一早上,许三笑驾车回歇马镇。何问鱼和米粒儿带着黄虎也一起跟着。苏丽娜送别的时候说:“过几天我要去蓉城一趟,跟蓉昌国际风投有限公司的人谈一下股权回购的事情,到时候,你如果有空能来一趟吗?这事儿还得麻烦严老师,毕竟我跟严老师不是很熟。”

  许三笑立即想到这是个二人世界的好机会,一口答应道:“行,没问题,想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开车送你去。”

  依依惜别。

  ••••••

  歇马镇上,许三笑刚到镇政府,大门口保安老胡说:“许主任,刘书记早上来的时候让我通知你,来了以后去他那一趟。”许三笑点点头,问:“什么天气?”老胡道:“阴晴不定,不过同时还让通知了杨副镇长。”

  许三笑道了声谢了,心里琢磨着刘国庆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肯定与杨红菱有关,看样子老子的商业小镇构想要被腰斩了。这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如果王峰的分析是对的,杨红菱的背后就是杨许昌,她来这里是想干一番事业,谁他妈敢从中作梗?轻工业镇的构想虽有点大而不当,但如果这背后有杨许昌给予支持,谁又敢说不能成事儿?

  刘国庆的办公室。

  许三笑敲门进入,只见杨红菱正坐在刘国庆办公桌前,上身蓝色职业女装,下身方短裙,修长的美腿优雅的叠起,手里拿着一份书面材料。见许三笑到了,有礼貌的微笑点头示意。

  “小许到了,过来坐下。”刘国庆招呼许三笑过去坐到了杨红菱的旁边,道:“找你们俩来,主要是为了经济方面的事情,招商引资,振兴歇马镇经济,小杨是规划人,小许是冲锋陷阵的执行人,你们这两个年轻人都不简单,也都有想法,今儿这个场合不是正式的研讨会,就是先通个气儿,看看能不能统一思想,商定一下具体搞哪个方案。”

  许三笑心道,你他妈都定完了,还商量个屁呀,小杨是规划人,老子是干活儿的,话都被你说完了。只听刘国庆接着说道:“本来呢,许三笑同志的商业小镇计划我已经看过,并且认可了的,但杨副镇长的规划案一拿过来,我这一看,真是太专业了,从完善基础设施,到土地规划,再到引资对象,兼顾了方方面面,真是个好方案啊。小许主任,你是搞经济起步的,虎啸山庄经营的有声有色,连万树波副省长都赞不绝口,你来看看杨副镇长做的这个经济发展计划。”

  许三笑接过来翻看了两眼,发现其中有很多专用术语,自己根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其中有一页上画的是歇马镇的卫星航拍图,在图上标注出了未来的轻工业园区,以及生活配套服务区,等等内容。看得出,确实下了真功夫。

  杨红菱道:“怎么样?许主任看看有什么还需要改进的?或者有哪方面考虑的不周详,需要补充的,给提提意见。”

  许三笑合上规划稿,道:“确实很好,我没什么意见。”

  杨红菱明眸流转,注视了许三笑一会儿,轻轻额首,道:“你若没什么意见,那我就来谈谈我的意见。”食指优雅的在许三笑手中的规划稿上一点,道:“请给我用一下好吗?”

  许三笑将规划稿递过,杨红菱拿在手上打开到地图的那一页,一指镇中心,道:“这里,还缺一个中型或者规模更大些超级市场,围绕这个超级市场,还可以把周边的地区规划进来,营造出一个远近闻名的商业中心来。”

  怎么个意思?老子没听错吧?许三笑掏掏耳朵,只听杨红菱仍在说着:“是的,我认为许主任的想法也非常好,如果不做就太可惜了,但如果做的话,咱们现在主要面临的问题是歇马镇的基础设施陈旧落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项目规划,城镇的排污系统要阔大,电力通讯的载荷能力必须提高,消防公安税务等管理部门都要增加编制,还有文教医疗环卫等服务部门也要达到相应的标准,要投入的资金和人员肯定会比满足原来的单一计划所需的要多得多,但我认为,这件事还是可行的!”

