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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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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在杭州城也没歇脚,我和萧潇便雇了一对夫妻的两艘橹子船,沿着京杭大运
河北上,去苏州与玲珑姐妹会合。

  萧潇喜欢江上景色,为了她,我曾经用了三天才过了长江。她也喜欢船上的
生活,其实我知道,她更喜欢的是在船上能安安静静的依偎在我怀里的感觉。

  运河两岸的景色很美,萧潇蜷在我的怀里,透着窗格子兴致勃勃的看着。

  “开饭喽…”,船娘的吴侬软语响过半天,才见布帘一挑,三十出头的船娘
端着几样小菜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她边把盘子摆在小桌上,边笑道:“公子爷,别看我家小囡年纪小,手艺在
河道上却是有名的紧…”外面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娘——”

  我是个饕家,可能是小时候对扬州城山水阁的包子印像太深了──那次老爹
在城里卖完菜之後,花了十文钱给我买了一只,从那以後,我就喜欢上了吃。

  看桌上的几样小菜咸肉春笋、火丁蚕豆、春笋步鱼和炖菜汤都色香味俱全,
我就知道船娘说得不假。尝了一下,咸肉春笋里的春笋鲜咸合一,春笋步鱼里的
春笋则是清鲜无比,我不由轻咦了一声,杭州湖上和城厢两帮菜都这麽出色,我
心里颇有些惊讶。

  大姐,可否把令嫒叫来?

  “小囡──”,船娘知道我吃的中意,脸上都是自豪。

  随着船娘的喊声,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很乖巧,只是长年在水
上,皮肤晒得黝黑。乌亮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没有丝毫的扭捏。

  小姑娘,这几样菜是和谁学的?

  是楼外楼的宋大叔,他回老家坐我家的船,娘没要他的钱,让他教我做了几
手菜。公子爷,您没看见宋大叔,他可胖了,门都差点被他挤破了呢。小姑娘回
忆着宋大叔的模样,咯咯笑着。

  我不由敬佩起她母亲的眼光来,这真是一笔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回头有机
会,我还坐你们家的船。”

  萧潇拉过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银簪子,细心的扎在女孩的头发上。
女孩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她母亲却笑道,“小囡,还不快谢太太的赏。”

  大家都觉得亲近了许多。小姑娘看着萧潇,艳羡的道:“姐姐,你真好看。”

  恭维的话从纯真的孩子嘴里说出来,萧潇心里自然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
烂,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好半晌才道:“前几天也有个公子爷和一个小姐包我
家的船,那个小姐生的特别好看,我还以为以後再也看不到那麽好看的人了,没
想到又看到了姐姐。”

  是吗?我眼睛一亮,萧潇是绝色,那个小姐自然也是绝色。这几天老天好像
特别眷顾我,那玲珑姐妹和殷二小姐俱是绝色,她们都将臣服在我的胯下,不知
道这小囡嘴里的小姐有没有缘分?

  小姑娘看我似乎不相信,脸上有了急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翠玉牌子递给我,
委屈的说:“本来就是嘛。他还给我一块牌子,说有什麽事儿可以拿这块牌子去
大江盟找他,他姓齐。”

  “你知道大江盟?”,接过牌子,我随口问道,脑子里却浮现出齐萝娇美的
容颜,原来小姑娘遇到的是她,怪不得她惊艳。

  “怎麽不知道大江盟!大江盟的人都是英雄好汉,没有他们,我们可受气了。”,
小姑娘的脸上满是感激。

  我没想到大江盟的口碑倒是这样好,心里对大江盟的看法便有了些变化,虽
然贩私盐违法,但这年头,谁还不干点违法的事呢!只要老百姓受益就好。

  咦,不对,齐萝应该是和她师父练青霓同行的,怎麽会出来个男的?看翠玉
牌子一面雕的是明月当空,大江汹涌;另一面龙飞凤舞的“大江盟”三个字下面
是个古篆的“齐”字,刀法细腻,做工精良,我知道这块牌子绝对是大江盟的信
物。心中一动,问:“小囡,这牌子是那位公子给你的,还是那位小姐给你的?”

  是那位公子爷呀。

  齐小天?竟然是他?!这麽说他几天前已经离开杭州了。那个让他抛下老父
寿筵的绝色美女又是谁呢?

  “原来是齐大少,他是哪天坐的船?”

  船娘的脸上有些犹豫,小姑娘却满是欣喜的道:“真的是齐少爷吗?我还有
些担心他骗我呢。三天前我和爹娘送客人去松江,齐少爷和那位小姐要回杭州,
就正好坐我家的船回来了。”

  我一愣,齐小天不是离开杭州而是回杭州?那他为什麽不参加他父亲的寿筵
呢?我原本对他并没有什麽兴趣,此时倒有心探究一番了。

  把牌子还给小姑娘,我问道:“那位小姐生的什麽模样?”

  小姑娘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她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就像…对,就像画
里的神仙一样好看。”

  小姑娘不知道怎麽形容那个美女的容貌,但我的心却猛的一阵悸动,萧潇的
脸上也现出讶色。

  “谪仙”魏柔。

  我见过的美女有很多种,萧潇沈静,玲珑活泼,齐萝可爱,苏瑾冷艳,每个
人都会给我不同的感受。但仅仅用一个名号就给我神仙感觉的,却只有那个未曾
谋面的隐湖传人──“谪仙”魏柔。

  玲珑姐妹说过,江湖上极少有人看过魏柔的真面目,甚至有可能一个也没有。
“谪仙”

  的名号是从百晓生那里传出来的,据说百晓生和隐湖小筑有着深厚的关系,
才得以一睹魏柔的芳容。不过百晓生并不是江湖人,他是南京翰林院的编修,喜
欢结交三山五岳的朋友,也正因为他的身份独特而又中立,他编撰的江湖名人录
公正无私,才被江湖人奉为金科玉律,由此想来,魏柔自然应该配的上这谪仙的
名号。

  隐湖的传人除了她们的武功之外,美貌也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鹿灵犀是绝
色中的绝色,这是师父说的,他老人家见过的美女比沈园的仆人都多,自不会看
走了眼。辛垂杨听说也是绝色,织女剑的外号并不是仅仅颂扬她的剑法如织女穿
梭,密不透风,也是赞美她的容貌如同天上的织女一般美丽。所以当江湖朋友得
知隐湖的新秀魏柔的名号时,谁也没有生出怀疑之心──“谪仙”,那肯定又是
一个绝色的美女。

  当隐湖成为我的目标时,我就一直在琢磨,隐湖为什麽都是美女呢?难道只
有美女才能把隐湖的武功发挥到极致?还是隐湖把美貌也当作了一种武功?所以
玲珑第一次提到魏柔、提到她的名号“谪仙”的时候,我本能的就想到了她出尘
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会不会变成对付我的利器?

  然而若和齐小天同行的女子真的是她,那她真的变成被打落人间的谪仙了。
这种乌篷船,本来就是情侣常用的,看来她和齐小天的关系已经非同寻常了,那
样的话,她的心剑还能保持如一吗?

  不过这念头并没让我开心,我心里反觉一阵烦乱。我已经不自觉的把隐湖看
作自己的後宫,把隐湖的女人当作自己的禁脔,虽然我还没征服她们。魏柔和齐
小天的亲密让我觉得自己的头上似乎戴了一顶绿帽子。

  “主子,也不一定是她。”,萧潇看我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道。“像唐
棠、慕容芷还有练无双据说都是绝代佳人…”

  我知道萧潇在开导我,可听到这些陌生的名字,我不由的疑惑的望着她。

  萧潇的脸上挂着歉意,缓缓偎进我怀里,撒娇道:“好主子,萧潇下次不敢
了。”

  我隔着衣服拽了一下乳环,道:“死丫头,到底怎麽回事?”

  萧潇脸上多了些红晕,“都是主子说自己是淫贼,玲珑姐妹脸皮薄,又怕主
子知道江湖上其他的美女,动了坏念头,便不敢和主子说。”

  我轻揉着她娇腻的乳,笑道:“你是不是也怕你主子身边一堆女人呀?”

  “萧潇只要主子对我好。”,萧潇媚眼如丝。“其实,百晓生除了江湖名人
录、武林新人榜之外,还编撰了一个江湖绝色谱。”

  我精神一振,百晓生竟然也是同好!看那帮武林中人对名人录的执着,想来
这个江湖绝色谱也不会让我失望。

  上面是不是有玲珑?

  是,玲珑姐妹是第四,所以她们姐妹也不好意思和主子讲这个绝色谱。

  玲珑姐妹只排在第四,让我对绝色谱产生了好奇。“第一该是魏柔吧?”

  “主子猜错了。魏柔是第二,榜首是唐门家主唐天文的大女儿,人称”怜花
公主“的唐大小姐唐棠。”

  我一愣,唐棠、齐萝加上萧潇,这些武林大豪的後代怎麽都是美女?转念一
想,自古美女爱英雄,想当年这些武林大豪年轻的时候必是江湖美女追逐的目标,
他们娶回家的必然也是美女,就像我的五位师娘,无一不是绝代佳人。之後,美
女生美女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通这一点,我不由得对江湖多了一分期待。

  “排在第三的是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最小的妹子慕容芷。”

  我见过慕容千秋很多次,因为慕容世家的总舵就设在扬州城里,离沈园只隔
了两条街。

  当然那时我以为他不过是个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富商;而他一定也认为我只是
沈园的少主人,一个经常出没勾栏院的秀才──因为我们碰面的地点通常是在听
月阁,而慕容千秋正是听月阁的老板。

  听玲珑解说江湖名人录的时候,我就暗自吃惊。淫贼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
让你发现一个美女的优点缺点,当然用在别人身上,就会发现许多不被人注意的
东西。我知道一个练武的人如果不运功的话,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什麽区别,不过
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很多蛛丝马迹,眼中无意闪过的精光,布满老茧的虎口,
粗细不一的胳膊都会泻露你的底细。然而这一切在慕容千秋身上都看不到,臃肿
身子的每一次移动我都替他喘两口气,而正是这个胖子,就是和大江盟的齐放齐
名的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

  “有没有搞错?慕容千秋还有妹妹?”,我在扬州生活了十七年,认识慕容
千秋也有五六年了,从没听说他还有妹妹,他有个弟弟我倒是知道,慕容万代,
那也是在江湖名人录里高居第十六的一流高手。

  “再说,就那个死肥猪的妹子又能漂亮到哪儿去!”

  “主子,我也奇怪。不过,听玲珑姐妹说,百晓生做武林各种排行榜,从来
没有出过错,想来慕容千秋真的有个妹妹,而且还是个漂亮妹妹。”

  看来慕容家最擅长的是扮猪吃老虎和扮老虎吃猪,他能变出个妹妹也不算太
奇怪。

  “在玲珑後面排第五的是大江盟齐盟主的女儿齐萝。”

  我笑了,今天早上我看到她了,果然是个绝代佳人,可惜名花有主,如果没
发生况天被刺一案的话,我想齐放很可能在自己的寿筵上宣布自己的女婿人选了。

  “是吗?”,萧潇颇为好奇,“这个幸运儿是谁?”

  “武当宫难。”,说话间,我想起了韩元济担忧的眼神,两大门派联姻是好
是坏,我一时也分辨不清。“咦?”,萧潇一愣,“是吗?玲珑姐妹还说宫难和
唐门的唐三藏、大江盟的齐小天都是武林中的单身贵族呢。”

  “齐萝是恒山派掌门练青霓的弟子,听韩元济说,练青霓是武当掌教清风真
人的亲妹妹,而宫难是清风最得意的弟子,他们之间很可能早就认识了。”

  萧潇惊讶道:“齐萝是恒山派的弟子?玲珑怎麽没说。不过,恒山派还真出
人材,排名第六的练无双也是恒山派的,据说她是练青霓的侄女,算起来还是齐
萝的师姐哪。”

  等了半天,萧潇没再言语。我问,“下面呢,谁排第七?”

  萧潇一摊手,“主子,萧潇也不知道了,那天正说到这里,就听到您拍门声。”

  我“噢”了一声,心思转到了和齐小天同行的美女身上,会是唐棠吗?有可
能,昨天晚上唐门对大江盟全力支持,显然两家有不同寻常的交情;慕容芷?不
可能,看慕容仲达的模样,两家并不和睦,再说都是贩私盐的,难免磕磕碰碰;
练无双?很有可能,练青霓亲自来贺寿,说明恒山派和大江盟的关系也相当紧密,
齐小天应该有机会认识练无双,而且恒山派的武功讲究凝神静气,气质上和隐湖
就更为相近。

  萧潇看我半晌没说话,问:“主子,我们乾脆掉头回杭州?”

  我摇摇头,心中泛起一股无奈,我是个淫贼,但不是个小人,说过的话总要
兑现,特别是对美女说的话。我岂能让玲珑姐妹在苏州空等?缉拿花想容也需要
作些样子。“去苏州吧,真是魏柔的话,现在回去也於事无补,以後盯住齐小天
就是了,他的目标总大些。”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浆声沽──沽的响起,小船载着我满心的思绪向苏州
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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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二天傍晚,我们才到苏州。和船家告别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依依不舍,
“公子爷,大姐姐,记得坐我家的船哟,我家的船头插着一幅孔雀旗,好找的紧
哩。”

  到了西江阁,我正问帐房先生有没有姓玉的姑娘订房,却听楼梯那边有人喊
我:“师兄──”,抬头一看,正是玉珑满脸欣喜的冲我摆着手。

  “这姑娘不是姓王吗,怎么又姓玉了?”,帐房先生奇怪的嘟哝了句。

  萧潇迎了过去,“玉玲呢?”

  “姐姐病了。”,玉珑的脸上有些焦虑。练武之人极少患病,可病起来却很
缠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江湖儿女怕的就是疾病缠身,也难怪玉珑着急。

  玉玲躺在床上,见我进来,便想起身,我连忙按住她的双肩,一日不见,她
好像就清减了许多。头发因为出汗全粘在了一起,嘴唇乾的龟裂了好几处,明亮
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只是苍白的脸上多了几道红晕。

  “妹子哪儿不舒服,看过大夫了吗?”,我一脸的关切,看玉玲的模样,我
知道她病的不轻。

  玉珑摇摇头,玉玲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儿,哥哥,我吃过药了。”

  “胡闹!”,我一皱眉,却也不忍心责怪她,回头让萧潇跟店家说帮忙找个
好大夫,诊金加倍。转过身来,却发现玉玲的头偏向了一边,晶莹的泪珠从脸颊
滑过。

  我听玲珑说过,她们离家行走江湖快半年了,半年里白天追击淫贼,晚上防
备敌人偷袭,本就费心费神,玉玲又是姐姐,还要分心照顾妹妹,身心更是疲惫。
而她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她也想有人疼有人爱。此时,我的呵护关爱自然
让她感情激荡,不克自制了。

  “此乃阴暑,这位小姐体质虚弱,风邪内侵所至,静养一段时日就好了,不
打紧。”,老郎中随即笔走龙蛇开了一张单子,“这里的店家都备着藿香正气水,
晚上先吃点,明早去回春堂抓药。”

  玉珑一脸的疑惑,大夫刚走,她便道:“哥哥,这郎中是不是个庸医呀?我
们春水剑派的内功心法最是固本培元,他怎么说姐姐体质虚弱呢?”

  “内功能当饭吃吗?”,我瞪了她一眼。玲珑姐妹在遇到我之前,手里拮据,
常常风餐露宿,要不是春水心法真有些奇妙之处,姐妹俩恐怕早病倒了。

  萧潇喂玉玲服下藿香正气水,又端来了一碗参苓粥,玉玲坐起来,低低说了
声谢谢,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起粥来,眼泪也一滴一滴的掉进碗中。

  玉珑这才发现姐姐哭了,慌忙上前摇着玉玲的胳膊,急切的问:“姐姐,你
怎么啦?”

  看姐姐哭得越发厉害,转头问我道:“哥──”

  我正欣赏着玉玲欺梅赛雪的肌肤。玉玲只穿了件月白小衣,那小衣比肚兜大
不了多少,只堪堪把胸前重要的部位遮住,珠圆玉润的臂膀和胳膊都裸在外面。
看玉玲的神态虽然羞涩,可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我知道她对我已经不设
防了。

  坏哥哥,玉珑打了我一拳,镇道。

  萧潇在一旁偷笑,少爷他真是有诸佛庇佑啊。她想起了听月阁的苏瑾,那个
名动江南的歌伎原本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少爷就是趁着她去南昌宁王府献艺病在
路上的当口大献殷勤,才打动她的女儿心继而失身於他的。

  店小二把热水壶放在了门口,我看萧潇正调着水温,便对玉珑道:“妹子,
以后和你萧潇姐多学学,伺候人那也是一门学问。”

  玉珑顿时绯红了脸,一扭蛇腰,我才不学哪。眼睛却忍不住往萧潇那里瞟去。

  我留下萧潇照顾玉玲,玲珑姐妹是一路骑马过来的,又赶上玉玲生病,玉珑
便忙了一天,虽然不得要领,身子却是乏透了,不像我和萧潇坐船悠哉游哉的并
没有耗什么体力。

  西江阁外月光如水,沿着前面的大街向西,就是苏州最热闹的神仙庙,庙前
南浩街的小吃曾让我和萧潇流连忘返。沿街纳凉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树下,下棋
的、嗑着毛豆喝酒闲聊的、拉着胡千自拉自唱,看着是那么的悠闲富足。江浙富
甲天下,从苏州城里老百姓的生活便能管窥一斑。

  进了南浩街,逛夜市的人更多了。我记得在这条街的中段有家叫老三味的小
铺子,虽然只作鸡丝馄饨、南瓜团子和鸭血羹这老三样,却是有祖传的秘方,平
平常常的三样小吃叫老板做的是鲜美异常,便直奔而去。

  铺子里都是人,早就没了座位。老板眼观六路,看我有些犹豫,忙挥手招呼
我,“公子,您到后院吧,我给您送上南瓜团子和鸭血羹。”

  我诧异的望了老板一眼,“你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太太那天还赏了吊钱哪。”,老板憨憨的笑道,手里却没停
下,麻利的兜了一勺滚烫的鸡汤浇在馄饨上,那皱纱似的皮透着肉色的馄饨,顿
时便一只只张开羽翼在碗中漂浮起来。

  我笑笑,这样的老板想不挣钱恐怕都不容易。按着老板指的方向,我侧身在
人群中挤了过去。

  眼看到了柜台旁的小门,我正想弯腰进去,却觉得侧后有股冷冽的寒气直刺
我的后腰。

  有刺客!

  我身子的反应几乎和我大脑的思维一样迅速,在腰上感觉到有尖锐物体刺破
我衣服的那一霎那,我身子突然向右平移,以致我旁边端着一碗馄饨正吃得津津
有味的汉子一下子被我撞的飞了出去,“哎唷”一声连人带馄饨砸在一张小桌上。

  “杀人啦──”,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小铺顿时炸了营,那些
吃饭的人扔下手里的饭碗,“轰”的一声朝门口涌去。

  我躲过那暗中凌厉一击的同时,已经看清了刺客的面目。那是一个几近四十
的瘦小汉子,手里提着一尺多长的三棱刺,脸上一片茫然,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
十拿九稳的一刺竟然落了空。

  在明亮的气死风灯下,三棱刺发出冷厉的光芒,两道深深的血漕说明这是一
把杀人的利器。我心头火起,一抬手,一道剑光刺向那汉子的脖颈。

  自从我变成了春水剑派门下弟子王动,我腰间便多了一把精钢剑。春水剑派
是以剑法出名的,我只好让我心爱的碎月刀暂时隐居起来。

  “杀!”

  我并不想杀他,他是谁?为什么来暗算我?我总得问个清楚。剑花虽然指的
是那汉子的脖子,但春水剑法的这招“云破月来花弄影”重点是在那个“影”字,
他的肩胛骨才是我的最终目标。

  那汉子看到剑光才醒悟过来,身形一锉,三棱刺朝我小腹刺来。

  在老三味老板的眼里,那汉子的动作快得几乎可以和自己舀鸡汤的速度相媲
美,可在我眼里,他的动作就像是八十岁的老太太一般缓慢,我剑势随之一变,
挽起的那朵剑花正好点在三棱刺的护手上,只听铛的一声,三棱刺便被击的飞了
出去,那汉子更是“腾腾腾”的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子敢尔!”

