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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勇闯天涯【作者:天子】(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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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撑死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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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吴铭率部进驻北门外马军大营,穿过只剩下半截方形石柱的辕门,进入宽广的营区,除了脚下新铲平的一条道路外,放眼望去,满眼荒芜。

  行进中不时看到隐藏在荆棘和杂乱藤蔓中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的大树上挂满了牵牛花和寄生植物,成群的飞鸟在欢快地啼叫,鸡群的叫声和打斗声不绝于耳,东南面靠近道路的地方还有一群放养的猪,不远处的大树下拴着的几头羊正在吃草。

  行进百余米,终于来到两排陈旧的青砖灰瓦营房前,吴铭发现营房前后干干净净,刚填上黄土夯实的地面还算平整,两排营房之间的古井口铺上了石板,营房房顶的青瓦能看到刚翻补过的痕迹,非常的整齐紧密,看来军需科长古岳恒对吴铭确实够意思。

  吴铭吩咐弟兄们解散休息,抬腿进入第一间营房,发现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新木板做成的结实通铺还散发出好闻的木头香气,通铺下面整齐摆放一长溜的洋铁桶,营房中间有张长五米、宽一米的长桌,全是用一寸厚的硬木做成,靠近房门内侧贴墙的地方,有个七米多长的实木枪架,粗粗一算,每间营房均能轻松入住五十人。

  看完第一间营房,吴铭又走向第二间,张东宁、吕魁元和雷鹏跟随其后,将两排房子六间营房全部仔细查看一遍,吴铭这才满意地吩咐集合,对百余名倍感新奇的新兵说道:

  “弟兄们,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了,虽然周边还很荒凉,但我相信,凭我们的双手,凭我们的努力,定能将我们的营房建设成衢州最好的军事训练基地!下面,各班班长带领自己的弟兄,按班别秩序进入营房,今天的训练暂停改为休息,弟兄们可以洗衣服、写家书,可以在周围自由活动,也可以学着骑骑马,但是我的花斑马谁也不许动,也不许出营,解散!”

  弟兄们高兴不已,吴铭带上吕魁元几个前往后方正中央的小四合院,发现这座占地不大的院落基本保持完整,处处透露出江南建筑的韵味,里里外外连同后院两排杂物房、马圈和中间的练武场都得到很好修缮。

  走完一圈回到前堂,张东宁高兴地说道:“这地方真不错,前后两棵大树至少生长了五十年,青砖院墙基本保持完好,室内所有家具和床都是新的,连书柜都有了,我觉得除了地方小点儿之外,要比方司令家的大院子强多了!”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住在司令部里我心里总是不好受。”雷鹏似乎还不习惯人多的环境。

  吴铭来了兴趣:“魁元,你觉得呢?”

  吕魁元解下驳壳枪:“我倒是无所谓,哪儿都一个样,不就是睡觉的地方吗?”

  吴铭哈哈一笑,知道三位弟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张东宁细腻敏感,体察入微,雷鹏内向腼腆重在行动,唯有吕魁元这莽汉适应能力最强。

  外面传来马车轮的“唧唧”声,吴铭出来一看,发现军需科长古岳恒骑着马带领麾下士兵赶来三架满载的大马车,身后还跟着方佑淳的侍卫樊茂林,连忙带上三人出去迎接。

  骑在马上的古岳恒远远就笑道:“你这家伙一大早就带兵出来,害得我又特意多跑一趟,别站着啊!一起来搬东西,文房四宝,还有你要的四大箱书籍,以及司令特批的十五支全新三八式步枪和五箱子弹,其他两车是专门送给你的日常用品,锅碗瓢盆和半个月军粮已经拉到前面军营门口了。”

  吴铭笑着致谢,完了转向樊茂林:“茂林,你怎么也来了?不会是司令又有事情找我吧?”

  樊茂林嘿嘿一笑:“来看看你这儿怎么样,要是好的话,说不定我们教导队以后也要搬过来,你也知道司令部大营紧巴巴的,营房不够用啊!”

  吴铭愣住了,古岳恒连忙说道:“茂林还给你带来个好消息,东宁和魁元的准尉军衔、雷鹏的士官军衔批下来了。”

  张东宁三人惊喜不已,吴铭也很高兴:“里面说去……东宁,你到前面营房叫一个班过来卸货,魁元、雷鹏也帮下手,军需科的弟兄们走这么远的路不容易。”

  张东宁等人兴冲冲地答应下来,吴铭请古岳恒和樊茂林进入前堂:“随便坐,没开火所以没茶喝,忍着吧!茂林别站着,这么客气干什么?”

  樊茂林顿时满脸笑容,乐滋滋地坐到吴铭下手。

  “看看这些,都是好家具啊!古大哥,谢谢的话小弟不说了,改天请你到聚丰园喝一杯。”吴铭笑道。

  古岳恒摆摆手:“别喝了,和你喝两次,我回家就吐了两回,让我那婆娘骂得都不敢回家了。”

  樊茂林忍不住笑出声来,吴铭问起了正事:“古大哥,你消息灵通,说说新来的专员鲁忠修这个人吧。早操结束时,我听司令部几个参谋议论说,鲁专员带来了省府保安处的最新指示,打算重新调整保安部队编制,真有这回事?”

  古岳恒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昨晚我陪司令、唐副司令和两个参谋长宴请鲁专员,席间听他提了一下,还交给司令一份省保安处的相关文件,不过似乎对我们浙西影响不大,最大变动估计也就是把浙西保安司令部更名为衢州保安司令部。”

  “就这个变动?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必要吧?”吴铭有些奇怪。

  古岳恒摇摇头:“不止这些,鲁专员所说的问题有两个,还有就是如今全国各省保安部队编制混乱,两广、西南、西北和北方各省就不说了,你也知道中央管不到他们,割据一方拥兵自重的诸侯们也不会听,只说中央能管到的长江流域各省,地方部队的编制一直没有统一规范,比如安徽,他们的保安部队不是团、营、连、排设置,而是采取支队、大队、中队这样的编制,湖南、湖北和江苏两种编制都有,河南干脆就是保安部队和正规军番号两块牌子一起用。”

  “只有我们浙江和江西是沿用正规陆军的编制,多年来也只是军官才有军衔,属于正式军事人员,而士兵不管服役长短,都不算是正式军人,只能算是地方乡勇,历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本省的保安部队从来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但省府在九一八事变后似乎害怕了,如今日本人又在上海闹个不停,到处传言日军要侵略上海,顺着长江溯流而上攻打南京,上上下下这才想起我们保安部队,加上我们浙西地处剿共前沿,所以省府经过研究再报请中央批准,下令全省保安部队均按照正规军编制进行重新编整,保安部队正式确定为正规军事组织,兼管地方治安和剿匪,官兵全部归属于正规军事人员,但军饷要比中央军少三分之一左右。”

  这下吴铭终于弄明白了:“这是好事啊!我最怕的就是编制问题,担心自己辛辛苦苦把部队训练出来,中央军大帽子一压,就把我们的部队给抢过去,换身衣服就变成他们的了,那不是白费劲了吗?”

  古岳恒深有同感:“这事没少发生,先不说去年中央军从本省调走一万五千多保安部队官兵补充自身消耗,就是刚扩编的两个中央军警卫师,也从浙江保安部队调走了六个团,要不是我们浙西身处剿共前沿,只能加强不能削弱,恐怕前两个月前也要被强行抽走一两个团啊!”

  “吴大哥,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唯独你不用担心,司令绝不会允许中央军抽走我们教导队。”樊茂林笑道。

  吴铭皱起眉头:“茂林,难道你这辈子就只想当个百来人的教导队副队长?”

  “啊?当我没说啊!嘿嘿……”

  樊茂林脸上不好意思,可心底里异常高兴,他知道去教导队是非常正确的,随着训练的步步深入,他愈发体会到吴铭过人的能力,至少吴铭编写的教导队训练大纲已经获得了普遍赞誉。

  古岳恒看得有趣笑了笑:“差点儿忘了件事,马大哥托我告诉你,他把当年在保定军校深造的所有教材都找出来了,但是没办法弄到南京中央军校的新教材,也不知道中央军校是否有德国军事顾问编写的工兵手册和步兵战术之类的教材,只能帮你问问南京军界的朋友,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才有消息。”

  吴铭非常感激:“麻烦马大哥了!你知道我没学过军事,若是不抓紧时间学一些皮毛,到时候恐怕是要出丑的!”

  “得了吧你,要是你不懂军事,谁敢说他懂军事?”

  古岳恒对吴铭非常放心:“还有件事,我明天到杭州公干,把自购武器的批文拿到手再说,顺便去一趟上海,把我们被服厂的缝纫机和头批布料买回来,你前天给我的那张采购单子上,很多东西在杭州买不到,得到上海的外国洋行去才行。”

  吴铭连忙补充:“我还有件事得拜托你,你到上海的大中华橡胶公司去,他们是国内技术最好、规模最大的橡胶企业,生产的两种运动胶鞋和雨衣都不错,你帮我看看他们生产的胶底帆布面军鞋能不能生产棕黄色或者绿色的?再有就是你到公共租界走一趟,看看报纸上说的最新款式的美国雪佛兰一吨半小货车有没有现货?要是有的话,你让他们送五辆过来,明早我给你拿两万元中国银行的现金支票带去,报纸广告上说三千二百大洋一辆,我估计一次买五辆能压压价。”

  古岳恒大惊失色:“司令出面借的二十万还没到户头呢,你哪里来的钱?”

  “别问了,这点儿钱我还出得起,等后天那个比利时洋行的艾友德到了,我还要向他定购一批机床和钢材,要是他能帮我和上海的欧美军火商搭上线,我还要多花一倍!”吴铭很认真地说道。

  樊茂林和古岳恒惊愕地相视一眼,古岳恒再次问道:“你的钱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吴铭乐了:“看你急成这样,不告诉你恐怕也不行了,前天我借上街采购的机会,把两块从毛良坞带来的萤石矿石拿到新桥街的日本商社去问了问,那个来自日本名古屋的前田昭夫差点儿跳起来,连说他没想到能在衢州见到这么纯净的萤石,问我是从哪个矿区搞到的?我没告诉他,也没深谈,先吊着他,明天我把三块萤石矿石交给你,你带到上海的礼和、怡和、旗昌这三个洋行去,据我了解,这三个欧美洋行一直从我们浙西和湖南大量购买萤石矿石,你不用多说,直接送给他们就完了,我相信总会有一家要来找我的。”

  古岳恒听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你的资本?”

  吴铭点点头:“不止这些,先把这件事做好再说其他的,只要有一家欧美洋行找上门来,我就带他到毛良坞去实地看看,并做出储量和开采的评估报告,然后请周副参谋长到杭州去找省党报总编胡健中,当成一项重大发现和政府政绩来宣传,等声势造出来,我再找唐副司令帮忙,让他和我一起把毛良坞萤石矿拿到中国银行衢州支行作做抵押,行长是他连襟,估计拆借个四五十万不成问题,所以你别担心我没钱,今后恐怕你每个月都要跑几趟上海才行。”

  古岳恒整个脑子已经乱了,樊茂林兴奋地问道:“原来你早就策划好了?”

  吴铭非常诚实地点点头:“那当然,要不我花五万多订造两艘大马力运输船干什么?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发财的生意到处都有,只是大多数人没看到机会,看到的也没几个想得更远一些罢了!”

  “对了茂林,明天没事你跟我到孔庙那边走一趟,我这儿还有几块鸡血石,两颗夜明珠,看看能换多少钱,我现在可是穷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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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都是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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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铭以少有的张扬说出这番话,看似鲁莽,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非常清楚,这番话很快就会传到方佑淳耳朵里,与古岳恒同为死党的陈骞、马致斋等人也会很快听到。

  至于方佑淳会怎么想,吴铭毫不担心,只要给古岳恒、马致斋等人留下“吴铭有钱也很能挖空心思赚钱”的印象就达到目的了,吴铭可不愿意今后总被人怀疑巨额资金的来路。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轰动一时的“正觉寺劫案”还没完,衢州监狱里还关押着百余名“涉案者”,虽然到无前为止,没人怀疑到毛良坞那些人的头上,但是谁敢保证新任专员鲁忠修不会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可是排除异己、树立威望的难得机会!

