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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悍戚(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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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戚(完本)

作者:庚新
已完本作品: 《宋时行》 《曹贼》 《篡唐》 《刑徒》



  第一章 你是何方神圣(上)

  太阳将要落山。

  斜阳残红,透过小小的囚窗照进囚室,平添几分凄然。

  从东海吹来的风,带着一丝海水的腥味吹进来,把弥漫在囚室里的腐烂之气吹散。也不知道是如何扎根,囚窗上一根不知名的野草顽强的露出一丝嫩芽,把春的气息投入囚室之中。

  哗棱棱!

  刘闯缓缓睁开眼,再次打量起眼前这间囚室。

  不过十余平方的面积,角落里堆放着枯草,就成了一张简易的床铺。

  腰间,锁着一根儿臂粗细的生铁锁链,锁链的一头钉在墙上。两手两脚,也挂着燎烤,身体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发出声响。刘闯就这样被锁在囚室里,能够活动的空间,不过寥寥十余步距离。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一连串的诡异遭遇当中……

  ++++++++++++++++++++++++++++++++++++++++++++++++++++++++++==

  刘闯,二十六岁。

  中州省某县城公务员,不过是那种清水衙门的公务员。

  一个月一千多的工资,再加上零七碎八的补助,约两千多软妹币。在县城里,算不得巨富,但也是衣食无忧。住着福利房,每天朝九晚五,看看报纸,喝喝茶,亦或者呼朋唤友的潇洒一番。计划着过几年结婚成家,生儿育女,这一辈子也就这么悠哉悠哉的过去。可谁成想,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刘闯的命运发生改变,最终走上了一条血腥的不归之路……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刘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生平唯一好友,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兄弟自杀了!

  这让刘闯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向单位请假,赶去数百里之外的好友家中。

  法医鉴定,好友属于自杀。

  可刘闯不相信,那么乐观向上的朋友,怎么可能突然自杀?

  好友的父母也不相信,后来千方百计打听,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老友的女友搭上了书记公子,而书记在县里一手遮天,公子更是嚣张跋扈。在偶然机会下,好友得知真相,就跑去找那女人说理。哪知道醉醺醺的书记公子勃然大怒,找来一群社会渣子,把好友群殴致死……这是一个强权世界,所谓公理几近湮灭。

  强权自然不能允许宝贝儿子受到惩罚,于是便动用手中权力,制造出一桩所谓的自杀案件……

  刘闯身在公门,自然清楚其中奥妙。

  他想要为好友讨回公道,但也知道难度很大。

  可就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刘闯那原本风轻云淡的性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友父母不甘爱子屈死,要讨回公道。

  纨绔公子一怒之下,使人纵火烧毁了好友父母的家园,好友父母也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刘闯怒了!

  他那种风轻云淡的性子,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唯一好友被杀,一家三口毙命,却无处诉说公理,刘闯又如何不怒?既然没人能够给好友一个清白,那他就要为好友一家报仇雪恨。

  好在,他没有结婚,父母也走的早,没有任何牵累。

  刘闯表面上装作无事人一样,返回工作的县城。依旧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只是每逢周末假期,他就会偷偷前往好友的那座城市,观察、打探,寻找各种机会。一年后,刘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溜进书记家中,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把书记一家六口人杀死,而后纵火焚烧了房子。

  次日,刘闯趁县城大乱,摸到好友前女友,也就是纨绔公子情人家中,将其一家四口杀死……

  十条人命,两场大火,令中州省震动。

  而报仇雪恨,心愿已了的刘闯,并没有趁乱逃走。

  在杀了这许多人之后,他祭奠了好友一家,便施施然投案自首。

  如此大案,结果可想而知。

  一审判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刘闯没有上诉,早在他决定为好友报仇的时候,便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在监狱里悠悠然渡过生命中最后三十天后,刘闯迎来了那最后一声枪响……

  ++++++++++++++++++++++++++++++++++++++++++++++++++++++++++++++++++++

  本以为生命就此结束,可谁想到睁开眼睛,却躺在一间简陋的房舍中。

  没等刘闯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群人从屋外冲进来,把他按倒在地上,绳捆索绑关进大牢。

  刘闯当时就懵了!

  因为捉拿他的人,全都是一身古装打扮。

  他想要挣扎,却被对方一棍子打昏过去,醒来时便被所在这间囚室。

  一晃三天,刘闯终于弄清楚状况。

  这里名叫朐县,靠近海边,属于东海郡治下。

  他穿越了……

  如此离奇荒诞,只在小说和电视里发生的事情,竟然落到他的身上。

  说来也巧,他附身的这个家伙,也叫刘闯,而且和他前世一样,父母已经不在,唯一不同的,便是这个刘闯,还有一个叔父,是朐县麋家的一个管事。而刘闯之所以被抓,据说是他勾结郁洲山海贼,杀了一个名叫芽儿的婢女,更在他家中找到了杀人的匕首和一件血衣。

  因杀人而被杀,重生后又因杀人遭遇牢狱之灾。

  刘闯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便忍不住笑了!

  杀一个婢女还要勾结海贼?

  要知道,他附身的这个家伙,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个正经人高马大的魁梧壮汉。

  近190公分的身高,实实在在的膀大腰圆。

  刘闯前世最喜欢篮球,看着篮球场上那些人高马大的家伙,就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只是他身子骨太弱,170公分的身高,体重不过110斤,怎样都无法和健壮扯上关系。而今这具身体,却是令他感到吃惊。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居然有这种块头,的确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体魄要杀一个婢女,不费吹灰之力。

  近五十斤的镣铐挂在身上,也没有感觉特别吃力,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可想而知是何等强壮。

  再说了,谁会在杀了人之后,把凶器和血衣藏在家中?

  反正换做刘闯,是绝不可能做出这么弱智的事情……更何况,从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记忆碎片中,刘闯大致可以判断出,这并不是一个傻子。他似乎练过武,而且气力更极为惊人。

  若这样的话,所谓杀人一事,就透着几分古怪。

  刘闯用三天时间,消化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更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

  不过,身体主人的记忆并没有告诉他,这是怎样一个时代。东海郡,朐县……刘闯大致可以推断出,如果这是真实历史的话,那么他应该是身处于南北朝之前的某一个时期。而根据他身上所穿的襜褕短袄判断,似乎属于东晋之前。但具体哪个时期,还需要再做判断。

  这家伙的记忆非常简单,似乎除了练武,就是和一个女孩儿的交往经历!

  按照这家伙的记忆,他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娶‘小姐’为妻。可这位‘小姐’,似乎地位很高,所以这家伙便希望能够练好武艺,闯出一番事业,而后便能够与‘小姐’结为伴侣……

  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 本帖最后由 一曲轻箫御晨风 于 2014-5-22 12: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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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你是何方神圣(下)

  刘闯并没有留意这家伙稚嫩的情感世界,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套名为‘龙蛇九变’的引导术上。引导术,是汉魏时期练气士修仙炼气的功法,说是练到极致能排山倒海,呼风唤雨……可刘闯知道,那只是传说。不过这引导术,的确是可以强身健体,或许还能延年益寿。

  每个男人,内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

  刘闯前世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不成想重生之后,居然得到了这种机会。

  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是从小开始习武,而且颇有成绩。刘闯这几日,就是在整理这些东西,顺便思考一下,他即将要面临的危险。所谓杀人,不可能是无中生有,如果不是这家伙所为,那就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偏偏这个家伙颇有些头脑简单,虽练了一身好武艺,更天生惊人神力,却非常胆小,而且心地善良。这么一个人会杀人?刘闯打心眼里也不太相信。

  谁?

  是谁要陷害他?为什么要陷害他?

  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刘闯沉思不语……

  忽然,牢室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刘闯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灰色襜褕短袄的老人,从牢室外的甬道走过来,在牢房门口停下脚步。这老人须发花白,手里还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孟彦,可还好?”

  孟彦是这身体原主人的表字,但刘闯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小娘子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只是恰逢二老爷从下邳回来,一时间无法脱身,所以不能前来探望。小娘子要我转告你,不要担心,她会设法为你洗刷冤屈。再过几日,勇哥便要回来,到时候自然不会再有人为难你……小娘子害怕你在牢里受苦,要我带些酒食与你解馋。”

  老人的声音非常温和,令人感到温暖。

  小娘子?

  刘闯旋即就反应过来,这所谓的小娘子,怕就是那个‘小姐’了。这个时代,小姐是富贵人家未婚女子的称呼,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能使用。而那些奴仆和地位稍低的人,则要称呼‘小娘子’。

  婚后女子称之为‘大娘子’,未婚女子则唤作‘小娘子’,倒也能区分的明白。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女人缘嘛!

  看起来这个‘小姐’地位不低,否则也不可能派人出入牢室如此轻松。

  刘闯道:“还请代为谢过小娘子。”

  牢房外的老者一笑,示意狱吏上前打开牢门,拎着食盒走进囚室。不过在进屋的一刹那,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这牢室的环境颇为不满。把食盒摆放在地上,老人有温言道:“孟彦,住在这里可有什么要求?一并讲来,我回去之后禀报小娘子,自会有人代为关照。”

  关照?

  能关照到什么地步?

  刘闯看了一眼这囚室,心道:我想要一张席梦思,你们也弄不来啊!

  不过这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便朝着老人拱手道:“多谢老丈,这里一切尚好,请小娘子莫太牵挂。”

  他依照着这个时代的人说话方式回答,只是抬手时,身上的镣铐哗棱棱作响,显得有些不太协调。老者显然也不想在囚室中久留,又温言宽慰了刘闯几句,便转身迈步走出了囚室。

  “敢问,而今何年何月何日?”