  我上前一步,手中长剑堪堪刺入那汉子的身子,就听身后有人低声喝道,在
众人的惊叫声中,我听到两种兵器裂空而至的声音,其中的一件还颇为迅捷。

  在霎那间我便算好了其中的时间差,身形一动,手里的剑突然快了几倍,一
道血光随着“嗷”的一声惨叫从眼前汉子的肩头喷洒而出,我踢出的一脚在把他
踢飞的同时也封闭了他下半身的三大穴道。等我转过身来的时候,和我距离最近
的一把像是猎户用的叉子离我足足还有一尺远。

  看到同伴受了伤,叉子的主人顿时红了眼,叉子的速度似乎又快了那么一点
点,旁边那人也咬牙切齿的把一口长剑的速度运到最快。而他们的身后还有两个
人因为铺子狭小无法从正面攻击,正向两边散开。

  洞悉了他们企图,春水剑法中对付群殴的杀招登场了。

  “迢迢不断…如…春…水──”。

  随着我的漫吟,那两个汉子的眼前出现了一面剑光,那剑光就像迢迢不断的
春水,一波比一波汹涌,那把叉子只和我的剑交错了两次便飞上了屋顶,而另一
把剑更是在第一波剑光中便随着一只手落在了地上。

  当眼前的两人发出渗人的惨叫,那两个准备夹击我的汉子也同时“嗷”的叫
了起来,兵器铛的掉在地上。

  我当然看得清清楚楚,老三味老板的大汤勺在咕咕冒着热气的鸡汤锅里快速
舞动了两下,两道银光便飞了出去,准确的击在了那两个汉子握着兵器的手上,
眼光之准,力道之足,决不输於一个暗器好手。

  老板憨厚的脸上洋溢着一股豪气,我的剑再度闪过两道寒光后回到了腰间,
然后把手伸给了老板,“扬州王动。”

  老板的手粗糙而有力,“老三味的南元子,公子叫我老南、元子都成。”

  我掏出李之扬给我的捕快腰牌,心头响起李之扬的话:“兄弟,江湖险恶,
官家的身份总有用的着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老南,大恩不
言谢。我是浙省捕快,还有同伴在西江阁,我得立刻赶回去。”瞥了一眼在地上
呼号惨叫的刺客们,“这些人就交给地保送官吧,衙门里的人若是有事,在这等
我或者去西江阁都成。”

  南元子憨笑道:“公子言重了,哪里来的什么大恩不大恩的。这帮毛贼,我
告诉老鲁送他们见官!”,心下却一阵奇怪,这文雅的公子哥怎么会是个捕快呢?

  我点头,身子已冲出了老三味。

  老三味离西江阁并不太远,我却觉得路似乎变得很长,暖风从我身边呼呼的
掠过,路上不时传来女人的惊叫,而那声音眨眼间就被我抛在身后。

  那个使猎叉的是什么人?他叉子上的力道着实不小,还接下了我半招“迢迢
不断如春水”,虽然他的武功比杨威差点,差的也有限。使三棱刺的家夥也有些
功底,这都是些什么人?

  我知道在江湖上,我的名头远远比不上玲珑双玉。这就意味着如果西江阁也
遭到攻击的话,攻击的力量一定比攻击我的强很多。这让我心急如焚,玉玲的病
让玲珑姐妹武功的威力至少损失了三成,萧潇也从来没有和人真正动过手。唯一
让我觉得安心的是萧潇和她们在一起,她的六识甚至比我还要敏锐,绝不致於让
偷袭得了手。

  还在院子里,我就听到了兵器交错的叮当声,我心里顿时一松,看来回来的
还算及时。

  点倒一个在屋顶上望风的喽罗,我翻进了天井。狭窄的二楼过道上,萧潇以
一敌二,兀自站了上风,而楼下玲珑姐妹联手对付一人,却处境堪忧,旁边的地
上躺着三个人,浑身是血,看模样已经咽了气。“老乌,别磨蹭了,我这儿快顶
不住了,这小娘们扎手的紧。”,和萧潇打在一处的一个汉子不满的冲楼下喊道。

  玉玲身上还是那件月白小衣,只是上面多了几处破损、几朵醒目的血花。长
剑挥舞之际,春光不住的外泄。那老乌使着一对铁钩,好整以暇的抵挡着玲珑姐
妹的进攻,嘴里啧啧有声:“好,再刺一下…,哇,啧啧,他奶奶的真挺呀。”
玉玲脸上满是羞愤,剑法更显散乱。

  我看了一眼就知道老乌是一个高手。师父说过,钩是最难练的兵器之一,能
把双钩使好的武功都不会差到那去。这个老乌的双钩虽然不是炉火纯青,却也颇
为可观。他的武功明显高出那个使叉子的汉子许多,甚至比杨威还要高一些。

  他左手钩快速的递出,正是玉玲玉珑移形换位的当口,玉玲身子虚弱,动作
稍慢便露出了破绽,铁钩又带回了战利品,“嘶啦”一声,玉玲的小衣又被扯下
了一块,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

  我急掠而下,“昨夜西风凋碧树”半空中我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

  话音甫落,玉珑手里的剑光便突然大盛,玉玲却身子一软,我正好赶到,手
一抄,玉玲便倒在了我怀里。

  抱着玉玲,我手里的剑已后发而至。还是那招“云破月来花弄影”,却因为
含愤击出,剑势更强了几分。老乌的脸上有了惊容,双钩左支右挡,却怎么也锁
不住我的剑,反而被我手中的精钢剑屡屡弹得倒卷回去,最后前胸洞开,只听
“噗哧”一声,玉珑一剑将他刺个对穿。

  老乌临死的惨叫就像一个信号,楼上被萧潇刀光困住的两个人此时也顾不得
逃跑会给对手留下空门,一左一右同时往外逃去,显然对於逃跑来说,他们之间
的配合还算默契。不过萧潇并没有迟疑,刀一圈,左边一个人的脑袋便冲天而起,
身子却奇异的扭了几扭,然后摔下楼去。

  萧潇一下子呆住了,血喷在了她脸上,她都忘记躲闪。当那颗脑袋砰的一声
落了地,萧潇开始吐了起来。

  这是萧潇第一次杀人,当她使出那招“杀猪”,我就知道那头猪的脑袋要搬
家了。

  我暗叹了一声,虽然在教萧潇武功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早晚有一天会用我教
的刀法把敌人的头颅砍下,但我并不希望她真的去杀人,包括玲珑。我宁愿她们
拎着刀──不过是菜刀钻进厨房,把刀法剑法用在那些鸡鸡鸭鸭身上。

  然而人在江湖走,岂能不杀人!我的愿望也就仅仅是个愿望而已。我甚至还
在随口指点着玉珑该怎么去杀死那个一心想要逃跑的汉子,那汉子如同疯了一般,
玉珑的武功明明高出一块,可在那汉子疯狂的每每像是要同归於尽的招式下,玉
珑竟有些支持不住了。

  最后玉珑的剑还是如春水般温柔的划过他的喉咙,她也累得靠在墙上不停的
喘着粗气。

  我抱着昏迷的玉玲飞身上了楼,把萧潇搂在怀里。萧潇的脸色有些苍白,嘴
角还残留着呕吐的汁液,“主子,我…我杀人了。”说着,“哇”的一声哭了起
来。

  萧潇,如果有人要欺负你,我不仅会杀了他,还要把他大卸八块,然后剁成
肉泥。

  真的吗?萧潇止住了哭泣,扬起脸望着我,泪眼婆娑的星眸中闪动着令人心
醉的光芒。

  把玉玲弄回床上,掐了一下仁中,玉玲幽幽的醒过出来。她先看了妹妹一眼,
轻喘着问:“妹妹,伤没伤着你?”玉珑使劲咬着嘴唇摇摇头,眼泪却不争气的
流了下来。

  “妹妹,别哭,姐姐这病没事儿。”玉玲轻笑了一声,又对萧潇道:“萧潇
姐姐,多亏了有你,我和妹妹才没落到乌承班的手里。”

  萧潇笑道:“妹子,咱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

  出乎我的意料,玉玲竟然应了一声“是”,然而接下来的事更让我惊讶,连
萧潇和玉珑都吃惊的捂住了小嘴。玉玲一欠身,白嫩的手臂围住我的腰,上身偎
进我怀里,用细的只有我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哥,别离开我们,我害怕。”
玉玲的声音既羞涩又大胆,“我想一睁眼就能看到…哥哥的身影,这样我才安心。”

  我怀里的玉人身子火烫,我知道那不光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她的心脏剧烈的
跳动,同样也不是仅仅因为刚经历了一场剧斗。生死一线的巨大刺激让她放弃了
所有的顾虑和矜持。

  “玉玲,我答应你。”,我在她耳边的细语带给她莫大的喜悦,她不知从哪
里来的力气,把我的腰箍的死死,转眼间小腹一片冰凉。

  这丫头倒真是水做的,这么爱哭,我心里泛起一股柔情。看萧潇正含笑望着
我,而玉珑满是红晕的脸上羞涩中又带着一丝狐疑,我又低头小声道:“玉玲,
让我看看你的伤。想抱,等你养好了身子,哥哥再好好的疼你。”

  “讨厌!”,玉玲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羞得放开了我。

  她的伤并不重,铁钩在她右臂上留下了一道寸长的伤口,因为伤的很浅,血
已经凝固了。

  不过萧潇还是用盐水把她伤口洗净,细心的包扎好。

  她的小衣上都是敌人的血,加上被铁钩扯的七零八落,已经没法穿了,萧潇
和玉珑身上也是血迹斑斑,我便让她们把衣服换了。

  趁着她们换衣服的当口,我把屋顶那个被我点倒的小喽罗拎进了阁里。

  老板听没有了打斗声,从柜台后战战兢兢的探出脑袋,一眼便看到了委顿在
地上的那个小子,两眼顿时冒出火来,翻身从柜台里转出来,冲他的脑袋就是狠
狠的一脚,嚎道:“王八犊子,我和你秦江有何冤仇,你这般害我!”

  看老板的模样恨不得打死那小子,我只好一把拽住他,“你认识他?”

  “拨了皮我也认得!”,老板气哼哼的道,旁边有个夥计搭言,“他是城里
有名的泼皮无赖,唤做秦江。”

  秦江看满地的死人,早没了泼劲,一个劲儿的磕头讨饶,“大侠饶命,曾大
爷饶命。不关我的事儿啊,他们给我五两银子让我在屋顶看有没有衙门的人来,
我哪儿知道他们是来杀人的?!" 我看秦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知道从他嘴里得
不到什么消息。此时,苏州府的总捕头鲁卫也到了,我亮了身份,把事情的经过
告诉了他。

  鲁卫看来是老江湖了,他一面翻看着地上的尸体,一面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
:“老孙的腿好些了没有?”我不知道老孙是谁,听鲁卫的口气我就知道他对我
的话并不全相信。“鲁大人,老孙是谁我不知道,杭州府衙我只认识李之扬李大
人,我直接受他的指挥。”

  “哦?”鲁卫一愣,回头看了我一眼,“李大人家里可好?”

  我笑了,多亏李之扬和我推心置腹,“他新添了个公子,小家夥壮着呢,刚
生下来就八斤九两。”

  鲁卫点点头,“老弟,不是做哥哥的多心,干我们这行,凡是要小心。”说
话间,他翻过乌承班的尸体,突然轻“啊”了一声,眼光左右转了两下,落在了
一旁的铁钩上。他眼睛一眯,似乎有些不相信的自语道:“乌承班?”

  我听玲珑说的就是这个名字,便点点头。

  “阎王钩乌承班?”

  我听鲁卫仍是将信将疑,心中便有些不耐,“鲁大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
阎王钩,既然你认得在下倒要请教一二了!”

  “老弟,乌承班是个江洋大盗,老哥我岂会和他相识,只不过我这儿有他的
画影图形和案底资料罢了。”鲁卫先看了胸口致命的剑伤,再看他虎口全是血丝,
显然是被我震裂了。

  “老弟,你真是一身好武功啊!敢问师门是哪一派?”鲁卫并没有因为我语
气不耐烦而不高兴,反而颇感兴趣的望着我。

  “在下乃春水剑派门下弟子。”我随口道,既然从秦江嘴里得不到消息,听
鲁卫的语气似乎也并不太了解乌承班,我还是去老三味审审那几个刺客吧。

  鲁卫动容道:“玉夫人收男弟子了?”

  “是。不过,我准备退出春水剑派了,”我望了一眼满脸迷惑的鲁卫,“每
个人都在问我这个问题,我已经厌烦了。敢问鲁大人是何门何派,能不能收我这
个弟子?”

  楼上的玉珑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房门,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师兄把改换
门派看得和换件衣服一样简单,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鲁大叔,别听我师兄胡说。”,玉珑镇道,随即又笑说道,“鲁大叔是少
林寺的俗家弟子,师兄你不会想去当个和尚吧?”

  看来两人很熟悉,鲁卫看到玉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原来是你这个
调皮鬼。乌承班倒也死得不算冤枉。”

  “鲁大叔你真是为老不尊,”玉珑脸一红,“若不是师兄逼住他的双钩,侄
女也杀不了他。”鲁卫笑道,“我知道,你手上没那么大的力道。”问:“玉玲
那丫头呢?”

  姐姐病了。三人边上楼,玉珑边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和我想像的一样,
萧潇听到了异样的动静,然后就发现了窗户纸伸进了冒着青烟的铜管。玲珑和萧
潇突然出手,萧潇抵住了两个武功高的,而玲珑则在转眼间便杀了三人,这时乌
承班才从外面扑了进来。玉珑心有余悸的说,若是乌承班一开始就加入战团,结
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师兄,你回来的太及时了。是不是也碰上偷袭的人了?

  我点点头,冲鲁卫道:“鲁大人,我在南浩街老三味那儿制住了几个人,是
不是现在就审审他们?”

  鲁卫点头,“我就是从老三味那边过来的,刺客我已经吩咐人带回府衙了,
老弟和我一起回去审审他们吧。”正说着,楼下有人喊道,“老总,鲁老总──”。

  我回头一看是个衙役,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鲁卫一皱眉,“什么事?”

  衙役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的道:“老总,那几个人都…都死了。”

  我心里一急,鲁卫也是一愣,旋即冷静下来,“大有,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走在半路上,那几个人便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了。看脸色像是吃了毒
药。”

  “叫忤作验尸。”,鲁卫沈着脸吩咐一声。进屋见玉玲委顿在床上,便安慰
了几句。看屋子里打的乱七八糟,他转头对我道:“这儿不能住了。老哥我后院
还空着几间厢房,那里清净,来往的人少,不像客栈这么杂,老弟若不嫌弃,搬
过去住如何?”我心里暗赞了一句,鲁卫他不愧是老江湖,待人接物一点不走板。
他虽然和玲珑姐妹很熟,可听她们叫我师兄,便问我的主意。

  “那就多谢鲁老哥。”经历了这么一裆子事儿,我也觉得客栈不太安全,便
不再客气。

  玉珑撅起小嘴,“师兄尽占便宜,我都叫鲁大叔的。”鲁卫像是洞烛了她的
心,笑着说了句各交各的,不妨事,没准儿你这个小丫头以后也叫我鲁老哥呢。
说得玉珑一阵脸红,却不肯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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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替玉玲叫了辆马车,一行人跟着鲁卫向西而去。拐进南浩街北面的一条街又
走了一会儿,鲁卫停在了一处大院前。

  我看院子的方位好像离老三味很近,便笑着问是不是。

  “老弟好眼力,这可是咱做捕快的基本功,上哪儿都得先摸准地形。”鲁卫
一边叫门一边道,“我和老三味老板南元子老南是邻居,两家院子正好背靠背,
还打通了一道门走着方便。”

  我恍然,怪不得他这麽快就到了西江阁。想起南元子憨憨的笑容,我不禁赞
“老南是条好汉!”

  鲁卫也深有同感,“老南是南浩街的奇人,他要是行走江湖的话,名人录里
少不了他的位子!”

  鲁卫的浑家并不是练武之人,却极是好客。加上两口子无儿无女,内心可能
早把玲珑姐妹当女儿看。萧潇也是个乖巧的人,相处下来很是融洽。

  安顿好三位姑娘,鲁卫叫来了南元子。院子里藤蔓架子下的石桌上,摆着鲁
大嫂煮的一大盆盐水毛豆和切的整整齐齐的卤口条、酱牛肉,南元子也带了七八
只酒糟蟹来,鲁卫把一坛珍藏了好几年的特酿女儿红敲开,三人把酒言欢。

  “老弟,你一出手就不简单。”鲁卫呷了口女儿红,“你还不知道吧,那乌
承班在江湖名人录里排名四十四,是武林的成名高手,就算贵派的李清波长老来
也未必能留下他,嘿嘿,却叫你们师兄妹给杀了。还有你在老南铺子里制住的那
个使叉子的叫钱江,靠着那把裂虎叉也挤进了名人录。好麽,名人录里的人一下
子死了俩,你们春水剑派这回可是大大的风光了。”

  南元子插话道:“老鲁,我可没听说乌承班和钱江有什麽交情,他俩一个江
南一个江北的,走到一块可不是什麽好事。”他嘴里塞满了毛豆,话听起来就不
太清楚,而就是这短短两句话的时间,他面前又多了一小堆毛豆皮。

  市井多奇士。从南元子甩出那两道鸡汤开始,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仅仅是个卖
馄饨的,他憨厚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实力恐怕连鲁卫也弄不清楚。“老南,你
说得不错,我虽然不知道乌、钱之间有什麽关系,但从我和师妹身处两地却同时
遭到攻击,而钱江被擒後服毒自尽这两件事看,他们恐怕有严密的组织,背後很
可能有更厉害的角色在指挥策划。”

  鲁卫赞许的点点头,“老弟说的有理,不过,你们春水剑派到底惹了何方神
圣,让人使出这麽大的手笔来?”鲁卫的话虽然有些调侃的味道,可脸上却现出
一丝忧色。

  “难道是花想容?”,我头一个便想到了他,张口就说了出来,却立即暴露
了我江湖知识的贫乏。

  “我怎麽看老弟都不像是个江湖人”南元子歪着脑袋看我,“也不像捕快。
我总觉得第一次到我铺子里的那个公子哥的样子比较适合你。”旁边鲁卫提醒道,
“老南,他的腰牌可是真的。”

  “不是老弟你偷的?”看我摇头,他叹了口气,“这乌承班也死的糊涂。论
江湖地位,花想容差阎王钩不少,花想容不过是个淫贼,乌承班手下可是有一群
牛头马面的很有些实力,花想容指挥不动他。”

  听到淫贼两个字我心里一阵犯忌,“老南,拜托你以後形容花想容的时候在
淫贼前面加上下三滥三个字,这样我心里才能平衡,因为我也是个淫贼。”

  南元子和鲁卫都是一愣,继而又都哈哈笑了起来,“难道淫贼也分三六九等
吗?”

  那是,就像大家都卖鸡丝馄饨,你老三味的就比别人高一筹。

  “是这样啊。”南元子有些明白了,“看你小子领着三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
就知道你即便不是淫贼也好不到哪儿去!”,南元子笑道。

  “南大哥!”正巧玉珑端着一盘炒泥螺出来,听了不由大发娇镇。

  南元子的嘴里立马塞满了豆子,鲁卫替他解围,“玉珑,你来得正好,大叔
问你,这半年你们玲珑双玉惹了什麽厉害仇家了吗?”

  花想容!不是我惹了他,而是他惹了我们春水剑派!师兄和我就是在找他替
宋师姑报仇!

  鲁卫和南元子忍不住对视而笑,你们师兄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呀。除了他,还
有谁?

  “能算个人物的,”银燕子“董长海这个坏蛋算一个,不过他已经被我和姐
姐杀了。”

  玉珑乘机拉了个板凳坐在我身後,“还有前几天在杭州才伏法的”蛇郎君
“杨威,那是我师兄擒住的,其余的都是些小毛贼,不值一提。”

  董长海是祭“玲珑双玉”名号的第一个成名武林人物,不过那已经是半年前
的事了,鲁、南二人都很清楚,但听到杨威的名字,脸上都有些讶色,“杨威已
经伏诛了?那小子可滑得很。”看玉珑点头,南元子笑道,“好家夥,转眼间恶
人榜上就少了三。老鲁,我看你这江南第一神捕该拱手让贤了。”

  虽然杭州和苏州相距不过一天的脚程,却因分属浙江、南京两大布政使司,
情报交流便不那麽通畅。我看杨威的消息都还没传到这里,心中一动,“鲁老哥,
鹰爪门掌门况天在杭州被人暗杀了,您知道吗?”

  鲁卫正端起酒杯往嘴里送,闻言手蓦地停了下来,酒顿时漾了出来;南元子
一下子把嘴里的豆子全吐了出来,失声道:“什麽?”

  看到他们震惊的样子,我才知道我低估了况天的份量和事情的严重性。在江
园,似乎每个人都比我先知道况天的死讯,他们在面对我的时候,已经消化了况
天死讯带给他们的震惊,玲珑如此,议事堂里的那些人也如此,这就让不了解江
湖的我产生了错觉。

  在我眼里,百晓生的江湖名人录里那一百个江湖名人的名字不过是一个个的
符号而已,我并不知道每个名字後面的故事,也不清楚为了在名人录上能提高一
级江湖上会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排名四十四的武功肯定比排名六十四的高,乌承班就比杨威费了我更多的力
气,不过,在我心目中,这没有什麽本质的区别,对於这些用不了五招我就可以
解决的所谓高手,我实在没有兴趣去了解他们,就像已经站在了泰山之巅,谁还
会关心山下那些小山包的高高低低呢?