  送走了古岳恒和樊茂林,张东宁和雷鹏也启程赶回毛良坞,吴铭立即带上吕魁元,再叫上一个班的士兵,扛着铁铲,提起长刀披荆斩棘,对整个营区进行一次全面细致的考察。

  吴铭和十余弟兄艰难地走完大半个军营,费尽力气穿过比人高的草丛荆棘,最后登上营区西南二十余米高、八十余米长宽的山丘,整个营区和周边景致尽收眼底。

  吴铭没工夫去司令部找军营的土地凭证,因此不知道整个大营的确切面积,但他通过目测得出的相应数据没有太大偏差:南北长约两百三十米,东西宽约七百米,不低于两百五十亩的占地面积。

  令吴铭满意的是,营区正门距离北城墙只有八十米距离,从营门到大北门城门洞的道路不超过两百米,从大北门向北延伸的大道将东面的军营和西面的衢州书院、民居、道观寺庙一分为二,营区东面和北面全是一览无遗的千亩稻田,稻田之外则是宽阔的衢江。

  登高远望,吕魁元也很高兴,之前他下了一番功夫了解这个废弃军营的情况,此刻终于能够用上了:

  “听说这个大营原本占地超过五百亩,可惜长年以来被历任官僚划走近半,你看大营正面到北城墙之间那片地方,所有草棚子里面住着的都是外来流民,男人大多在靠近城墙东北角的那片工坊里做苦力,女人们喂猪放羊、养鸡种菜,都快把菜地开到我们营区里来了,只要把那些人赶走,把地皮平整一下卖掉,估计能收回个三五千块大洋。”

  吴铭看清楚之后非常无奈:“这片地方肯定要收回来,军营大门口不可能允许存在这样的脏乱景象,不过需要慢慢来,看看能不能想些办法安置他们,这些草棚子里至少住着三十户人家,如果直接赶走,估计这些人又要成流民了。”

  “哪用这么费劲?你不好出面让我来吧,给我半天时间就行。”吕魁元主动请缨。

  吴铭连忙制止:“别,千万不要乱来,这些流民本来就够苦的了,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要是什么也不管直接赶走,让他们到哪里去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段时间我一直和所有弟兄讨论,我们为什么当兵?我们当兵为了什么?军人的神圣职责又是什么?”

  站在边上的十余名弟兄们立即挺起胸膛,目光炯炯地望着吴铭。

  弟兄们的反应让吴铭心里非常满意,脸色却颇为悲苦:“现在弟兄们都清楚了,不管为什么当兵,都必须恪守军人保家卫国的神圣职责,保家卫国保的是什么?保的不就是国家领土和所有的百姓的生命财产不受侵犯吗?不就是要保住自己家人和所有父老乡亲的安宁吗?”

  “我们来自四面八方,当兵之前都是平民百姓,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都是需要我们保卫的平民百姓,只有时刻牢记军人的神圣职责,我们才对得起养活我们的所有平民百姓,才能算是个真正的革命军人,才能得到平民百姓的拥护,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吕魁元被吴铭说得一愣一愣的,再看看周边十几个弟兄,一个个挺着胸膛满脸的骄傲,弄得吕魁元十分尴尬。

  好在吴铭不再计较,领着大家一起走下山丘,大声公布他的宏伟计划:“三天之内,我会把整个军营的规划图拿出来,我们脚下这座小山丘,将会成为警戒整个大营的制高点;我要挖空这个山丘,用砖石和混凝土建成五个隐蔽安全的军械库;山丘前面直到大门围墙这四十余亩地,将建成我们浙西保安部队的修械所,不但修理我们的损坏枪械,还要争取两年之内,能够小批量仿制国外的先进手枪,甚至冲锋枪;大门内侧以东那片菜地,将会建成我们保安司令部与衢州商人合股兴办的被服厂;我住的小院子前面建个两层洋楼,作为我们的办公楼,办公楼左右两个宽阔区域,将陆续建起能容纳一个加强团两千五百官兵入驻的新式营房。”

  吴铭突然停下,望着营门方向哈哈一笑:“钟大哥来了,还带来了不少人啊!魁元,你领弟兄们回去休息,我去迎接一下。”

  钟长庆等人看到吴铭从高高的草丛中钻出来非常惊讶,钟长庆顾不上引见,指着满头大汗、浑身沾满草籽枯叶的吴铭问道:“吴老弟你这是……。”

  吴铭解释道:“心里没底,只能四处看看,这几位是?”

  “这位就是我堂兄钟长卿,这位是衢州商会副会长戴嗣民先生。戴先生德高望重,是名传浙西的开明士绅,拥有城中两大药房和十几个商铺,东郊的货场码头、龙游的洋灰厂也是戴先生的产业。”

  “这两位是陈老板陈金仁先生、徐老板徐至祥先生,都是衢州商界魁首,主业是建筑营造,民国四年孔庙的修缮、前年衢州几所新办学校都是他们两位承建的。”钟长庆满脸笑容地介绍,看来他下了不少功夫才背熟这一大段文绉绉的话。

  吴铭抬手作揖,逐一致礼:“很荣幸见到各位衢州商界的老前辈,劳累大家到这儿来真不好意思!钟大哥,你派个人来叫一声就行了。”

  身高体胖的戴嗣民连忙笑道:“吴长官客气了!我们来见你是应该的,哪里能让你去见我们呢?哈哈!吴长官别怪长庆,这是我们几个特意要求的,早就听长庆说起吴长官的满腹才华了,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啊!”

  边上几个连声附和,看来钟长庆没少在这些人面前吹捧吴铭。

  吴铭客气地摆摆手:“别叫什么吴长官了,要是几位前辈不嫌弃,叫我的名字或者叫声吴老弟都可以。”

  “这不合规矩啊!你不也是一口一个前辈的吗?哈哈!”钟长庆的堂兄钟长卿客气的说法,再次引来一片附和。

  钟长庆不耐烦了:“都别站在这儿了,吴老弟,到你的营房坐下再谈吧。”

  “好!诸位请!”

  几个商界名流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观察大营,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唯独钟长卿跟在吴铭身边有说有笑,樊茂林则拉着老长官钟长庆的手,兴奋地说个不停。

  进入营区中央的小院前堂,吕魁元已经备下茶水,宾主客气一番谦让着坐下,却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吴铭飞快扫一眼各人的表情,不禁暗叹这几个人不愧是衢州商界的老狐狸,于是不再较劲儿,开口就直奔主题:

  “想必诸位已经从我钟大哥那里得知我的想法了吧?这么吧,先请钟老板略微等候,五金厂的事情我们稍候私下谈吧,毕竟营房建设的事情更加迫切一些,还请钟老板见谅!”

  “吴老弟,哪里用如此客气啊?本就该私下慢慢商讨、慢慢合计,哈哈!”

  钟长卿不但没有感觉自己被冷落,反而从吴铭的话语中,体会到丝丝无法言传的诚意和亲切,而且他和商会副会长戴嗣民算半个同行,本就不愿意把自己堂弟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拿出来与戴嗣民分享,所以吴铭的话正中钟长卿下怀,一声“吴老弟”叫得格外亲切。

  其他三位相视一眼,戴嗣民微微一笑,把自己和其他两人的经营产业和自身实力委婉地告知吴铭,最后慷慨地把话语权让给两位从事建筑的老板。

  中等身材体型偏瘦的陈金仁在座位上微微鞠躬,颇为沧桑的脸上泛起诚挚的笑容:“吴长官是坦率人,兄弟我不敢再打哈哈了,之前听长庆兄弟说,保安司令部要重修这马军大营,不清楚吴长官有些什么要求?是全面重建呢,还是部分修缮,请吴长官明示。”

  吴铭客气地说道:“整个大营需要全面重建,总投资不低于十五万元,司令部已经把重建的所有责任压到我肩上,并责成司令部军需科从旁协助和监督,一旦和任何一个承建方达成合作,签订工程建设合约,司令部军需科就会在合约上盖印。”

  “至于军营重建的总体规划、具体每栋房屋每段道路等工程项目的设计、工程量的大小、建设工期要求、建造质量检查监督等等事宜,由我全权负责,工程完工我签字认可,承建方就能收到所有钱!这么说,不知诸位是否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

  陈金仁和徐至祥齐声回答,心中对吴铭的精明强干倍感惊讶,一席话不但说得明明白白,而且使用了诸多专业术语,可谓锦里藏针意味深长,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暗自凛然。

  吴铭点点头:“好!情况已经介绍完,我们彼此间也算熟悉了,我将在三天之内,拿出总体建设的规划方案和合约文本,供诸位细细参详。至于营房、道路、办公楼、训练场、水塔与供水系统等具体的工程设计图纸,将在讨论合约条款的时候公布,并根据设计要求,与承建方逐一商讨具体事项。”

  “对了,还要告诉诸位一声,从明天开始,军营重建的消息将会刊登在《衢州日报》头版,连登三天,还请诸位和衢州工商界人士大力支持啊!”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吴铭会来这么一手,如此广而告之的用意一目了然,那就是希望更多的人来凑热闹,届时恐怕周边七县甚至金华杭州的营造商家都会赶来争上一争了。

  在座的都不是一般人,短暂的惊愕过后立刻露出笑容,对吴铭的做法赞不绝口,心情却非常复杂,毕竟十五万的工程投资,完全是衢州五年来最大的工程,谁都不愿放过这个难得的赚钱机会。

  吴铭谦逊地回应,在之后的交谈中委婉地告诉大家,他不会在整个建设工程中收取任何好处,也决不允许军需科和本部人员收取任何好处,而且采用的是承建方最乐于见到的包工包料方式,但要求也不低:要把军营建设成为质量一流的模范军营!

  面对戴嗣民等人关心的资金问题,吴铭明确回答,只要承建方有实力,守原则,他会在承建方的工人和设备进场当日,预付三成的工程款,此后会根据工程进度分两次付清。

  吴铭特别声明,他会对所有建筑材料和工程质量进行严格监督,而且要求必须在十二月底之前完工,希望承建方遇到问题或存在疑问时,立即找他商量,谁的意见正确,就按谁的意见去做。

  能有三成预付款,而且三个月的工期也不算紧,戴嗣民、陈金仁、徐至祥三人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盛情邀请吴铭进城小酌一杯,让他们表表心意。

  吴铭委婉地推辞,客气地将戴嗣民三人送出前堂再送出院门,回来立刻和钟氏兄弟凑在一起商量。

  “报告!参谋长到了营门外。”吕魁元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交谈。

  吴铭说声抱歉便快步迎出,马致斋和一名侍卫已经策马进入院门。

  “马大哥,有急事?”吴铭问道。

  马致斋下马后也不进去,站在台阶下,大声通知:“司令叫你下午两点半之前到他那儿报到。”

  “什么事马大哥能先透个底吗?”吴铭疑惑地问。

  马致斋放低声音:“今天一大早,鲁专员突然造访司令部,听他口气,似乎是对衢州警察局长和衢县县长非常不满,要求我们保安司令部接手‘正觉寺劫案’,还限期三十天内必须结案。”

  吴铭心中一震:“这和我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马致斋笑道:“本来是和你没关系,可周副参谋长和军务科长陈骞一致向司令推荐你,原因是警察局得出的初步结论为土匪纵火抢劫,判定作案者是来自北面千里岗的两股悍匪,还说警察不是军队,没有剿匪的能力。”

  “你出自常山毛良坞,肯定熟悉常山、衢县、淳安三县交界地区的各路土匪的情形,而且陈骞几个说你身手高强、果断彪悍,还有满肚子鬼点子,除了你,恐怕没人能担得起这幅重担。”

  “老子哪里认识什么土匪啊?麻痹的陈骞这帮孙子,是不是和老子有仇啊?老子好像从没得罪过他们吧?”吴铭气急败坏地大骂起来。

  马致斋捧腹大笑,差点儿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向走出来打招呼的钟氏兄弟点点头,说声有事不能久留对不住了,翻身上马转头就走,留下一串话来:“吴老弟,司令的命令我可是传达到了啊,你去不去自己掂量掂量吧,老哥走了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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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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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午饭,吴铭把各班代理班长全部叫过来开会,拿出精心制定的训练计划让吕魁元宣读,自己再对班长们的提问做出解释说明。

  吕魁元在吴铭的示意下,把今天刚刚送到的十五支新枪和之前的十六支半新旧的三八枪拿出来,一群班长顿时激动得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枪支,眼泛绿光。

  吴铭一看情况不对,上去拿起支新枪,细细打量,抬起头惊讶地询问吕魁元:“这种三八枪我怎么从没见过?哪儿来的?”

  吕魁元兴奋地解释:“这是日本人的三八式骑枪,前几天古大哥盘点司令部小军火库翻出来的,可惜只有五十支,司令没多想大手一挥就下拨十五支骑枪和五支驳壳枪给我们。这枪我用过,全长不到一米,精度很高,后坐力和枪焰也不大,重量不到七斤,在马上用非常方便。你看这儿,还有块钢板护住整个枪托,非常结实可靠,司令部警卫连那帮家伙都没配齐呢。”

  吴铭欣慰地点点头:“这枪先留着,把另外十六支半新旧的长步枪全发下去,明天开始由你来主持训练,尽快教会所有弟兄使用和保养。”

  吕魁元痛快地答应下来:“队列还练不练?”

