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风云之后，不知怎的，风格切换得越发简练了。一开始我以为是过渡章节，不废话快点过去就完了，现在看看不是，要这么过渡也未免太长了，这不是过长江也不是过黄河，简直是横渡大西洋了。
这风格始于朝堂风云的尾巴，用多视角的快速切换来渲染那个山雨欲来的气氛，每个视角都白描两句，不废话，然后，竟然就继续下来了……感觉像是在连载中摸索出了自己风格的漫画家，中后期的人物造型都与前期有着微妙的不同。
很久没有二爷的长镜头了，虽说书里出彩的地方不少，但是相对的也没什么高潮，故事一直在走，但是场景都很破碎，啥时候能给二爷个大场面露露脸。碎片化的场景切换在造势的时候渲染力很强，但是叙事的时候就不连贯了。
这章的主打人物蒋钦，值得说道说道。
人为何要读书？
张载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古代读书人所追求的终极目标，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类似，但又进行了细化。人的天资有高低，汗水分勤惰，能有大成就者寥寥。就仿佛一座绝难攀爬的山峰，能站在顶点的人少之又少，绝大部分都在山的不同位置苦苦挣扎，想再前进那么一寸。
蒋钦岁数不小了，仅仅是一介七品御史，还是南京的。相当于一个远离权力中枢的只有举报权没有执法权的普通外地检察院处级干部，还是年龄偏大的那种。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想在退休前更进一步都难，更别说什么“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但就是这么一个学问与能力都算不上顶尖的非精英小人物，却敢于公开辱骂这个国家站在权力的金字塔顶点的人，三次。并不是键盘侠一样在网上骂完就算地过过嘴炮瘾，他每一次骂完都是挨了板子的，直到被打死。
虽然说明朝御史有谁权力大就骂谁的光荣传统，但并不是每一个都不怕死。没有挨过毒打的言官是不是好言官不知道，但是三天两头被毒打的言官绝对是死言官。啪啪啪之后一朝成名天下知的诱惑吸引着无数言官前赴后继，他们生怕自己的观点不够犀利，言语不够恶毒，挨不到板子，但那是建立在他们知道自己不会被啪啪啪死的认知之上的。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不是被威逼利诱，不是被情绪裹挟，甚至不是因为自己的兴趣爱好，明知有去无回却依然一往无前地开骂，这就是喷子和卫道的区别。
他发自内心地相信他所说的话，并且能对它负责。
他可能没有斗争的智慧，可能爬不到读书人的顶点，可能不能亲眼看到他所在的一方取得胜利。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知道自己的能力所在，知道自己的道义所在。他用他的死来殉道，他用他的死来卫道，他用他的死来传道。
冥冥中我仿佛听到“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就算你不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你依然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世间不可人人都做蒋钦，亦不可无蒋钦，正如世界不可以只有一种声音。因为不同，所以吸引，因为丰富，所以多彩。
蒋钦沉默片刻，抬首道：「千载浩然正气，百世衣冠风流，板荡之际，士大夫中若无一二殉道之人，岂非让天下人耻笑吾辈名教中人尽是奴颜媚骨，卑躬屈膝之徒，钦唯有一死以换士人风骨长存，清名不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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