  刘闯见老者要走,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大牢里并没有关押多少犯人,狱吏也不可能和他交谈,这两日可是把刘闯憋得不轻。

  老者一怔,回过头向刘闯看过来。

  刘闯忙道:“被人打了一棍子,所以脑袋有些糊涂。”

  老人露出愤怒之色,“这些混帐东西,怎能对你下此毒手……如今是建安元年,正月初二。”

  建安元年?

  好熟悉的年号!

  刘闯前世作为文史档案馆的管理员,每天接触的多是县志典籍,文史资料。虽然算不上什么专家,可是对‘建安’这个年号,确是在熟悉不过。前世好友出事前,他正准备写一篇名为《建安风骨论》的文章。为此,他可是查阅了许多资料,所以对建安二字,并不陌生。

  这是东汉末年,也是三国的前奏。

  历史上,人们习惯把三国从黄巾之乱,或者董卓之乱算起,乃至于包括建安在内,都列入三国时代。可实际上,如果按照历史划分,三国应该起源于公元220年,也就是曹操病死,曹丕建立魏国开始。在此之前的时期,都应该算作东汉。只是一部三国演义,让许多人产生了错觉。

  刘闯自然不会犯这样一个错误,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身处东汉末年,一个名将辈出,铁马金戈的乱世。

  东海郡、朐县、麋家……

  他好像捕捉到了一些头绪,却又模糊不清。

  一时间,刘闯失神坐在原处,甚至没有向老者道谢。而那老者也没有太过在意,回答了刘闯之后,便匆匆离去。

  伴随着牢房大门落锁,大牢中再次恢复了宁静。

  窗外,一轮皎月升起,银白色的月光从囚窗透进囚室,恍如在地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刘闯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站起身透过囚窗,朝外面看去。

  我居然来到了东汉末年!

  东海郡、朐县……那岂不就是徐州吗?

  对了,徐州而今应该是被刘备占居。印象里,他应该是在去年从陶谦手中接掌了徐州……

  我别的本事不成,确熟知历史进程。

  若我现在投靠刘备,或许比不得关张赵云……不对,赵云现在好像还没有投靠刘备。可这一身的气力,总能在刘备帐下立足。咱和关张比历史,和孙乾简雍比武力。这年月,讲的是一个综合素质,等将来刘备谋取了西川,怎么着也算是个元老功臣,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也许是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刘闯对刘备的感官不错。

  当他弄清楚了状况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抱住刘备的大腿……

  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凭自己的本事,去投奔缺兵少将的刘备,想他也不会拒绝。

  嗯,就这么决定!

  刘闯总算是松了口气,便坐下来,把食盒提到跟前。

  这三天他虽然故作冷静,但内心里还是有些惶恐……人最怕就是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之中。如今已经弄清楚了状况,而且这个世界对于刘闯而言,似乎也不算是太过于陌生,倒真让他放心下来。至于眼前的困境,应该不难渡过。小娘子既然要出手,听那老人的话,自家叔父好像也有些地位,自然不用太过于担心。当然了,究竟是谁陷害自己,这笔帐还要计较。

  把食盒打开,里面摆放着一鼎牛肉、一盘鱼和一摞麦饼。

  刘闯抄起筷子,刚要开动,却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和烦躁。

  目光从食盒里的饭食扫过,最后落在了那盘鱼上。虽然刘闯已经控制住了这具身体,可这具身体似乎残存一种本能,让他对那盘鱼,产生了莫名反感。看样子,身体的原主人不喜欢食鱼。

  刘闯搔搔头,刚准备把目标转移到牛肉上,心里却突然一动,停下了筷子。

  这酒食,是‘小姐’着人送来。

  以原主人残留的记忆来看,他和‘小姐’很熟悉,甚至不止一次一起吃东西。若这样的话,‘小姐’应该非常清楚刘闯的饮食喜好。刘闯不喜欢吃鱼,‘小姐’为何要送来这盘鱼呢?

  除非,这酒食并不是‘小姐’安排。

  可若不是‘小姐’安排,又会是何人送来呢?

  刘闯突然间打了个寒蝉,手中的筷子,也不自觉的放在了一旁。

  就在这时,忽听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子,怎么看出破绽了?”

  “谁?”

  刘闯呼的扭头,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牢里的光线昏暗,在刘闯所在囚室斜对面的位置,有一间大牢房,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靠坐在碗口粗的囚室栅栏上,正朝着刘闯打量,脏兮兮的面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看样子,你这小子并不愚蠢。

  这两日看你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开口说话,还以为是个傻子……嘿嘿,原来还算清醒!不过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命活着出去。看这架势,你的敌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置你于死地了。”

  刘闯瞪着那人,突然问道:“你又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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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上)

  黑衣人没有回答刘闯的问题,却饶有兴趣打量刘闯半晌。

  “倒生的一副好皮囊,胆色也不错。

  不过你那日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注定死路一条。听我劝说,不如看开一些。而今年月,似你我这样的小人物,怎是那些大人物的对手?该吃喝时便吃喝,总好过做一个饿死鬼。”

  刘闯神色一冷,看了看食盒里的酒食,伸手把里面的酒肉拿出,倒在角落里。

  “我命由我不由天,真要我死,拿命来换。”

  说完,他不再理睬黑衣人,缓缓退回去,靠着土墙坐下。

  好皮囊吗?

  刘闯到现在还不清楚,他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

  不过想来也不太差,否则这黑衣人也不会夸赞他生得‘好皮囊’。死过一回,便更加珍惜生命,刘闯嘴角微微一翘,闭目凝神,不再言语。莫名其妙被人陷害,又莫名其妙的被人算计。

  这笔帐肯定要好好计较,但前提条件,便是要活下去。

  如何才能活下去?

  刘闯已经有了主意……

  这是最坏的年月,也是最好的年月,是一个‘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的年月。

  想杀我?那就准备好被我所杀!

  黑衣人见刘闯不说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摇摇头,便悄然无声的复又退回囚室阴影之中。

  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这与大贤良师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又是何其相似。可惜这少年晚生了十年,否则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想到这里,黑衣人又摇头苦笑。

  自身尚且难保,又何苦为他人操心?可恨薛州,明明说好了在朐县碰面,却突然失约,以至于自己受此牢狱之灾。幸好还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必有杀身之祸,的确有些麻烦。

  不成,要想办法通知薛州,让他救我出去。

  这牢狱中多待一刻,便会多一分凶险,朐县绝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黑衣人闭上眼睛,开始盘算计较。

  大牢中又恢复早先的寂静……静的,让人有些心悸。

  夜越来越深,囚窗外传来了刁斗声响。

  梆!

  一更天了。

  牢房外幽暗的甬道里,传来一连串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打开了牢门。紧跟着,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有些杂乱。有人在低声交谈,声音很小,让人无法听得真切。刘闯靠墙而坐,好像睡着一样,一动不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刘闯的身体也随之微微低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可实际上,身体却已经绷紧,进入一种最佳的攻击状态,随时会发出致命突袭。

  “就是这里。”

  来人在牢门外停下脚步,低声交谈。

  “看样子已经昏过去了……嘿嘿,我就说主公太谨慎了些,不过是个没胆匪类,又何必要咱们四人行动?”

  “休啰唆,赶快动手,把这厮解决了再说。”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有人拿出钥匙,打开牢门。

  刘闯的眼角微微一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他微微睁开眼,从眼睛的缝隙向外看,就见四个身着青色短袄襜褕的男子,手持尖刀迈步走进囚室。月光皎洁,把这四个人的相貌照映清楚。刘闯原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可真面对对方的时候,手心还是忍不住渗出汗水,感到了一丝紧张。

  居然派了四个人行动,看样子那陷害他的人,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里,刘闯身子轻轻动了一下,身上的镣铐哗棱棱一声轻响,令那四个人立刻停下脚步。

  不过,见刘闯没有动静,更传来低弱鼾声,四个人又松懈下来。

  “放心吧,阙叔在酒食里下的药可以蒙翻一头老虎……赶快动手,不要在耽搁时辰。”

  苍老的声音响起,脚步声陡然加快。

  一名男子翻腕子亮出了手中尖刀,快步向刘闯走来。越来越近,刘闯甚至已经可以感受到这男子身上的杀气。眼见男子到了跟前,举刀便要落下。说时迟,那时快,刘闯忽然动了!

  魁梧壮硕的身体,好像一枚炮弹一样飞出,撞在那男子身上。

  刘闯行动的一刹那,手肘向前,正捣在男子的心窝上。好像被一柄大锤击中,男子甚至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飞出,蓬的便摔在一旁的枯草堆里,眼见着就没了生气。

  其余三人也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们不动,却不代表刘闯会停止攻击……他撞死了一个杀手之后,身体在地上一滚,顺手抄起那杀手掉落在地上的尖刀,猛然长身而起,抬手一击,尖刀便没入另一个杀手的面门。

  杀手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倒在地上。

  脑门上,还插着一口尖刀,刀柄裸露在外,轻轻摇摆。

  这说起来,似乎很慢。

  但实际上不过三五息的工夫……剩下两个杀手也反应过来,年长的杀手二话不说,挺刀便刺向刘闯。而这时候,刘闯刚站直了身子,眼见这杀手冲过来,脚下一个错步,双手一缠,把手腕上的镣铐缠在手上,迎着那尖刀便挥出。铛的一声响,尖刀刺在镣铐上,火星飞溅。

  刘闯则趁着杀手一愣神的功夫,脚底下一划,抬肘便打在杀手脸上。

  杀手的脸,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眼眶、鼻子还有颧骨在刹那间被打得粉碎,眼珠子更爆裂出来,一头便倒在地上。四个杀手,瞬间被刘闯击杀三人……剩下那杀手刚打算动手,却见三个同伴便被刘闯杀死,顿时被吓傻了。刘闯的杀人手段,实在是太过凶残,而且干净利落。

  除了最先被他杀死的那个杀手死相好看一些之外,另外两个杀手,无一不是被打得面目全非。

  当刘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杀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谁让你来杀我?”