  “怎么不练?不但要练,每天还要增加一个小时的队列训练时间,按计划坚持三个月,不能放松。我临时有事不能带队,但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回来检查训练进度,到时候谁达不到我的要求,就把他送回司令部新兵营去,我们不需要偷奸耍滑的窝囊废!”吴铭非常严肃地定下规矩。

  吕魁元点点头不再多嘴,七个班长立刻紧张起来,守备连虽然很苦很累,但是所有弟兄都能吃得饱穿得好,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弟兄们学到很多东西,明白许多道理,要是因为偷奸耍滑被赶出去,恐怕没脸见人了。

  班长们每人背着两支步枪列队离去,吴铭进卧室拿出五百大洋放在桌面上,向吕魁元叮嘱一番,要求从明天开始,所有弟兄每天都要有一顿肉,三餐都必须有足够的萝卜青菜和骨头汤,或者鱼汤,每隔三天做一顿炒猪肝,争取在三个月之内,让四十余名患有夜盲症的弟兄恢复视力。

  吴铭交代吕魁元帮自己照顾好花斑马,看看表便骑上匹新分来的枣红马赶赴司令部,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方佑淳和两名心腹下属同样集中在司令办公室里,为专员鲁忠修的反常举动绞尽脑汁。

  “大哥,我总是觉得鲁专员别有用心……按理说,谁上台都免不了赶走一批人,用自己的人取而代之,衢州专署和衢县县府那群尸位素餐的家伙也给他创造了这个绝好机会,但鲁专员的动静实在太大,还把本不属于我们职责范围内的案件侦破工作生生塞给我们,实在是有违常理啊!”马致斋说出自己疑问。

  陈骞大声赞同:“就是就是!从民国十七年中央下令整顿地方军政开始,案件侦破就是警察局的责任,虽然上峰让我们对辖区内的警察进行军事指导和基础培训,可是从来没说要我们参与警察破案啊!”

  “通常情况是警察局查清案件后,找到案犯却没有能力抓捕,向司令部提交申请,我们才有义务出兵协助。鲁专员今天突然来这么一手,我觉得他绝对不是重视我们,怎么想都有点儿敲山震虎的意思。”

  “报告!吴队长求见。”李副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快,叫他进来。”方佑淳来了精神。

  吴铭入内敬礼,方佑淳示意他坐下说,陈骞已经笑眯眯地给吴铭送上杯热茶。

  方佑淳看到吴铭恼火地瞪着陈骞,笑了笑大声问道:“知道我怎么把你叫来了吧?”

  吴铭只好点头:“听说了。”

  马致斋和陈骞对视一眼,方佑淳也不浪费时间,将鲁忠修的身份背景和今天的情况简要告诉吴铭,再把刚才他们几个的看法详细说出,完了询问吴铭的意见。

  吴铭沉思良久:“马大哥和陈大哥的看法也是我的看法,按理说鲁忠修久居官场,带过兵打过仗,拥有丰富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可他就是做了,谁能把他怎么样?”

  “依我看哪,说是立威也行,说是存心争夺军权、所以先来个敲山震虎也不错,但是不能排除当前他确实需要大哥你配合他,尊重他,以便于他尽快将衢州的执政大权牢牢抓在手里。”

  方佑淳搓着下巴的胡茬,频频点头,马致斋和陈骞若有所思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吴铭。

  吴铭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继续分析:“从鲁忠修此次仅带四个随员、两个幕僚上任的举动推测,估计他并不想来个上上下下大换班,但是能从他刚到几天就两次莅临我司令部的举动来看,他非常重视军权,加上中央打算设立浙赣边防司令部的传闻,作为浙西最高军政长官的鲁忠修想抓住军权也很正常。”

  “但是,有个重要因素谁也不能忽视,那就是大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我敢说,鲁忠修肯定知道你背后站着的谁,所以今天上午他才会亲自来走上一趟,否则以他今日今时的权力和背景,完全可以把你叫过去直接下令,难道大哥你敢出言拒绝?这事情想起来复杂,说起来却很简单,一句话:鲁忠修对大哥你既有尊重也有敲打,但是对大哥来说,何尝不是个相互帮助、和睦相处的机会?”

  方佑淳恍然大悟,拍拍桌面豁然站起:“小弟,说得通透啊!”

  马致斋和陈骞终于服了,心想今后可不敢再和这小子玩什么花花点子了,否则以他满肚子的韬略报复起来恐怕谁都吃不住。

  方佑淳很快收起笑容:“如此一来,可就辛苦你了,正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能拒绝鲁专员把‘正觉寺劫案’扔过来,明知道是个大麻烦也必须毫不迟疑接下,而且还得马上去办,还得办好!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胜任……小弟,只好委屈你了,需要什么尽管说,司令部全力支持。”

  吴铭很认真地回答:“迫切需要军务科陈科长的密切配合!”

  马致斋哈哈大笑,方佑淳也忍住笑起来。

  陈骞急得手舞足蹈,连声推辞:“不行,绝对不行!司令部直属各部和各县保安团正在整编,两千新兵的训练和装备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军务科人手本就不够,事事均须我亲力亲为,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脚不沾地,哪怕是长两个脑袋我也忙不过来啊!”

  看到陈骞向吴铭连连作揖,马致斋和方佑淳又是一阵大笑。

  吴铭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推辞,他也需要参与到这个案件的调查之中,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清除后患,他和毛良坞的弟兄们今后才能睡得安稳。

  等大家笑完,吴铭毅然挑起重担:“既然推不掉,我只好服从了,我建议:立即向鲁专员提出书面申请,从警察局原班办案人员、行署相关科室、衢县警察局、常山县警察局,抽调一批精兵强将,组成联合调查小组,调查小组组长一职由鲁专员亲自兼任,副组长由大哥你担任,再多设一个副组长,建议由周文彦副参谋长担任,具体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做,怎么样?”

  马致斋略微琢磨,立刻拍案叫绝:“好主意!”

  方佑淳很快反应过来:“我这就写报告,然后亲自去向鲁专员请示!”

  “最好能带上唐副司令和周副参谋长一起去。”吴铭提醒道。

  方佑淳微微一怔,马致斋又拍了一下茶几:“对!只有这样,才能显示我们对鲁专员的尊敬,才能表明司令的积极态度,显示出我们司令部精诚团结集体负责的精神,我想鲁专员肯定会很满意的。”

  方佑淳灵台清明从善如流,只有陈骞不解地问道:“不就是送一份申请报告吗,不用这么大的阵势吧?”

  马致斋白了他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什么话?”陈骞顿时不乐意了。

  马致斋指指边上悠闲喝茶的吴铭:“问他去,我和你说不清楚。”

  陈骞想了想,真的坐到吴铭身边:“小弟,实在对不住啊!不过能者多劳,就当替我们几个老哥分忧吧,我们定会全力支持你,要人要枪你哼一声就行!只是,这件案子真的很麻烦,而且限令三十天结案,我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你有想法没有?”

  吴铭不再敷衍这位直爽的老大哥:“还没想出好办法,不过办案那一套我知道一点儿,先把调查小组的架子搭起来,然后组织人手,划清职责,查阅审核现有审讯记录的同时,重新对那百余名嫌疑犯进行审讯,再到案发地调查走访,发动民众积极举报,如此多管齐下,估计能印证警察局的审讯结果和案件侦破方向是否正确,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大致就这样,没什么新鲜出奇的地方。”

  “呀!?”

  陈骞长出口气:“其实能想到这么多、这么全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吴铭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司令部有没有情报科?”

  陈骞摇摇头:“没有,我们司令部只有总务科、军务科、军需科、军法室和会计室,现在多了个政训科,军法室和宪兵队划到政训科名下,情报收集基本还是由军务科来负责,各县保安团设有军务参谋,从征兵到训练、到兵员分配,再到站岗放哨、内外特勤,都是军务科管的事。怎么?你有想法?”

  “情报工作实在太重要了,必须把我们自己的情报部门建起来,否则就是睁眼瞎,要是再来个‘正觉寺劫案’,或者某个部门又或是某县突然遭到不明武装袭击,到时候哭都没眼泪。”吴铭心中已经生出了无力感。

  陈骞苦笑道:“谁不知道情报工作重要?可是我们连正常军费都没办法保证,谁还能顾得上这些?就连省保安处也没有单独设置情报部门,哪怕允许我们成立情报科,也不会有相应的拨款和编制。”

  这时马致斋也凑了过来:“这事我以前也想过,可是毫无办法,到目前为止,上面连个电台都没给我们配发,更别奢望成立情报科了,有心无力啊!”

  吴铭想了想:“周副参谋长工作认真负责,见识不凡,记得他曾和我谈起过加强党务管理的计划,还打算挑选几个人到南京中央党部无线电训练班学习,可见他是真想做一番事业的……两位老哥何不借此机会和他商量一下?中央党部每年都会拿出一大笔钱扶持各地党务建设,周副参谋长肯定会有办法。”

  马致斋眼睛一亮,又开始打起周文彦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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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抢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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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铭对鲁忠修的分析、给予方佑淳的几个建议,很快便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下午四点刚过,保安司令方佑淳偕同副司令唐云涛、副参谋长兼政训科长周文彦来到鲁忠修的办公室,鲁忠修颇为意外,按照他的设想,“正觉寺劫案”并非只是一件单纯的案子,案子后面隐藏的东西才是他最重视的,因此他认定方佑淳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深思熟虑的判断,恐怕至少也要经过一两天时间考虑权衡,才会来见自己。

  但是方佑淳不但立刻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和负责党务的副参谋长,让鲁忠修深感意外,也更为重视。

  听了方佑淳简明扼要的请示汇报,再看完方佑淳双手递交的申请成立联合调查组的报告,鲁忠修平和的脸上立刻露出宽慰的笑容:方佑淳如此的上路、态度如此地恭敬,无疑表明了一种尊敬和支持的立场,怎么不让他倍感高兴?

  于是,鲁忠修当场褒奖方佑淳和保安司令部的敬业勤恳,爽快地答应担任联合调查小组组长,当即做出一系列明确指示,最后亲切地将方佑淳三人送出办公楼。

  马致斋找到吴铭告诉他这一消息的时候,吴铭正在水亭街钟长庆的家里喝酒,同席的还有钟长庆的堂兄钟长卿,以及和钟长庆一起跑船的两个老兄弟。

  众人看到昔日同僚马致斋兴冲冲到来,非常高兴,钟长庆一把将马致斋按在自己和吴铭中间坐下,提起酒杯不由分说先罚三杯,钟长庆的婆娘乐滋滋地跑进厨房,专门给不吃猪肉的马致斋做几个菜。

  闹了一阵,马致斋擦去满下巴的酒渍,含笑询问吴铭和钟长卿:“你们哥儿俩的发财大计谈得怎么样了?”

  钟长卿嘿嘿一笑,看到吴铭一脸和善,心里就有了谱:“一点小买卖罢了,几句话就说完了!来来,我敬马参谋长一杯,还请马参谋长赏脸啊!”

  “钟老二你坐下、坐下!不把我马致斋当兄弟是吗?”马致斋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地样子:“五六万的生意啊,而且还是浙西七县最大的五金厂,你钟老二竟然说是小买卖,想蒙我是吗?是不是怕我也插一脚,入一份股摊薄了你的生意?”

  钟长卿连连摆手,显然是没料到马致斋会来这一手,吴铭见状只好打了个圆场:“人家钟老板什么身份?说小生意不过是谦虚而已,人之常情嘛,值得你这么较真儿吗?”

  “口气可真不小!”

  马致斋昂起脑袋:“五六万还是小生意?那多少才算大生意?看看老钟家这祖宅,占地半亩多,独门独院,又当着最热闹的街市,不错吧?可真要算起来,最多也不超过五百大洋啊!相当于一百座这样院子的生意,竟然被你们哥儿俩说成小生意,啧啧!我算是怕你们了!”

  众人哄堂大笑,吴铭摇摇头,不再和这个刁蛮的家伙纠缠。

  钟长卿不好意思地对马致斋嘿嘿笑:“告诉你也无妨,自家弟兄嘛……谈好了,明天开始全面整修工厂维护机器,除了继续生产铁链、农具和刀具之外,铸造厂也要买些设备提高技术。”

  “等过两天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就到杭州去,把老军械厂的那几个大师傅挖回来,先试着生产载重马车的车轴和两轮手推车,等比利时洋行的那个艾友德先生来了,再由吴老弟向他定购几台冲床、钻床、铣床,两台德国最新出品的多功能卧式车床,几台木工机床,我负责把工业学校散去的那些学生招进厂子,边学边干!”

  马致斋非常惊讶:“小弟,你这是想开兵工厂啊?”

  谁知吴铭重重点头:“没错,等所有机器都来了就开兵工厂,不过我们不造枪炮,只生产手榴弹和手雷,等技术熟练之后,再想办法生产迫击炮炮弹。这些东西其实都不复杂,只要懂点儿铸造技术,再掌握基本的化学知识,普通技工都能做,区别只是做得好坏而已。”

  “恐怕上面不会批准。”马致斋开始为吴铭担忧了。

  吴铭轻松地笑道:“你也知道如今是什么样的局势,只要我们做得好,上面肯定会批准的。”

  马致斋连连摇头:“到时恐怕连厂子都给你充公了!”

  吴铭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样更好,虽然说生意没了,但出让厂子和技术能发笔横财,我和钟老板至少能拿到比总投入多一两倍的收购款,不亏!”

  马致斋愣住了:“这倒是……如今从中央军到地方军,缺的就是手榴弹,更别说迫击炮炮弹了!话说回来,自从杭州的老浙军军械厂垮掉之后,整个浙江硬是没有一家厂子能生产手榴弹的。”

  “现在回想一下,当初孙大帅执政的时候,杭州的老军械厂还能大批仿制三八式步枪和FN1903式手枪,能生产两种步枪弹和勃朗宁手枪弹,谁知道革命成功之后,反而不行了,唉!”