  “资金的问题可以请刘书记出面,我和许主任负责写书面报告,咱们共同来申请。”

  哎哟喂,您快别谦虚了,估计这份报告要是没有小杨副镇长的签名,一万年都别想通过上级相关部门的审核批准。许三笑心里头说着怪话,脸上笑眯眯的点头道:“这可太好了,我完全同意杨副镇长的意见。”

  刘国庆这老狐狸则笑呵呵说:“前天我在班子会上说了几个力字,今天发现当时还少说了一个,小杨同志的魄力也不一般呀。”

  许三笑听了不禁鄙视这厮,他妈的,上级给下级拍马屁,都他妈拍颠倒了。

  杨红菱高兴的说:“既然刘书记和许主任都没什么异议,那咱们下午就把这个规划案拿到党委会上讨论一下,我负责完善规划案,向上级相关部门先透透气的活儿还得请刘书记老将出马。”

  刘国庆起身道:“嗯,我看行,你们两个先说着,我去找穆副书记先通通气儿。”

  这就开始行使镇长权力了?许三笑心中暗自好笑。随即意识到:刘国庆这老小子是故意为之,他就是要用这种态度来向老子说明一件事,让老子认清楚今后歇马镇上谁才是话事人。笑道:“那我呢?杨副镇长给我安排了什么活儿?”

  杨红菱道:“是这样,前天我不是跟你提到过有一位重要客人需要你来接待吗?那位客人暂时来不了,临时改派了个代表过来,那是我大学时学生会里的一个学妹,虽然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她半工半读,现在已经是长江龙集团旗下西南分公司下属的一家搞城建工程的子公司的高级客户代表。”

  长江龙集团,全称叫长江龙港务建设仓储运输集团,总部在申城,名义上是私企,实际上国家有三家重要央企在其中参股,且持股比例很高,可见其背景深不可测,更号称国内乃至全世界同行业当中最具实力的企业。对此许三笑也早有耳闻,不过杨红菱说的挺热闹,却有拉大旗扯虎皮之嫌,来的这个什么学妹其实不过是长江龙集团旗下分公司的子公司的一员,还不是什么负责人,只是一客户代表,还高级?能高级到哪里去?

  杨红菱又说:“咱们歇马镇上最拿得出手的地方当属许主任一手经营打造的虎啸山庄,你又有私家车,偏赶上我还忙不过来,所以只好麻烦许主任代为接待一下,最好你能带她去虎啸山庄见识一下,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你和山庄的报道,昨天还在电话里跟我说对那里挺感兴趣呢。”

  许三笑故作谦虚,客套了几句,道:“杨副镇长安排的活儿,我没什么说的,一定把这位来自长江龙集团的'高级代表'接待好,只是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她叫什么呢?”

  杨红菱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她叫李燕!”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11 01:01

  第九十八章 燕归巢

  镇子口的交通站,许三笑坐在奥迪车里,心里还在想此李燕是否只是与三年前那个李燕同名时,从蓉城开往秦中某市的长途车已进站,车停稳,一位少女空手从车上下来,清爽短发,明眸皓齿,白皙椭圆的脸颊,不是当初的新娘子又是哪个?

  洞房花烛,男人的记忆里通常只有洞和房,女人却永远忘不了那花烛跳动的光华。那晚许三笑没能够跟她洞房,但李燕却是望着烛光睡下的。

  许三笑回忆起她被绑成个粽子跟自己拜堂时的样子,当然,还有那三十里山路留下青涩记忆。自从把她送出山,偶尔也想起过这个跟自己有过洞房花烛的缘分的女孩子。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再跟她见面。此情此景,忽想起一句老话来,人生何处不相逢。

  同那时的她相比,此时的李燕的身材依然凹凸有致,甚至更胜从前。模样还是那种受看的类型,乍一看没什么惊艳之感,但越看就越会觉得亲切舒服。有点像演员左小青。那是最近米粒儿经常看的一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许三笑跟着看过几眼,没记住别的,光记住了女主角的星眸和笑颜与眼前人很相像。

  李燕站在那里,四下张望,许三笑迟疑了一下,终于下车向她招手。她看见了许三笑,先是一愣,接着高兴的跑过来,先张开手作势要拥抱,可到了近前又停下,最后伸出手,道:“许三笑,还记得我吗,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许三笑伸手跟她握了握,她的手柔软而有力,要比一般的女孩子厚一点,跟她的唇有点像。微笑道:“是啊,早上杨副镇长跟我说你的名字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同名而已,没想到真的是你。”