  刘闯沉声喝问,可是杀手却大叫一声,转身想走。

  浓眉一蹙,刘闯迈步想追。却听得哗棱棱一声响,身比被腰间的锁链扯住。原来,在他不知不觉杀了三个人后,已经无法继续前进。这锁链一响,好像提醒了那个杀手。他猛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刘闯,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狰狞之色,探手从身上取下一支手弩,对准刘闯。

  “小子,去死吧。”

  他取出一支弩箭,想要搭在手弩上。也许是太紧张,亦或者是被刘闯吓破了胆,以至于在搭箭的时候,手一抖,弩箭便掉在地上。他连忙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再次取出一支弩箭。

  刘闯见此,也是一惊。

  这家伙居然有弩箭……若是刚才这几人在牢门外用弩箭攻击,只怕他此刻已经成了死人。对方显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是定要将他杀死。杀手站在牢门口,刘闯身上挂着锁链,根本无法再向前半步。眼见杀手搭上弩箭,刘闯也急了!死过一回,才重生两日,怎可以这么死了?

  他迈步想要向前,可是锁链牢牢的拖住了他的脚步。

  铁锁华棱棱直响,钉在土墙上的铁钉,更因为刘闯的挣扎,开始松动起来。

  手弩,已经对准了刘闯。

  杀手看着刘闯,露出一抹狰狞笑容,“就算你再厉害,也难逃我家主公的算计,给我去死吧。”

  机括张开,弩箭嗖的射出。

  刘闯双目圆睁,眼见弩箭向他飞来,便狠狠在地上一跺脚,只听轰得一声响,伴随着他这跺脚发力,身后的土墙似乎有些无法承受住从锁链上传来的巨力,突然塌陷一角。土墙倒塌,烟尘弥漫,将刘闯的身形笼罩在尘烟之中,更遮挡住了那杀手的视线。杀手也大吃一惊,露出慌乱之色。他撤步闪身便想要从牢房里退出来,哪知道一只脚才卖出牢室的大门,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烟雾中冲出来,眨眼间便到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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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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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主公,又是何人?”

  一只大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闯沉喝如雷,双目圆睁。

  那杀手被刘闯扣住了脖子,只觉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口来。

  只见他嘴巴张了张,一口气没接上来,被刘闯活生生的吓死。

  而对面牢室中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也大吃一惊:当年若有如此猛将,大贤良师又岂能失败?

  “到底说不说。”

  刘闯并没有觉察到杀手已经死了,见这杀手不回答,顿时大怒,厉声喝问。

  黑衣人轻声道:“小子,别问了……这厮已经被你吓死了。”

  “啊?”

  刘闯一怔,这才注意到杀手已经没了生气,不由得勃然大怒。好不容易抓了个活口,没想到居然是个胆小的家伙,竟然被他活生生吓死。如此一来,那幕后黑手岂不又要无从查找?

  这也让刘闯恼怒不已。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陷害,却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心中怒火越来越炽,他举起那杀手的尸体,狠狠砸在了牢门上,而后刚要上前泄愤,却听得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打开了大牢。

  黑衣人脸色一变,忙开口道:“小子,快回牢里坐下。你这样子,最容易给人借口,到时候被人坏了性命,才是得不偿失。”

  刘闯听罢,也立刻冷静下来。

  他二话不说,便退回牢房中,在墙角抱头坐下。

  几十个狱吏手持兵器,冲进大牢。

  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禁大吃一惊。

  牢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四个杀手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囚室的土墙,塌了一半,看上去触目惊心。其中两个狱吏,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正要开口,却听得有人道:“大熊,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灰色襜褕的壮汉。

  他迈步走进囚室,目光扫过眼前狼藉,最后落在了刘闯身上。

  刘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壮汉眸光中的关怀和惊诧之色。

  “亥叔!”

  他脱口唤出了壮汉的名字,心里却是一怔。

  脑海中,旋即浮现出这壮汉的来历:此人名叫朱亥。

  当然了,此朱亥并非刘闯所熟悉,那个在历史上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的信陵君门下食客。

  两年前,刘闯和他的叔父刘勇在偶然中遇到了当时重病卧床,险些被客栈伙计赶出去的朱亥。刘勇替朱亥还了账,还请了医生为朱亥治病。后来朱亥便留在朐县,在县衙里讨了个贼曹差事。

  贼曹是东汉时期郡县所属门下五吏之一,主缉拿盗贼等事宜,类似于后世的警察局长。

  这朱亥以一介外来人,在乡土意识极其浓重的朐县做上贼曹,能力可见一斑。根据刘闯的记忆,这朱亥武艺高强,勇力过人,甚得朐县令黄革所重。自他出任贼曹以来,朐县治安良好,虽不说路不拾遗,但很少有人在朐县犯事。其最为著名的一战,便是任贼曹后一个月,朐县遭遇盗匪袭击。朱亥执斧出战,斩杀强人二十三人,令盗匪落荒而逃,不敢再犯。

  看得出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朱亥关系极为亲密。

  朱亥这一出面,两个狱吏立刻低下头。

  “大熊,可无恙?”

  朱亥走到刘闯身边,拉着他上下打量,目光中透出关切之色。

  刘闯心中,顿升起一股暖意,“亥叔,有人想要杀我。”

  不知为什么,刘闯看到朱亥,便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冲动,而是这具身体所产生出来的本能。由此也可以看出,朱亥和刘闯叔侄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朱亥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大熊休怕,亥叔在此,谁也害你不得。”

  他猛然转过身,目光从那帮狱吏脸上扫过,“我出门不过十天,朐县大牢竟然变得如此松懈,刺客可以轻而易举闯入大牢杀人,果然是好本事!尔等给我听清楚,我侄儿蒙冤被抓,早晚会洗刷冤屈。若大熊在这里受半点委屈,落一根毫毛,我认得尔等,可手中大斧却不认!

  给我把话传出去,谁害我侄儿,我定灭其满门……”

  一番话,说的杀气腾腾,令众狱吏为之色变。

  朱亥一句话,就把事情定了性质。

  是刺客谋杀刘闯不成,反被刘闯所杀……这样一来,那四个杀手就算白死,更无法再去找刘闯的麻烦。

  朱亥虽无法把刘闯放出去,但却可以保护刘闯周全。

  毕竟刘闯的事情,是县尊黄革亲自过问。除非刘闯叔侄不想继续留在朐县,朱亥就没法徇情。不过,放不走刘闯,却能保证刘闯在牢中不受委屈。此前朱亥因公务不在朐县,如今他回来了,刘闯自然不会再受到半点委屈。连带着,他的性命也因朱亥返回,变得安全了。

  怪不得那些人要在今天动手,原来是朱亥的缘故。

  想必陷害刘闯的人也知道,朱亥回来,再想要害刘闯性命,就不太可能。

  有朱亥坐镇大牢,要想坏刘闯的性命,就要过朱亥这个坎儿。可是,谁能打得过朱亥呢?

  土墙倒塌,囚室自然不能再用。

  朐县本就是个小县,人口不多,规模不大。

  如此一个小县,牢房自然不会太大,里面的囚室也不会太多。

  此前刘闯被关在小房,如今小房不能继续使用,就只能安排在大牢之中。

  伴随朱亥一声令下,一帮子狱吏忙不迭收拾大牢,把里面的污秽清除掉,更有人取来了干净的被褥。

  朱亥的个头,和刘闯差不太多。

  不过块头却比刘闯小了一圈……

  他检查了那四人的死因,也不仅生出几分惊诧。

  这四个人死在刘闯手中不假,但是从伤口来看,刘闯在动手的时候,可是招招毙命,堪称心狠手辣。

  这与刘闯此前的性子大不一样。

  朱亥很清楚,刘闯原来性子温和,胆子也很小。

  杀人这种事情,对刘闯显然有些不可想象,更不要说杀得如此干净利落,看上去不像是初哥所为。

  朱亥很关心刘闯,但说实话,对刘闯也非常不满。

  刘闯的胆小,刘闯的懦弱……虽然刘勇教给他的功夫不差,但碍于刘闯原来的性子,始终无法有大突破,算不得真正勇士。为此,刘勇很失落,而朱亥也颇为失望。没想到被关进大牢,竟然激发了这孩子的凶性。而且看刘闯现在这状况,只怕距离突破,也不会太远了。

  人世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就是亲人的成长。

  朱亥没有婚配,也无子嗣。

  在他眼中,刘闯就好像他的孩儿,能够有所进步,无疑是一桩好事……

  至于那四个刺客,死便死了!

  在这乱世中,死几个人又算得什么?反正在朱亥看来,死得好,若落在他手中,定要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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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如此毒辣。”

  坐在被打扫干净的牢房里,黑衣人看着正爆啃猪头的刘闯,咽了口唾沫,然后发出一声感叹。

  猪头,是朱亥命人给刘闯准备。

  虽然比之后世美食,这只是经过简单加工的猪头肉算不得美味,可对于一晚上没吃饭的刘闯而言,无异于美食。这具身体,因为习练武艺,食量惊人。加之十七岁的年纪,哪怕换了一个主人,却并不影响身体的发育。越是如此,就越能吃。整一个猪头吃下去,不过是垫肚子而已。

  刘闯抬起头,看了一眼黑衣人,“一起来啊,我不会与你客气。”

  黑衣人本还想推辞一下,可是看到刘闯风卷残云般的吃饭速度,也忍不住了,上前抓起一块烤肉,大快朵颐。

  刘闯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既然想要杀我,就要做好被我杀的准备……这又算什么毒辣?”

  黑衣人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狼吞虎咽把那块足有半斤重的烤肉啃得干干净净。

  “你究竟是谁?”