  “说起来也真晦气,眼下小日本都快打下整个东三省了,华北和上海已经人心惶惶,乱成一团,真不知道上面那些官僚在干什么?”

  在座的基本都是扛过枪打过仗的,闻言顿时唏嘘不已,吴铭却是第一次听说老浙军军械厂还有这等技术,心中颇为惊讶。

  “别操心了,牢骚太盛防肠断啊,喝酒!”

  钟长庆举起酒杯,众人唉声叹气地提起杯子,也不碰杯,各顾各灌进喉咙。

  离开钟长庆家的时候,吴铭想回城外军营,却被马致斋一把拉住了,两人一同返回府山下的司令部,到大营门口时正好遇到赴宴回来的方佑淳、唐云涛和周文彦三人。

  方佑淳明显心情不错,邀请大家上他家坐坐喝杯茶,估计喝多了的唐云涛摆摆手表示精力不济先回家休息。

  颇为兴奋的周文彦欣然答应,主动和吴铭一起边走边聊,吴铭这才知道,今晚是鲁忠修以答谢的名义,设宴款待方佑淳三人,看来之前大家商议出的对策奏效了。

  来到方佑淳家坐下,看到吴铭到来,方大小姐比谁都高兴,她悄悄赶开勤务兵,亲自给大家泡茶,还特意将一杯茶亲手递给吴铭,看到吴铭客气地致谢也不在意。

  红光满面的方佑淳喝下半杯茶,惬意地点燃支烟,吸两口才对吴铭说道:“鲁专员对我们保安司令部的工作非常满意,不但完全同意了我们的意见,还授权我们全权处理。下面就得看你和俊芳的了,虽然鲁专员和我挂着正副小组长的头衔,但具体事情还得由你们来做。”

  吴铭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摘下大盖帽左右观望,看到周文彦矜持的笑容,才忽然记起“俊芳”是周文彦的字号。

  “吴铭老弟,主要还是由你来主持,我只是滥竽充数,替你在政策上把把关,全力配合你。另外,鲁专员还专门问起你,他说整个衢州城都在传言我们保安司令部有个悍将,带兵很有一套,我和司令随即将你的情况向鲁专员汇报,并告诉他打算派你带领我们保安部队的精兵强将加入联合调查组,鲁专员听了非常高兴,说哪天有时间他要见见你呢。”周文彦热情地说道。

  吴铭苦笑道:“我跑跑腿可以,主持工作就免谈了。”

  方佑淳笑道:“别谦虚了,从行署各部门抽调的人数不会太多,只有四五个,初步决定再从衢州和常山两县警察局,抽调十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主要力量还是我们保安司令部,我和唐副司令、周副参谋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从警卫连调一个排的精兵强将让你指挥,周副参谋长负责大局,兼管各方联络和案情汇报,具体调查事务还得由你来承担。”

  吴铭不再谦虚:“什么时候开始?”

  “后天中午之前,所有抽调人员必须到我们司令部报道,然后由周副参谋长和你全权指挥。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把握好了,对你对俊芳都是有益的促进。”方佑淳笑道。

  周文彦颇为兴奋地转向吴铭:“明天的《衢州日报》将在头版头条,刊登鲁专员的重要指示和联合专案组成立的消息,你我的大名会以案件主办人的名义出现在上面,哈哈!”

  吴铭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走出好几步,脑子里突然灵光闪现,却又无法抓住。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吴铭不知不觉走到门口,一阵凉风袭来,吴铭停下脚步,凝望院子里黝黑的大树好一会儿,突然转身问道:“鲁专员和几位长官的决定是否已经通知下去了?”

  马致斋立刻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望向方佑淳,周文彦还是满头雾水,弄不清吴铭是什么意思。

  方佑淳想想回答:“估计尚未通知下去,今早鲁专员突然到访,下午四点之后我们才匆匆写出报告递交上去,不少具体措施都是刚才在酒宴上定下来的,估计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行文下去。”

  吴铭大步走到方佑淳面前:“我想请司令和鲁专员通个电话,请求鲁专员允许我们立刻将羁押在衢县监狱里的百余名案犯,全部押回司令部看管,警卫连营区边上不是有个内部监狱吗?虽然小点儿,但勉强够用了。”

  方佑淳与马致斋对视一眼,看到马致斋微微点头,立刻心中凛然:“你担心有人徇私串供?”

  吴铭点点头:“没错!我一直在关注这件案子,知道衢县和常山县政府主要官员及警察局都不干净,由于这件案子太大,全国佛教协会多次公开呼吁,引发省府和南京方面的震怒,所以下令抓人很及时,没给地方政府和警察局多少时间,估计有些涉案嫌疑人,或者与此案并无瓜葛但是平时为非作歹横行一方的人,被一股脑儿地抓进来了,这才有了如今外面盛传的大笔行贿受贿的谣言!”

  “不错!许多流言蜚语我们都听到了。”周文彦也醒悟过来。

  吴铭点点头:“我有预感,只要这些涉案人员交到我们手里,没有了地方政府和警察局的干扰,很可能在审讯中发现意想不到的线索,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从中查处某个积案,甚至大案要案!所以我建议动作要快,抢在联合调查组成立的消息尚未传出去之前,就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方佑淳深以为然,他已经清楚鲁忠修需要什么,不仅仅是查清这个案子,从种种迹象可以分析,鲁忠修已经打定主意以此案为突破口,全面整肃衢州七县的官场,通过对此大案雷厉风行的查处,来树立自己的声誉和威望。

  方佑淳当下毫不犹豫进入书房,抓起电话,很快便接通鲁忠修的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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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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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两天来仅睡三个半小时的周文彦洗过澡,换上身整洁的军装,拖着轻飘飘的步子再次赶往营中临时监狱。

  昨晚发生的一切,让这位文质彬彬的党务精英倍感兴奋,从吴铭提出紧急转移犯人,到方佑淳请示鲁忠修,再从鲁忠修批准并下达手令,到吴铭率领全副武装的两百官兵冲破重重阻挠,强行进入城南监狱尽数押回百余涉案人犯,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小时,连周边居民都没有惊动。

  作为具体行动负责人之一的周文彦,昨晚一直跟在吴铭身边,对吴铭的精明果敢和统驭能力佩服不已,同时也在行动中真切感受到武力的重要性,也享受到了掌控武力、使用武力的成就感。

  周文彦手里拿着墨香未散的《衢州日报》,这是他今早小睡前特别叮嘱副官按时送来的,上面有他这个联合调查组主办的大名,字体非常醒目,吴铭的名字排在他周文彦后边。

  还没进入高墙封闭的小院,周文彦就听到阵阵哭喊声、击打声传来,他眉头轻皱,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在两名岗哨的敬礼中大步进入院门,穿过窄道拐过墙角进入值班室,一眼就看到身上军服皱巴巴的吴铭仍在查阅昨晚强行接收的警察局审讯记录,简陋的值班室里烟雾缭绕,气味刺鼻。

  周文彦推开被风吹闭的窗户,走到吴铭对面坐下:“熬夜到现在?”

  “嗯,警察局的审讯记录杂乱无章,漏洞百出,仅从正觉寺四个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游方和尚口供中,就有多达二十三处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知警察局那帮蠢货怎么会如此大意?”

  吴铭说完合上手中的卷宗,把桌面上的另一份卷宗扔给周文彦:“俊芳兄,看样子我们运气不错,恐怕这回真抓到大鱼了。”

  周文彦连忙放下手中报纸,拿过卷宗细细翻阅,吴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墙边桌子前添加茶水,顺手给周文彦倒上一杯,回来再次点上支烟,叼在嘴里吸上几口,随后斜靠椅背仰望天花板一动不动,不知道是闭眼养神,还是默默沉思。

  “嘭!”

  周文彦一掌击在桌面上,恼怒地站起来:“怎么能这样?身为一县之长,竟然与地方豪强狼狈为奸,巧取豪夺,草菅人命,而且收受贿赂如此之巨,简直是党国败类!败类!”

  “俊芳兄别急,这只是犯人一面之词,还没查实呢。”吴铭轻描淡写地说道。

  周文彦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坐下来猛喝口水,放下茶杯,身子往前一探:“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晚那帮狱卒和匆匆赶来的警察局长会对我们百般阻挠了……心里没有鬼他们怕什么?”

  吴铭点点头:“此刻整个衢州城估计已经流言漫天了,恐怕鲁专员办公室门外的凳子上,已坐满了匆匆求见的大小官员。”

  “那我们就得加快突击审讯的速度,定能有所收获!”周文彦抓紧拳头挥了挥。

  吴铭苦笑一下,指指桌面上厚厚的三沓卷宗:“从昨晚回来到你刚才进来,我一直在查阅带回来的卷宗,发现问题很多,很严重,还牵涉到了几个多年未破的人命案,但无论怎么说,这些还只是犯人的供词,都没有进一步查证,所以我们除了继续审讯、尽快拿到最新供词之外,还有很多查证工作要做。再就是,哪怕查明了暴露出来的诸多犯罪事实,也需要鲁专员点头我们才能抓捕涉案官员。”

  周文彦无奈地摇摇头:“是啊、是啊!依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还是先审讯吧,特别是那四个游方和尚,其中两人身体强健,态度横蛮,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两个和尚都有一身好功夫,但是他们强作镇定的外表瞒不过我,从他们眼中露出的瞬间惶恐,以及下意识的肢体动作中,我感觉这两人很不简单,也许能从他们身上打开正觉寺劫案的突破口也未可知……总之你多注意一下,我已经安排军务科的八名参谋对这两个和尚展开不间断的审讯,拿不到口供绝不能停,哪怕审个三天三夜也在所不惜。”吴铭说完站起来。

  周文彦好奇地问:“三天三夜?有这个必要吗?”

  吴铭郑重地点点头:“有必要,等会儿你去看看就明白了,这两个大和尚根本就不像是出家人,逼急了满嘴粗话,加上强壮的身体满脸的横肉,我感觉他们更像是土匪,或者是在什么地方犯下大案之后,跑到寺院隐匿的江湖狠人……当然,具体是什么身份现在还不清楚,反正有问题。”

  “好!我留意就是了,你也该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周文彦关心地笑道。

  吴铭摆摆手:“洗个澡可以,休息恐怕没时间了,刚才营门值星官来告诉我,我的几个老乡从常山毛良坞找我来了,我得向他们打听毛良坞周边土匪的情况,说不定到时候还需要他们帮忙呢。这里就靠你了,估计会有很多人找上门来求情,甚至可能有司令部的军官来求你放人,你得有个思想准备才好。”

  周文彦再次皱起眉头:“谁来都没用,在此案查清之前,除了专案调查组人员和看守官兵之外,谁也不许接近这院子!”

  “随你吧……啊,还有件事我差点儿忘记了,我已经请求唐副司令拉根电话线到这儿来,估计等会儿人就到。”

  “好!有我呢,你尽管放心吧。”

  吴铭带上军帽走出门口,到院子东侧墙角把马牵出,骑上马来到营门吓了一大跳:营门外路边两侧黑压压站着两百余人,一个个神色紧张,躁动不安。

  吴铭下马和值星官聊了几句,扔下满脸无奈的值星官骑马出营,经东武街向北走出百余米来到街口,等候在街口的张东宁看到吴铭后立刻上马,打马来到吴铭身边,并驾前行。

  张东宁告诉吴铭,三当家李琨他们已经到了,安排在钟老板的厂子里休息等候,接着汇报毛良坞之行的经过和两位吕大当家的诸多决定。

  两人边说边谈,很快出北门进入马军大营东南面的五金厂,老板钟长卿正领着李琨等人参观擦拭一新的机器,数十个工人散布在厂房内外,忙忙碌碌,凹凸不平的宽阔院子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本到处散落的半成品和边角料,已经收进厂房廊檐下的一排木箱里。

  钟长卿和李琨很快迎出,一同走到办公室门前的大树下,几个工人急忙搬来矮凳给大家泡茶。

  吴铭望向跟在李琨身边的两名年约十七八岁的精壮小伙子问道:“这两位是哪家头人的孩子?”

  李琨笑道:“是你那结拜大哥的子侄,都姓雷,凤凰村年轻一辈中的好猎手,这回雷鹏穿身新军装回去,骑着大马背支长枪还不行,腰间还挂着支新崭崭的驳壳枪,风光得不得了……各山各寨的畲族小伙子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最后雷琪老哥一高兴,就把这两个子侄给你送来了,托我告诉你说,他这两个子侄没什么本事,只是翻山越岭比猴子快一点儿,枪法比他差一点儿,哈哈!”

  吴铭不由乐了,随即转头看了看,问道:“雷鹏呢?”