  李燕很高兴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容,情绪饱满,说:“好你个许三娃子,真有你的,我可真没想到,你能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把虎啸村经营的那么好,连万树波都惊动了,还夸你是三好村长,我在学校里看到你的消息就坐不住了,便想来看看你,正好公司这边有这么个机会,所以我就来了。”

  许三笑一本正经道:“我已经辞去在虎啸村的一切职务,现在我是歇马镇的招商办主任,受杨副镇长委托,负责招待你。”

  李燕笑道:“我知道你升官了,三好村长,破格提拔的副科级主任嘛,你们南山这边的报纸上都登过了。”再次见面,李燕的表现大方自然。上车后,她愉快的说起了在虎啸村那几天的经历,说到大兰子总叫她三娃子家里的,说起周至柔送的黑镯子挺管用的,她有个小问题,自从带了那个镯子以后再也没犯过,最后她说,“许三笑,你知道我家的情况不是很稳定,我爸爸那人太不靠谱,所以我的生活条件挺一般的,全靠半工半读在上大学,你那一千块钱我可能要等些日子才能还你。”

  许三笑豪爽的:“把这件事忘了吧,当初要不是我干爹糊涂了,你也不至于流落到虎啸村,你那时候帮了我的忙,事后也没来找我麻烦,我已经很满意了。”

  李燕笑道:“不愧是大老板,说话办事就是爽快,也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吧,故人重逢,我又是你们杨副镇长请来的客人,你打算怎么招待我呀?”

  许三笑道:“你不是想去虎啸山庄吗?”

  李燕说:“好!”

  ••••••

  跳龙门,蹦极,钓大龙,一下午的时间,许三笑陪着李燕把遁龙潭上的项目玩了个遍。

  晚饭后,李燕坐在读书棚里,凉爽的微风送来清新的空气,品一杯清茶,望前方青山碧水映照夕阳,心情惬意安然,不禁感慨道:“似这样,煮一壶清茶,悠然望南山,闲钓大龙鱼,日子不知道过的多安逸,何苦一定要做官呢?”

  许三笑说:“山村里的日子安逸但更寂寞,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李燕双手捧着茶杯,望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道:“你在这里受村民敬仰,有山水相伴,吃穿用度皆不愁,有什么可寂寞的?其实,我倒觉得那些在官场里混的人才是真寂寞,沉下去便无人问津,浮起来也不过是风光一时,身上的味道散尽了,照样寂寞的沉下去。”

  许三笑的目光照在李燕脸上,“每个人对寂寞的理解是不同的,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做官,而是做事,官场里做事是一种修行,品格,智慧,德行,手段,缺一不可,对我而言,没有比这个更有趣的事情了,至于是沉还是浮,我其实并不过多关注。”

  语言永远不如行动更有说服力。

  许三笑的话是经过事实验证的,他的确舍弃了虎啸山庄这个安逸之地。

  李燕歪头瞥向许三笑,这个男人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他身上似有股子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执拗,这三年总时不时的想起他,再见到他时,没想到会是在报纸上,一想到当初偏僻的小山村变成了报纸上说的样子,李燕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子故地重游的冲动。那段被遗忘在角落里,只在午夜梦回寂寞时,偶尔拿出来咀嚼一番的,关于洞房花烛和那个男人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强烈的充斥于心中每个角落。她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感觉,也许只是好奇,也许只是念旧,又或许是因为她也太寂寞。

  安静了一会儿,李燕终于打破沉默,道:“很久没这么疯了,或者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毫无负担的疯玩,小的时候去过一两回游乐场,后来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便再也没去过,许三笑,谢谢你带给我的不一样的感觉。”

  许三笑正色道:“抛开工作的因素,只看私人关系,我也愿意陪你疯玩一回,我很喜欢看你的笑脸,这不是一句恭维,更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一句真话而已。”

  只有真话才最动人,气氛陡然变的暧昧起来,相顾无言,不觉虚度光阴,夜阑初灯,只剩万籁俱寂。

  李燕看一眼天,说道:“不早了,我有点累啦,洗洗睡了。”

  许三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矛盾,像失而复得,又好像根本什么也不曾发生,所以从来不曾失去。

  次日,许三笑驾车把李燕送到南山市客运站,所谓的观察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了,李燕走的时候拜托许三笑转告杨红菱,前几天长江龙集团西南分公司的曲总本来已答应要过来看看,但因为集团总公司的老总赵一龙的到来,所以耽搁了,为此特意向她表达一下歉意,还说如果可能的话,会请赵一龙总经理亲自到歇马镇上走走看看。

  许三笑回到镇上向杨红菱交差,转述了李燕临别说的话。杨红菱先是恍然,接着吃了一惊,连问:“赵一龙要来?她是这么说的吗?长江龙集团的总经理,赵一龙亲自来歇马镇走走看看?”