  “我?”

  黑衣人擦去嘴边的油腻,“和你一样,一个倒霉之人。”

  “哦?”

  “半月前,我路过朐县时,吃醉了酒,错过夜禁,便被你那亥叔逮了个正着,被丢在牢中。

  可恨我的户贯还有随身钱财被人偷走,以至于无人能够证明我身份,便被关在这里……你说,我是不是倒霉之人?”

  被偷了钱财,丢了户贯?

  刘闯马上反应过来,所谓户贯,就如同后世的身份证一样,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

  不过而今乱世,流民四起,天晓得你这家伙有没有户贯在身。

  刘闯也没有当真,只嘿嘿一笑,又闷头吃起肉来。

  黑衣人倒是酒足饭饱,伸了个懒腰道:“某家名叫黄召,豫州汝南人氏。

  此来朐县访友,想来亲友也在寻我。可惜无人能够代为告之……却不知兄弟能否帮我一回?”

  “嗯?”

  黄召靠在墙上,一副懒散模样。

  “等你出去之后,请为我告之亲友,请他前来救我。”

  “为什么是我?”刘闯抬起头,沉声道:“我现在和你一样,身陷牢狱之中,背着杀人之名,如何能够出去?”

  黄召笑道:“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呵呵,那些人急着要杀你,就是因为没办法置你于死地,只好通过这种方式取你性命。而今你亥叔回来,看样子也不是简单人物,定然会为你洗脱罪名。还有那劳什子小娘子,似乎和你关系不差,而且颇有地位。你现在没出去,定是她还不清楚状况。等她得到消息,又怎可能坐视你被人冤枉?虽然不是很清楚小娘子是何来历,可我肯定,她有能力救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小娘子是谁!

  刘闯放下手中的烤肉,沉默许久后,突然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我。”

  “哦?”

  “我想知道,是谁要害我。”

  黄召听了一愣,半晌后哑然笑道:“你都不知道是谁害你,我又如何知道?”

  刘闯看着黄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有一种感觉,你一定猜到了什么,对不对?”

  这个黄召,绝非等闲!

  他刚才那一番话,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如果不是智谋之士,绝不可能想出头绪。

  黄召沉默了!

  刘闯也不催他,只大口吃肉。

  半晌,黄召轻声道:“方才那些刺客,曾提起一人,不知你可有印象?”

  “谁?”

  “阙叔。”

  刘闯愣了一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点头称是。

  四个刺客动手之前,好像的确是提到了‘阙叔’其人,应该就是那个给他送来酒食的老者。

  黄召轻声道:“那老儿送酒食时,虽做奴仆打扮,却还是露出破绽。

  他一身管事打扮,却穿了一双靴子,显然不是一般人。而他虽刻意掩饰,却掩饰不住他身上的行伍之气,也就是说,他是个领兵之人。若阙叔是那老儿,而这个‘阙’又是他姓氏的话,便只有一个可能。小子,你可听说过阙宣其人?我想害你的人,和此人必有些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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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老罴出囚笼(上)修改版

  昨天上传的时候,第一章做了一些改变,以至于这一章忘记修改。

  现更正完毕,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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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宣是谁?

  刘闯还真不知道这个人,甚至没有任何印象。

  包括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似乎也不清楚阙宣的来历。也难怪,原主人说穿了很像后世的宅男,除了练武之外,就是和‘小姐’出游。所以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有关阙宣的资料。

  黄召道:“不过那害你的人,想来也没太多手段。

  若换做是我,当初把你抓进来的时候,有很多办法坏你性命。就算要今日害你,只需让小吏在你饭食中下毒,何必要个行伍中人出面?很简单的事情,被他们弄得复杂无比,生生坏了大事。”

  刘闯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点头,同意黄召的这番话。

  画蛇添足,这些人的行为,充分演绎了‘画蛇添足’这个成语的含义。黄召说的没错,杀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复杂,有太多方法取他性命。就比如说,如果换个人送来那盘鱼,刘闯未必会在意。这些人偏偏要和‘小姐’扯上关系,却不想引发出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强烈反抗。

  刘闯心里冷笑一声,拿起一方粗布擦拭手上的油腻,而后在床褥上坐下。

  “黄先生,阙宣究竟何人?”

  躺在褥子上,刘闯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黄召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古怪笑意,“你这小子,竟不知阙天子?”

  “我叫刘闯,我尊你先生,你怎可以还是‘小子,小子’的唤我,这算不算失礼呢?”

  “这个……”

  黄召哑然而笑,“倒是我疏忽了,对了,我听人唤你孟彦,可是你的表字?”

  “是。”

  黄召看着刘闯道:“看你模样,已过了及冠年纪?”

  “今年十七,已经及冠。”

  “孟彦……”黄召突然轻声吟唱:“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孟彦,倒是个好名字,怎地你家中还有兄弟?”

  古人起名字,有很多讲究。

  比如这表字当中,按照伯仲叔季来表示年纪的长幼。

  伯,多为长兄。而‘孟’字,和‘伯’的意思相同,一般表字中带‘孟’字,也有长兄的意思。不过,与‘伯’不同,‘孟’字代表庶长子。也就是说,若嫡长子,表字多会用‘伯’来代替。

  别小看这两个简简单单的文字,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以‘孟’为表字,代表着身后会有一个相对庞大的家族。普通百姓,很少在表字当中使用‘孟‘字。

  刘闯一怔,摇了摇头,“我没有兄弟,家中除叔父外,只我一人。”

  黄召不禁愕然,感到有些奇怪。

  彦,俊才、贤士也。

  他刚才吟唱的,是《诗·郑风·羔裘》中的一句,意思是:那个小子,是邦国的贤士俊才。

  孟彦,也代表了刘闯长辈对他的期盼,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想出这样一个名字。

  看起来,这小子似乎有点意思。

  不过毕竟是刚认识,黄召也知道这交浅言深的道理,于是话锋一转,又扯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那阙天子,名叫阙宣,乃泰山人氏。兴平元年,此人曾聚众数千人在徐州作乱,自称天子,甚至攻破了任城、费县等地,也算是有些本事……

  但此人连胜之后,有些忘乎所以,竟率部杀入下邳……他若在泰山作乱,陶谦那老儿未必会在意。可他攻入下邳,便是挑战了陶谦的权势。他手里那些兵马,又如何是陶谦老儿对手?”

  刘闯恍然,哪能听不懂黄召话中含意?

  陶谦吗?

  虽然后世人对陶谦的感官很普通,甚至有不少人觉着,陶谦引狼入室,是个昏庸老儿。可事实上,能在东汉末年这个乱世中做到一方诸侯,又有哪个简单?

  “如此说来,阙宣被陶谦所败?”

  黄召道:“这是自然……后来阙宣逃往郯县,被陶谦部将曹豹所杀。所部在阙宣帐下大将张闿的率领下,被陶谦所并。所以说,这人若不知天时地利人和,早晚会招来灭顶之灾。原以为阙宣死后,其部曲已经不在。不过看今日情况,似乎还有后人在世,仍旧怀有勃勃野心。”

  张闿?

  刘闯脱口道:“可是那个杀了曹嵩一家的张闿吗?”

  “正是。”

  黄召笑道:“窃以为,所谓张闿谋夺曹巨高财货,未必是实。

  当初张闿投降陶谦,本就迫于无奈。我听人说,阙宣在世时,对张闿颇有恩义,那张闿又岂会轻易投降?若是如此,张闿杀曹嵩一家,也在情理之中。曹操借口报仇,杀入徐州……陶谦请来刘备等人抵御,虽令曹操收兵,但也令他对徐州的掌控大大削弱……阙家趁此机会生事,所为不过重整旗鼓。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你又如何妨碍了阙家,令其对你产生杀意?”

  刘闯惊愕看着黄召,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张闿杀曹嵩,其背后真的如此复杂吗?反正在刘闯的记忆里,张闿杀死曹嵩,不过是为了曹嵩的财货。但后来这张闿再也没有出现过,是被曹操所杀,亦或者是被陶谦杀死?史书中没有任何记载。至于阙宣,若不是黄召今天说起,刘闯甚至不知道历史上真有这么一个人。

  阙宣、阙天子、阙叔、张闿……

  刘闯躺在褥子上,闭着眼睛,脑袋里却不停浮现出这几个名字来。

  按道理说,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和阙宣这些人扯上关系?而且,刘闯也无法想象,以这身体原主人的宅性,能碍着阙宣这些人什么事情。他心里充满疑惑,甚至没有留意到黄召在一旁偷偷关注。突然间,刘闯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莫非这件事,和那位‘环小姐’有关?

  嗯,倒是有可能!

  以原来那个刘闯的宅属性来看,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妨碍了阙宣后人的事情,以至于有这场牢狱之灾。

  不过,哪有怎样?