  “这小子没经过你同意把人带来,怕你骂他,躲回军营里去了。”老六说完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吴铭说声那就留下吧,然后转向李琨:“三哥在这儿多住几天,我已经托司令部军需科长古大哥到上海买照相机了,估计还有五六天时间就能赶回来,这几天得麻烦钟老板帮你忙,先到闹市区看看,尽快盘下两套当街的铺子,有了落脚的地方,再考虑买城西北小码头的事。”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自家兄弟不用说见外的话。”钟老板客气地笑道。

  李琨羡慕地指指周边宽阔的厂房和仓库:“今天在钟老哥这里总算是开眼界了,打造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那片地方没有的,做工好价钱还便宜,运回去肯定不愁销路,看来这生意有得做。”

  钟长卿自豪地回答:“这点儿东西算什么?等新机器买回来,才是放手大干的时候,到时老弟再来,说不定我能偷偷给你造支枪试试。”

  众人欢快地笑了起来,吴铭也不在意,他有求于钟长卿的地方还很多,首先是即将动工的军械所,需要钟长卿帮他招人,接下来还需要钟长卿为毛良坞培训百余个能开动机床学会铸造的技术工人,相互借重的日子长着呢。

  大家说了会儿话,吴铭看到李琨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三哥有事?”

  李琨犹豫一下:“还记得招贤镇北码头的朱三老爷吧?”

  “虽然没见过,但记得这人,怎么了?他不愿把码头卖给我们?”吴铭问道。

  李琨摆摆手:“码头卖给我们了,现在正按你留下的施工图纸扩建……是另一件事,朱三老爷的小儿子被抓到衢州了,说是和正觉寺的大案有牵连,朱三老爷急得不行,前前后后花了两千大洋,还是没能把儿子弄回去,听说我要来衢州,就急巴巴找上我了,拿出卖地和卖给我们码头的八百大洋求我帮忙,我哪里敢答应?只好说帮他问问。”

  吴铭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朱文华,他说今年刚满二十岁,唉!估计从小被朱三老爷一家子给宠坏了,文不成武不就的,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还和陈善人家的护院头子混在一起,十天半个月不归家是常有的事情,可怜朱三老爷,两辈子勤俭持家,好不容易积攒下点儿产业,也快被这败家子耗光了。”

  李琨连连摇头,边上老六几个也替朱三老爷唏嘘不已。

  吴铭点点头:“也许你们还不知道,这件案子移交给我们警备司令部了,我被司令点名负责这件案子的复查和侦缉工作。”

  钟长卿咧嘴一笑:“看看,我说是吧?整个衢州城都传遍了,今天的报纸都登了,吴老弟和周副参谋长负责经办,还留下来举报地址和电话,这个大消息的下面,就是马军大营建设工程的招标通告,今早我一到北门街最大的庆丰茶楼,哟呵!热闹啊!谈论的全是案子和工程招标的事,几乎所有人都说,这回有鲁专员和方司令挂帅,有吴老弟这样的悍将领衔调查,迟早能将此大案弄得水落石出,几十个老伙计还追着我问,能不能在军营工程里面分一杯羹,哈哈!”

  众人钦佩地望着吴铭,吴铭摆摆手站起来,把购买五十吨钢筋的生意交给钟长卿作为答谢,然后带着李琨等人返回军营,洗个澡立刻和李琨几个闭门密商。

  一个小时后,还没来得及逛一圈衢州城的老六兴奋不已,带上吴铭交给的“联合多年来备受周边土匪欺凌的畲族弟兄、全力探查毛良坞周边匪情”的重任,风风火火地返回毛良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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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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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荒芜的军营中用过午饭小睡一会儿,吴铭把手下几个弟兄全部找来,把训练任务通通交给张东宁负责,雷鹏暂时担任传令兵,新来的两个畲族小伙雷飚和雷岩,直接被吴铭扔进重点培养的一班。

  离开军营之前,吴铭特意去和自己的花斑马相处了半小时,正在远处草丛中孤独徜徉的花斑马远远见到吴铭,立刻长嘶一声快速跑来,一人一马很快相互依偎亲热不已,看得两百余弟兄窃窃私语引以为奇。

  经过精心喂养的花斑马如今大为变样,尽管脑袋上的道道疤痕无法消去,但整个脑袋棱角呈现颇有气度,栗色的眼睛颜色变得更深,晶莹明澈炯炯有神,布满身上的点点黑斑日渐清晰,原本随处可见的癞疤早已消失,深灰色的皮毛焕发健康的光泽,骨架增大肌肉渐现,未满两岁就拥有不次于其他成年战马的体态。

  花斑马将吴铭亲手喂它的半木桶精料全部吃完,分别时还要跟着走,被吴铭呵斥几声后,便久久站在原地目送主人,弄得吴铭心里没来由涌起丝丝不舍。

  策马并行在吴铭身边的吕魁元则是满脸的春风得意,一身军装将他近一米八的强壮身躯衬托得格外英武,左右腰间各挂一支驳壳枪,下巴高高扬起,对自己又能回到亦师亦友的吴铭身边倍感兴奋。

  吴铭回到临时监狱的值班室没多久,唐副司令的电话就到了,吴铭接过周文彦递来的话筒大声问好,接着默默倾听,频频答允,却没有说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周文彦等吴铭放下话筒便问道:“又是讲情的吧?”

  “是啊,唐副司令诉苦说家里坐满了求情的人,他都不敢离开军营回家了。”吴铭坐下点燃支烟:“审讯结果怎么样?”

  周文彦指向桌面:“大部分犯人的审讯结果都出来了,我仔细核对了你分开摆放的三沓文件,发现你用铅笔标注的七十五人几乎都是被冤枉的,至少其中大部分是被衢县和常山两县警察局有意识地误抓错抓,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机敲诈勒索!”

  吴铭点点头:“既然这样,把这些经过对比的审讯记录全部存档,然后你我在审讯结论上签字,放这些倒霉蛋回家去吧……这么多人挤在这地方,对案子侦破毫无帮助不说,我们还得花钱养着他们,还不能让任何一个死在这里,否则就是大麻烦。”

  “就这么轻松放过那些敲诈勒索收黑钱的混蛋官员啊?我粗粗合计了一下,这七十几个无辜者被迫交上去的钱,绝不低于三万块大洋啊!”正直的周文彦非常的不甘和愤怒。

  吴铭解释道:“俊芳兄,你也知道如今的官场是怎么回事,有道是法不责众,哪怕我们逐一追究每个敲诈勒索贪污受贿者的责任,顶多也就是逼得他们上缴非法所得。不过,我也不打算这么轻松地放过他们,只需你我一起动点儿脑筋,保管能让他们心惊胆跳惶惶不安,那些混蛋警察收下多少,就得乖乖地给我们吐出多少,甚至还会更多!”

  周文彦双眼一亮:“你有好办法了?”

  “附耳过来!”

  吴铭故作神秘,没想到周文彦还真喜欢这套,立即站起来,隔着桌面把脑袋凑过去。吴铭在他耳边一阵低语,周文彦连连点头,最后惊喜地连声叫好。

  下午五点,通过再三确认,七十五名嫌疑犯被证明与此案无关,也没有牵涉到任何犯罪行为,统统被吴铭和周文彦提出牢房,集中到大操场边沿的大树下,他们的百余名家人也被请进大营,为自己的亲属签字作保。

  周文彦代表专案组发表了诚挚而伤感的讲话,不但破天荒地向七十五名无辜者和他们的家人诚恳道歉,还痛陈衢州官场积弊,以及部分官员及警察的丑恶行为,最后表示:所有无辜者和家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将冤情向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的鲁专员反应。

  获释人员排队在盖上保安司令部大印的无罪释放证明上签了字,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离开军营,一时间,保安部队公正、周副参谋长仁义、鲁专员是鲁青天的呼声此起彼伏,面对淳朴百姓千恩万谢的周文彦,满脸红光,异常感动,等他送走最后一个无辜者,回头想对吴铭说出心中感慨的时候,却发现吴铭已经没了踪影。

  周文彦急忙返回临时监狱,一进值班室就看到个痛哭流涕、肮脏不堪的年轻犯人跪在办公桌前方,吴铭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倾听年轻犯人悔痛万分的陈述。

  见到这样的情景,周文彦只好进去,看到犯人一个劲儿地说,吴铭却没有半点记录供词的意思,周文彦顿感蹊跷,想了想坐在吴铭身边默默看着。

  过了十几分钟,吴铭突然冷冷问道:“朱文华,你刚才说案发当晚你不在江北的正觉寺,也不在陈大善人家里,而是和你们老大彭瑞安一起在招贤镇妓院里喝花酒,那么我问你,彭瑞安如今在什么地方?”

  朱文华擦去眼泪:“不知道啊!当时是下半夜,小的喝多了,睡得死死的,突然听到不停的惊叫声,小的以为窑子着火了,爬起来跟那婊子跑到阳台,看到所有人都指着北边大喊大叫,才知道是北岸的正觉寺起火了,当时小的吓坏了,就去找老大问怎么办?谁知道老大也慌神了,说此处不能久留要跑,小的拉住他还被他踢了一脚,他似乎很害怕,也很着急,对我说赶紧回家老实待着,然后就溜没影了啊!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直到我被抓也没见过!”

  “说吧!彭瑞安是哪里人?”吴铭大声问。

  “皖南祁门县人,小的也是听其他几个弟兄说的,听口音,他确实是皖南口音,都说他是皖南岳王拳门的高手,招贤镇人都认识他,其他几个弟兄私下传言说他几年前在上海住过一阵子,像是做了什么大事,得罪了上海滩的哪个老大,这才流落到我们这地方当护院教头,其他小的就不知道了!”朱文华从进来就没有再挨过打,所以说了这么久身体慢慢就不发抖了,说完还偷偷抬头看了吴铭一眼。

  吴铭再问:“你会不会写字?”

  “会会!小的读过六年书。”朱文华连忙回答。

  吴铭不再询问,朝门外喊一声:“魁元,带这小子去洗个澡,然后给他弄点儿吃的,完了带到第二间腾空的屋子里面,找几张纸一支笔,让他把从认识彭瑞安开始,到被抓进来的全过程写出来,要是觉得他不老实你就抽他。”

  “是!”

  吕魁元兴奋不已,一把抓住朱文华的衣领把人拎了出去。

  周文彦看过朱文华的两份口供,知道彭瑞安是被劫匪杀死的招贤镇陈大善人高薪请来的护院教头,刚才再听吴铭的审问,立刻联想到彭瑞安与劫匪内外勾结的可能:“这么说,你怀疑彭瑞安?”

  吴铭点点头:“是啊!这个案发后突然消失的彭瑞安是个关键线索,只是要进一步调查太困难了,要是对三十几个重大嫌疑者逐一展开全面调查的话,必然要派人到每个嫌疑犯的原籍查证,如此一来不但人手不够,而且鲁专员下拨的两千元办案经费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周文彦长叹一声:“以前都以为警察办案像书里和戏台上说的那样简单,现在亲自办案了,才知道其中的艰难。”

  吴铭笑道:“叹息可不是你的风格。”

  周文彦摇头一笑:“别说什么风格了,我是什么料我自己清楚得很,要不是有你撑着,我可要抓瞎了。说吧,下去怎么办?”

  “调查范围已经大大缩小了,但是调查难度和工作量却成倍增加,如今我最担心的不是调查工作的开展问题,而是来自衢州官场的阻力,别的不说,就说我们的顶头上司唐副司令,连他都顶不住来自衢州官员和亲朋故旧的压力,不得不打来电话让我们关照一二,你说事情有多复杂?”吴铭说完连连摇头。

  周文彦也无可奈何:“是啊!要是我们查实了手头这些供状,将材料汇总到鲁专员那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脑袋落地!”

  吴铭突然问道:“俊芳兄,你说,省里如今是个什么态度?”

  周文彦一愣,立即明白吴铭的意思:“估计省里那帮老大已经知道了,但是不管谁出面,都必须要面对鲁专员,绕不过去的,可是以鲁专员的中央立法院和隐秘的军委会背景,在没摸清鲁专员意图之前,恐怕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要闹到南京去。”

  吴铭点点头,心想你这家伙不要说别人,你自己恐怕早已向中央党部报告了。

  周文彦见吴铭若有所思不说话,只好低声说道:“别看你我兄弟是此案主办,要是和上面那些人比起来,都是虾兵蟹将,面对越来越复杂的局面,你我都无法放开手脚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吴铭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等撬开那两个和尚和另外几个重大嫌疑者的嘴巴之后,我们一起去向司令汇报,然后到正觉寺和招贤镇去实地勘察走访,行署和两县警局抽调的人不都赶到案发地了吗?找他们去,听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回来,一起向司令和鲁专员汇报,按上级指示办。”

  “也只能这样了。”

  周文彦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室外:“天快黑了,你先去吃饭吧,我守着,等你回来了我再走,吃完饭我再回来。”

  “也好!”