  我见到的唯一高手是大江盟的盟主齐放,他只用目光就让我感到了诺大的压
力,自然是高手,也让我知道江湖名人录并不是一堆废纸。木蝉和宫难的武功看
起来也很好,木蝉枯荣相济,精华内敛,而宫难锐利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可我
知道,真的打起来,我有七成把握击败他们。

  鲁卫和南元子的表情一下子让我想起了我一直忽略的一个事实,击败一个人
和杀一个人是决然不同的,齐放可能会击败我,可他绝对杀不了我;我能击败木
蝉和宫难,但要杀他们也很困难,因为逃跑总容易些。

  “能把况天这样的好手杀死,要麽是名列十大的武林绝顶高手,要麽是像今
天这样的暗杀,而暗杀者也要有相当的实力。”,南元子斟酌着词句道。

  “是暗杀。”鲁卫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很快得出了结论,“十大中没
有人有理由杀况天。鹰爪门是开镖局的,和几大门派的关系都很融洽,又没有什
麽野心,不会引起十大的杀机。”他停了一下,苦笑道:“如果连况天这样的高
手都能被暗杀的话,我看江湖上恐怕要人人自危了。”

  南元子叹了口气,“如果况天的死和今天的暗杀有关联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南元子显然明白了我提起况天的目的。

  “师兄,他们真的会有关系吗?”玉珑把身子靠近我,声音里颇有几分担忧,
我知道今晚的暗杀让她有些恐惧,心里一阵怜惜,便轻轻一带,让她靠住我的後
背。鲁卫和南元子看在眼里,却都作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在他们眼里,我和
玉珑是很匹配的一对儿,虽然那个萧潇似乎和我更亲密,但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
妾份属平常,南元子自己就一妻一妾,对我的行为自然不会在意。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惜没看到况天的尸体,要不对比一下杀人者的手法,
倒是能看出很多问题。”,鲁卫手一扬,杯中的酒已化作一道银光飞洒出去,
“唉,可惜了一条汉子!”鲁卫脸上流露出来的沧桑让我对江湖的残酷又多了一
分认识。江湖岁月催人老,如果江湖都是风花雪月,人又怎麽会变老?

  “哼,肯定是十二连环坞!”,我背後玉珑忿忿道。

  “不会的,”还没等我把从宫难那里得到的情报告诉玉珑,鲁卫已经断然否
认了这种可能性,而理由竟和宫难的一模一样,我这才想起来,最後两次对十二
连环坞的进剿本来就是少林和武当联手做的,鲁卫出身少林,又是太湖属地苏州
府的总捕头,对十二连环坞的了解恐怕更为详尽。

  “人死在大江盟的地头上,又是齐盟主的挚友,大江盟恐怕要倾全帮之力缉
拿凶手了。”

  我应道,“不错,齐盟主还遍邀武林各大门派协助追凶,不过我拒绝了。春
水剑派人丁单薄,经不起折腾。”

  鲁卫的脸上有些不以为然,南元子却赞许的点点头。

  玉珑小声道:“师兄,会不会是大江盟因为咱们拒绝了它而下杀手?”可能
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没等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

  鲁卫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倒也敢想。齐盟主好面子,你拒绝他,他肯定不
高兴。不过,如果因为这点事儿,大江盟就下了杀手,那它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齐盟主是聪明人,怎会干这样的傻事!他要是知道你们遭人暗杀,心里恐怕比谁
都着急呢,没准儿还惦记着派人保护你们哪。你们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大江盟
说不定还要背上黑锅呢,江湖人言可畏啊。”

  玉珑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不可能是齐盟主,可究竟是谁呢?”

  敌人把活的线索都掐断了,对手究竟是谁,就连鲁卫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
兼捕头都毫无头绪,“等我手下弟兄的消息吧。乌承班和钱江好歹是个成名人物,
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注目,就先从他俩身上找线索吧。”鲁卫解嘲的笑了笑,
“不过,这几天大家倒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因为不管对方是谁,一下子折了乌、
钱这两把好手,不仅要心痛一阵子,而且绝对出乎对手的意料,没有万全的计划
他们是不会再出手了。再说调整新的攻击部署也需要时间。只是,”鲁卫叹了口
气,“到底能好好的睡几天,只有天知道了。”

               第十一章

  鲁卫家真是个好住处。和南浩街中间只隔著南元子的院子,去街上和神仙庙
是异常的方便,却没有南元子那里的人声鼎沸,相反安静得许多。

  两天下来,我自是大快朵颐,玲珑姐妹在吃过南元子精心烹制的老三味之後
也开始变成了美食家。

  老郎中的方子十分对症!玉玲的病已好了大半,只是因为身子虚,我便不准
她随意走动。

  玉珑闲著没事,就缠著我教她武功。

  “哥哥,为什麽你使的那招”云破月来花弄影“威力那麽大?我内力是比哥
哥差,但也不至於差这麽多呀?”

  玉珑很困惑。一个人的内功修为是很难投机取巧的!好的内功、心法加上灵
活的头脑可能会让练功的进境更快一些,但仅此而已。没有日积月累的艰苦磨练,
想要有高强的内功那是痴人说梦。那些百年人参、千年灵芝虽然可以固本培元、
补阴还阳,却增加不了一丝内力。

  对练武的人来说,三十岁是道分水岭。绝大多数人到—这个年龄内力修为就
停滞不前了,因为这时人的肌体已经开始慢慢的老化,而一个人的内功是高是低
此时便有了分晓,极少数天才依靠优异的先天资质和玄妙的内功、心法,可以再
进境数年,正是这几年使他们成为了一流高手。之後,对一个武林中人更重要的
变成了精妙的武功招式和丰富的对敌经验,修炼内功的目的只是将内力维持在一
个水平线上。过了六十岁,内力便会快速的衰退,所以百晓生的江湖名人录里六
十五岁以上的武林前辈凤毛麟角、而且大多是保有童子身的出家人。

  女孩子发育的早,在练内功的前期便占了很大的便宜。“谪仙”魏柔以花信
之年便位列江湖十大高手,这样的荣耀从来没发生在男人身上。玲珑不过十柒岁,
内力也颇为可观,可相应的对敌经验就差的太远。

  我也没有江湖经验,擒拿杨威是我第一次正式和江湖人交手,可我有个好师
父。

  我不想否认我是个天才,因为师父经常说:“阿动,你是个天才,你连内功
练的都比别人快,不过,师父讲的叫都是至理名言,你要仔细听著。”

  “玉珑,春水剑法是好剑法,每招都经过先人的千锤百炼。可临敌之际用哪
一招,怎麽用却是大学问。”

  玉玲半躺在躺椅上,小声跟萧潇笑道!“萧潇姐,很少看到哥哥这麽严肃啊。”

  “钩有锁拿兵器的妙用,特别是双钩配合,威力更盛。不过使双钩容易伤到
自己!招式不免凝滞,对付它”就要发挥剑轻灵的优点。“云破月来花弄影”是
春水剑法中最灵动飘逸的招,用它对敌正是以我之长,攻敌之短。“

  玉珑好像明白些什麽,不住的点头。我接著道:“不过,你们女孩子天生气
力弱,遇到乌承班这样的硬点了就不能比拼,这时就要讲究出招的时机。”

  我拿了一块木头,站在了玉珑近前一尺,“玉珑。能刺穿这块木头吗?”

  玉珑摇摇头,“太近了。”

  我退後了三尺,“现在呢?”玉珑抬手一剑,剑一下子洞穿了整个木头!倒
吓了我一跳。

  没想到她手里的剑看著不起眼!却是把利器。

  “这是春水剑派的镇派之宝春水剑。”玉珑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

  我恍然,身子又退後了两尺,这一次,玲珑往前跨了一步,才堪堪刺著木头。

  “看明白了吗?”我仍掉木头,“每种兵器、每个招数都有它的攻击范围。
超过了这个攻击范围,对敌人就没有什麽伤害力了!所谓‘强弩之末,不足以穿
缟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对手的招式用老之际可进行攻击,即便内力差些也
不会吃亏。”

  要等对手招式用老,就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可剑和钩的攻击范围相差无几,
钩威胁不到我,可我的剑同样也失去威力了呀!。“玉珑有些开窍,可关节处还
是不明白。

  听玉珑这麽问,找知道她在练武上倒真有些天赋。“玉珑,你问到了点子上,
这就是高手和俗手的一个显著差别。要想把每一招的攻击范围最大化,就需要身
法和步法的配合了,如果还能保持招式的连贯性,那麽。

  高手的宝座就在向你招手了。“

  我不禁想起了师父,虽然我是个天才,但没有师父的严格训练和谆谆教诲!
我可能正为实现了儿时的梦想而沾沾自喜,盘算著开个私塾或者做个师爷也算光
宗耀祖了。

  我指点著玉珑!她进步的很快,起先她的剑怎麽也碰不上我的剑,我有意放
慢了速度,她七八招中便有一招能封住我的剑,再後来,五招之中能封住一招,
偶而还能反击,最後她一剑击在我的剑上,只听铛的一声,我的剑断成了两截。

  玉珑这招正是把握到了千军渡河,击其中流“的大好时机,我不由赞了赞好,
玉珑却满脸歉意的跑过来,哥哥,我忘了春水剑是宝剑了。”

  “玉珑,不关你的事儿。”我知道这剑十有八九是在和钱江交手的时候留下
了暗伤,那钱江似乎没练过内功,却是一身的蛮力,裂虎叉又是把重兵器!加上
这柄剑本身钢质就不纯,剑质恐怕早被破坏了,春水剑又是宝剑,便经不起它的
击打了。

  “陪我买把剑去。”

  玉珑顿时欢天喜地,玉玲则颇有些艳羡。我吩咐萧潇照顾玉玲,玉玲便嘱咐
快去快回,免得心里挂念。

  苏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民间颇村收藏武器之风。远的不说,本朝太祖上
叫之时,最大的对手吴王张士诚就是以苏州为根据地的,张士诚败灭後,不少神
兵利器散落民问,我腰间的碎月刀就是师父从苏州民间购得的,据说还是张士城
的弟弟张士信的佩刀。我也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把趁手的兵器。

  苏州城里的兵器铺子大都集中在玄妙观後而的太监弄,走了几家,没看到好
剑,倒是在一家铺子里发现了上好的鹿皮手套,江湖人行走於不毛之地是常有的
事,有了鹿皮手套便不俱毒蛇蚊虫的叮咬。这东西在北地寻常的很,不过到了江
南就成了稀罕物,六副手套竟要了百十两银子,这还是玉珑伶牙俐齿讨价还价了
半天老板一脸大出血的模样才买到了手。

  玉珑迫不及待的把手套戴上左看心看,“哥,你不知道,我和姐姐早就想买
一副了,可惜一直没碰到。”又嘻嘻笑道:“不过那时就是碰到了也买不起。”

  我应了一声,注意力却被前面一家铺子传来的“叮当”声所吸引,其实弄堂
里锻造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於耳,我都没太在意、只是这铺子里的声音节
奏异常的分明,我好做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站在我面前一下一下的锤打著烧
得通红的兵器,便不由得停了下来。

  听了一会儿,数十下锤打间节奏丝亳不变,我起了好奇之心,迈步进了这间
铺子。

  铺子很大,屋子刀枪剑戟明晃晃的闪人眼目。不过,我的目光还是转向了墙
角那个大汉、那大汉正专心致志的砸著一副粗大的铁链,通红的炉火照在他赤裸
著上身,盘结的肌肉显得异常的强壮。

  玉珑啐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旁边转出个矮胖的汉子,看起来似乎是铺子
的老板。他笑容可掬的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兵器?”说著,递过一把剑,
“小店质量上乘。价格公道。公子看看这把剑,多好的手艺啊,小店只卖二十两
银子。、”

  我接过一看,剑身细长,装饰华丽,分明是一把文士用的佩剑、看大汉把铁
链扔进水缸,一阵青烟过後,乌亮的铁链已经打造完毕,我便用力将佩剑斩向铁
链,只听铛的一声,佩剑一折两段。

  老板“啊”的一声,那模样既心痛,又尴尬;那汉子也是一愣。我让他再拿
把剑来,使了个眼色,玉珑噘著小嘴不情愿的把二十两银票递给了老板。

  老板及时眉开眼笑,连说,没看出来,没看出来,这位公子文绉绉的,力气
这麽大。吩咐夥计、“拿几口松纹剑来。”

  “慢!”那汉子望著断剑,缓缓的道:“松纹剑不够份量,拿那口龙纹剑。”

  老板怔了一下,忙改口让夥计去拿龙纹剑。

  看小夥计提剑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口装饰古朴的剑份量不轻。可接到手中,
我还是吃了一惊,这剑竟比我先前用的那一把重了两倍有余!

  什麽材料做的这麽重!我迫不及待的一按机簧只听“沧”一声剑猛地弹出半
尺,一道寒气刺骨而来。

  好剑!我心中念头一闪,手握住鲨鱼皮包裹的剑柄,缓缓将剑抽出。

  剑身通体乌青,隐泛毫光,上面密布著细小的圆纹,圆纹大小如一紧密无间,
仿佛蛇鳞一般…剑脊高耸,上面罕见的刻有一道血漕;剑脊完美的展向两刃,刀
锋薄如蝉翼,只是一面是剑刃,一面竟是刀刃“剑柄五寸,剑身二尺五,剑重七
斤三两,鞘重八两。剑锋刀锋各一,是谓剑刀。”大汉眼里充满了感情,显然这
柄剑刀是他特意的作品。

  我心中大喜,师父的武功以刀法为主,可现在我变成了春水剑派的门人,只
能弃刀用剑。

  有了这把剑刀,是剑是刀便随我所欲了。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我吟道,龙纹剑已斩向铁链,一阵
火花四射,剑不卷刃,铁链也无缺口。

  “果然是好剑!这剑可有名字?”

  大汉披了件葛布小褂,笑道:“俺是个粗人,想不出好名字,方才那几句还
是俺爹教俺铸剑刀的口诀。拜托公子给它起个名吧。”

  李长吉的诗句又在我心头流过,“斩龙刃如何?”

  大汉抚掌笑道:“就依公子!这剑今天算是遇主人了,公子若是喜欢。八百
两银子成交。”

  说话间颇有些不舍。

  原来这汉子才是铺子的主人。玉珑看我的表情便知道了我的心思,点了八百
两银票给那汉子,挑了一副上好的铜制剑链将剑细心系在了我的腰间,我一拱手,
“还未请教掌柜的怎麽称呼?”

  大汉一笑,“俺叫何定谦,祖辈都是打铁的,别的不敢说,打造个铁器兵器
的,俺绝不含糊,公子若有需要,俺定给你用心。”

  我看了铁链一眼,那铁链承受了斩龙刃一击,竟是毫发灾损,看来这何定谦
打造的时候也是十分用心。何定谦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笑道:“这是一家珠宝行
要用来镇金库的锁链、关系到人家的身家性命,俺老何岂敢不用心!”

  正说话间,两个人走进了铺子。何定谦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还真准时。”

  说著迎上前去。

  那两人中的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拱了拱手,“何师父,敝号订制的锁链打造
好了吗?”

  何定谦一指铁台上的链子。帐房先生背後的粗豪汉子也不搭言,蓦地从腰後
拽出一把斧头用足了力气朝铁链劈去,叮当响过之後,铁链安然无恙,倒是斧子
卷了帐房先生眼睛一亮,脱口赞道:“好!何师父不愧是江东名匠。”那粗豪汉
子上前摸了摸铁链,也是一脸的兴奋,“好家伙,连个缺口也没有,锁咱霁月斋
的大门最合适了。”

  又跑到兵器架前左看右看,嘴里还嚷嚷道:“李先生,这儿的兵器也好得很,
咱买些回去吧,原来的不太趁手。”说著,把卷刃的斧子在那个李先生眼前晃了
晃。

  霁月斋?我心里一动,和宝大祥竞争的珠宝行就叫齐月斋,莫非是他们?不
过,当初殷二姑娘说霁月斋只在应天、杭州和杨州开了三家店,在苏州别无分号,
难道霁月斋生意扩张的这麽快?

  “霁月斋?好像在哪儿听过?”我故意皱著眉对玉珑道,似乎正为想不起来
霁月斋是做什麽的而苦恼。

  李先生看了一眼衣着光鲜的我和玉胧,看到玉珑脖子上挂著一串价值不菲的
项练,马上堆笑道:“敝号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公子可是听过敝号的名字?”

  我恍然大悟似的道:“噢,霁月斋,我想起来了,贵号开张的时候曾给在下
发过一张帖子,只是我游学在外,未能到贺。”

  李先生顿时改容、霁月斋开张时送出的帖子无不是当朝权贵、豪门巨贾,这
少年若是收到了帖子,定是非富即贵,於是恭敬的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姓王,王动。”

  李先生立刻满脸欣喜,“莫非是杨州沈园的王公子?”

  “正是在下。”我心里暗叹,霁月斋能把宝大祥挤兑的如此不堪,果然有些
本事。我和师父在宝大祥花了上百万两的银子。宝大祥有我的资料自然不奇怪:
而在霁月斋我没花过半文钱,这个看似帐房先生的人竟能一听到我的名字就知道
我的出身,显然对潜在客户的掌握十分到家。

  玉珑一吐舌头,宝大祥知道师兄、这个霁月斋的人也知道师兄,师兄他还真
有名哩。

  李先生赶忙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敝号杨州店恭候公子大驾四月有馀,却不
见公子踪影。

  还是李某有幸,得见公子。“他深施一礼”在下李宽人,承蒙敝号宋当家的
提携,前来苏州组建分号,就定在本月。十八日开业,公子若有闲暇,务必赏脸。


  “那还有十来天的工夫就开业了,恭喜恭喜。”我漫应道,心里却在盘算。
我原本想走趟太湖作作追杀花想容的样子就回应天府—一方面回家看看爹娘,另
一方面拜会玲珑姐妹的母亲玉夫人,把我和玲珑的亲事敲定,之後回杭州调查和
齐小天同行的少女究竟是不是隐湖的魏柔,顺便替殷二姑娘打探—霁月斋的消息。

  然而在苏州意外遭袭让我的计划发生了变化,鲁卫那里至今没有凶手的线索
让我心里很是忧虑—我甚至想就在苏州等敌人的第二次攻击。不过!

  既然霁月斋是新店开张,霁月斋当家的和店里重要的人物肯定都会参加!

  这是了解霁月斋的人好时机,我可不想让那些凶手搅了局,如此算来,我这
几天离开苏州把对手的视线引到别处才是正理。

  “在下最近也没有什麽大事,贵号新店开张,在下一定拜访,也略补前次的
失礼。”

  李先生大喜过望,“公子说得哪里话。敝号届时恭候公子大骂光临。”

  他身上没带请柬,怕下人不认识我,还给我一张名刺权充请帖。

  回到鲁卫家,鲁卫已经在等著我了,看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案情并没有什
麽进展。

  “这两天老哥我手下的弟兄旱路水路的驿站码头查了个遍,却没有一丝乌承
班和钱江的消息,这两个人怎麽进的苏州城,莫非是幽灵不成?”

  我叹了口气,“老哥,他们和玲珑一样,都是易容进来的,查起来不容易。”

  玲珑姐妹是易容离开杭州的,到了苏州才恢复了本来面目,又因为玉玲生病,
两人在客栈里根本没有出去过,不可能被人跟踪。显然贼子是在杭州盯住了我,
一路从杭州跟著我和萧潇来到苏州的。可当时在杭州的江湖人没有一千,也有八
百,想查也是大海捞针一般。

  “等玉玲的身子一好,我们就离开苏州回应天府敝门总舵。老哥方便的话派
个得力的人跟在後面,看看有没有贼子跟踪。”

  “引蛇出洞?好。”鲁卫笑道:“正好老哥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就我跟著
你们吧。”

  鲁卫走了,玉珑拉著萧潇去院子里练剑。玉玲半卧在榻上,巧笑盈盈的望著
我。

  我坐在她身旁,拉过她一只细嫩的小手轻轻抚摸著。玉玲嗔了我一眼,却没
缩手,小声问道!“哥,真的回总舵吗?”