  许三笑说:“你不必这么夸张吧?”

  杨红菱神情郑重,道:“许主任,这件事你一定要跟进一下,务必落实准确,如果能确准赵一龙要来歇马镇,咱们必须上报给县市两级领导知道,你之前一直生活在虎啸村,所以你不清楚这位赵总是什么样的人物,他想办某件事,就算是省里几位大佬也要卖几分面子,那可是咱们无论如何都请不来的财神爷。”

  许三笑的印象里,杨红菱一直是大方得体,从容淡定的,但现在,她的口气里听不出半点从容来,仿佛已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脸上的表情也很不淡定,看样子这个赵总的影响力果然不同凡响。

  只听杨红菱继续说着:“这件事要务必重视起来,如今仓储物流行业稀缺,国内国外在华投资的企业不知道有多少家都希望能搭上赵一龙这艘巨舰,传说这位赵总出身将门背景通天,等闲人物见他一面都难,走到哪里,任凭多大的官也未必能给你面子。如果赵一龙真的能来歇马镇走一趟,那咱们的双翼齐飞的计划便等于成功了一多半,那些厂商会踢破门争着来这儿建厂的。”

  许三笑不是很理解:“就算这个赵总影响力非凡,但为何他只在这儿走一圈,那些厂家就会争先恐后来咱们这里建厂?”

  杨红菱正色道:“因为他是赵一龙,据我所知,西南地面上的大生意人多半都想认识他,想从他那里沾光,想得到跟他合作的机会,但这个人却很少给别人这样的机会,所以无论这个机会多渺茫,都会引来许多人趋之若鹜。”

  许三笑说:“这么说来我可要恭喜你了,如果不是靠了你那位叫曲总的朋友给搭桥,他这样的人物又岂会到咱们歇马镇来?”

  杨红菱踌躇满志,点点头,嗯一声道:“这事儿如果能成,我确实得好好谢谢曲总,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许三笑想到了秦旭明,这么重要的信息很有必要跟他通通气,既可以看看他有什么看法,也显得自己以诚相待。

  回到家,立刻给秦旭明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秦旭明说道:“赵一龙虽然只是个私企老总,但就算是宋书记也从未只把他当成个私企老总,不单是因为他出身将门,家族在东南地区背景深厚,更因为长江龙集团内部的股东里有通天的大人物,三家央企参股都没能拿走控股权,此人的实力和影响力可见一斑,你要好自为之,这件事办好了,杨红菱有功你不必羡慕,大师兄也一定不会让你白忙活。”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11 01:02

  第九十九章 这就升官了?

  许三笑联络了李燕,本不指望能得到准确消息,却出乎意料的被告之,赵一龙肯定会去歇马镇。许三笑怕消息有误,又找到杨红菱,请她联系一下长江龙集团西南分公司的曲总,再确认一下这个消息,果然确有其事,只是要稍晚些。杨红菱高兴之余,立即放下一切工作,亲自安排起接待事务来。

  难怪这妞儿从小到大获得荣誉无数,不仅仅是长的讨喜,说话办事严谨老练,抢成绩夺荣誉的手法也是滴水不漏,借口刘国庆那边要跑的单位太多,让许三笑过去帮忙,还赞了一句许主任能力突出,更应该能者多劳。就这么轻描淡写便把小许主任给踢出局了。

  许三笑知道这妞儿肚子里头没憋着好屁,江湖经验表明,长的特水灵的女人通常心眼都特别多。像米粒儿那样的小傻瓜主要因为是双胞胎,那点心眼全长到米兰身上了。杨红菱的小模样确实挺招人儿疼的,又有超凡的背景,这一套很可能来自家学渊源。在起跑线上便比许三笑的江湖野路子领先了一大段。