  吴铭出去和吕魁元打个招呼,走出小院直接前往方佑淳家里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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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机会来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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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府的晚餐刚刚准备好,吴铭和问个不停的方稚淳说了会儿话,便毫不客气地坐到餐桌旁,等方佑淳夫妇都坐下后端碗就吃。

  方佑淳也不多话,匆匆吃完饭便和吴铭躲进书房里关上门。

  吴铭从兜里拿出一份罗列十二名官员的名单,将犯人供出的每个官员的职务、背景、涉及的案件、敲诈勒索和收受贿赂的数额详细告诉方佑淳。

  方佑淳沉思良久:“两个小时前鲁专员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案情进展,最后和气地对我说,明天就能将第四季度和之前拖欠的军费转入我们司令部账上,虽然他没有对调查做出任何硬性指示,但我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所以才给你去电话的。”

  “这份名单涉及的两位县长、三个正副警察局长、七个科长,都是衢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四个家族开枝散叶根深蒂固,说是地方豪强也不为过,今天已经有不少人找到我求情了,所以我不得不慎重对待,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吴铭笑道:“先前我就估计到了,大哥你把名单交给鲁专员并简要陈述案情之后,估计他会对你心存感激,予以充分信任,到时候保谁收拾谁,他定会做出明确的指示。从目前的调查进度看来,我这边一个月内结案的难度不大,顶多拉出两个连来,进山剿匪走一圈放上几枪,鲁专员的行署那边自然会大肆宣传的。”

  “到了眼前这一步,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鲁专员想要达到的目的,此案基本算是结束了,至于之前那些对我们挑鼻子竖眼睛的文官,只要是鲁专员想收拾的,我们就不要放过他们,定要把他们榨出油来,好好弥补我们军队建设的资金,至于最后的结果嘛,很可能是个大快人心皆大欢喜的结局。”

  方佑淳凝望吴铭的眼睛,良久幽幽一叹:“小弟,大哥遇到你,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啊!”

  “大哥,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也知道我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要不是遇见你和嫂子,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里,会干些什么?”吴铭真诚地说道。

  方佑淳站起来,拍拍吴铭的肩膀:“废话不说了,你做得很好,仅是牵扯出来的几个陈年大案,只要查证,就能带来巨大的功绩,连升三级也不为过!我现在就到鲁专员家里去,等回来之后一切就会明白的,不过你得悠着点儿,别把那些人逼得太狠,暗中通融的那些事要做得隐秘些,屁股要擦干净。”

  吴铭不由乐了:“放心吧,我的吃相一向不难看。”

  方佑淳禁不住开怀大笑,给了吴铭一拳,大步离去。

  吴铭捡起军帽戴上,整理一下仪容也准备离开,刚走到正堂,仪态万千的方稚淳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没等吴铭走近就上前两步,把一大包酥饼、糕点硬塞进吴铭怀里,红着脸跑回里屋去了。

  ######

  当天晚上,方佑淳没有再与吴铭联系,吴铭也不着急,和周文彦一起整理审讯记录,将人犯供出的其他案件单列出来,吩咐几个累得满脸焦黄的军务科参谋继续审讯那两个冥顽不灵的和尚。

  凌晨五点刚过,负责连续审讯的军务参谋杨祖珍少校跑进值班室,一把拉起睡在长椅上的吴铭:“吴老弟,高个子和尚招了!”

  吴铭睁开惺忪的眼睛,随即想起什么连忙站起:“招了?这么快?”

  “还快啊?都两天两夜了,不过你教的法子很管用,不让他睡觉,一睡就使劲扇他耳光,他发怒就用蜡烛烧他脚板,装死就用辣椒水泼,连续干下来我们都快发疯了,他再横也顶不住啊!”杨祖珍刻薄的脸上笑得满是皱纹。

  “走!一起审。”

  吴铭军帽都不戴就和杨祖珍赶往审讯室。

  三小时后,审讯结果终于出来了,令所有参与审讯的军人极为震惊,这两个游方和尚中的一个是中原大战期间震惊全国的“徐州大劫案”的幕后主凶,名叫胡相邦,真实身份是原西北军独立第七旅上校团长,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十二期肄业生;另一个到现在仍不开口的死硬和尚身份更令人震惊,他名字叫利源晋三,与胡相邦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时期的同窗,来到中国已经八年之久。

  当下吴铭不敢怠慢,拉上迷迷糊糊的周文彦,匆匆赶往司令部办公室。

  方佑淳听完汇报大惊失色,直接一个电话打给鲁忠修那里,放下电话就命令吴铭和周文彦务必严格保密,并下达立刻召见所有审讯人员强调保密纪律的命令,最后命令吴铭带上一个警卫排,押送已招供的胡相邦,火速赶往正觉寺搜查证据。

  黄昏时分,吴铭带着浑身尘土和汗水回到方佑淳的办公室,发现专员鲁忠修和一位年约四十身材瘦小的陌生官员也在座。

  三人看到吴铭都是满脸的欣赏,听完吴铭简明扼要的汇报,再查看从崭新公文包中拿出来的诸多信件、地图、军用指南针等证物,脸色又变得异常凝重。

  方佑淳向吴铭介绍道:“这位是军委会特派员赵翰章科长,从现在开始,此案连同两名人犯交由赵科长接管,你和调查组所有成员,以及参与此案的所有官兵,必须牢牢记住保密条例。”

  “是!”

  吴铭大声回答,心想我还求之不得呢,这年头只要惹上日本人,以国民政府那批软骨头官员的尿性,注定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何况这一突发情况的出现,远远地超出他的权限范围,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中尉副官有资格管的。

  一直不动声色的赵翰章和蔼笑道:“吴副官,这次你为党国立下大功了,我们暂时撇开这个利源晋三,只说那个胡相邦,此人在蒋委员长指挥的中原讨逆期间,趁我军主力离开徐州北上作战之机,纠集隐藏在徐州的西北叛军和流氓恶霸数百人,纵火烧毁我军需仓库和多处民宅,杀死我军将士和支持我军的徐州士绅百余人,劫走大量军资、钱财和珍贵的药品器械,战后,我中央军委会要将其缉拿法办,但调查结果显示,此人已死于此后的洛阳之战,没想到此人竟摇身一变成了和尚,还勾结外敌隐匿在四省通衢的咽喉要害之地。吴副官,现在你知道你立下的功绩有多大了吧?”

  吴铭连忙立正敬礼:“谢谢赵科长的鼓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在鲁专员和方司令英明领导下,联合调查组全体同仁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尽到一个军人的义务,不敢贪功!”

  “哦?哈哈……”

  赵科长非常开心,鲁忠修和方佑淳也笑了起来,对吴铭这个诚实能干却又知道进退的下属非常满意。

  方佑淳低声询问赵翰章和鲁忠修几句,转向吴铭,关切地吩咐:“这些证据留在这儿,你现在就去和赵科长派来的几位同志做好交接,完了赶紧回去睡一觉,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是!”

  吴铭敬了个礼,再向鲁忠修和赵翰章敬礼,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方佑淳三人重新坐下,鲁忠修笑了笑率先说道:“从目前获得的结果看,正觉寺劫案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重大,虽然九人遇害,被劫走约为两万元的现金和一批古董字画,两万三千多亩寺院田产等契约也付之一炬,但与胡相邦和利源晋三的归案相比,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以吴副官他们的敬业和能力,估计再有十天时间就能顺利结案,我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可喜可贺啊!”

  方佑淳点点头表示同意,赵翰章摘下眼镜,掏出手绢,一边擦一边感慨:“是啊!可以说,胡相邦一案的发现是个意外之喜,但这个意外之喜正如刚才吴副官所说的一样,是鲁兄和方老弟英明领导的结果!估计蒋委员长接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军委会的嘉奖也会很快下来!对了,吴副官是不是党员啊?”

  “还不是,但前一段时间他问过我申请入党的程序问题。”方佑淳撒了个谎,实际情况是他劝吴铭入党,吴铭却不屑一顾。

  赵翰章哪里知道是这样的情况,频频点头,不断地夸奖吴铭有追求有立场,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鲁忠修也非常高兴,建议方佑淳一定要把吴铭这样的优秀青年当成重点对象来对待,多给他加些担子,磨练磨练就能成才。方佑淳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吴铭的臭脾气。

  第64章 机会来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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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铭赶到临时监狱完成犯人与相关案件卷宗的交接,在周文彦关心的催促下骑上马,带上吕魁元返回城北大营,草草用过晚餐,洗了个澡就钻到床上补觉。

  次日上午,盖着行署和保安司令部大印的逮捕令送到吴铭手里,吴铭立刻召集警卫连官兵训话,将一百五十名官兵分成十组,宣布由周文彦副参谋长担任此次行动的总指挥,行署抽调来的十四个科长、科员和十名从两县紧急抽调的年轻警察担任各小组行动组长,立刻分赴城区和常山、江山两县,对涉案官员实施抓捕和抄家。

  吴铭留守临时监狱值班室,说是清理所有供词书写重要报告,实际上是觉得被行署盯上的抄家行动不会有什么油水,吴铭从此案中得到的利益,已经远远大于所有人的估计,除了名声外,还有钟长卿这个帮吴铭收黑钱的得力助手,如今整个衢州城,谁不知道钟长卿是吴铭的好兄弟兼生意合伙人?

  不得不说,周文彦是个非常尽职尽责且勤奋的人,不但有坚定得连吴铭都深感佩服的政治立场,而且勤于学习善于总结,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做得有模有样,如果此人背后没有徐恩曾和陈立夫的关系,没有对三民主义的死忠,恐怕吴铭早就和他斩鸡头拜把子了。

  基于对未来的预期,吴铭非常重视自己和周文彦的关系,吴铭预感到此案结束之后,同样应该获得嘉奖的周文彦很可能要高升,不是到省党部担任重要职务,就是被调回中央党部供职,不管周文彦今后在哪里,对吴铭来说都是个难得的助益。

  至下午五点,四十三名大大小小涉案官员陆续被带回临时监狱,只剩下赶赴江山县的三个行动小组没有回来。

  吴铭听完汇报,再亲自观察一圈,便发现问题最大的衢县副县长郭敬宗、行署老民政科长陈炎等四名官员没有出现。

  满怀疑惑的吴铭回到值班室,瘦瘦高高的行署法制委员陆雨峰就来到吴铭面前,客气地将一纸手令递给吴铭。

  吴铭看完短短的两句话和后面鲁忠修的亲笔签名,很爽快地表态支持,客气几句便将手令还回去,然后找到正在安排审讯工作的周文彦一阵低语,说完也不管周文彦如何恼火,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带着吕魁元骑马离开临时监狱。

  “小弟——”

  马致斋远远向吴铭招手,看样子似乎有事,如今马致斋、陈骞和副官李谦都和司令方佑淳一样,把亲热地把吴铭叫做小弟。

  吴铭转过马头,很快来到马致斋身边下马:“马大哥这么清闲?不是说要组织教导队和新兵连野外拉练吗?怎么还在这儿?”

  “去去去,新兵拉练用得着我这个参谋长吗?有陈骞去跟着就行了,走吧!司令设家宴款待贵客,你我有幸列席,说起来我还沾了你的光呢。”马致斋示意自己的副官去帮吴铭牵马。

  吴铭走出两步便问:“贵客?司令可是从不在自己家里招待外人的,谁这么大面子啊?”

  “比利时人艾友德和他的年轻助手,刚到衢州,我亲自去码头接回来的。你不是打算向艾友德的洋行买机器吗?来得正合适,不用去上海找他了。”马致斋说道。

  进入方佑淳家的正堂,吴铭发现除了两个洋人之外,副司令唐云涛也赫然在座。方佑淳高兴地给双方介绍,彼此热情见礼分别坐下。

  唐云涛示意吴铭坐在自己身边,凑近吴铭低声致谢:“多谢吴老弟了,要不是你帮老哥大忙,放了我那几个倒霉的亲戚,恐怕老哥我现在都不敢回家啊!”

  吴铭连忙说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而且那几人并没有涉及什么大事,都是一小撮人犯相互攀咬的结果,属下哪里会采信那些不实之词?最后连他们几个的案子都没立,当不得唐司令如此郑重。”

  唐云涛听完,哪儿还不知道吴铭顺手帮他那几个当官的亲戚抹掉了污迹,当下紧紧抓住吴铭的手用力摇几下,感激一笑便不再提这事,心想吴铭这年轻人真是不简单啊,以后再慢慢回报他这份人情吧,可惜了,他不是自己的心腹啊!

  酒宴开始,众人谦逊地先后落座,教会学校毕业的方佑淳非常得体地简单致辞,接下来满脸整齐大胡子的艾友德风度翩翩地站起,用好得不能再好的中国官话热情答谢,还熟练地引用了几个成语,听得唐云涛的胖脸上满是惊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直率的方佑淳谈起一年前购买的那些机床和原材料,显得颇为感慨和痛心。

  艾友德非常理解方佑淳的感受,真诚地表示三名技艺高超的技师明天就到,根据方佑淳之前的信中所言,三个技师带来了足够的配件和全套修理工具。

  艾友德的年轻助手叫赛扬。塞勒芒斯,年约二十六七岁,身高约在一米七五左右,蓄着整齐的中长黑发,没留胡子,长得英俊还带点儿书卷气,但他的汉语水平非常糟糕,因此他也不多说话。

  赛扬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吴铭非常感兴趣,酒宴结束后,便尝试用法语和吴铭沟通。

  听到吴铭用熟练的美式英语解释自己只懂英语,赛扬听了兴奋不已,立刻飙出一口纯正的牛津英语和吴铭亲切交谈,还非常自豪地告诉吴铭,他毕业于牛津大学物理专业,最后在柏林工业大学获得机械工程学硕士学位,来到中国已经两年了,在公司从事机械产品推广和技术培训方面的工作。

  吴铭趁机询问欧洲木工加工设备在中国有没有销售?赛扬听了顿时精神大振,放言说全世界最好的木工加工设备在欧洲,而欧洲最好的在德国和比利时,然后询问吴铭想生产什么样的木器?