  刘闯嘴角一翘,闪过一抹森然笑意。

  既然你招惹了我,那就等着我的报复吧……但愿得,这阙家的人,不要太过无能。毕竟这也是刘闯重生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个对手。若是太无能了,又如何起到磨刀石的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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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亥的及时返回,的确让刘闯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小房囚室的土墙倒塌,自然也惊动了朐县县长黄革。当他听闻有贼人出入大牢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更勃然大怒。要知道,他是朐县的父母官,虽说而今世道混乱,汉室威严不复当年。可他毕竟是这一县之长!而今居然有强人闯入他治下大牢杀人,实在是太过猖狂。

  县长一怒,动静自然不会小了。

  在发生刺杀后的第二天,黄革便开革了六名当值狱吏,更严令贼曹朱亥,彻查刺客的同党。

  朱亥自然不会心慈手软,调动麾下人手,把个朐县搅得鸡犬不宁。

  平日里在朐县游手好闲的泼皮,都得到了朱亥的关照。

  但谁也没想到,正因为朱亥这么一闹腾,竟歪打正着的发现了刘闯被冤枉的线索。原来,朱亥在收拾一个泼皮的时候,无意间从那泼皮口中得知,县城里有一个名叫张胜的破落户,在前些时候酒后失言,说他找到了一条财路,还勾搭上了一个女子。据泼皮交代,张胜口中所说的女子,正是那个被杀死的麋家婢女芽儿。朱亥闻听之后,就立刻生出一丝警惕。

  随后,朱亥带人在伊芦乡把那张胜找到,三木之下,张胜吐出实情。

  这家伙虽说家道破败,却生了一张好面皮,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他勾搭了麋家婢女芽儿之后,便唆使芽儿从麋家偷来贵重器皿,再通过伊芦乡的黑市卖出。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张胜的**越来越大,而芽儿也越来越害怕,于是就趁着和张胜幽会时,告诉张胜她不想再做,并提出要张胜与她私奔。

  东汉末年,似芽儿这样的奴婢,大都属于主人家的私产。

  麋家虽不是什么官宦家族,但也是朐县有数的豪强。其三代经营,资产逾亿,门仆更多达数千人。

  张胜如果拐带走了芽儿,就等于得罪了麋家。

  若张胜是真喜欢芽儿也就罢了,问题就在于,他只是想通过芽儿捞钱,顺便满足一下生理**,对芽儿并无爱意。芽儿三番两次催促张胜,甚至威胁张胜,使得张胜起了杀心,将芽儿杀害!

  只是,张胜并不清楚是谁栽赃嫁祸刘闯,他杀了芽儿后,便逃到伊芦乡,根本不清楚后面的事情。

  如此一来,所谓刘闯杀人,便水落石出。

  黄革虽说算不得清官,但也不算糊涂。得知刘闯与杀害芽儿的事情没有关系,立刻下令释放刘闯。

  于是,在入狱七天之后,刘闯便重获自由。

  当朱亥把他从牢狱中接出来时,刘闯站在大牢门口,忍不住一声大叫。

  七天,整整七天!

  也许对许多人而言,七天算不得什么,可是对刘闯来说,这七天的时间,让他和这具身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更通过这七天时间,从黄召的口中,对这个时代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这七天对刘闯来言,可谓至关重要。

  所以当他从大牢里走出来的那一刹那,甚至感到有些恐惧。

  因为他很清楚,从他迈出大牢的那一刻起,他和这个时代,就算是真真正正,连接在一起。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来自于后世的公务员刘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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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老罴出囚笼(下)

  正月初五,阳光明媚。

  刘闯的家就在朐县城西,位置相对较高。

  那是一个独门小院,夯土筑城的院墙并不算太高,只到刘闯胸口的高度。

  站在院子外,小院一览无余。

  靠着门口,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柳树,枝桠从院子里探出来,柳条低垂,随风摇曳。时值初春,东海的气温还有些潮冷,不过在那些柳枝上,已经出现了一抹嫩绿色,透着盎然生机。

  院子里一南一北有两幢小屋。

  南面一幢,共两间房舍,是刘闯和他叔父刘勇居住的地方。

  而北面那幢小屋,则是朱亥的住处。当初朱亥决定在朐县定居,刘勇便提议,两家住在一起。

  朱亥也没有推辞,便答应下来。

  随后他出钱在院子的北面空地上盖起了一座小屋,屋顶用白色茅草铺盖,并没有使用太多砖瓦。毕竟在这个时代,砖瓦都属于富贵人家才会使用的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成本的确是有些高了……朱亥搬进来以后,着实让刘闯感觉热闹不少。原来他和刘勇住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冷清。刘勇不擅言辞,话也很少,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和朱亥截然不同。

  看着这绿柳下的独门小院,刘闯有些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柴门,随着朱亥一同走进院子。

  “衣服就放在榻上,水也烧热,还放了柚子叶。

  一会儿自己清洗一下,把这晦气洗掉……。”

  朱亥把事情交代完毕,就匆匆走了。

  毕竟身在公门,哪怕他身为贼曹,也要遵守规矩。

  再者说了,没弄清楚是谁陷害刘闯,朱亥这心里总归不太安生。这次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若不是他提前返回,弄不好刘闯还会遇到更多麻烦。至少在短时间内,刘闯不太可能出狱。过几日刘勇就要回来,若被他知道刘闯受了委屈,少不得那个老实人,也会发雷霆之怒。

  朱亥出门后,刘闯一个人在庭院中站立片刻,便迈步走进屋里。

  朐县靠着大海,空气潮湿。

  所以在建造房舍的时候,人们会习惯性把地榻撑起来,离地较高,以防止风邪入体。刘闯家里的地榻,也是如此,高出地面足足半米距离。地板使用朐山特产的毛竹制成,成本不是很高。上面会铺上一层草编床榻,有些类似于后世某岛国的榻榻米,不过制作不太精良。

  地榻上,铺着被褥,一旁还摆放着一张两人合抱的木桩,权作桌子。

  这可是原汁原味的东汉建筑格局,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古朴之意。刘闯赤足走上地榻,看到木桩子上放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心里又是一暖。朱亥这人,看似五大三粗,却是个极为心细的人。刘闯站在铜镜前,把头上的幞头取下,看着铜镜中那有些模糊的影响,突然笑了。

  不管怎样,至少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

  等叔父刘勇回来之后,在和他商量投奔刘备的事情,日后飞黄腾达,就在此一搏。

  相信凭借自己叔侄的本事,再加上自己对于历史的预知,一定可以在刘备帐下,混出个样子。

  初临异世的紧张心情,随着这些天已渐渐消失。

  刘闯在一旁厢房里的木桶中洗了个热水澡,而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襜褕,神清气爽站在铜镜前梳理头发。

  铜镜中的少年,有一张胖乎乎的圆脸。

  笑起来时,眼睛会眯成一条线,使得他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憨厚和淳朴的气质。

  这身体,有二百多斤的重量吧!

  刘闯朝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把头发擦干,而后挽了个庶人髻,并用幞头把头发扎好。

  算不得英俊,却别有一种和善的感受。

  刘闯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蹬上木屐刚准备出门,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了一件放在屋角的事物上。那是一根棍子,大约有三米长短,静静靠在屋子的角落中。棍子的直径,应该在6厘米左右,正好能被刘闯手掌一握。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刘闯上前,把棍子拿在手中。

  好沉!

  棍子入手,刘闯心里就是一惊。

  他的气力可不算小,四五十斤的镣铐挂在身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这根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棍子,却沉甸甸有些压手。也就是说,这根棍子的份量,至少百斤出头。把棍子横在身前,身体本能的有了反应,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而后把那根棍子在手里一顺,用尽腰腹之力,奋力一振……嗡,就听棍子发出一声闷响,鼓出一道罡风。

  这应该是他平日练武时所用的器具!

  可这么长的棍子,又是练什么招数?

  刘闯这心里不免感到疑惑,因为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他有练过什么棍术。

  记忆里,似乎除了那套龙蛇九变的功夫之外,叔父刘勇就没有传授过其他的功夫。除了抖杆练劲之外,好像也只有朱亥传授过他一些拳脚和兵器的功夫。不过,朱亥传授给他的功夫,多以刀斧为主。院子里有一支六十斤重的大斧,就是朱亥传授他武艺时,所使用的兵器。

  可是,手中这根大棍,应该不太简单……

  这棍子应该是什么稀有木料制成,浸泡过桐油,上面裹了披麻灰,更刷了大漆。看样子,自己应该经常用它,否则也不会产生如此熟悉的感受。若只是普通的棍子,不会有如此繁琐的工序。刘闯拿着大棍,依照记忆中的练法抖了十几下,便感觉全身发热,气息随之加重。

  矟?矛?亦或者是枪?

  刘闯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把大棍靠墙放好。

  刘勇既然做出这种器械,想来必有用处……只是时机不到,所以才没有告诉刘闯其中真相。

  神秘的引导术,威力惊人的龙蛇九变,以及这根奇怪的大棍。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昭示一件事,那个刘闯重生以来,至今未曾见过的叔父,似乎也不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刘闯心里不由得暗自苦笑。

  自己重生一回,却好像坠入迷雾之中。自身的古怪且先不说,但只是那神秘的阙天子后人,也是扑朔迷离。看起来,自己这周遭还有很多秘密,便是朱亥叔父,似乎也有一些故事。

  不过,刘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

  相反周遭这种种迷雾,让他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受。

  越是神秘,就越是不简单;越是不简单,岂不是说明未来的日子,也会是精彩纷呈,不会太过无聊。

  前世,已经过够了那种平淡的生活。

  如今,不管怎样也要搏一回,活他一个精彩出来……

  刘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了房门。

  屋外,阳光明媚,也预示着一个好天气……朱亥临走前,让刘闯安顿好了之后,去衙门找他,一起吃饭。看看日头,也差不多快到饭点儿,这时候出门,正好能赶上和朱亥去吃饭。

  他出了院门,回身正准备合上柴扉。

  就在这时,从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朝着刘闯便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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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麋缳,麋夫人?

  一抹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

  那是少女处子特有的体香,虽不馥郁,但别有韵味。

  对刘闯而言,这香气即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他从未闻到过这种体香;熟悉则因为,他而今这具身体,好像非常熟悉。香气逼近,刘闯本能做出反应,身体向旁边轻轻一闪,抬手就把来人抓住,脚下顺势一个拌蒜,就听得来人啊的发出一声惊呼,便朝地上栽下去。

  刘闯闪躲还击,是出于本能。

  不过当来人发出惊呼之后,身体的本能却让他不由自主的一个垫步,舒展猿臂,把来人拦腰搂住。

  “笨熊,你疯了!”