  从三好村长许三娃子出山,接着李红军突然倒下,而后刘国庆接过接力棒,跟着走了金显扬又来了杨红菱,平静已久的歇马镇忽然变的热闹起来。曾经死水微澜,如今无风起浪。不仅是几个镇党委班子的几个主要领导都被调动起来,党委会上通过了轻工业和商业两翼齐飞的构想后,所有党委成员都很振奋。这是一个将手中权力增值的良机,这个相对于歇马镇,十分庞大的计划如果能够落到实处,这些党委成员们屁股下的位置未必能动,但含金量却毫无疑问的会成倍增长。

  就在镇党委其他成员们都在奔走繁忙于县镇两级之间时,引发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始作俑者,招商办主任许三笑同志却突然赋闲起来。原因无他,名义上的副镇长,实际上却在行使党委书记权力的杨红菱希望他多休息。

  许三笑稍微用脚后跟分析了一下这件事,得出的结论跟米粒儿分析的大同小异,收拾李红军等于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刘国庆如愿以偿当了书记,金显扬填补了李红军在龚占光面前的空白,成了三阳镇的代镇长,杨红菱这位疑似与杨许昌有关的镀金女得到了副镇长位置,并极有可能接手刘国庆的镇长职务。

  官场当中就是这么奇妙,干活的总是无功而返,看热闹的保不齐就能混点好处。刘国庆这个和事佬的官场智慧便是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争。看着别人打生打死,坐稳自己的椅子。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图谋向上爬的机会。这是许三笑总结了干倒李红军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后得出的结论。

  许三笑已经住进金显扬留下的房子,此刻,他正在屋子里练习书法。字是为官者第二张脸,偶尔还是第一张,比如曾经有某个科级小干部,就因为写了一笔漂亮的字入了中央某位大领导的眼,一夜之间平步青云,终于一步步干到了国家副主席的位置。那人能成事儿,一笔好字固然不是主要因素,却是个极重要的诱因。

  许三笑的字还是有一点功底的,不过那是从小写鬼画符练来的,笔意连贯风格奇诡,不登大雅之堂。王峰说当领导的写出来的字,讲究大笔写大字,方正厚重,雄浑有力,要有堂皇正大的气魄。字如其人,一笔字写的漂亮方正,会让人觉得此人可靠。练字好处多多,不仅是仕途必须的本领,另外还可以养神练气,所以古今大书法家往往长寿的居多。

  提起笔来正在临摹颜真卿的大唐中兴颂。写至一半时,米粒儿走进来道:“哥,任道远来了。”

  许三笑吓了一跳,米粒儿说:“何小妹拦着他没让进来。”

  这老家伙又来做什么?多半还是为了那个什么导魂钟。许三笑心里琢磨任道远的来意,随口问:“他说什么了?”

  米粒儿道:“就说要当面跟你说几句话,还说绝无恶意。”

  许三笑自忖有何问鱼在身边,那老头也翻不起多大浪来,如果不见,保不齐他还会另找机会来骚扰。道:“那就见一见吧,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任道远随着何问鱼一起走进屋子,身上的衣服多处破烂,看起来狼狈不堪。

  许三笑心知这老头一身奇术着实非同小可,不敢过于怠慢,客气的让到椅子上坐定,道:“任先生要找的东西真不在我这里,想必你也看见了,我志不在江湖,道行也差的老远,那东西我留着半点作用都没有。”

  任道远摆手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为导魂钟来的。”说着,眼神停顿在许三笑脸上,突然目光一盛,沉声问道:“你今年二十三岁,丁寅年正月十五打灯日出生,属虎姓许,可都对?”

  许三笑点点头,“除了生日我也不确定外,其他都对,这点事儿报纸上都登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任道远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凝视许三笑,道:“我需要确认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这里!”

  许三笑道:“你不必去了,我跟你说过了,周至柔已经去世三年,你若想惊扰他的遗骨,我会跟你拼命!”

  任道远摇头说:“那件事已经不急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许三笑你••••••”

  这老头的态度忽然变的暧昧古怪,许三笑暗自琢磨所为何事,忽想起周至柔曾经说过一双招子是与人斗术连同一身修行一起被废的,已知那人是某个邪道大高手。任道远曾经伪装周至柔向自己问过导魂钟下落,当时他提到了那个导魂钟是周至柔从一个叫做许道陵的人手中夺走的。许道陵,那岂非同任道远是同辈师兄弟?眼见这个任道远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大变,转念又联想到自己这个名字的来历。周至柔说这个许字是从许由处来,或许老瞎子没有说实话?