  “枪托和手榴弹握柄。”吴铭盯着赛扬的脸。

  谁知赛扬不但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更加兴奋:“哦!那再简单不过了,只需两台配备中速电机的普通木工车床和钻床,就能高质量地生产你所需要的这些东西,我建议你搭配使用德国最新型号的多功能锯床,那将使你的生产效率提高十倍!”

  “考虑到中国目前糟糕的电力供应状况,我建议你再买一台安特卫普造船厂生产的小型蒸汽发电机,以保证拥有充足的动力供应,当然,具体事务还需要根据你的具体要求来办,你可以看看接下来我们对几台机器进行维修的全过程,相信你将会从中看到我们优秀的专业水平和严谨的职业精神。”

  吴铭傻眼了,没想到这个老外那么好说话,想了想干脆和盘托出:“我还想买月产五百支手枪的全套手枪生产线、一条月产两百万发毛瑟步枪弹生产线、一条月产五十万发点四五英寸柯尔特自动手枪子弹生产线、一个能满足以上两种子弹生产的化工厂,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赛扬满脸惊愕,略微沉思很快又滔滔不绝地介绍,嘴里源源不断地报出德国莱茵工业公司、瑞士索罗通机械公司和比利时工业公司生产的各种型号机床及设备,最后问吴铭能否筹集到不低于八十万元的总投资?

  这回不但吴铭愣住了,坐在另一边低声交谈的其他人也傻眼了,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吴老弟他、他从哪里学来的洋话?”唐云涛转向方佑淳。

  方佑淳颇为无奈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说是小时流浪期间跟美国传教士学的。”

  艾友德更为惊讶:“我们尊敬的中尉先生如今担任什么职务?”

  方佑淳含笑回答:“他目前担任我们司令部机要副官,不过我同时委任他为军队修械所的负责人,全权负责我军修械所的建设和业务管理。他知识面不错,听说他正在和衢州本地最大的一家五金厂的厂主合作,准备购买一批机械加工设备扩大生产。”

  艾友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望向吴铭时,一双湛蓝的眼睛露出了精光。

[ 本帖最后由 斯温 于 2013-7-6 12: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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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名利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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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金秋十月即将过去,距离轰动全省的“正觉寺劫案”成功告破已过去十天,新任专员鲁忠修威名大振好评如潮,保安司令方佑淳获得中央和省府两级通报嘉奖,联合调查组的每一个成员均官升一级,一切果真如之前吴铭所预测的那样。

  勤勤恳恳成绩斐然的专案主办周文彦,获得中央党部、浙江省党部和衢州行署党部的三重通报表彰,并顺利晋升上校。

  能力出众英勇果敢的行动负责人吴铭更为风光,省地两级的嘉奖一个不少,军衔也从中尉跃升少校。

  在鲁专员和行署各部门官员的亲切关怀下,衢州行署做出了确保保安部队军饷的承诺,并一次性拨给吴铭的军械所十万元建设专项款,虽然这笔钱被方司令和唐副司令以成立直属通信连为由截去一半,但是从“正觉寺劫案”中前前后后受贿高达七万多元的吴铭对此毫无意见。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吴铭原本想借此机会率领麾下守备连弟兄进山转一圈涨涨经验值的计划没能实现,调查进入实质阶段便抢过权力的行署官员们一致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再劳民伤财去剿匪,完了把五个恶霸和三个民愤极大的科级官员推出去枪决,行署宣传部门立刻高呼“胜利结束”,接着就是万众欢呼,皆大欢喜。

  城北军营的营造,在两家衢州营造商和一家龙游建筑商的努力下进度惊人。

  由吴铭设计的军营大门已经巍然耸立,这座由石条和钢筋水泥建成的大门看起来不算高,但非常别致美观,一条九米宽、两旁装饰绿化带的水泥路面从大门中间向内外延伸,将大门衬托得庄重大气雄浑厚实,每天都惹来众多衢州民众的参观和惊叹。

  大营内的营房和办公楼还只是处于地基施工阶段,但军营大门内侧东西相对的军械所和被服厂已初具规模,吴铭几乎全身心扑在军事训练和军营建设上,每天半天时间跟随所有官兵一起摸爬滚打,剩下的半天和晚上不是与建筑商们在一起讨论施工方案,就是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奋笔疾书。

  半个多月接触下来,衢州商会副会长戴老板和陈金仁等大大小小十几名老板,对吴铭的才华和带兵能力钦佩不已,又因为这些大小老板们不遗余力的传播,如今整个衢州连带附近各县都在传诵吴铭的威名,什么文武双全、什么带兵有方爱民如子等等,连同他一开始为了立威打晕个连长的恶劣性经,也都变成了诸多感人事迹的一部分。

  最后连吴铭自己听了都面红耳赤,可不管他如何谦逊,如何实事求是地纠正,就是挡不住民众火一般的热情,反而多了个谦恭礼让平易近人的好名声。

  最后吴铭无奈地把这一反常现象归咎于这年头缺少精神食粮,已经开始打主意是否和哪一家妓院合作,弄出些娱乐节目来,也许能补贴一下大手大脚带来的亏空。

  十月三十日下午,保安司令部自筹资金通过比利时洋行购买的四千支捷克Vz-24型步枪和三十挺ZB26轻机枪终于运回,得到参谋长马致斋提前通知的吴铭抢先一步找到两个正副司令,顺利地扛回一百五十支做工精良的崭新步枪和三挺轻机枪,子弹也运回来三万发,还把随货到来的赛扬。塞勒芒斯拉回自己的军营。

  “吴,你这是在干什么?”

  赛扬指向军营主干道东侧正在建设的宽阔训练场。

  吴铭介绍道:“你应该能看出来,六百米周长的跑道已铺设煤渣,难道你看不出这是个训练场?”

  赛扬连忙摆手:“不不!我说的是那片在建房屋的后边,那里有很多人,至少有两百个建筑工人,他们在干什么?”

  吴铭仔细观察,依然不解:“你问的是那几栋正在封顶的建筑,还是建筑后面正在浇筑的建筑?”

  “后面那个,他们在浇筑什么?”赛扬很好奇。

  吴铭干脆把他带到施工现场,一件件逐一向他介绍:“你从前方大树下的那几层台阶开始观察,前面那截跑道往回二十米,工人们正在安装铁丝网,这是军事训练的障碍之一,建成后,那片铁丝网距离地面高度约为六十厘米,长为八米宽为五米,训练时我的士兵会以最快速度从下方爬过来,接着冲刺二十米,踩着那片木桩跑到我们脚下这个地方,然后翻过这道正在浇筑的两米二高的墙壁,向前跑出一段,再顺着尚未安装的垂直绳网,爬上前方那个五米高的高架,下去之后继续征服前方现在还没有建起来的几道障碍物。”

  赛扬听完目瞪口呆地看向吴铭:“你不觉得训练难度太大了吗?以目前中国军人的身体素质,你认为这么做合适吗?”

  吴铭很认真地回答:“很合适,而且我坚信,我的士兵能够征服这些看起来很困难的训练障碍,而且经过三个月至半年的严格训练之后,谁也不会觉得这些很普通的训练障碍有什么了不起。”

  “不不!吴,你必须事先做出严谨科学的论证,否则不但无法达到你所需要的效果,还可能给你的士兵带来意外的伤害。”

  赛扬有点儿紧张,他是个严谨而实际的人,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番见解来。

  吴铭笑了笑:“亲爱的朋友,谢谢你的提醒,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对自己编写的训练科目进行论证,比如统计所有士兵的弹跳力和百米冲刺速度,测量士兵们全副武装负重二十公斤的行军时速和持续能力等等,我的几个助手每天都在严格认真地进行各训练项目的测试,我的士兵们也很配合,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退出,相信年底之前,我就能拿到准确科学的系列数据,并据此制定出最终标准。”

  赛扬凝视吴铭好一会儿,忍不住夸奖:“吴,不得不说,你是我到中国以来所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你有惊人的想象力和行动能力,我相信你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肯定会成为优秀将军的。”

  吴铭摇头一笑:“别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我们之间的生意吧,这次你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赛扬看到周围实在太吵,把吴铭拉到完全是黄土的操场里面,边走边告诉吴铭:“你要求购买的柯尔特1911A1手枪和汤姆森1928A1冲锋枪都没有现货,预定也需要四十五天以上才能运抵中国,而且汤姆森冲锋枪的单价不是之前的180美元,而是195美元,这个价格不包括我们公司应收的百分之八代理费用和百分之五的关税。”

  “至于系列机床和木工加工设备,我已经通知欧洲发运,年底之前货物应该能够交到你手里……吴,你为什么不愿考虑我们比利时或者瑞士生产的MP28冲锋枪?单价要比汤姆逊冲锋枪少百分之六十。”

  吴铭沉思良久:“赛扬,我也知道MP28更加便宜,但是在总体性能上,MP28无法与汤姆逊1928A1型相比,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四年前,我们山西省的兵工厂已经能成功仿制汤姆逊1921型冲锋枪,而且月产量达到了八百支,从我获得的资料分析,山西省仿制的汤姆逊冲锋枪,实战中的效果要比从德国进口的MP28更优秀,无论操作可靠性、射击精度、有效射程还是人机功效等方面,汤姆逊1921都远远优于MP28,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价格太高。赛扬,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我也想仿造这种枪。”

  赛扬点点头:“从你要求我提供手枪生产线和子弹生产线开始,我就猜测你会有这样的打算。亲爱的吴,我不得不说,设备和原材料购进不存在太多问题,但是你考虑过没有,汤姆逊冲锋枪要求很高的加工精度,你去哪里寻找设计图纸和检测样品?又从哪儿找来优秀技工?没有这些,哪怕我为你送来所有制造设备和原材料,你也很难生产出合格的产品。”

  吴铭郑重地点点头:“我也考虑过这些因素,除了我不断地寻找中国的高级技工之外,还需要你的帮助,欧洲的经济危机越演越烈,恐怕未来三年之内,糟糕的经济状况都无法获得缓解……所以我想请你从比利时和德国帮我聘请一批高水平的技师,甚至轻武器设计师,我愿意支付三倍于欧洲平均水平的工资,并支付所有人的往返船票。”

  赛扬惊讶不已:“你确定要这么干?”

  “是的,虽然目前我的资金不够,但是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改善……你来之前,一批来自德国和奥地利的商人及工程师队伍到达衢州,我已派人护送他们前往西面一百五十公里的一个小山村,那个小山村名字叫毛良坞,拥有中国品质最好最纯净的萤石矿,根据之前砻道勘察,初步证明这是个中型萤石矿区,开采和运输都相当方便,等正式的勘探报告出来,我就能弄到不低于五十万元的银行长期贷款,还能从别的地方筹集到二十万元左右的资金。”吴铭详细地说出自己拥有的条件。

  赛扬点点头:“吴,你为什么要开办兵工厂?以你的条件和丰富的知识,做什么都能赚到大笔金钱,为什么偏偏对武器生产和军火交易这么感兴趣?”

  吴铭幽幽一叹:“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们这个国家天天都在打仗,天天被人欺负,我们的人民已经被压榨得喘不过气来,特别是从目前来看,日本军队正悄悄开往上海,我敢预言在三个月之内,日本就会在上海发动对华战争。”

  “赛扬,衢州距离上海不远,作为中国军人,我必须为我的国家和民族做点儿什么,哪怕为此破产,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也要去做,你能理解吗?”

  赛扬悚然动容:“吴,我想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明天就回去。”

  “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你确认之后,给我发电报,我会按照规定把三成定金送到你手上,另外,我愿意向你个人支付百分之五的佣金,你为我聘请技术人员的所有费用,我都会双倍补偿。”吴铭笑道。

  “很乐意为你效劳,亲爱的吴!”赛扬伸出手。

  吴铭迎上紧紧一握:“还有件事,能不能搞到一套德国人生产M18型钢盔的生产线?”

  赛扬想了想:“这个很容易,整个生产最复杂的是原材料,其他诸如脚踏式冲压机、卷边机和模具等等都很简单,其余酸洗、烘干、防锈喷漆、安装内衬等工作谁都能干,我想十天之内能给你明确答复。”

  “好!明天上午我把一张中国银行的现金支票交给你,你先替我定购之前要求的两种美国武器,多出来的计入下一次结算。”

  “完全没问题,不过我有个请求。”

  “你说。”

  “能不能把方将军那个美丽的妹妹介绍给我?”

  “想都别想!那是我的女人!”