  温香软玉入怀,还没等刘闯来得及回味,就听到一个带着嗔怒之意的悦耳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下头,刘闯这才看清楚怀中俏佳人。

  看那模样大概十五六岁,瓜子脸,柳叶眉,明眸皓齿,却是个俏佳人。

  此刻,俏佳人粉靥微红,撅着小嘴,露出一脸怒色。不过这生气的小模样,更是动人,令刘闯心里怦然一动。

  “缳小姐?”

  刘闯脱口便唤出了眼前少女的名字。

  不过,他可以肯定,他是头一次见这女孩儿,之所以能唤出她的名字,恐怕还是因为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所致。忙不迭把少女扶起来,刘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虽说历经两世,也经历过风花雪月。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这少女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最大的理想便是能和眼前这少女在一起。

  刘闯咽了口唾沫,轻声道:“缳小姐,你没事儿吧。”

  缳小姐瞪了他一眼之后,恶狠狠道:“笨熊,今天怎地变得聪明了?以前我这样偷袭,你可是躲不过去的。”

  不是躲不过去,是原来的刘闯,不愿意躲闪。

  那纯纯的小处男最希望的就是眼前少女能开开心心,哪怕有的时候做一个小丑,也心甘情愿。

  刘闯呐呐,想着如何措辞回答。

  哪知道未等他开口,少女便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叫我缳小姐。”

  她好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眼中露出警惕之色,“笨熊,你今天好像不太正常?”

  “不正常?”

  刘闯一怔,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装束,似乎并无失礼的地方。

  少女突然问道:“笨熊,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唤我什么?”

  “臭丫头!”

  刘闯再次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幕画面:一个胖乎乎,看上去憨厚的童子,被同龄的伙伴们孤立。原因就是因为,这童子比同龄的孩子个子大,力气大,而且有些胆小。别人敢去河里抓蛇,可是童子却不敢。虽说都是一些小孩子,也会存在群体。一个看上去很高很壮,却胆小如鼠的孩子,自然不会受人待见。而那个胆小的童子,正是刘闯占居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河边,童子偷偷落泪。

  这时候,却突然跑来一个少女,笑嘻嘻递给他一个果子。

  “臭丫头,才不要你可怜。”

  这是童年刘闯,和缳小姐的第一次相逢。

  缳小姐似乎在朐县很有地位,其他的孩子根本不敢招惹她。加之她聪明伶俐,而且有任侠之气,被所有的孩子尊为大姐头。缳小姐并没有责怪刘闯,反而把果子塞进刘闯的手里,拉着他跑到那群孩子当中……从那以后,刘闯和缳小姐便成了朋友,慢慢长大,直至而今。

  对了,缳小姐姓麋。

  麋缳便是她的名字……

  麋缳?

  刘闯心里一动,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时间竟痴了!

  反倒是麋缳听得刘闯说出正确答案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见刘闯呆呆看着她,顿时脸一红,上前狠狠踢了刘闯一脚,疼的刘闯抱着腿在原地直蹦。

  麋缳,笑了。

  “笨熊,还以为你被妖魔附了身呢。

  哼,不过想想也是,若那个妖魔附了你这笨熊的身子,定然也会笨死……嘻嘻,不过你好像变厉害了哦。以前我这样偷袭你,你根本躲不掉,这次居然能躲过,看样子真是长进了。”

  麋缳张口笨熊,闭口笨熊,并没有让刘闯生气,反而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缳……三娘子。”

  眼见麋缳眼睛一瞪,刘闯忙改了称呼。

  三娘子,是麋缳的另一个称呼。在朐县,几乎和刘闯一般大的同龄人,都习惯称呼麋缳做‘三娘子’。盖因麋缳家中行三,而娘子这个称呼,除了彰显她出身不俗之外,更有敬重之意。

  麋缳也很喜欢这个称呼,若称呼她缳小姐,十有**会不高兴,但若唤一声‘三娘子’,却会让她心满意足。

  “你何时回来的?”

  刘闯记得,前几日麋缳似乎去了下邳。

  麋缳道:“还不是因为你,家里传信说,芽儿被你害死,两位哥哥很生气,便准备杀了你偿命。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便和两位哥哥说,先回来打探情况。谁想到刚一进城,就听人说你没事了……哼,却耽搁了我在下邳看好戏!你自己说,这件事该如何补偿我呢?”

  一副含怒带笑的嗔怪模样,更让麋缳平添了几分韵味。

  这小丫头发育的可真不错!

  刘闯目光从麋缳胸前那鼓囊囊的丰腴扫过,不由自主的伸出,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笑,就知道傻笑。”

  麋缳气呼呼又踢了刘闯一脚,不过并未用力。

  “不过笨熊,你真的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麋缳歪着头想了想,轻声道:“你刚才闪躲出手的时候,目光很冷……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说着,麋缳粉靥闪过一抹恐惧之色。

  不知为何,刘闯心里一痛,脱口而出道:“三娘子,我这辈子怎么也不会伤害你。”

  麋缳脸一红,哼了一声。

  只是当她转过脸的时候,眼中却透着一抹甜蜜。

  “进了一回大牢,居然学会说好听话了……哼,这次便饶你一次,以后可要多小心些,莫得罪人,免得被人陷害。

  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亥叔方才说,要我和他一起吃饭,我正要去衙门找他。”

  “亥叔?”

  麋缳那精致的小鼻子一皱,“可我刚才路过衙门时,看到亥叔带着人正要出城……听说是十里坡和羽山乡发生械斗,估计亥叔过去,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去了衙门,也找不到他的。”

  十里坡和羽山,都属于朐山治下。

  也不知怎地,这两个地方的人,经常会发生械斗,据说是百年恩怨。往往一点小事,就会闹出一场大型械斗。不过,既然官府让朱亥带人前去解决,想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毕竟朱亥在朐县以勇武而著称,颇有威望。

  有他出面,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样一来,刘闯却为难了。

  朱亥出城平息两乡械斗,这午饭又该如何解决?

  “笨熊,既然亥叔出城了,不如去看看我这次在下邳得来的礼物?”

  “礼物?”

  麋缳顿时来了精神,拉着刘闯的手便走。

  一边走,麋缳一边道:“笨熊,下次再去下邳,你也一起过去。

  下邳真的好热闹,有许多好玩的事务。对了,这次我随大兄去下邳,你猜我见到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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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麋缳,麋夫人(下)

  刘闯一怔,便问道:“你见到了谁?”

  “九原虓虎!”

  九原虓虎?

  刘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麋缳并没有让他迷惑太久,停顿了一下便接着道:“嘻嘻,你肯定不知道九原虓虎是谁。

  笨熊,我说过你好多次,不要整日埋头习武,也要多关注一下外面的事情。

  大丈夫当胸怀锦绣乾坤,持三尺剑立不世工业……你整天躲在这里,哪怕武艺再好,也当不得豪杰。那九原虓虎名叫吕布,表字奉先。此人武艺高强,当初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时,此人在虎牢关单人独骑,杀得各路诸侯束手无策。不过,我听人说,这个人反复无常,虽有一身好武艺,却当不得真英雄。我这次在下邳,便正好见到了他,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麋缳说的兴高采烈,刘闯这脑子里,却是嗡的一声鸣响。

  吕布,已经到了徐州?

  依稀记得,这厮在到徐州不久,便把刘备打败,夺走了徐州。

  此后,刘吕二人时而为敌,时而结盟,持续数年之久。最终,刘备惶惶如丧家之犬,直至十年后,才算有了立足之地。而吕布,后世大名鼎鼎的三姓家奴,也被曹操斩杀于白门楼。

  一场动乱即将拉开序幕,我又该如何,从中牟利?

  刘闯不由得偷偷向麋缳看去,却见她仍在兴高采烈的说着她在下邳的见闻。

  心里,突然一痛。

  他已经猜出了麋缳的真实身份,恐怕就是那历史上,随刘备辗转流浪,最后惨死于长坂坡的麋夫人。而麋缳所说的大兄,应该就是麋竺。此时麋竺正为徐州别驾,在徐州颇有名望。

  朐县麋家……

  百年经营,只怕最终换来的,只是一场空吧。

  “笨熊,在发什么呆,怎不说话?”

  “啊?”

  刘闯被麋缳唤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

  他强笑道:“如此说来,吕布到了徐州,那刘使君岂不是如虎添翼?”

  麋缳一蹙眉,摇摇头道:“那也未必,我听大兄说,吕布,虎狼也,不可与之谋。刘使君仁善,却恐被小人算计。而且,我看刘使君帐下的关张二人,似乎对吕布也颇有戒备之心……吕布那日方至下邳,张三将军就和他发生冲突。若非刘使君在,说不得便要打将起来呢。”

  “张三将军?可是那涿郡张飞张翼德?”

  麋缳一怔,旋即笑道:“笨熊,没想到你也听说过三将军之名。

  嘻嘻,还以为你平日习武,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呢。那我考考你,既知三将军之名,可知二将军何人?”

  刘闯一笑,“怎会不知,关羽关云长,对不对。”

  麋缳的眼睛笑成了弯月,格外好看。

  她颇为高兴道:“笨熊,你真的开窍了,知道了解身外之事……嘻嘻,这样最好,将来才能做一番事业。”

  刘闯却没有半点高兴之意,忍不住问道:“那你看刘使君如何?”

  “刘使君?”

  麋缳歪着头,想了半天道:“看上去倒是一个和善长者……对了,他还送了我一匹马,便是我要带你去看得礼物。”

  长者?

  在麋缳眼中,刘备不过是个长者?

  刘闯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受,既然是个长者,应该不会做出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吧。刘备生卒之年,刘闯已记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刘备在得了荆州时,应该有五十多岁。也就是说,此时的刘备,应该有三十多了吧……虽然不知道历史上,麋夫人最终如何嫁给了刘备。可既然自己重生为刘闯,就不可能再把麋缳拱手相让……了不起,我就助他夺回徐州?