  我笑道,“我能和鲁大哥说谎吗?”玉玲面有喜色,眼—垂,“那,见了我
娘…”

  “自然是让她老人家确认我这个春水剑派的弟子喽。”我知道玉玲并不是想
知道这个,却有心逗逗她。

  “那!!还有呢?”玉玲满脸的冀望让我看了心生怜爱。我搂过她,她下意
识的看了一眼窗外,玉珑和萧潇正专心致志的练剑,便身子一松,星眸紧闭,软
软的倒在了我怀里。

  看玉玲娇艳欲滴的俏脸横在我眼前,我色心大动,忍不住俯下身去,一口噙
住了她鲜红的樱唇。

  玉玲“嘤咛”一声,身子一下子绷紧起来。连呼吸都停了下来。我在她柔软
乾燥的唇上轻啜了几下,她才仿佛活过来,身子微微的发抖,鼻里也发出急促的
呼吸声。

  “还有,”我的手在她的白玉似的脖颈上滑来滑去,“还有就是你娘要舍得
你和玉珑作小,因为我家里已经有正妻了。”

  “作小…就作小。”玉玲微张双眸,小声腻道,看来萧潇的话让她姐妹心里
早有了准备。她身子向我靠了靠,把我的手拉到她的胸口,那里娇腻凸起下是怦
怦乱跳的心,“只要哥哥对我和妹妹好。”玉玲媚眼如丝的呢喃道。

  没想到玉玲人前端庄,人後竟是如此妖媚。随著我虎掌前後左右的搓揉。她
胸前的凸起不断变换著形状,愈变愈挺拔。

  与此同附,在应天府的某个僻静的宅子里,坐著五个铁面人。五个人都是同
样的一身肥大青袍,看不出各人的胖瘦,每个人的双手都缩在了袖子里,似乎在
遮掩著什麽,面具的式样也是一模一样,只是主位上那人面具的眉心处比旁人多
了一只黑宝石,看起来倒像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已经两天了,苏州那边还没有消息,虎杀组也没有回到指定地点,看来行
动失败了。”

  下首一个矮个了缓缓说道,他嘴里仿佛塞满了棉花,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
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我看未必吧。玲珑双玉和王动的武功会何这麽强吗?要知道虎杀组的实力
只比潜龙组、鹰击组稍逊一筹而已!对付春水剑派的三个弟于应该不会出错。莫
不是鲁卫发现了什麽让虎杀组心有顾虑,以致延误了行动的时间?”矮个对面的
高个有些疑问道,说话的声音竟和方才那人一模一样。

  “那也该传个消息回来!。”矮个道。

  “现在苏州被鲁卫经营的有如铜墙铁壁一般,各大门派的势力基本被驱逐的
一乾二净线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深怕暴露自己的身份。特别是这两天气氛异常,
驿站码头充斥著捕快衙没,虎杀组即便想联系也要考虑後果。”高个说罢,转过
头来对主位上坐著的人道:“门主,属下以为有必要改变目前的联络方式,以免
发生类似的情景。”

  “我自有主张。”那个被称作门主的人道,他沈吟了片刻,虎杀组凶多吉少。

  “不过,即使虎杀组全军覆没,本门的决心也不会动摇。而且,从应天府目
前的情况看,对手包括鲁卫并没有发现什麽线索。飞燕组即刻兵分两路!一路无
锡一路常州,监视苏州通往应天的官道,发现玲珑双玉的行踪不要打草惊蛇,立
刻上报。我们就再等一天,後天拂晓四更,开始执行‘斩草计划’。”

  随著冰冷的话语,一道冰冷的目光从面具中射出,刹那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
都被凝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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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一章

  “吁——”,玉珑拨转马头,“哥,你快点嘛…”,她俏脸含镇道。

  我正赶着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奔驰在去往应天府的官道上。不错,我现在的
确是个车夫,玲珑姐妹在听我说要去春水剑派後,就突然思乡情重起来,恨不得
一下子飞回应天府,连玉玲的病尚未大好都顾不得了,我只好第二天就雇了马车
向应天府进发。

  刚走了小半天,车夫就失业了,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赶车上,之
後,我就成了车夫。

  我满怀信心的扬起了马鞭,但很快我就发现,人其实是最忘本的动物。

  我在五岁的时候就熟练的赶着装满蔬菜或茅草的马车来往於城里和乡下,可
在沈园做了十几年的少爷後,这一切都变得生疏了。

  萧潇陪玉玲坐在马车里,看我一头汗,一面掏出手帕替我擦汗,一面回头冲
玉玲抿嘴笑道:“咱这位爷,心性儿也太要强了些。”

  好在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只是已经过了无锡,也不见有人跟踪。眼看到了
常州,鲁卫纵马赶了上来。

  “老弟,我在後面跟了一天了,也没发现可疑的人,看来在苏州暗算你的人
都叫你一锅端了。”,鲁卫左右看了看,“再有个把时辰就该到常州了,往前便
是应天府的地界,老哥我就不跟了,省得苏老总罗嗦。如果今儿晚上那帮兔崽子
没什麽动静,估计这一路就不会有什麽变故了。”

  我知道鲁卫说的苏老总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南直隶的总捕苏耀,这几日他没少
跟我讲公门里的事,似乎认定了我在公门将有远大而光明的前途。

  我也知道,做官的最怕伸手捞过界,便笑道:“好在我是浙省的捕头,不必
听他老人家的唠叨。”

  常州是我烂熟的,在准备应天乡试的时候,我和萧潇就在这儿的天宁寺住了
十几天。鲁卫看我轻车熟路的进了毗陵驿,不由一愣,“老弟,你对老哥我的辖
区倒是满熟的嘛。”

  驿丞自然识得鲁卫,忙把一乾人安顿好。可能是见萧潇和玲珑姐妹衣着华丽、
佩珠戴玉的,误以为是朝中哪位大员的女公子,而鲁卫态度又很暧昧,那驿丞便
极力巴结。

  “三位小姐天人似的,让我们小小驿站蓬荜生辉。…上房清净些,朝廷四月
里头刚整肃完——小姐定是知道的,这阵子来往的官员就多了起来。…这边走,
大家出身就是不一样呀!”。那驿丞嘟嘟囔囔、罗里罗嗦的一味卖好让我一阵心
烦,脸上便有些不豫,鲁卫忙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强压心头烦躁,塞给他二十两
纹银,还赞他才力精敏、识见练达,驿丞才欢天喜地的走了。

  “理他作甚?”,我不解。

  鲁卫叹了口气,“就当给老哥个面子吧。这毗陵驿是江南大驿,来往官员众
多,打探朝中的消息甚是方便,说起来那驿丞还是老哥的一个耳目呢。”。

  我心有所悟,在江湖鲁卫算得上是名门正派里的一号人物,可进了官场便也
要投机钻营,看来官场就和江湖一样,一入其中便身不由己了。

  往榻上舒服的一躺,我笑着解释住进毗陵驿的原因:“这儿是我大明的重要
驿站,想来任谁也不敢在这儿撒野,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萧潇的眼里闪着敬佩的光芒,主子他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就连杭州府巡检司
副巡检这麽一个从九品的小小芝麻官都能叫他翻云覆雨的整出很多花样。住驿站?
那个鲁大叔就想不出来。她刚想颂扬几句,突然听到院外有人嚷道:“混帐!老
子就在这儿撒野了,怎麽着!你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我打的就是你!”,接着
就是一阵乒乒乓乓,中间夹杂着驿丞哭爹喊妈的叫声。

  真没面子呀,我眉头一皱,刚说没人敢在这儿撒野,就有人跳出来给老子上
眼药,看鲁卫的脸上也有些惊讶,想来这种事情也不时常发生。

  “我出去看看。”,鲁卫扭头出了门。

  我没动地方,这里毕竟不是浙省,而鲁卫也是高手,我不必担心连一个小小
的斗殴事件他都弹压不下去。

  萧潇见我脸色不豫,麻利的检查了一遍屋子,就跑去玲珑房间了。外面的打
斗声倒是很快没了,可半天鲁卫也没回来,我有些奇怪,刚想出去看个究竟,却
见他兴冲冲的闯了进来,进门就笑道:“老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看到跟在他後面那个三十出头、风尘仆仆的汉子我心里一阵惊讶,这汉子相
貌俊朗清奇,看模样应该是个被谪的文官,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这杀气并不像是齐放或是鲁卫这种江湖高手运功之後那样的锐利,却是泊然有股
正气。

  “这位兄台是军爷?”,我拱手问道。

  那汉子一愣,细长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後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
沈静。鲁卫笑着说,老弟你眼力还真不差,拉过那汉子道:“他就是在永安滑石
滩以步卒五百大破贼兵八千的京卫都指挥同知沈希仪沈唐佐大人!”

  沈希仪?我心里顿时一阵惊讶,这文绉绉的汉子竟然是有着两广第一勇将之
名、人称“豹子”的沈希仪?!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在扬州的时候就听到过沈希仪的大名,这些征战沙场的英雄向来都是茶楼
酒肆那般文人骚客、市井闲人的上好谈资,何况滑石滩以少胜多的战例在众多军
事失利的邸报中是那麽的光芒四射。

  在他被擢升进了京城後,人们都在议论说这个世家子弟将来在军界有着不可
限量的前途。

  不过,看他现在的一身行头就知道他很失意。都指挥同知是从三品的高级官
员,而他此刻却穿起了庶人服,看来已经被摘了乌纱帽了。

  “久仰唐佐大人威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在下王动,乃杭州府巡检司副
巡检,拜见大人。”

  既然住进了驿站,还是按官场的习惯来吧,虽然我并不喜欢对着陌生人打躬
作揖。

  “大人二字不敢当,”,沈希仪的声音极是沈稳,隐隐有世家的风范,只是
脸上有些惊奇,似乎不相信我是一个捕快,“希仪被谪,眼下不过是杭州都司的
知事罢了,王兄勿要行此大礼!”

  我微微一笑,“那好歹也比在下高三级,这大人叫的并不冤。又道尘埃岂能
蔽珠玉,宝剑锋从磨砺出,小小挫折後大人定会为朝廷再立新功。”

  沈希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听王兄说话,不像是捕快,倒像是个读书人。”

  鲁卫说先别讲客套话了,唐佐老弟还没有住的地方哪。我一听就明白沈希仪
定是带着家眷,便说让玲珑姐妹和萧潇住在一起,我搬去和鲁卫挤一挤,这样就
腾出间房来。

  沈希仪此时显示出了武人的乾脆,说了声谢谢,便告罪说是安顿家人去了。
驿丞看在我银子的份上,只是说了句被贬的京官老子看多了,有什麽了不起的,
倒也不再找事。

  收拾停当,我正想去邀鲁卫、沈希仪一道用膳,却见两人已联袂而来,後面
还跟着两个妇人。我心中一愣,妻子登堂乃是示通家之谊,看来这个沈希仪一路
上定是没少受委屈,遇到我和鲁卫以诚相待,竟是感动如斯“这是舍妹和贱内。”

  我连忙施礼,两人虽然布衣荆钗,却掩不住国色天香,行止更是落落大方,
颇有大家气度,只是沈小姐身上还带着孝,像是文君新寡。

  我唤出萧潇和玲珑,说是自己的妾室。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玲珑的
身份,她俩脸上顿时布满了羞意,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慌忙依言和萧潇一
道给沈希仪三人行了礼。

  我吩咐驿卒给五女准备一桌上等筵席,又偷空告诉萧潇说沈希仪看起来行囊
羞涩,让她找机会送些银两首饰给沈家二女,之後便和鲁、沈二人来到了毗陵驿
旁的文亨阁。

  几口女儿红下肚,沈希仪白净的脸上便蒸出一股酒意,看起来就有些剽悍的
味道,“好酒!有日子没喝过这等好酒了!”

  鲁卫夹起一只加蟹小笼包放进嘴里,边吃边道:“老弟似乎流年不利呀?到
底得罪了京里那路神仙?”

  沈希仪一叹,“是首辅杨大人。唉,还不是为了廷议大礼。”

  又是廷议大礼!

  自从拜在了老师王守仁的座下,我对朝廷的时事关心了许多。新皇嘉靖继位
两年,诛钱宁、江彬,革锦衣卫十四万人,深得民心,朝纲也为之一振。不过,
嘉靖并不是先皇正德的子嗣,只是他的堂弟而已,正德无子,大行之後,是身为
内阁首辅的谨身殿大学士杨廷和趁提督东厂及锦衣卫的江彬离京之际,以“兄终
弟及”

  的名义推立他继承了大统。杨廷和是一代名臣,又有拥戴之功,而嘉靖年轻
英敏,颇想有番作为,君臣原应相契才是,不料却为了如何称呼嘉靖的父亲兴献
王佑杬而弄出了一场争议,杨廷和是理学大家,坚持继嗣不继统。

  可如此一来,嘉靖就得叫自己的伯父孝宗皇帝一声爹,而自己的亲爹却变成
了叔父,心中自然不愿,虽然在群臣的压力下被迫屈服,却和以杨廷和为首的内
阁有了心结。

  登基不久,进士张璁揣摩圣意,上了一道“继统不继嗣”的奏章,主张仍称
孝宗为伯父。

  嘉靖大喜,发交内阁廷议,没想到廷议的结果却是依旧,一些主张继统的官
员被贬,张璁也被赶出了北京。

  “廷议大礼一案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余波依然未尽吗?”,望着文亨桥上熙
熙攘攘的人流,我不禁有些感慨,廷议说穿了不过是皇帝和大臣争权罢了,可嘉
靖是个有主见的皇帝,杨廷和如此倔强,後果难堪呀!

  “不是廷议余波未尽,而是又起波澜。”,沈希仪的笑容看着有些苦涩,
“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上疏主张继统,於是廷议争端再起。在下不过说了几句应该
继统的话,就被连贬九级,首辅大人官威实在太盛了!”,他叹了口气,“唉,
不说也罢!”

  “丧亲不能夺情!杨公有些死脑筋了,干嘛非抱着程朱理学不放?孝宗皇帝
本来就不是皇上的爹,非逼着皇上多出个爹来,杨公未免矫情。”师父养我育我,
又把庞大的家产过继给我,我也没叫他一声爹啊。

  沈希仪脸上流露出赞许之色,道:“别情兄此言正合我意!”

  鲁卫接过话头,“刑部的桂萼?我见过他。那小子性情暴烈,屡屡和上司对
着干,这样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个异数。”,又问沈希仪道:“老弟,我
听说首辅大人想利用统嗣之争来打击政敌,可有此事?”

  “空穴未必来风,前次廷议吏部尚书王琼下狱,此次桂萼自然逃不过媚主邀
宠的评语,听说还要弹劾翰林院学士杨一清、南京兵部右侍郎席书,甚至连赋闲
在家的新建伯王公都不放过,欲夺其爵位,真是天理何在?!”,沈希仪越说越
有气,细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桌子上,“喀喇”那桌子
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沈希仪手上的力道这麽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他
那张文气的脸还真是骗人不浅。

  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要是没这点实力,怎麽会被别人传为两广第
一勇将?

  我更关心的是我的老师,大明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王守仁,他老人
家辞南京兵部尚书不赴,一直赋闲在家。

  师父一直教育我,木秀於林,风必摧之,特别是乾我们淫贼这一行,更不能
太出名,你名动江湖了,离死也就不远了。朝廷是另一类江湖,想来也是如此。
而我这位新拜的座师王公现在却真的是名动天下了,五年前宁王宸濠谋反,是他
独率一省兵马仅用四十三天便将其剿灭,威名远播四海,不仅群臣忌其功,就连
当时御驾亲征的正德帝都恨他抢了自己的光芒,因为他还在南下的途中,那边宁
王已经束手就擒了。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将杯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当初阳明公因
王琼知人善任,将功劳尽归於他,让首辅大人没了面子,看来现在要算旧帐了。”

  “别情兄很关心朝政啊。”沈希仪颇有些意外的望了我一眼“你是不是进过
学?”

  “是呀,小弟是读过几年书。”我知道我关心的东西多了些,鲁卫是苏州的
总捕头,品轶比我高,但他决不会去关心杨廷和与王琼之间的争斗,那毕竟离他
太远了,他更关心的是苏耀什麽时候退休。不过,这个沈希仪年轻干练,日後定
大有所为,我心里便有了结交之意,不想瞒他什麽“说起来,阳明公还是小弟的
座师呢。”

  鲁、沈二人俱是动容,沈希仪拱手正色道:“希仪失敬了!王公乃我大明军
神,素为我等敬仰,不过…”他细目中流露出一丝狐疑,沈吟道:“王公门下弟
子三千,但叫他座师的希仪只知道方献夫和冀元亨两个人…”

  沈希仪竟然动了疑心,这倒出乎我的预料,我也没想到老师门下那麽多的门
生,亲传弟子却只有两人。想起老师特意在我手中摺扇上提了一首诗,才知道他
老人家高瞻远瞩,此等细琐之事也早了然於心。看鲁卫眼里也颇有些疑色,我展
颜一笑,“啪”的将手中摺扇打开。

  “溪边坐流水,水流心共闲。不知山月上,松影落衣斑。”沈希仪读过之後
又看了一眼落款“不错,这正是王公亲书的”山中示诸生“诗,希仪真是得罪了。”
他望了我一眼,问道:“王公不轻易收徒,别情兄是不是有功名在身呀?”

  “唐佐兄真是目光如炬,小弟乃应天府新科解元。”我笑道,心里暗忖:
“这沈希仪倒是精明。”

  鲁卫狠狠瞪了我一眼,显然是不满我没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沈希仪看起来
却并不如何惊讶,只是叹了口气,道:“王公想怡情山水恐怕也不成了,杨廷和
的弹劾相当严厉,说王公初与宸濠私下交通,因恐其事败,才发兵讨之,令师兄
冀元亨已经因此被捕入狱了。”

  那皇上怎麽说?我心里一惊,冀师兄一直跟随老师,几个月前在应天见他的
时候还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下狱了呢?今上真是恩威难测呀!

  皇上也是瞻前顾後的拿不定主意。

  哼!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恐怕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主意正的很吧,我心
里暗骂,想想把持朝政的杨廷和、费宏等人都是老师的政敌,我知道要解老师於
危难之中,还得依靠皇上。可谁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呢?

  “唐佐兄,你说桂萼是南京刑部的?皇上给他处分了没有?”既然杨廷和想
利用廷议大礼来打击异己,那我也用廷议大礼来回击你吧。

  “那倒没有,听说还要宣他入京哪。”

  我眼睛一亮,皇上果然不想再有两个爹了。“那宣他了没有?”

  沈希仪说他离京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我问鲁卫桂萼平日和什麽
人相契,鲁卫笑道:“他可是个刺头,上司都敢骂,下属就更不用说了,哪里有
什麽朋友!象我这一把年纪的,见他的那次就被训了两个时辰。不过,他是进士
出身,听说对读书人倒是很尊重。”

  我心里有些悲哀,鲁卫在江湖何等地位,却被区区一个六品主事呼来喝去,
想来真是可笑。不过,刑部辖下的那般缉捕、司狱若不是行伍出身,就是象苏耀、
鲁卫这样的练武之人,桂萼一个文人,自然不喜与他们交往。

  问了桂萼的住所,我心中有了主意,看沈希仪的表情,似乎他也明白了我要
采取的行动,想起人生际遇如此玄妙,我不由暗叹这趟应天府还真是来对了。

  回到毗陵驿,鲁卫就开始审我:“老弟,春水剑派弟子、杭州府巡检司副巡
检、应天府的解元和王公的门生,这四个身份到底那个是假的?”

  他还真给我留面子,没当着沈希仪这麽问我。

  “玲珑会跟您老人家说谎吗?”

  很意外的鲁卫竟点了点头,“没准儿,那两丫头摆明爱上了你,连你说她俩
是妾室都没出言反对,当时老哥我还真吓了一跳,依我看为了你造什麽假她俩都
能干,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说的话推翻了“钱江身上的伤是造不
了假的!”

  那也可能是玲珑把春水剑法私下相授呀。

  鲁卫象看个怪物似的看着我,“罢了,你即便现在不是春水剑派的弟子,等
过几天见到了玉夫人,我想你也该是了。杭州府巡检司的腰牌和老哥我的一样,
都是刑部统一发放的,想来老弟也不会在我面前作假。不过,老弟那麽有钱,会
不会是买的呀?”