  转念又想,这个任道远是邪道中顶尖人物,心计深沉,他这么说或许正是为了让老子对老瞎子的人品产生怀疑,一时冲动下保不齐就带他去挖坟掘墓,老子可不能上这个恶当。

  刚好听到任道远叫道自己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老家伙居心叵测,见硬的不行又换软的,别说他多半是在耍弄心计,就算是句句属实,老子也不可能为这件事便恨上了老瞎子。想要挑唆老子带你去挖老瞎子的坟,你是白日做梦。说道:“我的事情就不劳任先生操心了,总之还是那句话,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我这里。”

  任道远没再多言,转头看了何问鱼一眼,起身拱拱手,什么也不说,径直去了。

  许三笑目送他出门,自语道:“为什么单纯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这么难?”

  何问鱼道:“你是曾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是将心向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许三笑一愣,“你怎么不装了?”

  何问鱼道:“我这几天又长了一两岁记忆,已经能想起十四五岁时的事情,所以听得懂你们在说什么。”

  许三笑道:“既然你想起这么多事了,干嘛还留在我这里?”

  何问鱼俏皮一笑道:“我的头还没好,离开你,万一又犯病了,把你也给忘了,到那时让我找谁去说理?”

  许三笑心知她所言不尽不实,再试探道:“记得你上次向我问起如何养真元归泥丸?”

  何问鱼酷酷的:“我正在看周至柔留下的书稿。”

  许三笑试着问:“头部受损以后的事情,你可还能记起?”

  何问鱼若有深意看了许三笑一眼,道:“放心,谁对我的好,我都会记着的。”

  ••••••

  任道远的出现让许三笑放下了一件心事,看样子这位邪道大宗师短期内不会来找麻烦。虽然何问鱼还赖着不走,至少周至柔留下麻烦看来已暂告段落。接下来可以专心应付官场的事情了。

  目前歇马镇上的形势明朗。刘国庆在做顺水人情放权给杨红菱。而杨红菱经过一开始的试探之后,明显把许三笑排除在了利益团体之外,不只是接待赵一龙的活儿不需要他,其他基础设施建设的申报工作也不需要招商办参与。许三笑估摸着,杨红菱这么做是冲着自己跟秦旭明的关系,有意为之的。

  仕途路上出现了一头拦路虎,还是一头背景深厚诡计多端的胭脂虎。许三笑现在恨不得把对付李红军的法子再用一次。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人要是开始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塞牙。就在许三笑处心积虑想办法应对杨红菱边缘化自己的举措时,这一天,艳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田文茂,艳阳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候补常委贺知元,忽然联袂来到歇马镇。镇党委临时组织召开了全体党委成员大会。

  田文茂部长代表艳阳县委当众宣读了两项任命,任命杨红菱同志为歇马镇政府代镇长,任命许三笑同志为副镇长,继续兼任环歇马镇经济开发区招商办主任。二十九岁的副县长贺知元宣布,由县委县政府决定,经过县人大审议通过,即日起成立环歇马镇经济开发区。两项任命,一项决议,都经过县委县政府和县人大审议表决通过,并已上报到南山市一级有关部门报备审核通过。

  许三笑在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是高兴,随即便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作者: slasher    时间: 2013-6-11 16:29

  第一百章 歪教重光

  歇马镇在不过月余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无形中有一双大手把这个地方捧的高高的。这样的变化速度极富华夏特色,号称人定胜天,其实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南山市委市政府到艳阳县委县政府,都对大南山中的这个小镇子给予了无限关注。由艳阳县委县政府组织,歇马镇政府班子挂帅执行,成立环歇马镇经济开发区。南山市委市政府还批准了开发区基础设施改造工程的专项资金。而这一切,却似乎都是冲着杨红菱去的。

  许三笑的级别没动,职务稍有变动,其实意义不大,杨红菱的强势不可动摇,大权独揽,连刘国庆都主动退避三舍甘做绿叶,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副镇长的职务和招商办主任根本没什么区别。权力没有增加但肩头的责任却增加了许多。许三笑认为自己这个副镇长就他妈是随时准备替杨红菱背黑锅的。