  嗯,便是如此!

  刘闯想到这里,顿感念头通达。

  在他的印象中,刘备求贤若渴,属于那种为贤才,妻子可以如手足的人。

  如此人物,断然不会有太多儿女私情。只要自己能帮助刘备夺回徐州,他定不会纠缠麋缳。

  看着麋缳的背影,刘闯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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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麋家,是朐县豪强。

  想当初,麋家的祖先只是个贩卖私盐的盐贩子。可他们这祖先有眼界,率先想出了官商勾结的办法。两汉以来,对盐铁控制极为严格。特别是盐,大都有官府垄断。不过随着朝纲败坏,外戚和宦官轮流擅权,盐政也逐渐被毁。麋家的先人通过巨额钱帛的贿赂,勾结官吏,设立盐场,私自产盐,并贩卖两淮流域……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麋家逐渐成为东海巨商。

  恰逢朝纲不振,天下大乱。

  麋家便迅速崛起,并且凭借麋竺的名望,成为东海豪强。

  虽说,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比如海西徐氏、广陵陈氏……可凭借其财力和人力,还是在徐州有了立足之地。

  随后,麋家帮助陶谦稳固徐州,麋竺被陶谦征辟为别驾,使得麋家的权势更炽。

  在朐县,麋家的实力甚至比官府更大。不过麋竺也颇懂得做人,从不干涉朐县官府的事务。

  如此大的家族,自然设有马场。

  麋缳带着刘闯出城,直奔设立在朐山脚下的麋家马场。

  这马场面积并不算太大,加之南方本就不是产马之地,所以看上去,并不算太起眼。

  “笨熊,这匹马本来是吕布送给刘使君的礼物,后来刘使君见我喜欢,便又送给了我……嘻嘻,据三将军说,这可是大宛良驹,汗血宝马呢。”

  麋缳唧唧喳喳的说着话,刘闯在一旁,只笑呵呵的聆听。

  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刘闯这心里就觉得非常舒服。两人很快来到马场门口,麋缳正要带刘闯进去,却听到有人远远喊道:“缳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派人与我说一声?”

  马蹄声传来,就见一匹快马从马场里风驰电掣一般驰来。

  那马上的骑士,一眼便看到了刘闯,眼中闪过一抹戾色,陡然催马加速,朝着刘闯便冲过来。

  刘闯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加速,也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麋缳可就在身旁,万一伤了麋缳,又怎生是好?

  他没有犹豫,见那匹马快要到他跟前,便迈步迎上前。

  身后,传来麋缳焦急的呼喊声:“笨熊,快闪开。”

  我若是闪开了,伤到你怎么办?

  不管是他本意,还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他对麋缳说过‘绝不会伤害你’,既然说出了口,便要做到。

  眼看那匹马就要撞上来,却猛听得马上骑士一声呼哨,战马希聿聿一声长嘶,猛然停下,仰蹄直立而起。若刘闯不躲开,便要被战马踢中。可若是躲开了,岂不是显得刘闯胆小?

  刘闯深吸一口气,单脚踏步顿足,劲从丹田气,力从腰间发,一招霸王举鼎,双手蓬的便攥住了那战马前蹄,口中发出一声如沉雷般的巨吼,两膀一用力,“给我趴下!”

  那匹战马长嘶一声,竟然被刘闯的神力,生生扳倒在地。

  马上的骑士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结果,在他记忆中,刘闯这个胆小鬼遇到这种事情,只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战马噗通一声翻倒在地,马上的骑士也算是反应迅速,纵身从马上跳下,在地上一个就地十八滚,方才没有被战马压在身下。可即便如此,这骑士也狼狈不堪。月白色的衣衫沾满了灰尘,发梢上,还挂着一根枯草,令人不由得为他那模样发笑。

  “笨熊,你没事吧!”

  麋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后,连忙扑到刘闯身旁。

  刘闯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酸,刚才猛然发力,并没有做好准备,以至于肩膀出现了轻微拉伤。

  看着麋缳那紧张的模样,刘闯心里暖暖的。

  他正要开口回答,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该死的贱种,竟敢伤我坐骑,给我拿命来。”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股金锐之风,刘闯心头不由得一沉,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森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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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龙蛇九变(上)

  “宫黎,住手!”

  刘闯背对,看不到身后状况,可麋缳却看的清清楚楚。

  那骑士从地上站起来后,看着前腿折断,已经残废掉的战马,顿时恼羞成怒。

  本想教训刘闯,在美人面前露些脸面。哪知道却被刘闯反击,折了坐骑不说,还在美人面前丢了脸。这骑士名叫宫黎,是麋缳二兄麋芳妾室的远房亲戚。因家道中落,所以投奔朐县麋家。若是从这层关系算来,这个宫黎,倒可以算得上麋缳表兄,故而平日也极为嚣张。

  如果在往常,麋缳这一声呼唤,宫黎说不得会颠颠的罢手。

  可这时候,宫黎是急了眼,哪里听得进麋缳阻拦。只见他拔出宝剑,垫步上前便向刘闯砍来。

  刘闯从那金锋之气便觉察到了危险,按道理说,他有各种闪躲的办法,可偏偏身前站着麋缳,他若闪躲过去,便很有可能会伤到麋缳。刘闯心中顿生杀意,两腿微微向下一弯,两脚错动,身体好像弹簧一样向后一靠……这就是龙蛇九变中,牛形引导术里的莽牛靠。在大牢的三天时间里,刘闯对记忆中的龙蛇九变,进行了一个非常系统的了解,乃至于熟练……

  后世末武时代,武术已演变成为舞术。

  而武术的真谛,格杀搏斗逐渐被湮没,甚至失传,只存在于民间的少数国术高手的手中。

  只要是读过武侠小说的男人,心里便有一个武侠梦。

  可惜在后世,武侠梦只能是一个梦,除了国术的没落之外,更有世俗法规的束缚。刘闯更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从未接触过武术。没想到死了一回,重生之后,竟然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搏杀术。

  东汉时的武术,更准确应该称之为搏杀术,是**裸的杀人技法。

  而刘闯所学的龙蛇九变,更是一种极其高明,集搏杀引导养气修身为一体的功法。所谓龙蛇九变,便是模仿九种动物的动作而产生的搏杀术。当然了,其中还牵扯到炼气的法门,若练到高深处时,威力惊人。这种功法,和后世所言的五禽戏很相似,但威力似乎更大……

  刘闯,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已练到了第四变,莽牛变。

  这刘闯联系龙蛇九变,已有十二年。

  按照他的记忆,五岁时开始修炼第一变鸡形引导术,又名金鸡变;七岁时转而猴形引导术,又名苍猿变。至此,刘闯的成长还算正常。可谁想到在他八岁开始修炼马形引导术后,体型开始发生变化。吃的越来越多,长的越来越高,体型越来越胖……而至十二岁开始修炼莽牛变,至今已有五年。按道理说,他早就应该晋级到虎形引导术,也就是第五变猛虎变了。可因为性子胆小谨慎,体会不出猛虎出山时那睥睨天下的气势,便迟迟滞留在莽牛变。

  刘闯接受了这具身体,同时也承受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性子沉冷,或者说有些淡漠……虽然算不得睥睨天下,可是这胆子却大得惊人。

  否则的话,他不可能杀死那么多人。

  这骨子里的冷酷,让他逐渐触摸到猛虎变的真谛。只不过重生时间尚短,刘闯还无法突破。

  牛形,练力!

  刘闯虽然还不能说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可对这具身体中所蕴含的神力,却极有信心。

  他这一退,宫黎的剑随之落空。

  而刘闯却趁此机会抢入宫黎怀中,后背有一个极为微小的抖动,便狠狠撞在宫黎的身上。

  耳边传来喀吧一声轻响,那宫黎惨叫一声,便飞出去十几步远,蓬的摔在了地上。刘闯这一记莽牛靠,何止六七百斤的巨力,结结实实撞在宫黎身上,直接就撞断了宫黎两根肋骨。而巨大的冲击力,更使得宫黎口吐鲜血,在地上滚了十几滚,才算停下来,再也无力站起。

  “少……管事!”

  马场门口的冲突,终于惊动了马场中的人。

  最早出现在宫黎身边的四个男子,眼见宫黎倒地不起,胸前还沾着鲜血,也不禁吓了一跳。

  宫黎也没想到,这个前不久还被他欺负的没有还手之力,胆小如鼠的刘闯竟然会做出这样犀利的反击。一直觉得,这厮虽有一身力气,而且整日习武,可胆子太小,难成大器。原本想着好好教训刘闯一顿,谁想到这厮竟然做出了反击,而且出手如此狠辣,与从前大不一样。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怒,涌上心头。

  宫黎嘶声吼道:“给我杀了他!”

  四个马场管事二话不说,便向刘闯扑来。

  一旁麋缳也大惊失色,连忙闪身拦在了刘闯身前,刚要开口阻止,却不想一支臂膀环在她腰间,刘闯把麋缳抱起,推到一旁,看着那四个扑来的马场管事也不说话,双膝一屈,噌的便扑上前去。

  这四名管事,不一般!

  只看他们沉稳步履,便知道他们武艺不俗。

  不过,这四个管事似乎是以宫黎马首是瞻,从他们刚才的行动来看,根本没有在意麋缳的存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闯自然不可能让麋缳出面。

  眼见一个管事已到跟前,不等对方动作,他猛然一个高抬腿,“野马踏营!”

  一只脚蓬的踏在地上,那管事只觉脚下地面一震,心头不由得顿时一乱,刘闯的拳头已经到了跟前。蓬一声闷响,管事只觉胸口被一只大铁锤砸中一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地气绝身亡。

  一招,只一招!