  看来任何职业都有自己的职业病,就像淫贼看到美女总要想方设法的把她收
进自己的後宫,而捕快看到不太合乎他思维的事情的时候,他便开始了无休止的
猜测推理。

  “鲁老哥,这话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我现在有些後悔为什麽给他浑家留
下了五百两的住宿伙食费。

  “没这事儿,老弟。”鲁卫不愧是江东第一神捕,竟从我的语气表情里看出
了我的心思,脸上立刻布满了笑容,连皱纹全都舒展开来,“我那口子可说了,
没遇到过象老弟你这样的同行,区区一个副巡检实在是屈才了,用不用老哥和李
之扬说说?跟他还有些交情。”

  真是笑话了,我这官儿还是李之扬送的交情呢。刚想说话,沈希仪扣门而入。

  看他白净的脸上满是感动,我就知道定是为了送他银子的事儿,果然见他拱
手对我道:“尊宠赠金贱内,希仪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看到他的灰布衣衫,我就觉得鲁卫那身黑色缎子
长衫很是扎眼。今上的祖宗们都认为下面的官员是具有完全高尚人格的纯人,於
是官俸之薄,能让九成拿朝廷薪水的人理直气壮的说:“我要贪污。”因为不贪
污的话,连生活都有问题,鲁卫是正七品,和一个县太爷的品轶相当,月俸七石
五斗米,算起来也是九百斤白花花的大米,看着着实不少,可咱大明朝发薪水是
米三钞七,由於滥发纸钞,鲁卫能拿到手里的不过是二石五斗米外加不足一两的
银子,他不贪污,别说穿着绫罗绸缎、住着繁华地段的宽敞大屋,恐怕就连吃顿
肉都要寻思寻思。

  鲁卫也笑道:“老弟,用不着又是有愧,又是不恭的,这小子是个财主,几
百两银子他不会放在心上。”

  鲁卫是个老江湖,看来是明白我想结交沈希仪,便替我敲起了边鼓。

  沈希仪说了句“愧受了”,便不再提银子的事儿。我看他做事明断,决不拖
泥带水,倒是越发看好他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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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枕著萧潇的大腿,玉珑坐在我眼前把一颗杨梅细心的放进我嘴里。

  昨夜果然平安无事,鲁卫著急回苏州,一大清早就走了。吃过早钣,沈希义
也带著妻子、妹妹过来道别,彼此说了些珍重的话,便分道扬镳。

  在常州我雇下了老马车行最大也是最豪华的一辆四骑八轮马车,也就是我小
时候看慕容千秋坐的那种,而车夫则是已经升任车行二掌柜的老张。

  其实我并不喜欢张扬,我最初是想雇两辆车,看著也不显眼,只是玉珑说不
想大家分开,我便改了主意。

  “那个沈小姐似乎对少爷很感兴趣耶,临走的时候偷看了少爷好几眼。”萧
潇边替我按摩著肩膀边笑道。

  明媚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萧潇白藕似的胳膊上,那只鸟金镯子上的宝石在阳
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老张是个老成持重的小老头,这让她放心的把对襟短衫脱
了,上身只剩下洋红的湖丝比甲,低开的领口遮不住湖纱抹胸,露出一小半椒乳
来。

  “你倒眼尖。”沈希仪的妹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身为淫贼的我自然关注,
也比萧潇看出了更多的东西,她到底嫁过人,眼神比玲珑大胆了许多。

  “沈…”我拖长了声音,萧潇心思灵动,抿嘴笑道:“希珏。沈小姐开春时
候死了丈夫。她丈夫据说是得了肺痨,已经病了两年多,今年就没挺过去。”

  萧潇经常让我生出疑问,她会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变的。我握住她的一只
小手把玩起来,她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

  “沈家小姐青春正艾,看少爷我英俊潇洒、年少多金,动了心也不奇怪。”

  我笑道:“看她体态风流、眉目含春,想来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哥,你还真是个淫贼哩。”玉珑一面撅著小嘴镇道,一面把四五个杨梅一
齐塞进我嘴里,“这麽贪心,那就多吃点,撑死你。”

  不过眨眼间杨梅在我嘴里就只剩下了一堆核,看得玉珑目瞪口呆。“丫头,
哥哥牙口好,再多几个也不怕。”说著伸手去搂她,她正犹豫是不是该躲开的时
候,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腰间,一触手,她的肌肤就是一阵轻颤,身子便有些
僵硬,白皙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朵红云。

  看玉珑娇羞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大动,分身便伸头伸脑的有了反应,刚想去
解她的对襟背子,却觉得大腿被掐的一阵疼痛。左手闪电般的一捉,正捉住一只
纤纤素手,我知道那是玉玲的。

  玉玲的病还没全好,便和我一道挤在了榻上。她在人前很是端妆,上了榻,
就把脸冲著窗外,留了一个後背给我。此刻我虽然没去看她,却也知道她不知什
麽时候已经偷偷转过身来了。

  这丫头掐我作甚?很快我便想出了答案,横著半躺在榻上的萧潇和坐在我身
旁的玉珑由於位置的关系都看不到我胯下突然多了一顶帐篷,而玉玲却不知为什
麽看到了。

  “萧潇、玲珑,到了应天暂时不回总舵了,我要先去拜访一下我的上司。”

  我修改了行程,右手在玉珑的腰间恣意把掐著,左手却拉著玉玲的小手,在
衣襟的遮掩下,按在了我壮大的分身上。

  玉珑的呼吸顿时有些重了,而玉玲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想来是怕妹妹和萧
潇发现,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我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她
的手也没有抽回去。

  萧潇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玲珑姐妹呼吸上的变化让她很快就看清
了我所有的动作,玲珑武功上本就差了主子很多,这闺阁里的功夫更是天差地远
了。

  “为什麽呀?哥,还是先…”玉珑胸前的那对凸起随著一呼一吸快速的膨胀,
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脸上红的像是天边的晚霞,话说了一半突然一停用手把我
的眼睛盖住,娇瞠了一声:“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我轻嗅了两下,玉珑的袖笼里传出淡淡的脂粉气让我有些
迷乱。我右手离开她的腰间移到了她胸前,五指飞舞间,不仅对襟背子的扣子转
眼间就被解开了,就连里面的比甲也不能幸免,接著一探,一只娇小的玉兔便被
捉在我手里。

  玉珑身子一软就瘫在我身上,我的头正好埋在了她的胸前,她双手也由捂著
我的眼变成了抱著我的头,嘴里发出了细小的呻吟,听起来好像是“哥—嗯—不,
哥…”

  “饶了妹妹吧。”

  我欲焰腾起,正琢磨是不是乾脆把玉珑就地正法,就听玉玲在我耳边轻声哀
求道,握著我分身的那只小手也开始活动起来。

  “哥,先回总舵吧,禀明了我娘,我和妹妹就可以服侍哥哥枕席了。”玉玲
的声音细若蚊蝇,羞涩中隐隐有股荡意。

  “好,饶了你。”玉玲一句话让我想起还有玉夫人那一关没过。我把王珑的
身子往下拉了拉,让她的脑袋枕著我的肩膀,看姐妹俩娇慵不堪的样子,心里涌
起一股得意。

  “玉玲,不是我不想先回总舵,而是怕我老师的事迟则生变。”

  我把沈希仪的话说了一遍,又解释了一番什麽是大礼之争,然後道:“皇上
今年已经十七了,定是要极力摆脱权臣的控制,廷议大礼不过是个探路石而已。

  那桂萼的上疏恰是时候,很可能一疏邀得天宠,我去,就是看怎麽运作才让
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去打扰我老师了。“”这是男人们的
事,贱妾不懂。“玉玲开始进人姬妾的角色,”不过官场黑暗,爷要千万小心。


  傍黑进了应天,安顿好萧潇、玲珑後,我买了四色礼品来到了信府巷,问了
四五个在树下乘凉的汉子,才找到桂萼的家。

  看破旧的院墙和脱了漆的朱红大门,我就知道桂萼是个有操守的人。刑部是
个容易敛财的地方,心思但凡活络些,手但凡松些,大把银子就会到手。看到眼
前落魄的景象,我心里生出一丝担忧,万一这桂萼真的油盐不进倒也麻烦。

  拉起生锈的门环拍了两拍,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下人,翻著一双白眼,没好
气的间:“什麽人?”

  “下官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王动,求见桂萼桂大人。”早知道桂萼性刚使气,
没想到他家人也是如此蛮横,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不见!”那仆人一口回绝,便要关门。

  我心里一喜,看来桂萼还在应天,见大门要关上了,忙拦住道:“那就烦老
哥通禀一声,说应天府新科解元王动求见。”

  “哦?”那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果真是你!找我何事?”

  我心中一愣,这个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橹著袖子、光著脚丫,头
发上还有几根鸡毛的中年汉子竟然就是桂萼?他好歹也是个六品主事呀!

  我不由笑道:“大人真是特立独行呀!”

  桂萼并不恼怒,反倒颇感兴趣的望着我:“解元做捕头,真是天下奇闻。杭
州府?管刑名的通判是李之扬吧,我倒要问他一问,究竟搞的什么鬼?”

  沈吟了一会儿,又道:“你来莫非是为了你的座师王公被弹劾一事?”

  “正是!”我不由得重新评价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他双眼此刻流露出
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烛一切。

  “你不必奇怪,我和你师兄方献夫很合得来,从他嘴里我知道王公新收了一
名弟子就是你。不过,桂某位卑言轻,恐怕帮不上什麽忙了。”他边让我进来,
边说道。

  “此言差矣!大人审时度势,又有胆略,前途贵不可言。区区一个刑部主事。
岂是大人久居之地?!”

  桂萼骤然停下脚步,那张干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半响才道:“老弟,这
话就到此为止,若是让御史台的人听到,你我都不利。”

  “大人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我脸上的不满倒有一半多是装出来的,
“下官此次冒昧求见,一来是为了老师王公免遭他人毒手,二来也是为自己日后
在朝中多个强援。”

  我把话讲的赤裸裸的,桂萼脸上反倒露出相信的表情。把我让进屋子,宾主
坐下,桂萼道:“你是不是听说了我上疏的事?”

  我说是,桂萼苦笑道:“我以为此疏时机恰到好处,谁知还是早了!”言下
颇有些唏嘘。

  我微微一笑,“单单大人一本奏章是显得早了些,不过若是还有旁人的三五
本一同奏上,再有得力之人从中说项,那可就不早了。”

  桂萼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却是一黯。我知道写奏章的人好找,张瑭、席书乃
至我师兄吏部员外郎方献夫都是现成的人选,可朝中俱是杨延和一党,桂萼想找
人替他说话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过,我早就胸有成竹,“大人可是忘了锦衣卫都指挥张佐张大人?”

  本朝以来,提督锦衣卫者莫不是皇帝的心腹,地位极是重要。桂萼听我提及
张佐,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你倒知道我和张大人是同乡?”

  又叹道:“可惜,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了,再说,今上御内侍甚严,
连各地的镇守内侍都裁撤了…”桂萼欲言又止,看来他并非没有想过这条路子。

  “但张佐毕竟是皇上做兴献王时的旧人,一直跟随皇帝,能让他提督锦衣卫,
就说明他深得圣眷。多年不曾联系也不要紧,只要有这个。”说著,我从怀里掏
出两张银票递给了桂萼。

  那银票每张都是一万两,桂萼接过一看,脸上顿时勃然作色,一把将它扔在
地上,怒道:“你要我行贿他?我桂萼岂是这种小人!送客!”

  “下官敬佩大人!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且听下官一言。”

  看到他家里虽然整洁,可家俱摆设都有些破旧了,我拿出银票的时候已经料
到了这个结果,“今上少年英发,除江彬、废皇店,本大有可为,却为继统继嗣
一事被内阁一味纠缠。政令不行,殃及百姓,大人何忍以一己之私名废天下之公
义!且,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本是丈夫所为,大人若存妇人之念,死期将至也!”

  我知道桂萼就是个爱杵逆上司的,想来说的激烈些他也能承受的起。再送给
他一顶为天下公的大帽子,他总该动心了吧。

  “不愧是一榜解元,果然好口才。”桂萼颜色见缓,我拾起银票再度交给他
道:“大人,此乃是为天下百姓而贿,利在百姓啊!”

  “好,就依老弟之言。”桂萼没有接银票,却道:“那就请老弟去趟京城,
帮我说项张佐张大人。”

  他真是头老狐狸呀!我不禁暗忖道,成功了自然高升无疑,不成功也可推的
一乾二净,这等小花招我岂能让他如愿,怎麽也要把他拖下水去。

  “大人,下官此次来应天,并不是专程来拜会大人的。只是因缘巧合,让下
官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把遇到沈希仪的经过讲了一遍,“下官是为缉捕江洋大盗而来,擅离职守
可吃罪不起。况且下官与张大人素不相识,恐误了大事,大人是否请令郎将银票
带往京城,毕竟大人和张大人有同乡之谊,令郎前去拜会也不招人猜忌。”

  桂萼一皱眉,沈吟道:“靖儿口才弱了些…”我一笑,“大人,张瑭先生正
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他可是个好说客。大人双管齐下,不怕张大人不答应了。”

  桂萼眼睛一亮:“老弟真是算无馀策!不错,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张佐那
里应该不会有问题了。”他目光灼灼的望著我,“他日桂萼立足庙堂,定不会忘
了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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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说服桂萼比我想像的顺利,回到住处的时间便比预计的提早了许多。玲珑归
心似箭,看天色并不太晚,便央求我要连夜诳u^总舵。

  老张早赶著马车回常州了,我无奈只好向店家买马。看我银子泼水似的使出,
玉玲倒有些心痛了,“哥,要不在城里歇一晚,明早再雇车回去不迟,一路上咱
都换了七匹马了。”

  我哈哈一笑,“萧潇,等玲珑过了门,柴米油盐酱醋茶就交给玉玲管。”惹
得玉玲一阵娇嗔。

  春水剑派的总舵在城南二十里的牛首山下。一路携美同行,又是天街夜色凉
如水,我心里自是十分愉快。

  “哥,你来过牛首山?”

  “那是,哥哥在应天参加乡试,周围的风景自然要领略一番喽。”我还没告
诉玲珑其实我每年都要在应天住上一个月,因为我的父亲就是应天数得著的大米
行“王老实米行”的东主,这一切还是等她们正式过了门再说吧。

  顺著玉玲手指的方向往半山腰看去,夜色下隐约看到一片房舍掩映在花木丛
中。

  “那不是慈心庵吗?”旁边萧潇有些诧异,“我和主子还在那儿上过香哪。”

  “过了慈心庵,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地,转过一个山坳,就是我们春水剑派的
总舵了,说起来那里也是慈心庵的地产呢。”玉玲解释道。

  玉珑已经迫不及待的纵马狂奔了,眨眼间就跑出去十几丈,急促的蹄声在宁
静的夜空显得异常清脆。

  半盏茶的时间我、萧潇和玉玲也跟著转过了山坳,远远看去,玉珑的坐骑已
停在了一所宅子前,正向我们招手。

  怎麽不进去?

  看玉珑露出小女儿的模样,我就知道她是近乡情怯,不晓得该怎麽跟她娘说
和我的事情。玉珑似乎察觉到我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扭身跑到玉玲跟前,撅
起小嘴儿道:“哼,我让姐姐说。”

  还是我来说吧。我笑道,上前去拉门环想要扣门,不想那门却“吱扭”一声
开了一道缝子。

  门竟是虚掩的,我推了一下,回头笑著对玲珑道:“夜不闭户?应天府的治
安真有这麽好吗?”

  却见玲珑姐妹的瞳孔突然放到了最大,嘴一下子张开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转眼间脸上便布满了惊恐,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间还夹杂著难以抑
制的悲痛,就连萧潇也突然“啊”的一声捂住了嘴。

  血腥气!

  一缕暖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在淡淡的栀子花香中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
著“沧啷”

  一声轻啸,斩龙刃已经随著我的心动出现在我的手中,就在我转回头去的时
候,耳边响起了玉珑渗人的叫声:“沙师姑!龙师妹——”

  “看住玉珑!”我眼角的馀光中,萧潇正把玉珑搂进怀里,而玉珑看起来似
乎已经虚脱了。

  院子里的桃树上不出我预料的吊著两具尸体,皎洁的月光很是明亮,可我还
是用了点时间才看出那是两个女人,因洛uo们身体作为女性特徵的那些地方已经
被毁坏殆尽了,原本应该傲然挺立的双峰现在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伤口,而下身
却插了一截木棒,看起来倒像是男人挺直的阳物,浑身上下全是纵横交错的刀痕,
伤口血肉外翻,彷佛是被剥了皮一般,只有那张脸还保持完好,不过嘴角也是污
秽的一片。

  这是陷阱,撤!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惊讶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春水剑派怎
麽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因为我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看尸体的样子,这
两个春水剑派的弟子肯定经受了长时间的折磨,敌人如此好整以暇,显然总舵已
经全军覆没了,连玉夫人恐怕也一样遭了毒手。敌人没有掩埋或者焚烧尸体,却
挂起来示众,自然是在等春水剑派的漏网之鱼,也就是玲珑姐妹和我了。

  不!

  玉玲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一群宿鸟也被惊的扑的飞起。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奈,我也不想还没把玲珑娶到手就先死了丈母娘,既
然玲珑姐妹还抱著一线希望,那麽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也只好闯一闯了。

  捡起些石块,我边走边把它使劲砸向前方的路面,地上没出现陷阱,天上也
没落下鱼网,院子里只听见石头撞地的“噗噗”声和我们四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越往前行,血腥气越重,玲珑的脸色也越苍白。拐进中门,里面更是惨不忍
睹的人间地狱。如果缺了脑袋和长错了四肢还叫尸体的话,那麽地上正躺著六具
尸体,散落在周围像是摔碎了的西瓜的东西应该是被砍下来的脑袋;四肢仿佛进
行了一次大挪移,胳膊从私处和後庭伸出来,而大腿却吊在了胸前。

  我身後不知是谁“哇”的一声呕了出来,接著其他的两个也在啜泣声中吐了
起来。

  我把涌到喉咙的食物强咽了下去,眼前的修罗场让我对人有了新的认识。这
些凶手如果不是疯子,那他们天生就是屠夫,在他们眼里,人恐怕和猪也没什麽
区别了。

  我用斩龙刃检查著尸体,春水剑派上上下下十一人,除了玲珑姐妹和看到的
八具尸体外,只剩下一个人生死未卜,我希望那一个是玉夫人。检查的结果似乎
也验证了这一点,尸体大都是年轻人的,唯一一个上了年纪的应该是长老李清波,
因为那具尸体的乳房已经有些乾瘪了。

  “奶娘应该还活著。”可活著就一定比死了强吗?如果她落到这样的敌人手
里,恐怕真是生不如死了。

  一句话给了玲珑莫大的勇气,姐妹俩像是突然又活了过来,不约而同的奔向
正堂,在我喝出一声“不!”的时候,她俩已经推开了大门,然後就听到了一声
撕肝裂肺的惨叫。

  娘!

  有杀气!

  就在这一刻,原本寂静的如同死水一潭的院子突然多了些淅嗦的动静,屋顶
上传来衣角裂空的声音,抬眼看去,就在我的头顶,相距数丈远的两个黑衣人正
拉著一张大网如飞鸟似的跃下。

  果然有埋伏。我心下虽然後悔,但手里的斩龙刃却已如乌龙出水般咆哮而出,
剑光滑过鱼网,就像快刀切豆腐一般,小指粗细的棕绳一行行无声无息的被割断,
眨眼间鱼网就被我破的四分五裂。那两个黑衣人应变也颇迅捷,立刻扔下鱼网,
左首那个巨人拽出一把尺半阔的宣花斧,右首的矮子拎出一对三尺短枪,抢身攻
了过来。

  从那两人擎出兵器的动作,我就看出使斧子的那个巨人武功更高,他甚至比
被玉珑杀死的乌承班还要强那麽一点。可我已经顾不上研究他俩了,正堂里突然
变得灯火通明,四扇窗户同时被推开,让里面的情景纤发可现,屋子正中央悬著
一个赤裸的女人,双手双脚被牛皮索吊在了大梁上形成了一个心字,让傲人的双
峰更显挺拔,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血廪子,那应该是被鞭子抽的;嘴里堵著一只
木头塞子破坏了她的绝世容颜,她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急得腰肢乱扭,
一对黯淡的眸子含著绝望的泪水死死盯著玲珑。

  她就是玉夫人吗?不容我多想,从正厅的门後不急不徐的又转出一高一胖两
个黑衣人来,赤手空拳的竟几下就把玲珑姐妹逼的分开来,好在玉珑这几天经过
我的调教武功大进,面对独眼胖子的一轮猛攻,全力防守之下总算守住了阵脚;
可玉玲却在那个一脸横肉的高大汉子信手拈来的曼妙招式攻击下变得溃不成军。

  这人是高手!隔了十几步远我都能听到裂空的拳风,一朵疑团从我心底升起,
这究竟是什麽门派,实力竟如此强横?

  看高大汉子用不上两招就可拿下玉玲,我对萧潇低喝一声:“拦住他们!”
双足一蹬,身子便如同一支利箭飞向右首使枪的那个矮子。

  萧潇就像我的分身一般洞悉了我的计划,她的切梦刀甚至比我吩咐的还早一
息划出了一片刀光,在月色里织出一面刀幕劈向使斧子的那个巨人。

  “挡我者死!”

  那矮子的双枪刚提起来,斩龙刃的刃尖已经点在了上面,它特异的材质将我
精纯的内力毫无折损的传递到了那矮子左手的枪上。

  只听“锵”的一声,那枪便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矮子被撞的上身後仰,带
著整个身子向後退去,只是这矮子的下盘很是扎实,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点子扎手!”矮子边退边高声叫道。

  “满地落花红…带…雨!”斩龙刃挽起的数十朵剑花立刻带起了一片绚丽的
血雨,那矮子的身上转眼间便满是剑痕,可他战意却是不减,兀自纠缠不退,只
是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我知道不用一招他就得毙命在我的剑下。不过,我没有
时间去杀他了,那边玉玲的剑已经被打落在地了。

  “滚!”我用力一跃,左腿如鬼魅般的踢出,正踢在矮子的胸口,随著“喀
嚓”的一声轻响,那矮子便嚎叫著飞了出去,我也借力如同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
直扑向正厅里那个高大的汉子。

  那高大汉子的拳头已经震开了玉玲防守中路的双臂,看他的招式平平实实的,
却是力道十足,听到那矮子的惨叫,这汉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拳头陡然加快了
半分,眼看就要击在了玉玲的胸前。

  “狂徒敢尔!应天巡城兵马司在此!”

  就是再穷凶极恶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与官府为敌,我原本要报出杭州
捕快的名头,话到嘴边才想起这里是应天府,应天巡城兵马司应该更有震慑力,
果然,那汉子闻言动作便有了一丝迟疑。

  就是这一丝迟疑我的斩龙刃已呼啸而来,那汉子似乎没想到我来的这麽快,
不得已把拳势一变,带著“呼呼”的罡风拍向高速刺来的斩龙刃的剑脊,怒喝道
:“小子竟敢使诈!”

  我心中一惊,这高大汉子的招式变化如此之快、眼力如此之高,是我踏上江
湖以来仅见的,方才对垒玉玲的时候分明没有使出全力。看他的武功似乎只比师
父弱一成,想来应该是江湖名人录里排名前二十位的一流高手!