  赵一龙到歇马镇的日子终于定下,杨红菱于是忙的更欢。与之对应的是新官上任,却无所事事的许副镇长更清闲了。

  原定赵一龙来歇马镇的这一天早上。许三笑向杨红菱请了假,特意起了个大早,开车回到虎啸村,接上虎啸山庄的新董事长苏丽娜女士和米花,回到镇上把米花交给米粒儿,然后和苏丽娜二人一车,装着满车的暧昧和欲望直奔蓉城。

  江山如此多娇,偏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许副镇长新旧两座江山都被美人占了,只好在美人身上动动脑筋。本来与苏丽娜约定去蓉城的日子是明天,但许三笑说看不得杨红菱为接待赵一龙精心准备的花痴德行。电话里软语相求,提前动身,以便在蓉城过夜,尽享鱼水之欢。苏丽娜对许三娃子也并非没有期待。一个是食髓知味,另一个是欲罢不能。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蓉城金牛区的五洲酒店,套房内,苏丽娜从一开始便娇呼连连,不住口的告饶。到最后反而是精通房中术,已有下上品修行的许三娃子先没了长劲儿。结束战斗后,立即盘膝入定调精养神。

  苏丽娜洗了澡,穿上睡衣,躺在床上。许三笑从盘膝入定中醒来。心头欣喜莫名,精神也为之亢奋,有无所不能,仿佛老虎都打的死的感觉。不知为何,自信心从未有一刻比此刻更强。

  看着春色欲浓,美艳不可方物的无心女,心情一荡,便想再来一曲凤求凰。苏丽娜推拒道:“浑身都是汗味,快去洗个澡吧。”看了一眼天,柔声道:“从上午疯到现在,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再年轻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你会吃不消的。”

  许三笑摇头,手轻抚在苏丽娜白皙柔嫩的香肩上,说:“你是先天元气充盈采纳自如的体质,对于我这种练双修秘术者而言,跟你在一起的次数越多,裨益就越大,我练的这门秘术就是靠这事儿进步的。”

  苏丽娜一把打掉他的手,用夏凉被把许三笑的身体捂住,呸道:“少来,凡事都有度,就算练功夫都还有过度伤身一说。”又道:“再说,三娃子你毕竟是官面的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秦中那边的什么人神教的人才搞的东西,你可不能犯傻,让人抓住这个小辫子,你什么梦想就都不用指望了。”

  又道:“那群装神弄鬼的坏蛋,又是‘逍遥王’,又是‘立人王’的,还要借山庄的天人合一道场传教,说要搞什么欢喜大布施聚会。前几天有人劝我入教,还说不入的话老天就会降下灾祸。”

  许三笑听了一怔,人神教?这不是周至柔当年联合拳会大师兄王铁胆创下的歪教吗?记得周至柔说过,当年全国解放以后,许多江湖组织,教派都被取缔了,会道门,灵仙佛宗,一贯道,包括这个他一手创立的人神教,都在无产阶级专政面前被瓦解冰消。这是从哪又冒出个人神教来?这个所谓的欢喜大布施由来已久,名义上是洒下神光雨露,令信众得享欢乐布道,其实就是懂得一些双修秘术的核心教徒,对稍有姿色的诚信女弟子进行采阴补阳。

  只听苏丽娜越说越气,骂道:“当时真想大耳瓜子抽那人,狗日的混账东西,过去就看他不是好东西,一天到晚色咪咪的盯着老娘看。”

  许三笑奇道:“你说这人莫非是山庄从前的熟客?”

  苏丽娜嗯一声道:“可不是嘛,就是原来跟你聊的挺不错的那人,在庆阳市当什么主任的那个胖子。”

  “哦原来是••••••”

  话还没说完,许三笑的手机响了,取过来一看是杨红菱打来的,言简意赅,“赵总到了艳阳县,明早点名要见你,快点回来。”许三笑挂断电话,苏丽娜问他是不是有急事?许三笑点点头,道:“确实很急,但没有陪你重要。”

  苏丽娜笑了,“许三娃子,你当我是小米粒儿吗?随你说什么都笃信不疑?你安心回歇马镇忙你的去,回购股权谈判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定下的,我可能会在蓉城多住两天,你不在正好,我可以去看看米兰。”

  许三笑随性一笑:“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呢?”