  那管事就被刘闯打得吐血而亡。

  剩下三名管事一愣,就是在这一愣的功夫,刘闯却错步闪身,犹如一头苍猿在山间跳跃,呼的便出现在另一名管事身前。不过,这管事显然已有了准备,见刘闯靠近,二话不说就拔出宝剑,分心便刺。

  “扎花环。”

  刘闯此时,竟变得格外平静。

  先前一拳打死那管事,好像没事儿人一样,面容平静,双手传花蝴蝶晃动,啪的打在管事的手腕上,旋即错身一闪,便闯入管事中宫,抬肘刺在管事胸口,而后猛然回步旋身,蓬的一声,单脚落地,双拳一前一后摆在身前,眼中透出一抹森冷杀意,凝视剩下两个管事。

  苍猿探爪,内闪肘刺胸。

  和先前的莽牛靠一样,这同样属于龙蛇九变中的杀招。

  刘闯虽然得到了龙蛇九变的传承,但若说灵活运用却还远远不够。只是这具身体,十二年间从未间断龙蛇九变的练习。以至于每一个动作,只需要刘闯念头一起,身体便会做出反应。

  被刺中胸口的管事,直挺挺倒在地上,胸口呈现出一个明显的凹陷。

  从外表来看,便知道他的胸骨已经被彻底击碎。刘闯连杀两人,只觉胸中有一股气息往头顶撞,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双脚连环踏动,每一步迈出,身上的杀气就会增加一分。

  猛虎下山,睥睨天下。

  这世道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软。

  既然如此,便做一个杀人之人……

  如果说在此之前,刘闯心中还存有几分顾虑的话,当宫黎那一声大吼‘杀了他’出口时,刘闯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不杀人,便被人,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杀了你,就看谁比谁更狠。

  积压在胸中的一股闷气喷薄而出,刘闯身体猛然舒展,腾空而起,“虎跨涧!”

  “傻熊,快停手。”

  “刘兄弟,手下留情……”

  眼见刘闯又要杀人,麋缳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也反应过来,迅速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刘闯的胳膊。

  与此同时,从马场中飞奔而出一名男子,眨眼间便到了跟前,拦在刘闯和那两个管事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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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龙蛇九变(下)

  “刘兄弟,同是为东主做事,还请手下留情。”

  马上男子说话间,便纵身跳下,拦住那两名管事,拱手道:“你杀了两人,气也出了,何必在咄咄逼人?宫管事也是一时冲动,所幸并未造成麻烦,不如就此罢手,当作没发生过,如何?”

  “张承……”

  宫黎大怒。

  什么叫做没有造成麻烦,这厮把我打得如此凄惨,还杀了我两个手下,怎能就这么放过他?

  张承却没有理他,而是对那两个管事道:“还不带宫管事回去疗伤。”

  “你……”

  宫黎还要咒骂,两个管事已上前架着他往里走。

  这时候,刘闯也停下来,看了一眼这名叫张承的青年人,突然憨憨一笑,“既然如此,就罢手吧。”

  张承松了口气,也露出一丝笑意。

  “三娘子,可是来看马吗?”

  麋缳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看马,拉着刘闯的胳膊道:“大熊,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嗯,那我们回去。”

  刘闯点了点头,便随着麋缳往回走。

  张承则目送麋缳刘闯离去,直至看不到背影,这才如释重负,转过身朝地上的尸体看了两眼,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来人,把他二人拖出去埋了吧。”

  “喏!”

  从马场闻风赶来一群护卫,听到张承吩咐,便上前把那两个管事的尸体抬走。

  “张管事,这刘闯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凶狠?”

  一个护卫走上前,轻声道:“我听说,这厮胆小如鼠,平日里更不敢和人争执。可看他刚才出手,有些不一般啊。心狠手辣,而且出手毫不留情,倒像是个经过世面,见过血的狠角色。”

  张承眉头一蹙,想了想道:“告诉下面的人,不要去招惹这厮。

  派个人,给我盯住他……阙叔去羽山见我父亲,在他回来之前,不可再生是非,免得惹出麻烦。”

  “这倒是好办,可少主那边……”

  张承也露出为难之色,沉吟片刻后道:“少主那边,自有我去劝说。

  方才那刘大熊把少主打伤,短时间内也难以下床,正好消停一阵子。等阙叔回来之后,再请他老人家定夺。”

  “喏!”

  护卫转身便走了。

  张承拉住马缰绳,正准备上马,却又突然停下。

  “刘闯……刘闯……”

  他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厮若活着,终究是一个祸害。究竟是刻意隐藏,还是突然爆发?若以前那胆小如鼠是刻意隐藏的话,又所图何也?刘闯,刘勇……这叔侄都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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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子,你怎么不说话?”

  在回转朐县的路上,麋缳一直很沉默。

  如果换个人,也许会安慰一番,毕竟刚才的一幕,对于一个少女而言,实在是太具震撼力了。偏偏刘闯是个拙于言辞的人,他知道麋缳被吓到了,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说到底,他前世也是个宅男。也许爱情动作片看过不少,可揣摩女孩子的心,却不是他的强项。

  麋缳突然停下脚步,凝视着刘闯。

  “你不是笨熊。”

  “啊?”

  “笨熊不会像你刚才那样,肆无忌惮的杀人。”

  “我……”

  “可你的确是笨熊……”麋缳脸上,流露出一抹迷茫之色,仿佛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不是笨熊,但你又的确是笨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只是觉得,你而今变化好大。”

  “我,我只是不想你被伤到!”

  刘闯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麋缳却突然笑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只是,我只是一下子无法接受你这种变化。

  笨熊,我先回去了。等我想明白之后,再来找你玩儿。对了,你在家老实些,刚才杀了两个人是我家的管事,我回去后会设法为你解决此事。但你不能再杀人了,否则麻烦就大了。”

  “我,知道了!”

  刘闯和麋缳走到了朐县城门口,把她送回麋家老宅。

  麋家虽不是那种望族,但也是朐县豪强。

  一座老宅,是朐县最好的建筑,看那气派,甚至比县衙的气派还大。

  也难怪,首富嘛!

  以麋家的财力,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特别是随着麋竺的崛起,麋家成为豪门的希望,也随之增加许多。听人说,麋竺甚得刘备所重,说不得将来,一定会成为东海郡首屈一指的豪门。

  看着麋缳走进麋家老宅,刘闯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

  麋竺,麋芳,麋缳……

  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三国竟然是如此接近。

  他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家走。

  却不知,当他刚转身离去的时候,麋缳的身影突然从角门后闪出,看着刘闯的背影,一脸疑惑!

  他,真的是笨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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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刘闯买了两斤麦饼。

  已经是午后光景,这一天几乎是水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了。

  把麦饼用水泡了一下,就胡乱吃了一顿,算是垫了肚子。不是他不想吃好的,而是这身上真没什么钱。东汉末年,历经战乱之后,物价飞涨。徐州属于钱粮广盛之地,但经过曹操一番洗掠,也变得有些贫瘠。而今市面上,一斤牛肉便要30钱,而刘闯身上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大钱而已。这还是早上朱亥走时,放在那摞干净衣服上,否则刘闯连买麦饼的钱都没有。

  家里虽有些食材,可刘闯却不会使用这时代的工具。

  那火灶如何燃起来?又该放多少柴火?要知道,柴火也要钱,刘闯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吃饱了肚子,换了一身短打扮,赤着胳膊,便在院子里耍起了斧头。他的斧头,是朱亥传授,翻来覆去不过八个招式,而且非常简单。可是刘闯,却把这八个简单的招式,练了整整两年。

  刘闯耍了一会儿斧子,觉得有些无趣,便丢在一旁。

  他双足站定,又练起了龙蛇九变。龙蛇九变之间有着极其微妙的联系,每一变都有承前启后的作用。比如你练不成金鸡变,就无法练后面的苍猿变;若练不成苍猿变,就无法继续野马变,乃至于莽牛变。此前刘闯已练成了莽牛变,却迟迟无法练下去。可今日不知为何,竟一路顺畅,一鼓作气练到了虎跨涧的动作,身体猛然一舒展,做出猛虎咆哮的姿态,身体的骨骼嘎巴一连串爆响,而后顺理成章,便做出了猛虎抖身的动作,气机流转四肢百骸。

  猛虎变!

  刘闯心里一动,也不犹豫,忙顺着猛虎变的动作继续练下去。

  可惜,当他做完虎从风的动作,准备腾身而起往下一个动作做的时候,气机戛然而止,身体好像是受到一股力量的牵引,噗通一声便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苍熊抱月!

  那是苍熊变,也就是龙蛇九变中第六变熊形引导术的起手式。

  刘闯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暗地里偷笑:果然贪心了……这家伙练了三年的莽牛变,都未能突破。而今我才掌控住这具身体,便突破了猛虎变,已经是一个意外之喜。

  三年厚积薄发,才有今日虎变。

  若再奢求连跨两级,实在是太过于贪心了……

  刘闯趴在地上,直等身体逐渐恢复了气力,才慢慢爬起来。

  把身上的灰尘拂去,他用井水冲了一下身子,而后回到房间里坐下。

  对了,今天出狱的时候,黄召曾托我去伊芦乡薛家店找人保他出狱……这厮,恐怕也不是个好人。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却能感受出,这家伙绝对是个心思狠辣的主儿。罢了罢了,既然答应了他,便走一遭吧。山不转水转,权作结个善缘,说不定以后还要有求于他。

  想到这里,刘闯倒释然许多。

  只是这一整天只吃了两斤麦饼,下午又练了一趟功夫,早就消化干净。

  怪不得会这么胖……两斤麦饼啊!刘闯饥肠辘辘站起来,准备到伙房里找些东西填饱肚子。

  天将黑,刘闯刚走出房门,却见朱亥拎着一条足有十几斤重的牛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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