  霎那间我的背上便沁出了一层白毛汗,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我知道一
个失误我可能就会和外面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变成一具四肢不全的尸体。敌人实
力如此强大,纠缠下去就是死路,看玉玲已经脱出了战团,我吩咐了一声“救奶
娘”手腕轻转,剑脊已经变成了剑刃。

  那汉子似乎早有预料,手掌由横拍突然变为了直击,让我知道虚招竟也可以
使得如此声势浩大。不过,他的变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急速前冲的身子不可
思议的曼妙一转,便转到了那汉子的左边,斩龙刃顺势拉出了一道优美的剑弧。

  似曾相识燕归来。

  “幽冥步?!”那汉子顿时陷入了被动,拳头来不及封堵斩龙刃,只有後退、
再退、一连退了七八步,眼看就要退到墙角这才稳住了阵脚,因为我背後传来玉
玲绝望的哭声。

  “哥,皮索!我砍不断皮索!”

  我一阵可惜,我的对手在缠绵如春水的剑法攻击下,根本没有机会拔出腰间
的兵器,而赤手空拳的他只能发挥出自身八成的武功,再有五六招我就可以让他
彻底失去战斗力。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放弃了,虽然我知道以後他不会再给我这样
的机会,但救人要紧,一反身我冲天而起,挥剑向吊著玉夫人的牛皮索砍去。

  就在斩龙刃斩断了绑著玉夫人双脚皮索的同时,我听到侧後方传来拳头裂空
的声音,从距离上推断应该是和玉珑交手的那个独眼胖子摆脱了她扑了过来,看
玉夫人的身子正迎面荡下,我知道我若躲闪的话,那双足可裂马毙牛的拳头就会
把看上去已经丧失抵抗力的她击的五脏俱碎!

  作淫贼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这念头在我心头一闪而过,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斩龙刃将剩下的两
根皮索砍断,玉夫人便带著一股尿臊气落在了我怀里,我身子一重,速度明显慢
了下来,只来得及半转身躯用内力护住要害,那拳头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後
背上。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一下子被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随著我的一
声“撤!”

  喷了出来,正喷在了玉夫人惊异的脸上。借那胖子的一掌之力我猛的往前一
窜,将玉夫人扔给有些发呆的玉玲。

  “快走!”斩龙刃向後挥去,阻住了那胖子的进一步攻势,我左手一带,将
旁边的玉珑也送出了门外。

  玉玲一下子清醒过来,抱著玉夫人疯一般的向外冲去。院子里的那个使斧子
的巨人想去阻拦,却被萧潇死命缠住,玉玲飞快的越过两人,而萧潇在玉珑的帮
助下眨眼间把危险的局势扳了回来。

  那高个汉子此时手里多了一把刀,一刀在手,他陡然多了几分凶悍,“鬼影
子是你什麽人?!”他喝问道,只是那胖子挡住了他的攻击路线,他便一刀劈在
了门框上,“哗啦”一声墙便倒了半面。

  而我已经逼退了那胖子,反身扑向院子里的那个巨人。感谢师父他老人家,
儿时那些绑在我腿上的沙袋现在想想竟是那麽的亲切,只十几步的距离,我就把
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拉下了一丈有馀,就是这一丈的距离,让我顺利的接下了那个
巨人的攻势,也使萧潇和玉珑顺利的脱出了战团。

  玉珑还有些犹豫,似乎不放心我,萧潇已经一把拉起她向外奔去。

  和那巨人的大斧一撞,我心肺就是一阵钻心的痛。那独眼胖子的内力著实了
得,我知道自己受的内伤不轻,不敢再和斧子相交,好在这巨人身形笨拙,招式
不是特别灵活,等後面两人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抢占了有利的攻击位置。

  迢迢不断如…春…水!

  随著我的断喝,斩龙刃挥出了一波剑浪,那剑浪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
带著冰卷起的巨浪,一波强过一波。

  春水剑法中这记对付群殴的杀招果然精妙,三个人都露出了谨慎的表情。就
听一阵叮当作响,我身子已经借力飞了出去。

  等飞奔出宅子的大门,萧潇和玲珑已经骑在了马上,玉夫人则委顿在萧潇的
怀里。看我出来,才忙打马向来路奔去。

  我飞身上马,马却突然一顿,回头一看,那个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已经堪堪
追了上来,正拽住了马尾。

  斩龙刃向後一挥,马尾应声而断,马一吃痛,嘶鸣一声,四蹄撒开,狂奔而
去。

  那高大汉子开始还能跟得上,不过在我斩龙刃的威胁下却也不敢靠近。追出
十几丈,他便不得不停下来换口真气,这功夫我的马又跑出七八丈远,那汉子知
道追不上了,反身和另外两人转回春水剑派总舵,不一会儿那里就浓烟四起。

  春水剑派完了,这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前面也传来玲珑呜咽的哭泣声。
追上她们,我吩咐一声“走水道,去苏州。”心情一松,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眼
前开始渐渐的有些模糊,又跑出去七八里地,我两眼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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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等我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萧潇虑和焦急的脸,那脸不像往日那样红
润的可爱,反倒惨白的让人生怜。

  主子,你醒啦?

  萧潇布满血丝的眼里刚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就身子一歪倒在了我身上。

  “萧潇姐也受伤了,可她不放心爷,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我昏了一天一夜?转头这才看到了玉珑,只一天的功夫,那个原本天真浪漫
的少女好像突然一下子成熟起来,她费力的把萧潇移到我的床上,然後跪在我床
前,把我的手合在她的小手中,道:“多亏了爷。”

  “奶是我的女人嘛。”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脸,听外面传来咕咕的浆声和粗鲁
的笑声,我知道自己应该在船上。

  到哪儿啦?

  过了镇江,已经进大运河了。

  看她脸上也满是憔悴,两眼肿的像桃子一般,我知道她恐怕也是守了我一天
一夜。我心生爱怜,轻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奶也乏了吧。”

  “不乏,只是我害怕。”玉珑静静的躺在我怀里呢喃道,“爷,我真的害怕,
怕极了。”

  我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声音里也有种劫後馀生的恐惧,“我…我
不想再在江湖里讨生活了,”她紧紧的抱著我,“爷,你就娶了我和姐姐退出江
湖吧,我们会和萧潇姐姐一样,好好伺候爷的。”

  我心下一阵叹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开始明白这句话里的那种无奈。
就算我把师父的遗命放在一边,可那些狙杀我的杂烩们会让我退出江湖吗?我怎
麽也得把他们一一跺成肉酱,才能安安心心的带著我的娇妻美妾过生活!

  “玉珑,我会退出江湖的,不过要等那些杀人凶手一个个的伏了法,我才能
安心。”运了一下气,气血不太通畅,可伤势并不算太严重。小时候吃的那些名
贵的野参、灵芝、熊胆、虎心虽然不能增加内力,却有固本培元之功,造就了我
内腑强大的生机,此时便发挥出了作用,加上师父留下的治伤圣药雪莲玉蟾丸,
估计养几天就该好了。

  萧潇服了药没有?

  从萧潇脱离战场的情况看,她受的应该是轻伤,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替
她掖了掖被子,便问玉珑,玉珑说吃了;我又问玉玲怎麽样了,玉珑说姐姐倒没
受伤,只是原来的热风寒反复了,一直在发烧;最後我犹豫了再三,才开口问道
:“那,奶娘哪?”

  在春水剑派总舵正堂里接住玉夫人的时候,我就能想象出她该是受到了怎样
的辱。她的双乳被戴上了饰品,不过那绝不是萧潇身上那种价值万金镶满宝石的
乳环,而是钢丝串起来的一排牙齿,牙齿上还血淋淋连皮带肉的,似乎是从她弟
子们的嘴里硬拔出来的;她私处的毛发全被剃光,上面也同样带著一个齿环;头
发上散发著一股难闻的尿臊味,脸上布满了乾了的和尚未完全乾了的男人秽物。

  一个女人能承受这样的虐待吗?尤其是她在江湖里还有洁身如玉的美名。

  玉珑开始在我怀里抽泣,“娘她不说话,一句也不说,爷,你快想个办法吧。”

  “奶娘需要静静心。”相比玉珑,我倒是颇能理解玉夫人的心。

  “公子醒了,身上的伤要紧吗?”里仓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

  玉珑愣了一下便猛的跳了起来,一扭身钻进了里仓,就听她惊喜的道:“娘,
奶说话了?!”

  “傻丫头!”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一阵低低的私语,接著听玉夫人朗声道:
“如果王公子行动方便,可否进来一叙?”

  当我进了里仓,我看到的是另一个玉夫人。梳洗得乾乾净净、除去了木塞子
的她有著比玲珑姐妹还要艳丽的容颜,脸上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的皱纹,
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偎在她怀里喜极而泣的玉珑不像是母女,
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她穿的应该是玉玲的那件鹅黄色的对襟衣衫,原本是娇媚的颜色被她一穿却
透著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只是,不知为什麽,我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她满是伤
痕的赤裸躯体。

  王动见过夫人。我躬身一拜。

  “不必多礼。”,玉夫人纤手虚引,“是贱妾要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哪里话!夫人是春水剑派的掌门,王动添为门下弟子,自当报效。我瞪了玉
珑一眼,奶娘不说话,奶不会讲给她听吗?

  玉珑偷偷吐了下舌头,躺在玉夫人背後支著脑袋望著我的玉玲眼里也有些歉
意。

  玉夫人一皱眉:“我春水剑派二百年来从未有过男弟子,公子说笑了。”

  春水剑派二百年来恐怕也还没被人打的要灭门吧?“在下乃宋思仙子秘传弟
子,也难怪夫人您不知道。”

  “你会幽冥步,该和鬼影子任前辈有莫大的干系。宋师妹和任前辈有些私人
恩怨,怎麽可能收你作徒弟?”

  师父和宋思有过节,这是怎麽一回事?难道宋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女不成?
想到杨威和花想容虽然抓错了目标,可最後还是把她奸了,看来她应该有几分姿
色,否则那两个淫贼也不会对年近四旬的女人突然生出了兴趣。

  舅舅和师父之间有什麽恩怨,作晚辈的也不便询问。不过,我若不是师父的
徒弟,这春水剑法难道是玲珑教的不成?

  玉珑看我瞪著眼睛说胡话,想笑又不敢笑,玉玲在母亲背後,不怕被看到,
就用手指刮了刮鼻子来羞我。

  “原来公子是任前辈的外甥,他老人家真的过世了吗?”看我点头,她沈吟
道:“也是,玉玲玉珑教不出你这般强横的春水剑法,倒是玉珑的剑法大进,像
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玉珑笑道:“娘,我武功真的有进境吗?师兄他只教了我三天耶。”

  玉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王公子是江湖绝顶高手,有他指点奶进境自然
快了。”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一冷,“知不知道和奶过招的那个独眼胖子是
谁?他就是少林叛徒、在江湖名人录里排名第二十五的”苦头陀“高光祖!奶能
守住他七八招,功夫起码进境了一成。”

  玉夫人的悲愤和玉珑的惊讶都没有高光祖这个名字给我的震撼大,我一下子
想起了宫难说过的话,“十二连环坞两大仲裁人之一的高光祖?怎麽会是他?十
二连环坞不是从来不介入江湖恩怨的吗?”

  听到我的话,玉夫人的脸上陡现惊容,像是想起了什麽,她的身子开始轻微
的发抖,脸上也露出即像是恐惧又像是屈辱的表情,里面还夹杂著一丝奇怪的情
绪,让我看著竟有些心痛。

  “十二连环坞?高光祖是十二连环坞的人?是呀,早该想到他了,还以为他
已经死了,原来还在十二连环坞!”玉夫人眼里流露出仇恨的光芒,“尹观!原
来他是”屠夫“尹观!”

  “尹观?十二连环坞的另一个仲裁人?”我一下子就明白她指得是那个满脸
横肉的高大汉子,他的形象和他的绰号很容易的就融合在一起。十二连环坞的两
大仲裁人一齐出马,让我终於明白对手是谁了。

  算度精确的暗杀、雷霆霹雳的攻击,这不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能够完成的,之
所以未竞全功,完全是因为我的横空出现打乱了他们的部署。这麽说来,十二连
环坞已经不仅仅是一艘船的名字,尹观和高光祖也不仅仅是仲裁者的身份,那些
逃到十二连环坞的恶人们看来已经组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门派,他们一改往日的
作风,开始主动寻找目标进行攻击了。

  可为什麽偏偏挑上了春水剑派?难道就为了我发出了要追杀花想容的资讯?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或许,他们早想介入江湖,只不过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
藉口?

  “尹观是十二连环坞的仲裁人?”玉夫人的疑问让我知道江湖并不如我想像
的那样消息灵通,特别是像春水剑派这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门派,消息恐怕
更是闭塞。

  见我点头,玉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看来她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不过,我
有些奇怪,这位江湖名人录上高居第十三的女人却没有与其江湖地位相适应的冷
静与沈著,看起来倒和她怀里的玉珑没有什麽区别,春水剑派能支援到现在也算
是个异数。

  玉夫人望著窗外沈思半晌,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突然望著我道:“你既是
宋师妹的弟子,就是我春水剑派的十二代弟子了。”

  我不知道她怎麽又提起这个话题,不过听她口气好像是承认了我的身份,看
玉珑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连忙点点头。

  玉夫人轻轻推开怀里的女儿,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举在半空,双眸射出一道
锐利的光芒盯住我,正色道:“春水剑派十二代弟子王动接令!”

  我正心有所悟,她已经一字一句的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剑派十一
代掌门玉无暇,传掌门之位於汝。春水剑派上下俱受汝节制,若有违抗,杀无赦!”
说罢,脸上一阵轻松,旋即有些歉意的道:“掌门信物被尹观抢去了,以後就要
靠掌门您来夺回来了。”转头吩咐女儿:“玉玲、玉珑,快来见过掌门师兄。”

  慢!

  我万没想到玉夫人竟是用这种方式承认了我的弟子身份,玲珑脸上也是满脸
诧异,不过很快就被喜悦所代替。

  我觉得自己象头被骗套上口嚼子的驴,若不是因为玉夫人是玲珑的母亲,我
早就翻脸了,可现在我只能低声下气的道:“夫人,我可不可以不作这个掌门?”

  “公子已经是春水剑派的第十二代掌门了,作不作只有公子自己拿主意了。”
放下了一副重担,玉夫人就连声音听起来也似乎轻松了许多。

  是这样啊。望著船外夕阳西下,不时有船帆掠过,我沈思良久,突然微微一
笑。

  “自古而今,有人能长生不老吗?”三女摇头:“有朝代能千秋万载吗?”,
三女再摇头。

  “既然不能,那春水剑派为什麽一直要存在?”,望著愕然的母女三人,我
举手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剑派十二代掌门王动,即刻解散本派!”

  还是玉夫人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是呀,春水剑派实在是没有存在的
必要了。”

  她呢喃道。

  “不过夫人放心,本派虽已解散,但我还会用本派名义行走江湖一段时间,
直到把那些杀人凶手一一绳之於法!”

  玉夫人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她拉过玉珑,望著我道:“玉玲玉珑我从小就
很娇惯她们,只学了些打打杀杀的功夫,不足以入公子的法眼,只是十二连环坞
的恶人若真的联合起来,实力非同小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俩的安全,有心把她
俩托付给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玲珑姐妹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直截了当把自己许给了心上人,早羞得满脸通红,
玉珑在母亲的怀里撅著小嘴扭著:“娘…”

  我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玉夫人此刻谈婚论嫁让我觉得像是在托孤,不过我
也不想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小侄求之不得!只是要委屈两位妹妹了。”我
改了称呼,“小侄此次来应天,就是想向夫人提亲来著。”

  “还叫我夫人吗?”听我应允,玉夫人看我的眼光就慈祥了许多。

  我那声“娘”叫得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别扭,看她的样子说是我的妹妹都会
有人相信,在她身上我怎麽也找不到丈母娘的那种感觉。

  晚饭吃的开开心心颇有些团圆的味道,虽然昨天对母女三人是个惨痛的日子,
但大家都刻意去回避它,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更重要的是活著的人要更好的活
下去。

  玲珑姐妹见母亲精神好了许多,自已也如愿以偿的有了归属,脸上就有些喜
气,只是看我却不像以前那样大方,反倒有些躲躲闪闪的。

  吃过饭,母女三人躲在里仓唧唧喳喳聊起了家常,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所以我的名字以及代表我的称呼便夹杂著一些轻笑频繁的进入我的耳朵。吃饭的
当口,我还偷偷叮嘱玉珑让她注意母亲的精神状态,现在看来显然是我多虑了。

  萧潇小睡了一会儿又吃了些东西,精神就强了不少,她其实并没有受伤,内
腑只是被那巨人的蛮力震得有些移位,倒是因为一夜没合眼加上担惊受怕,体力
精力消耗太大,一觉之後也就恢复了。

  她帮我把枕头摆好,让我躺的更舒服些,然後脱的只剩下了肚兜,钻进了我
的被窝。

  紧紧的搂住我,她说出了和玉珑一样的请求:“主子,咱们退出江湖吧。”

  “现在不行,萧潇,我对师父发过誓,一定要征服隐湖小筑。再说,玉夫人
好歹是我丈母娘,这仇一定要报!”我把从玉夫人得到的凶手情报告诉她,“十
二连环坞一定要除掉,要不退出江湖了也活不安生!”

  我问她知不知道玉夫人的伤势情况,萧潇眼里流过一丝痛惜,说怎麽不知道,
夫人的伤口还是我包扎处理的呢,玲珑根本不敢下手。“其实夫人的伤看著重,
却都是外伤,并不打紧。只是…”,她拉过我的手摸著那只乳环,“那些歹徒用
柳条粗细的钢丝扎孔,恐怕一时半时难以愈合。而且夫人的下身和後庭都有伤痕
和秽物,显然被那些人奸污了。”

  这我早就猜到了。其实我并没有因此而憎恨那些凶手,毕竟我自己就是个淫
贼,而玉夫人又确实是一个绝色美女,淫贼碰到美女,作出这等事情并不让我感
到惊奇。相比之下,春水剑派那些无辜弟子的惨死却更让我愤怒。

  白白浪费了机会哟,我嘟囔著。萧潇没听清楚,问我说什麽,我一笑,“没
事儿,还是快睡吧。”我道。

  也不知是什麽时候,睡梦中的我突然听到玉珑惊恐的尖叫:“娘!不要!别
丢下我们!…哥,快来呀,娘要跳河!”

  我猛的清醒过来,来不及穿外衣便一下子扑进了里仓。玉夫人半个身子已经
探出了窗外,而玉玲玉珑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正惊恐万状的望著自己的母
亲。

  “跳啊!”我虽然明白了玉夫人的心境,可心头仍忍不住陡然升起一股怒火,
“如果奶忍心让玲珑伤心一辈子奶就跳吧!”

  母女三人谁也没想到我竟说出了这样的言语,一时间全呆住了,玉玲哀求我
“哥,你别说了。”玉珑则哀怨的问母亲“娘,奶真的忍心丢下我和妹妹不管了
吗?”而玉夫人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奶不就是被人奸污了吗?”我并没有停止,就像伤口必须洗净了才能愈合
一样,她总要面对自己被奸污的现实,也要面对知道事实的亲人。“身子不乾净
了是吗?那用仇人的血来洗净它会不会让奶好过些?”

  “是不干净了,我就用死来洗净它!”在说出了出乎我预料的话语後,玉夫
人一纵身跳向了大运河。

  在玲珑的惊叫声中,我跟著跳了下去。我的动作只比她慢了一息,伸手便抓
到了她的衣襟,可湖丝的衣服禁不住她的体重,只听“嘶啦”一声,我手里只剩
下撕裂的了衣服,而玉夫人却赤裸著身子落入了水中。

  当我抱著她浮出水面的时候,她脸上是一种异样的表情,“玉夫人已经死了,”
她望著错愕的我,眼中是初生婴儿般的清澈,“玉无暇,我现在的名字叫玉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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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穿起了和玲珑一样的白色湖丝团衫和百衲裙,梳起了和玲珑一样的流云髻,
玉夫人仿佛换了一个人,原本就显得年轻的她,现在看起来更是和玲珑一般大小,
活脱脱一个刚出嫁的小女儿。

  “丫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鲁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安慰着
哭泣的玲珑和玉夫人,当然,在我嘴里,玉夫人已经变成了玲珑的表姐玉无暇。
“有我老弟在,这仇总有一天会报的。”,他多看了玉夫人几眼,似乎觉得她有
些面善,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毕竟玲珑亲口说母亲已经被害了。

  “老弟有何打算?”

  “老鲁,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南浩街附近有没有空宅,不用太大,我要在苏
州临时安个家。”

  逃离春水剑派总舵的时候,我只是想尽快逃到苏州,因为那里有我在江湖上
仅有的两个朋友鲁卫和南元子,两个人不仅武功了得,而且鲁卫还是个捕快头儿。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江湖为什么会有帮派,而权势为什么一直会有人去追求。

  在船上的几天,我才觉得苏州真是个好地方。扬州我暂时不能回去了,我不
想让十二连环坞的那群王八犊子找到我的老家,让我五位师娘受到什么惊吓。苏
州景物繁华,水陆交通极是便利,正是临时居住的上好处所,而且十二连环坞还
是它的属地,更方便我复仇计划的实施,唯一有些麻烦的是我杭州府捕快的名头,
不过我想有银子开道,李之扬和鲁卫想必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哦?”,鲁卫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不过他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苦笑道:
“老弟,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江湖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赶出了苏州府,你又来给我惹
事!”