  “噢!上帝,那实在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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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时不我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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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冷,天空中时不时飘下的冷雨使得衢州城内外湿漉漉的,码头上的商贩和苦力也比夏秋季节少了很多,不少老人都说今年恐怕要下大雪。

  保安司令方佑淳和副司令唐云涛刚从杭州开会回来,下船后两人都没有心情和周边熟人打招呼,匆匆骑上战马返回司令部大营,茶都没顾得上喝一口立即下达紧急命令:直属各部及七县保安团正副主官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前来报到。

  在杭州开会期间不慎扭伤腰的唐副司令身体虚弱,要回城里的家中好好歇息,方佑淳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回头便迫不及待地询问看家的参谋长马致斋:“小弟悄悄购买的那批武器到了没有?”

  “四天前的晚上运到的,不过,数量与他之前上报的严重不符。”

  马致斋如实回答,他一直替吴铭对外隐瞒军火采购的事情,吴铭也做得非常的小心和巧妙,可以说整个司令部和衢州城没人知道,但是马致斋不敢对方佑淳有所隐瞒,尽管他知道吴铭会向方佑淳汇报,但他还是先一步告知实情,以免造成方佑淳的误会。

  方佑淳一听双眉紧锁:“严重不符?运回来的具体数量是多少?”

  马致斋记性非常好,不用翻阅笔记本随口即答:

  “捷克轻机枪二十挺、捷克Vz-24步枪八百支、美国汤姆逊手提机关枪一百支、美国柯尔特手枪两百支、法国产斯托克斯新型81口径迫击炮十二门、进口方钢和圆钢合计一百五十吨,还有两百五十箱弹药。”

  方佑淳听了倒抽一口凉气,良久才睁大眼睛问道:“这败家子,恐怕给他的十五万拨款一分钱不剩了,他怎么运回来的?”

  马致斋知道方佑淳为何心痛。

  鲁忠修为表彰保安部队的服从与配合,不但补齐了全年的军费拖欠,责令行署下属各部门以现金返回的形式,对强占城中保安部队的产业进行补偿,还悄悄给方佑淳个人五万“奖励”,加上周文彦的上下活动,求得省府保安处足额下拨部队扩编的武器装备和被服,因此司令部比任何时候都要富裕。

  可富裕的结果就是各方都伸手要钱,方佑淳禁不住吴铭三天两头的纠缠,只好把自己私下获得的五万元和十万元扩编结余给了吴铭,用以扩大修械所的规模。

  由于定购的大批设备没到,吴铭到手的十五万暂时不需要支付出去,而且吴铭以毛良坞煤矿和萤石矿作抵押贷款六十万已经获批,很快就能拿到钱,所以吴铭就先挪用这十五万去买枪炮了。

  马致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方佑淳不管多生气,见了即将成为妹夫的吴铭就气不起来了,所以乐呵呵地笑道:

  “当时我也吓坏了,揪住他问了好久才知道,当晚在城西北煤炭码头轮流卸货的三艘柴油机船中,有两艘是他在杭州船厂定购的,另一艘是比利时洋行找的外国船,而且这批货没有经过海关,具体怎么走私进来的,打死他也不说,估计是和比利时人勾结好了,直接从大海轮上把货卸到三艘柴油机船中,完了买通方方面面悄悄开回来的。”

  方佑淳连声痛骂:“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稍稍放松笼头,他就匪性复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敢如此妄为?我看他是嫌自己命长了,把他给我叫来!”

  “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这家伙前天又率领他的守备连出去搞野外训练了,他报告上说,是去毛良坞那片大山里进行多科目实弹训练,估计没个四五天时间他不会回来。”

  马致斋苦笑着解释,本来还想汇报另一件事,但看到方佑淳脸色不好,干错就闭上嘴把话头咽回去了,前几天吴铭再次从杭州运来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鲁豫难民,利用自有的两艘船做得很隐秘,估计是高速发展的毛良坞矿山人手不够用了。

  对于吴铭的小动作,马致斋无可奈何,吴铭能力如何他很清楚,自从十一月初,衢州行署和保安司令部确定军械所为营级编制之后,吴铭只用一周时间就自行征召到三百新兵,开始了令人乍舌的高强度训练,常以营区正在建设无法使用为由,每隔几天就带队出去展开野外训练,刚开始出去来回仅是一两天,慢慢就变成了五六天,本月初的一次野外拉练时间更长,足足八天才返回大营,还抬回来七名受伤士兵,可见吴铭的训练强度有多大。

  马致斋看到方佑淳仍旧一言不发,连忙起来给方佑淳泡杯茶:

  “大哥,你别生气,小弟虽然有些任性,但他确实有真本事,而且懂科学,他手下那些兵的训练水平,远远超过了我们的直属教导队……虽然他实行的高强度训练每每导致官兵伤病频发,但是效果非常显著,其总体训练水平已经超过了我们的直属教导队,估计和正规军那些王牌差别也不大!”

  没等方佑淳开口,马致斋又说道:“还有他自行编写正在试行的《步兵训练手册》、《内务条例》和《军械保养与维修手册》,就连素来最挑剔的周副参谋长和司令部各科参谋看了,都认为这四本小册子军事造诣很高,其水平甚至超过了目前正规军使用的教材,所以我觉得,给他多点儿自主权也是好事,至少他能给我们带出一支强军来……以目前动荡的局势看,搞不好我们也得上战场啊!”

  方佑淳叹了口气:“是啊!这回到杭州开会七天,谈来谈去就两件事,一是日本人在上海不断制造事端,要求各部队进入战备状态;二是中央军在赣粤闽频频失利,共产党军队越剿越强大。”

  “刚上任的鲁涤平省长宣读完中央军委会的机要文件,全浙江各专区十几个正副司令都被吓坏了,都怕被调到江西剿共前线,更怕被调到上海周边协防与凶残的日本人干仗……最后,连保卫杭州的口号都喊出来了,唉!想起小弟那张乌鸦嘴我就担心,说不定上海一战真要到来了。”

  “大哥,听说蒋委员长又要下野?”马致斋关心地问道。

  方佑淳刚平复的心情立刻变得糟糕起来:

  “搞政治的全都是些自私自利的王八蛋!东北沦陷,上海告急,全国民众抗日呼声空前高涨,可南京政府那群官僚还在窝里斗,特别是在广州另立中央的胡汉民、古应芬、孙科那帮人,内忧外患之下不思团结救国,反而变本加厉,蓄意制造分裂,连解散国民党中央重组政权的口号都喊出来了……我发现,英国人报纸上披露广州那帮人和日本暗中勾结的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马致斋也满腹忧愤,刚要说点儿什么,就看到李副官把周文彦领进来,两人连忙站起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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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时不我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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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彦来到方佑淳对面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折叠整齐的调令,双手递给方佑淳,依依不舍地说道:“司令,职下刚刚接到南京方面的调令,恐怕不能再与司令和诸位同仁共事了。”

  “什么!?”

  马致斋吃了一惊,看到方佑淳满脸都是意外,连忙起身去给周文彦泡茶。

  方佑淳看完盖有中央组织部大印的调令,非常遗憾地说道:“俊芳,实在舍不得你走啊!虽然彼此共事时间不长,但你对我方佑淳、对整个浙西保安部队帮助巨大,眼下部队刚刚整编,一切尚未走上正轨,不能没有你啊!”

  周文彦非常感动,他知道从不轻易表扬人的方佑淳说出这番话多么不容易:“感谢司令的器重,可不走不行啊……中央党部的调令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也舍不得大家!”

  “俊芳,吴铭知道你要走了吗?”马致斋问道。

  周文彦满脸焦急:“他哪里知道啊!谁能想到调令来得这么突然?我接到之后就去找他,可到了城北军营才知道,他早已率部去野外训练了……估计两三天内回不来,可我最迟后天必须得走,恐怕见不到他一面了,唉!”

  方佑淳知道周文彦和吴铭的关系非常好,被誉为惺惺相惜的一对年轻俊杰,此时看到周文彦焦虑不安的样子,方佑淳立即向马致斋下令:“给常山保安团打电话,让他们立刻派人去找,明天天黑之前我必须要见到吴铭!”

  “是。”

  ######

  毛良坞以北十八公里,凤凰山西麓。

  时近中午,细雨初霁,漫山遍野的白雾逐渐飘散,完成十公里山区负重越野的四百五十余名官兵络绎返回,在声声口令和回荡山谷的哨声中,一队队全身湿透的官兵冲向前方高地,解下步枪,匍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向前方山崖下距离百米的预设标靶展开射击。

  “起立!检查枪膛……立正!枪上肩,目标临时营地,齐步——走!”

  打完十发子弹的士兵在长官的命令声中结束训练,又一批气喘吁吁的士兵冲上高地,匍匐射击,密集的枪声在延绵群山中久久回荡。

  完成射击的连排逐渐返回山下营地,毛良坞民团的两百青壮已经在小溪边架起十几口大锅,数日来打到的黄羊野鹿已经在大锅里沸腾。

  同样是浑身泥泞的吴铭站在营地边沿的巨石上,用望远镜细细观察东北方山坳处缓慢抬下的两副担架,吩咐身后的中尉参谋张东宁做好救治准备。

  随着各连主官的汇报,二十一个排共四个科目的训练成绩统计出来,吴铭听完非常满意,当即对四个代理连长大声夸奖:

  “有进步,与上一期训练成绩几乎一致,考虑到天气和地形等不利因素,这次考核难度更大,所以取得这样好的成绩非常不容易,说明大家都有了显著进步,而且充分证明,我们的训练计划是科学的,合理的!”

  四个连长终于松了口气,吴铭见状立刻提出警告:“别高兴得太早了,下午抢占高地的对抗考核才是见真功的时候,大家立刻回去查看各部,命令弟兄们立刻换上干衣服,吃完饭都要好好休息,谁落到最后一名,谁就自己带队跑回衢州!”

  “是!”

  四个连长跑步离去,吴铭收起望远镜跳下巨石,张东宁来到吴铭身边低声说道:“受伤弟兄达到十六人了,好在最重的只是小腿折断,否则回去又要挨骂了。”

  吴铭扔下句“他们懂个屁”,就迎上前方一同走来的吕正贤、吕正德和雷琪三个民团首领。

  吕正德指指四周连声叹气:“从来没见过谁练兵练得这么狠的,你小子是不是太心急了?”

  吴铭边走边回答:“不急不行啊!局势已经非常紧张,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再不抓紧时间练成一支队伍,到时恐怕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更别说什么步步高升了。”

  “老弟,你那三个侄子干得怎么样?”

  雷琪笑嘻嘻地询问吴铭,自从获得吴铭赠送的三十支半新旧的三八式步枪和五千发子弹,他在方圆百里畲族人的心目中声誉高涨,老族长已经露出由他接任下一任族长的意思了,所以豪气倍增的雷琪可没有吕家兄弟那么多担忧,按照他的看法,吴铭的兵排着队在平地跑跑可以,说到跑山路和打枪,大半入不了他的法眼。

  吴铭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个结拜大哥心里想什么,也没心思和他计较,但对这位老哥送给自己的三位子侄雷鹏、雷飚、雷岩三人非常满意:“他们三个除了文化学习不行之外,其他方面都不错,我已经把他们调进直属队了……不过我也告诉他们,要是三个月后还不认识一千个字,我就把他们赶出直属队。”

  雷琪有点着急了:“这不行,谁不知道直属队三十多个好手全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雷鹏他们不在你身边跟着学怎么行?不识字怎么了?大城市里识字的多了,他们能翻山越岭追野猪吗?能打下飞在山崖上的老鹰吗?识字有个屁用!”

  众人哄然大笑,吴铭摇摇头走到前面去,不和雷琪这粗人一般见识,要是跟他说理,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通。

  没走到临时搭建的木桌旁,急促的马蹄声从南面传来,众人放眼望去,看到两匹马已经越过山包进入视线。

  吴铭拿出望远镜,看清来人分别是毛良坞民团小队长和身穿保安部队军装的汉子,立刻知道衢州那边恐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走到吕正贤身边低声问道:“我带回来的武器弹药藏好了没有?”

  “放心吧,两百支捷克步枪、十挺轻机枪连同一百箱弹药,都放进龙脊山下面的岩洞里,还依你的吩咐搬进去几十筐木炭和一百担石灰,洞口一封放十年都不会受潮,要不等你下山我领你看看去?”吕正贤笑道。

  “恐怕没时间了,以后再看吧,小河东面的厂房要抓紧时间建设,东北山脚那片树林要尽快清理干净,两条溪流交汇口的岩石不要动,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联系洋人,争取早日把小水电站建起来,有了电什么都好办了。”吴铭低声叮嘱。

  吕正贤点点头:“放心吧,如今人手充足,干什么都快。”

  不一会儿两匹马跑到营地,马上的保安团团副跑到吴铭面前大声通报:“吴副官,司令部紧急命令,限你天黑之前必须赶回司令部报道,有急务!”

  吴铭热情地拉上满头大汗的团副,一同坐到简陋的木板餐桌前享用香喷喷的鹿肉,交谈几句一阵猛吃,很快搁下竹筒擦嘴,叫来陈东宁吩咐一番,带上吕魁元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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