  苏丽娜面色一寒,道:“你要敢做这个梦,我一定会永远离开你。”

  苏丽娜外柔内刚,野心勃勃,把主要的心思放在了事业上。如果不是为了执掌虎啸山庄,她是不可能迈出这一步的。许三笑也觉得这事儿希望太渺茫。玄门左道有一种洗脑的方法,可以通过不断的意念灌输,强化某个信念,用一些特殊的手法,刺激人身体的欲望,以极端羞辱的方式破坏人心中的道德信仰,人伦理念的防线,逐渐让某人或某群人渐渐成为手中任凭摆布痴迷不悔的玩偶。许三笑早就知道有这套邪术,却从未想过要学会它。这会儿想起来,也并非是冲着苏丽娜,而是因为苏丽娜之前所说的话,让他的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疑惑。欢喜大布施用来催眠女信徒的方法便是这套邪术。周至柔曾说过不打算把这套邪术传下去。

  许三笑问道:“后来那些人神教的人有没有再找过你?”

  苏丽娜摇头道:“自从被我拒绝了,就没再来找过。”

  许三笑叮嘱道:“记得下次那人若再来找你,一定给我打个电话。”

  苏丽娜满口应承,又道:“我谈完了这边的事情就给你打电话。”

  ••••••

  许三笑从蓉城连夜开车往回赶,一路风驰电掣,感觉脑子里清晰无比,手脚反应配合也敏锐绝伦,任凭车子跑的多快,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始终相伴,心里似有难以名状的欢愉舒畅之感久久不散。不禁怀疑,莫非不知不觉在天然九鼎无心女的帮助下,老子已达到左道修行的中下品境界,成就了随喜心?

  一心不惑而得随喜。

  左道三品,下品炼精,中品炼气,上品炼神,下上品提精入髓,增强精神意志。中品又分为下中上三重境界,下者随喜心,中者慈悲心,上者不仁心。心是气血之源,心强则气血便强,意志遂更坚定,精神更顽强,所以中品炼气其实就是熬心。

  随时,随性,随遇,随缘,随喜。一个随字,参透人生许多禅机。见人做善事或离苦得乐而心生欢喜,随著他人之欢喜而欢喜,喜悦是人类的本真秉性之一。左道的随喜心是体悟欢乐之心带给人精神体力上的兴奋感。拾得随喜心,可解焦虑忧苦,可以令精神意志在喜悦中得以升华。这道理就好比运动员调整状态,其实是在寻找兴奋点,只要找到了,精神意志体力便都在最佳状态中,便容易出好成绩。

  一路开回歇马镇,竟比白天来的时候还快。回到家时还不到九点钟,米粒儿和米花姐妹两个在屋里说话,何问鱼坐在房上望天。许三笑走进院子,便看见她从房上一跃而下。

  “你怎么回来了?

  许三笑抬头看看天,答非所问道:“你在看什么?”

  何小姑娘总是很酷:“观星。”

  “这是天机大夫的买卖啊?”许三笑调侃道:“怎么?你想转行入左道门墙?”

  何问鱼又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又回来了?”

  许三笑只好答道:“有个大人物要见老子,杨红菱那臭妞搞不定,所以把老子请回来了。”

  何问鱼黛眉微蹙,道:“许三笑,你讲话真不文明。”转头看了许三笑一眼,以奇怪的口气说道:“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似乎连精神气质都跟之前不同了。”

  许三笑一撇嘴,道:“文明不当官帽子带,跟杨红菱这蛇蝎毒妇打交道用不着太文明。”说着,哈哈一笑,又道:“这回好了,也不知道那个长江龙集团的老总赵一龙抽了哪门子的风,非要跟老子见一面,要是老子不在,听那意思他就不打算来歇马镇了。杨红菱这臭妞处处排挤老子,现在她为了打这位赵总的溜须,却得反过来求老子,你说我该不该开心?”

  最近这段日子,许副镇长虽然闪电升官,也算在一手炮制的李红军倒台这件事上获了一点利,但总的来说,过的绝称不上愉快。自从来了个杨红菱,歇马镇上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偏偏这位杨镇长还专门喜欢针对许三笑,工作上处处排挤,官场绝技‘小鞋术’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恨不得把许三笑改造成三寸金莲。

  现在总算逮住个机会,捏住了杨红菱的小脚,许三笑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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