  我笑了,十二连环坞此番行凶,已将其凶残本质暴露无疑,苏州府剿之有责,
老哥,想不想多小弟这个帮手呀?

  鲁卫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哥我要向李之扬要人,他是我的晚辈,
想来不会拒绝吧。”

  鲁卫是地头蛇,不出半个时辰便搞定了住处。那宅子叫竹园,离鲁卫家很近,
不过百步远,是个两进十间屋子的小院,原本是一个盐商外宠的住所,虽不大却
很雅致,最近这盐商的两条运盐船被抄了,他着急用银子,便减价出兑,鲁卫仅
用了六千六百两银子就购下了。我又定了些家具器皿,挑了六个聪明伶俐、模样
俊俏的使唤丫头和四个干粗活的老妈子,我就觉得身上的钱不多了,想到还要参
加霁月斋苏州分号的开业典礼,迫不得已,我只好动用沉园在大通钱庄的特别提
款权。

  沉园已经有年头没用过这种特权了,大通钱庄苏州分号的掌柜刘定远曾经坐
过扬州店的柜台,彼此很熟悉,饶是这样,我还是通过了极其繁琐的手续,花了
个把时辰,才拿到了六十万两的银票,临走,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等满
了十五天才能再次动用这种权利。

  等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在新家竹园的庭院里招待鲁卫和南元子了。七八样下
酒的小菜是萧潇和玉夫人做的,因为用心,便显得十分精致,连南元子一尝之下
都赞不绝口:“尊宠好手艺,老弟真是有福啊。”

  几天下来,听玲珑一直叫玉夫人姐姐,我有时也会出现错觉,似乎玉无暇和
玉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只是玲珑的表姐而已,那个作为我丈母娘的玉夫人已
经真的死了。连我都有这样的错觉,已经知道我是个花心大少的鲁卫和南元子更
是把玉无暇和玲珑一样当成了我的宠妾。

  “恐怕消受不起呀。”,我本意是指劳动玉夫人让我消受不起,却被两个人
取笑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知道解释不清,便转了话题:“老鲁,怎么能想个
办法,让朝廷出兵剿灭十二连环坞?”

  想起宫难说过,武当、少林曾经两次联手进剿太湖,却落得损兵折将,空手
而归,我就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要用江湖的力量来解决十二连环坞几乎是不可
能的,朝廷就成了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没有证据,难!”,鲁卫一脸苦笑,“大明可是个法制国家,一切都要讲
证据。”

  我就是证据。死了这么多人竟然也叫没有证据,真是天理何在?!

  “你只是苦主,却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其实你原本是个人证,只是你娶
了玲珑,这证人便做不成了。不过老哥我倒是可以立案,甚至为了找证据老子都
可以去太湖抓人,当然能不能抓到是另一回事,可朝廷却没有理由派兵,除非…”

  除非他们造反,或者老子当个二品布政使司朝廷才能发兵?我接过了话头。

  “老弟你真是个聪明人,”,鲁卫嘿嘿笑道:“不过让这帮兔崽子造反恐怕
再借给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倒是老弟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没准儿能混上个二
品大员。”,他叹了口气,“可惜令师王公弃南京兵部尚书如鄙履,要不发兵征
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南元子脸上倒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想来鲁卫早把我是阳明公学生的消息告
诉了他,“老鲁,王公是天下有名的理学大家,岂会因私废公?”,他眼睛盯着
桌子上的一碟小笼汤包,“去太湖去抓人更是可笑,恐怕人没抓到,自己先被做
成肉包子了。别说尹观,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弟高光祖你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依老南看,眼下第一要务是要弄清楚十二连环坞此次行凶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把
目标锁定在了春水剑派?”

  我一直认为南元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他憨厚脸上的憨厚表情和他从事的
职业很容易让人忽视他,或许只有在朋友面前他才把自己的锋芒暴露出来。

  鲁卫白了他一眼,“废话,我也想知道。十二连环坞总不能因为王老弟的一
句追杀花想容,就把春水剑派灭了门吧。江湖上有多少人盼着他死,也没见有人
为此遭殃。再说,王老弟刚在杭州说句话,应天那边就出了灭门惨案,难道十二
连环坞的人都是神仙,预先知道他要说什么吗?这事儿摆明了早有预谋。还有,
现在看来,况天的死也很可能是这帮歹徒干的,我想还是看看这两个案子有什么
相同之处吧。”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春水剑派、鹰爪门,江湖十大门派里一个第九,一
个第十,难道十二连环坞想参加武林茶话会,混个十大门派装点门面不成?”

  “那该提醒高君侯一声,”,南元子苦笑道:“他排帮在十大门派里可是排
名第八呀!”

  听鲁卫提起况天,我念头一转,道:“大江盟正在替况天缉凶,若十二连环
坞真是凶手,以大江盟的实力再加上武林其它门派,即便灭不了十二连环坞,也
可以把事情闹大,让朝廷有借口剿灭它。”,我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初行事太意气,
不过,只要齐放肯与十二连环坞对撼,就算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他,想来我也愿意。

  三个人议论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最后鲁卫说反正他因为另外一
桩案子要走一趟杭州,这样一来和李之扬商量一下,如何把我调入苏州府,二来
顺便探探大江盟缉凶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就直接邀请大江盟来对付十二连环
坞。而我也发现贫乏的江湖知识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判断力,便央求鲁卫开放苏州
府衙关于十二连环坞的机密档案供我查看。

  送走鲁、南二人已是夜半时分,只有一弯残月冷冷清清的挂在空中,萧潇看
我还呆坐在院子里,便过来劝我:“主子,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我搂着她进了内院,问玉夫人和玲珑睡了没有,萧潇抿嘴笑道:“主子不睡,
她们哪能睡呀,毕竟是主子的人了。”,又道:“主子别再喊错了称呼,眼前这
些丫鬟不比沈园,初来乍到的也不知心性如何,还是叫她无暇吧。”

  “还是你细心。”,我赞了一句,脸上却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容,玲珑母女并
没有使唤丫头的习惯,早早就把丫头们打发到厢房睡觉去了,萧潇这番话恐怕不
光是说给我听的吧。

  第二天,鲁卫便去了杭州,而我则埋首在一大堆有些发黄的案卷中。

  关于十二连环坞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朔到三十年前,不过大多记录语焉不详,
“据传”、“疑”、“据某某说”这样的字眼比比皆是,真正有价值的资料全是
鲁卫上任后才开始有的。毕竟鲁卫的师门少林寺自己就有庞大的情报网,而且还
参加过剿灭十二连环坞的行动,对它了解的远比旁人深刻。

  十二连环坞的仲裁人一主一付,原本只是来仲裁逃到太湖的那些恶人之间的
争端的,最多在有人威胁到这些恶人安全的时候,出面组织抵抗。当代仲裁人由
上代指定,到尹观、高光祖已是第四代了。

  尹观出身名门,他的师父是曾经威震武林的闽南连家家主连辟,连辟发现他
心术不正,将其逐出师门,他便纠合一伙黑道人物将连家上下二十余口屠杀殆尽,
博得了一个“屠夫”的绰号,而连家也从此在武林销声匿迹了。

  案卷对那次屠杀的记录很详细,尹观的杀人方式和我在春水剑派看到的几乎
没有什么区别,可作案的方式却天差地远,相比春水剑派一案的严密,连家那一
案做的真可谓漏洞百出,参加行动的十七人最后有十六人落了网,负案在逃的唯
有尹观一人。

  是尹观有了长进,还是他的搭档高光祖是个优秀的组织人才?案卷上并没有
答案。不过,看他一路逃亡一路杀人,怎么也不像是个有智谋的人,而且因为他
的滥杀终于惹怒了据说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孙不二,被孙逼得无处可逃,最后躲进
了十二连环坞。

  孙不二这个名字我已经耳熟能详了,这个神龙一般的人物虽然在江湖出现的
次数寥寥无几,却一直占据着江湖名人录榜首的位置,尹观惹上他还能活着也算
是异数。

  不知道孙不二进没进十二连环坞?我心中升起疑问,如果连他都不能将尹观
绳之以法,那十二连环坞中是不是隐藏着其它的秘密实力?

  不过,我很快被高光祖的资料所吸引,他幼失双亲,八岁便被兄嫂卖给大户
人家为奴,之后被转卖了七次之多;在被少林寺上代方丈宝慧大师录为关门弟子
后,又在与同门对练中误伤了左眼。

  这苦头陀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想想我自己的际遇,不由的心生感慨,真
是各人命不同呀。

  然而在高光祖艺成之后,资料上却仅有短短的一段:“正德十年七月被逐,
遂入太湖。十二年三月,为十二连环坞第四代仲裁人,之后绝迹江湖。”

  高光祖为什么被逐?他在少林寺仅十八年就练成了少林七十二宗绝艺中的两
种,而听玲珑说方丈空闻大师也仅仅练成了三种而已,如此说来,他当时分明是
少林寺一颗耀眼的新星,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让少林如此讳莫如深?

  “无暇,高光祖已经有八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百晓生怎么来衡量他的武
功?”,带着诸多的疑问回到家中,摒退了丫鬟,我问玉夫人。

  女人有种与生俱来的适应环境的本领,看玉夫人如同贵妇一般优雅的倚坐在
黄花梨玫瑰椅中,正端着一只名贵的宋瓷茶碗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便觉得昨
天那个看到丫鬟都有些拘谨的女人其实是我的幻觉。

  “高光祖十年前曾和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有过一战,虽然输的很惨,但慕
容千秋依然说他的武功应在慕容府总管慕容仲达之上。以后,虽然再没有他的消
息,可百晓生每次修订名人录都是据此来排定他的位次。”

  玉夫人提起高光祖时的泰然让我有些怀疑她的精神是不是发生了分裂,把扮
演的玉无暇真的当成了自己。不过,为了弄清十二连环坞的真正实力,我还是不
得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一直在尽力的回避。

  “那天晚上是不是尹观和高光祖联手才擒下了玉夫人?”,我特意用起了
“玉夫人”的称呼,似乎是在谈论另外一个人。

  “不是,就凭这两人还拿不下玉夫人,”,她也像是在说别人,“是他们用
春水剑派的弟子威胁她,她才束手就擒的。”

  这么听话?真是白痴呀!我不由想起了隐湖的鹿灵犀,她恐怕就不会因为弟
子的安危而放弃了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也象玉夫人那样的话,以师父的性格,早
就去抓几个隐湖弟子试上一试了。心这么软,干嘛出来行走江湖,在家相夫教子
岂不是更好?

  不过,象高光祖这样一个不到三十岁就练成了达摩十八杖和金刚伏魔神通的
天才,十年里竟然没有一丝进步,不禁让我有些怀疑,难道他这些年都在吃喝玩
乐,把功夫撂下了不成?

  “他竟练成了金刚伏魔神通?”,玉夫人有些惊异,“这可是少林寺排在前
五名的绝学呀!”,她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听说金刚伏魔神通不可破色戒,他
的武功停滞不前也就不奇怪了。”

  是吗?我一皱眉,舅舅告诉我,阴阳相济,对练功更有脾益。我在扬州的时
候几乎夜夜春宵,武功也没说停滞不前呀?

  “任前辈的武功心法可能与众不同吧。”,玉夫人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下
意识的躲开了我的目光,窗外,玲珑姐妹双剑合璧,正和萧潇斗得难解难分。

  “萧潇的武功着实了得,那天她一人就抵住了陈万来,她也是令舅的徒弟吗?”

  我摇摇头,“萧潇是我的徒弟。”,虽然她父亲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萧别
离,可他并没有教过她一招武功。

  “这么说玲珑也是你的徒弟啦?”,玉夫人抿嘴笑道。

  看来玲珑已经招供了,不过春水剑派既然已经烟消云散,我是不是宋思的弟
子就不那么重要了,倒是她不经意露出的小女儿模样,让我一阵心动。

  我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虽然我是个淫贼,但我也不想把和玲珑母女的关系
弄得太复杂。于是我换了话题:“萧潇经验不足,”巨灵神“陈万来一身蛮力,
萧潇不该和他硬拼一招,否则不会那么吃力。那个使短枪的矮子该是”勾魂枪
“康洵了吧?”

  这两天我特意叫玲珑给我仔仔细细的讲解了一遍江湖名人录,对这些江湖名
人们就不那么陌生。

  玉夫人点头,道:“其实那天还有四人负责外围,不过后来他们撤了,也就
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

  我默然,撤走的不是两大仲裁人,看来十二连环坞对我和玲珑还真是异乎寻
常的重视啊。从它表现出来的强横实力看,就算是离开八百里太湖,放眼江湖上
也找不出几个门派能与之对撼。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看来要剿
灭它,还真得用些心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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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十二连环坞的资料了解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些疑点,不过鲁卫没回来,我也
找不到人解答,便清闲下来。这天便带着萧潇和玲珑母女在太监弄逛了一头午,
本来想在何定谦的谦字房里给玉夫人买把好剑,可何定谦说铸斩龙刃这种宝剑需
要的一种矿石已经在给霁月斋打造乌金铁索的时候用完了,最快也要等到来年春
天南蛮船才能把这种矿石运来。我只好给她挑了一把上好的松纹剑,反正斩龙刃
太重,她用起来也不见得顺手。

  都有些乏了,便出了太监弄,玉珑听南元子说松鹤楼的小蹄膀、炒三鲜冠绝
苏州,便吵着要去,五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观前街走去。刚到松鹤楼的门口,就听
身后有人“王公子、王公子”的喊我,回头一看,却是满面笑容的霁月斋苏州店
掌柜李宽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三旬左右的俊俏妇人。

  “公子真是信人,我还怕公子在苏州呆腻了,一走了之了哪。”,李宽人望
了一眼玲珑母女,凑到我眼前,小声笑道:“早在扬州就听说公子风流,今日一
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三姐妹都是尊宠吧?那些珠宝就是为这等美人准备的,看
来敝号后天要发个市利了。”

  萧潇心细,说玲珑是双胞胎美女,特别惹人注目,便给她们易了容,结果母
女三人看起来更像是姐妹三人,不过即便这样,一路行来,这四个大美女也让不
少人驻足侧目。我其实并不喜欢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不过十二连环坞的两次
袭杀让我不敢轻易把人马分开,玲珑也不愿意离开我半步,这几天总说晚上做恶
梦,若不是顾忌母亲,恐怕早就钻到我床上来了。

  我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李宽人说相逢就是有缘,非要请我,我推辞不过,
便一同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席间李宽人介绍那女子唤做宋三娘,是苏州店的柜台,我有些惊讶,珠宝行
的柜台极是考眼力,向来都是男人的领地,这女子能做霁月斋这种大珠宝行的柜
台,除了霁月斋有哗众取宠的嫌疑外,她定是有相当的实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宽人笑道:“前些日子听说公子去了趟宝大祥的杭
州店,可是有什么收获?”

  我一皱眉:“你们霁月斋消息还真灵通呀。”

  李宽人毫不隐讳的笑道:“公子莫怪。自古商场如战场,宝大祥是敝号的头
号竞争对手,敝号自然特别关注。”

  “沉园可是宝大祥多年的老朋友,你霁月斋是不是把人家害的太惨了?七大
档手叫你拉走了六个,害得我连订做个耳环都做不了。”,我假意埋怨道。

  “也怪宝大祥御下太苛。”,李宽人解释了一句,笑道:“公子两年前花二
万五千两银子定做了一只宝石耳环,至今仍为业界美谈。您是要再订做一只类似
的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想等梁思成的目疾好了以后交给他做吧,毕竟上次就是
他做的,贱内也很满意。”,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萧潇神态自若,倒是玲珑想起
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其实在宝大祥新购得了一对乳环之后,我并不想再要类似的东西了,虽然我
喜欢看女人戴着它的模样,可也没有必要非把我身边这些女人的乳头上都穿上一
个孔。只是我不能把在宝大祥的花销透露出去,这只乳环看来就变得非订不可了。
不过,我也不想让霁月斋就这么轻易的拿到订单。

  “公子有所不知,”,李宽人胸有成竹的道,“梁师父是江南珠宝业的第一
档手不假,不过他年龄大了,特别是身染目疾,即便恢复,对他的眼力也肯定有
影响。敝号周哲周师父是宝大祥前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技艺已青出于蓝,
公子放心,敝号绝对有信心让尊夫人满意。”

  正说话间,突然听旁边的屋子传来一声惊叫:“真的吗?春水剑派真的被灭
门了吗?!”

  消息终于传到苏州了。玲珑母女的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不过看在李宽人眼
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也怪不得太太们讨厌,这帮江湖人成天打打杀杀的,没
看他们干什么好事,都死光了那才叫称心!”

  得到这样的评语,玲珑母女有些黯然,这和她们平常听到的那些奉承实在是
天差地远,是眼前的这个李宽人对江湖人有偏见,还是原来听到的都是言不由衷
的恭维?

  “谁干的?大江盟?离别山庄?唐门?慕容世家?排帮?”,隔壁那位仁兄
一口气数出了好几个门派后,又问:“玉夫人呢?玉夫人也死了吗?”

  “什么叫灭门?玉夫人不死能叫灭门吗?!说来奇怪,这档子事儿竟是十二
连环坞干的,这帮兔崽子什么时候改了脾气了?”

  我不由的暗怨鲁卫的嘴巴太大!十二连环坞只知道玉夫人的伤是轻伤,绝想
不到玉夫人会“死”。看来消息应该是从鲁卫那里传出来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十二连环坞这是报复!”,又有一人哑着嗓子道:“花
想容诸位都知道吧,…对,就是被玲珑双玉追杀逃到十二连环坞的那个花想容,
春水剑派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叫王动的弟子,把花想容一家上下十七八口奸的奸、
杀的杀,犯了十二连环坞的众怒,这才引来了灭门之祸。”

  师父说我似乎天生就有坚心忍性的功夫,教我十七年,只见我张皇失措过两
回,一回是我七岁那年碰到他,再就是我十七岁那年他告诉我他其实想把我培养
成一个淫贼。我也觉得对师父的不动明王心法最有心得,已经把它练的似乎只有
女人才能打动我的心,就算是春水剑派被灭门我也并不怎么惊讶。可原本也算是
个苦主的我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两手鲜血的屠夫,黑白就这样被颠倒,饶是我心坚
如铁,也吃惊的张大了嘴,看萧潇和玲珑母女都同样吃惊的望着我,我忍不住脱
口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公子。”,李宽人的笑容和我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子
堂堂一榜解元,怎么会是什么剑派的弟子?又怎么会是凶手?”,在隔壁一片惊
讶声中,他又道:“黄东?这名字听起来还真象是公子哩。”

  片刻之间我恢复了镇定,我已经猜到这恐怕是十二连环坞做的手脚,不过以
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的脾气,应该是干脆的说一声“我要杀你”,为什么要费一
番周折来陷害我?

  “没准儿我就是那个王动。”,我对李宽人道,江浙语系本就黄王不分,
“动”的谐音也极多,我也不清楚李宽人到底是把听到的名字当作了“黄动”还
是“王东”。

  李宽人哈哈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敝号可是请到了听月阁的苏瑾来做柜台
了。”,他一指宋三娘,“三娘的闺名就是苏瑾,公子您应该很熟悉吧。”

  “那以后还真得和三娘多亲近亲近。”,我笑道,那妇人脸上也浮起淡淡的
笑意,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调笑,倒真有些柜台的气度。

  玲珑已经习惯了,玉夫人却没见过我放浪的一面,听我的话里颇有挑逗的味
道,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李宽人自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有心替我打掩饰,便转了
话题,说后天霁月斋特地为小姐太太们准备了一场展示会,都是霁月斋的大档手
们精心打造的珍品,看中了还可以买下,请四位太太务必赏脸。又说宋三娘就是
那天展示会的主人,有很多内幕消息,今日有缘,就让她透露一二。

  宋三娘微笑着说掌柜有令,三娘敢不遵从,说了几句就显露出了她对珠宝的
非凡认识,四女原本是逢场作戏,此时却渐渐的被她吸引住了。

  我一只耳朵在听李宽人说后天霁月斋开业的精彩节目,另一只耳朵却听着隔
壁那些江湖朋友的对话。

  “公子,后天敝号还请到了江东名妓孙妙,”,他冲我大有深意的一笑,
“她还是个清倌儿呀。”

  我说霁月斋还真了得,听说那孙妙自恃琴艺无双,向来眼高于顶,是用了什
么法子请动了她?却听隔壁道:“…十二连环坞都是些什么角色!自然也是先奸
后杀,而且还是大卸八块!可惜呀可惜,听说那个玉夫人还是个绝代佳人呢。”,
言下甚是惋惜。

  咦?这消息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有些胡涂了,虽然我告诉鲁卫玉夫人
已经被害,可为了她的名誉,我只是说她力战而亡了的呀?怎么又出来个什么先
奸后杀呢?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的?若不是李宽人在,我真想立马过去问问。

  李宽人脸上有些不屑,“什么法子?不瞒公子,不外黄白二物开道而已。”
琴歌双绝“?那歌仙苏瑾还不是已经成了公子的外宠!”

  不要乱说!我和苏瑾仅仅是朋友而已。

  “女儿都那么大了,就算是绝代佳人现在也人老珠黄了。不过十二连环坞那
帮人的兴趣倒真广泛,听说连李清波那个老太太都没放过。嘿嘿,真是让人佩服
佩服!”,隔壁又有一人道。

  闻听此言,一股热血蓦地涌上我的心头,江湖,江湖不是以道义为先吗?!
怎么一桩灭门惨案就像是东街的张小姐卖俏、西街的李寡妇偷情一样,轻轻巧巧
的成了他们嘴里的谈资呢?在听到“老弟,干脆咱哥几个今儿就上夫子庙找个老
太太试试,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其实还真算不上个淫贼。

  我下意识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虽然还在听宋三娘的珠宝讲座,脸色却已是
煞白。

  李宽人看在眼里,便笑着告罪道:“都是我多嘴,还以为太太早知道呢。”,
看四女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又低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来日公子金榜题
名,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为公子相思而死呢。区区一个苏瑾,公子自然不会
放在心上。”

  这正是这些大商家对我特别青睐的原因。沈园在师父的经营下已成巨富,但
天下之大,仅江南一地象师父这样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有几个盐商、
茶商更可称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这些精明的商人哪会这般重视?!

  本朝轻商贾、重仕农,大多富豪都攀风附雅,后辈弟子经商的不多,进学的
倒是不少,可没听说有几人能考中举人,倒是纨绔子弟出了一大把。应天府的解
元几乎都是一榜进士,日后知府一州、巡抚一省,甚至出将入相都未为可知,此
时投入感情,不仅现在可以获利,来日若真有成就,更是好处多多。这种一本万
利的买卖,商人岂能放过?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柜的吉言,明年会试若能高中,定有酬谢。”,耳
边又听隔壁一干人都在指责方才说话的那人,说他要是有钱没地方使,不如请大
家去快雪堂找几个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听高七讲,人称”琴神“的杭
州孙妙已经到了快雪堂,去那儿没准儿还能一饱耳福,也全当给李兄接风洗尘。”,
于是众人呼好,唤店家算完帐呼喝而去。

  李宽人笑道:“这帮地痞无赖消息倒蛮灵通的,孙妙早晨刚到,他们就知道
了。”

  我心中一动,自从乡试之后开始行走江湖,我和萧潇虽然多方打探隐湖小筑
的秘密,却始终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萧潇快活我也快活让我并没有在
意这些,反正有的是时间,早晚会有一天能找到隐湖。直到遇到了玲珑,一切发
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个又聋又瞎的残废并没有什么
区别。

  我知道十大门派中的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象大江盟、慕容世家这
样家底殷实的还会有自己的线人、甚至是线人情报网。少林和武当俗家弟子众多,
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也少不了向师门汇报,鲁卫就直言不讳的说要把春水剑派覆
灭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报给少林。最差的就是春水剑派,既无钱财招揽线人,
又无门人打探消息,结果被人连番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终于灭门。

  “我有钱,养得起线人。”

  霁月斋开业在即,诸事繁忙,李宽人看吃的差不多了,会了帐便告辞了,临
走的时候问了我的住处,说是把请柬送给我。看他走远,我便对玉夫人说道,这
本是我在大江盟议事堂的一句戏言,现在我却想把它付诸行动了。

  玉夫人一皱眉:“春水剑派都叫你解散了,还养线人做什么?”,她话里隐
隐有股火气,显然隔壁那些人的话还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议事堂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然后道:“无暇,花想容躲进
十二连环坞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儿一般路人皆知,这已经够奇怪的了;而我
不过嘴上说说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结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杀了,难道这都是巧
合吗?是大江盟议事堂里那些人里有长舌妇,还是有人故意泻露消息给十二连环
坞?”

  她还不算太白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十二连环坞早有心刺探江
湖消息?”

  萧潇有些担忧道:“是呀,无暇姐姐。十二连环坞看行动没有完全成功,便
利用主子说过的一句话来陷害主子,让春水剑派一案变成了一场江湖仇杀,别人
想干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赞许的眼神,又道:“其实,花想容一家
真的被害了吗?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家人被害了,他们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也是未
知数啊。主子养线人,就是想江湖上有个耳目,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数。”
萧潇是个聪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后,玲珑母女便不晓得她的聪慧,此
刻看萧潇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为过了吃饭的时辰,铺子里就两三个人,
南元子正悠闲的挥着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的,
他便笑了起来:“老弟,你还是让俺老南歇口气吧。”

  果然,一会儿功夫铺子里又聚满了人,玲珑心性活泼,便帮着南元子给客人
送这送那,一时间铺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颇有
威望,食客们眼珠子随着玲珑的身影直转,却没有一个人敢毛手毛脚。

  老南,道上有个叫高七的吗?

  “老弟,你怎么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着我,“他不是江湖里的人
物,只是城里一个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赌馆里混吃混喝,名声可不太好啊。”

  他是线人吗?

  南元子摇摇头,“你想用他做线人?那小子倒是很机灵。”,他看了我一眼,
眼里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现在看你,才有了那么一点点江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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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高七住的那条巷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不堪,一身华服的我在巷子里便显得
异常刺眼,就连高七家楼下的老太太都狐疑的看了我半天,才冲二楼喊道:“高
家妹子,有个大官人找你们家小七。”

  楼上下来的老妇人和我都颇有些意外地望着对方,当然原因只有一个,作为
混混的高七似乎不该和正在互相打量的两个人扯上关系。

  “老身是高七的母亲。”,虽然高老夫人身上的衣服已是补丁打补丁,可举
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度,看样子应该是大家出身,恶劣的环境并没有把她的文雅
消磨殆尽,还能见几分往昔的风采。

  我说我并不认识高七,但有朋友告诉我,有些事他可以帮我。高老夫人有些
忧郁的望了我半天,才领我上了楼,进了一间漆黑的小屋,说:“那就委屈公子
在这儿等他吧。”

  “你是个混蛋!”

  望着衣着光鲜、一身酒气的高七,我忍不住骂道。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高七竟然出奇的冷静,细长的眼睛象毒蛇一般紧盯着
我。

  “亏你还是个男人,看你娘穿什么你穿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看到高
七的反应,我心中一动,这个混混倒是个可造之才,有心试试他能承受的底线,
便有意激怒他。

  “你穿的比我还光鲜!”,他马上回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
一变:“你是高家的,对不对?我娘已经被你们害的够惨了,还有脸说我!滚!”,
说着,挥拳就打。

  我一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拳头,拳上有些蛮力,可显然没练过武功。在我的内
力催动下,他坚持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叫声把高老夫人
和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引了出来,看高七似乎吃了亏,都满脸焦急的望着我,高老
夫人更是道,大官人有话好说!

  我手松开,高七却又飞起一脚,我顺势一拨,他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可
能知道和我相差太远,他反身护在他娘和那个小娘子身前,脸上有了些恐惧之色。

  我不是什么高家的人,我姓王,杭州府捕快,说着我把腰牌一亮。

  高七顿时神色一松,“原来是捕头大哥,小的没犯过案,不知您老找小的何
事?”,又有些狐疑:“您老真是捕头?”

  我马上就要调任本府了,是不是捕头到时便知。

  我的双眼突然闪过一道厉芒,高七脸上顿时多了些恭敬,让他娘进里屋歇息,
吩咐那个小娘子端茶倒水,说这是他浑家,然后讨好道:“您老找小的有何吩咐?”

  我没搭腔,看高七家徒四壁,显然潦倒已极,全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他那身
衣服。我一皱眉,“高七,看你娘和媳妇,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你怎么这般不求
上进?”

  像是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既未读书,又不识字,我
怎么求上进?”

  你有手有脚,却五体不勤,不事生产,整日在妓院赌馆厮混,是何道理?

  我是不上进,可我想上进的时候,高家让吗?我贩布,他们把布染了;我开
个吃茶铺子,他们就天天在铺子里打架,直到把我浑家带过来的嫁妆都折腾光了。
我还会什么?我什么也不会!我不在妓院赌馆里混点钱花,我娘和我浑家岂不要
饿死?

  说着说着,高七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里屋也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我细问原委,才知道高七的母亲本是苏州一个大户高家主人的妾室,大妇怕
高七分了自己儿子的宠,支使管家引诱高七不学好;等老爷子过了世,大妇更是
找了个借口把母子二人赶出了高家,又怕族人说闲话,便把高七往邪路上逼。他
浑家是个读书人家,自幼订的亲,虽说高七不长进,却不肯悔婚。嫁过来之后,
高七有心改邪归正,正经干了几回买卖,可一来高家人破坏,二来他也不是个善
于经营的人,很快就把浑家带来的嫁妆折腾光了,没办法又走回了老路。

  这小子倒真是个线人的好材料,妓院赌馆本来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而他的家
人也正好是保证他忠诚的有力武器。我有心试一试他的观察力,便突然转了话题
:“听说,孙妙到了快雪堂?”

  高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疑惑的道:“是呀,她是今早辰时三刻到的
快雪堂,随行的还有一个小丫头。”,似乎是想起了孙妙的美丽,他脸上露出向
往之色,眼睛也突然一呆,听到我重重的一咳,他才清醒过来,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轻松了许多,笑道:“原来您老是想查她的底呀。”

  “她手里拿着一把南蛮子用的团扇,看起来样式很新,小的在苏州还没见过,
估计她应该是从松江那边过来的,那里南蛮子的东西最多也最新。霁月斋的护卫
韩征一直呆在她身边,听说霁月斋后天开业,没准儿孙妙就是来祝贺的。”

  “她住在快雪堂的拂云楼里,上午一直没出来,城西孙家的二公子出了一百
两银子,她都不肯现身。”,他叹了口气,“孙二看不到她也好,别象李秀才那
样得了相思病,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几句话看出了高七的见识和眼力,孙妙什么时候到的,同行是谁,城里流行
什么,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他观察的都很细致,霁月斋是个外来户,还
没有开业,他甚至就知道了人家护卫的姓名,看来他在妓院赌馆倒是没白混。

  我打定了主意,掏出了十两纹银,“高七,你不想一辈子呆在平里巷吧?”

  我一出手他就吃了一惊,十两银子够他一家舒舒服服过三个月了,他不清楚
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便没敢接,望着我等着下文。

  我要你做我的线人。

  高七脸上顿时起了戒色,陪着笑道:“您老抬举我了,小的不过是个摆不上
台面的混混,能给您老打探着什么消息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您老初
来乍到可能不清楚,鲁老总最恨江湖人,连带着线人也跟着倒霉,听说他老人家
刚上任那阵子,发现一个线人公布一个,现在大家可都没胆子再去触他的霉头了。”

  我知道鲁卫把苏州经营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没有正当职业的江湖人根本别
想在苏州立足,帮会更是被他清的一乾二净。江南是大江盟的地盘,它在重要的
城市里都有分舵,唯独在应天和苏州看不到它的旗号。不过,鲁卫对线人也这么
严厉,我倒是颇为意外,一个线人一旦曝光,等待他的决不是什么好下场。

  “高七,我是看在你娘和你娘子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没有风险就能赚到钱,
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吗?”,我讥笑道,“我是官差,鲁老总那边我来顶着。不
过,一个月十两银子,我要的可是一个只提供消息给我的线人,否则,我会让你
死的很难堪。”

  我的话里有种强大的压力,而一个月十两纹银,也让高七动了心,他盯了我
半天,才把银子接了过去,“好,我高七就赌一回,您老可莫要欺我!”

  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让高七搬家,又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开个卖胭脂水粉的
小店,毕竟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场所来和他碰面。高七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那就在夫子庙后面租个铺子吧,那儿离快雪堂、丽春
院都近,卖给那些姑娘也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胭脂水粉都是女人用的,自己不懂
这一行,还怕高家再来捣乱。我便指点他如何挑选上好的货品,又告诉他说如果
高家捣乱,就直接告到府衙,我在知府大人那里替他说项。

  高七终于明白我是真心用他,沉默半天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大哥,我高七
是个混混,可也是个五尺汉子!大哥你放心,你交待下来的事情,我高七就是拼
了命,也要替大哥办好!”

  “用不着你拼命,我只要你的消息。”,我笑道。虽然高七表了态,可我并
没有完全放心,便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试试他的心性,“高七,这两天你就
给我盯着孙妙,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去过那些地方,吃过什么东西,甚
至一天上几次茅厕你都要一一打探清楚。”

  高七办起事来还真利索,等我晚上在老三味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找好了铺
面,连家都搬了过去。

  “大哥,这孙妙还真是不一般,青楼里的姑娘我见多了,没看见她这样的。”,
他一口气吃了一碗番瓜团子,一抹嘴道。

  我俩坐在铺子的角落里,并没有人注意我们,食客们的目光都被玲珑姐妹吸
引住了,就连高七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艳羡地道:“南哥什么时候讨了两个这
么漂亮的女人?”

  那是我的小妾,过来帮老南的忙。

  高七立刻收回了目光,“原来大哥和南哥是朋友,高七可就更放心了。”,
他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紧张,此刻却放松下来,“大哥,那烟花之地您
可能去的少,有句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其实这两样青楼女子哪一
样不爱呀?可偏偏我就是看不出来孙妙她爱什么!你说她爱钞吧,头午她一口回
绝了孙二公子的一百两银子;你说她爱俏吧,下午城里几个著名的才子联袂拜访,
同样吃了闭门羹,就连江南有名的画师仇英说想给她画幅画也不应允,天下还有
这样卖艺的吗?”

  “那是你见识少。”,我想起了苏瑾,那个扬州听月阁的头牌、与孙妙齐名
的“歌仙”,她一开始不也一样把我拒之门外吗?这琴歌双绝还真是一对儿呀,
连对付男人的手段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七有些不服气,“李朝云、白牡丹,人家也是名妓,可没象她这样!”

  孙妙乃名妓中之名妓。

  听我这么说,高七苦思冥想起来。我却悠闲的望着玲珑穿花蝴蝶般的穿梭在
桌子间,看那些食客都是一副心痒难耐的表情,突然想起师父的一句话,“扬州
的每个外乡人看起来都很淫溅”,看来苏州也一样啊。

  “我总觉得她哪个地方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高七想了半天想不出
个所以然,便有些泄气,只是输心不输嘴,“不过,象她这样跑码头,早晚有一
天把客人都得罪光了。”

  “她得罪客人没关系,只要她老鸨别得罪客人就行了。”,一红脸一白脸,
冰炭同炉,让你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本就是妓家生财的不二法
门。

  可孙妙一向独来独往,并没有老鸨替她打理生意呀。

  哦?我一愣,妓家中出色的女子多了,可成为名妓的却少之又少。名妓之所
以能成为名妓,是因为妓家之前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和妓家背后有强大的黑道势力
支持。象苏瑾,若不是背靠听月阁,有慕容千秋这样的黑道巨富捧她,可能还没
等她红起来,就被摧残的体无完肤了,哪能轮到我来取她的落红?

  “她背后可有什么靠山?”,原本是想试试高七,却得到了意外的消息,这
孙妙若是没有靠山的话,以她的身份云游四方,岂不是个绝妙的线人?

  我一较真,高七却有些拿不准了,讪讪笑道:“大哥,我这就去查!”

  高七走了,我无事可做,便留在了老三味。铺子里的人川流不息,南元子忙
的连招呼我的时间都没有。等敲过了定更鼓,客人才渐渐散了。

  “你嫂子今天要高兴死了。”,南元子一算竟比平日多赚了一倍有余,憨憨
的脸上满是笑容,“就是委屈了两位弟妹。”

  我笑着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吃回来就是了。问:“老南,你知道孙妙吗?”

  玉夫人闻言白了我一眼,南元子看在眼里,便期期艾艾的不言语。我转头瞪
了她一眼,道:“无暇,男人说话,女人少添乱!”

  话一出口,才想起无暇其实是玲珑的母亲玉夫人,心下不由一呆,玲珑姐妹
也一愣,下意识的望着母亲。倒是玉夫人出人意料的把头一垂,撅起小嘴低低说
了声“是”,便拉着萧潇和玲珑跑到了一边。

  玉无暇真是玉夫人吗?刹那间我有些迷茫。正巧南元子的小妾送来了冰镇玫
瑰杨梅汤,无暇、萧潇四女便围过去品尝,一喝之下连声呼好,就七嘴八舌的请
教起如何藏冰,又如何焙制玫瑰来。

  南元子看着艳羡道:“老弟治闺阁如治军,弟妹们如此融洽,真让人佩服。”

  我心道,玲珑、玉夫人原本就是母女,萧潇则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又肯保持
低调,相处不好那才见鬼了。看他似乎忘了我的问题,便提醒道:“老南,孙妙!”

  “老弟,你还真执着!”,他哈哈一笑,“高七说得不错,孙妙是个独来独
往的艺人,叫她名妓有些屈她了。”

  我心里一震,在嘈杂的人群中他竟然能分心二用,听到高七刻意压低的声音,
他内力的修为即便比我差,也肯定要比鲁卫强。虽然我知道他是个江湖异人,却
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强的武功。

  南元子眨了眨眼,“老弟,打仗要知己知彼,对手的实力固然要了解,朋友
的情况也要清楚喔。”

  我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我知道这是南元子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了我他
的真正实力,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我可以据此迅速作出判断,不会因为错误估计朋
友的实力而导致错误的结论。

  没有人包她,也没有人捧她?那她怎么红的?

  南元子有些狐疑,老弟,你不是个淫贼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三年前杭州西湖
的那场琴箫会呢?

  “不错,我是个淫贼,可我是个一品淫贼,勾栏院里的女子就算她是天仙,
我也不会有多少兴趣,那些用银子就能买到的女人对我来说实在是缺少征服的快
感。琴箫会?很出名吗?”

  我并没有说谎,江东四大名妓中的天香楼李玉、闻香院孙碧、碧涛阁王曲在
与我一夕之欢后被我弃之如鄙履,只有苏瑾费了我一番心思,不过我却得到了丰
盛的回报。

  “他奶奶的,做淫贼也有这么多规矩。”,南元子苦笑一声,“不过,孙妙
还是个清倌儿,拿钱怕是买不到了。也难怪你对她感兴趣,有征服感嘛。”,他
随口取笑了我一句,接着道:“至于琴箫会之所以有名,却是因为那只箫的主人
太有名了。唐寅唐伯虎,你总该知道吧?”

  原来竟是我的前辈,桃花庵里的桃花仙。看南元子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我
知道唐寅在苏州人心目中具有崇高的地位,一个淫贼竟让人如此尊重,看来我的
前途还真的大有可观呀。

  “唐大师的箫正吹得西子湖畔落英缤纷,孙妙的七弦琴响了,琴箫合奏,如
同天籁一般,听得游人如痴如醉,失足掉进西湖的竟有二十余人。”,看起来不
像读过什么书的南元子此刻却口吐莲花,让我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一曲渔樵问答奏毕,唐大师只说了一句”绝妙“,便飘然而去,不过,有
这两个字也就够了,孙妙由此一举成名。这以后,她便活跃在杭、宁、苏、松四
府,身价也是越来越高,听说大盐商沉舟为了给母亲贺寿,用了三千两银子才请
动她。”

  孙妙红得这般传奇,我的好奇心更重了,我甚至盼望后天早点到来。

  回到自家宅院,丫鬟们伺候着梳洗完毕。萧潇并不避讳房里的丫鬟,赤裸着
娇躯给我洗头搓背,倒是那两个小丫头明珠、喜子未经人事,一直红着脸在旁边
帮忙,一俟完毕便仓惶而去。

  主子,快收了玲珑吧。丫头们已经在议论了,说玲珑到底是主子的什么人,
说是妾室吧,怎么不见主子宠幸她们?

  这些丫头倒嚼舌,赶明儿找个管家好好管教管教。

  萧潇噗哧一笑,“主子这次怎么不急了?”,她换了一只手摇扇子,又笑道
:“萧潇看玉珑天真烂漫的,反倒是玉玲好象有些心急了。”

  “就你眼尖。”,我揉搓着她胸前的那对凸起,感觉着它我手下的剧烈变化。
“少爷我现在还真有些后悔没在船上就把玲珑姐妹做了。”,我苦笑道,“老鲁
是江南第一神捕,肯定看得出玲珑仍是完璧,现在收了她们,还不得让他以为我
是一个禽兽呀!毕竟在他脑袋里,玲珑的母亲才过世。唉,这次少爷我可真是作
茧自缚了。”

  “主子…不是怕…鲁大哥吧…”,萧潇支橕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我怀里。
“主子是怕无暇姐姐吧。”,她媚眼如丝的道。“我怕她?笑话!”,我一挺腰,
分身便进入了萧潇那绝代名器中。我怕她吗?我脑海里浮现出玉夫人低着头撅着
小嘴的娇憨模样,看萧潇的脸上浮起欲仙欲死的表情,我明白我怕的其实并不是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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