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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东风传奇】【全】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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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无耻恶道

  谷飞云、逢自珍离开全家庄,已经快近响午,两匹马驰出十来里路,老远就
看到路旁柳林间高挑着酒帘。逢自珍扬鞭朝前一指,说道:「谷大哥,咱们到前
面打尖去。」两人在柳荫间下马,拴好马匹,走入路边的小酒店,找了一张板桌
坐下,一名伙计送上两杯茶,两人要了两碗面,伙计退出之后。

  逢自珍喝了口茶,埋怨着道:「谷大哥,都是你不好,如果你答应了这门亲
事,这时候丈母娘早就吩咐厨下,把最好的山珍海味,都搬上桌来招待娇客了,
小弟我自然成为陪客,还用得到在这路边小酒店里吃面吗?」

  谷飞云笑道:「逢兄……」

  「唉,慢点。」逢自珍伸出手来,掌心朝谷飞面前摇了摇,说道:「小弟口
口声声的叫着你大哥,你还叫我逢兄,这不是见外了吗?」

  「对了。」谷飞云笑着道:「咱们是结义兄弟,我是大哥,就该叫你兄弟才
对。」

  逢自珍脸色微红,偏头道:「怎么?可是小弟配不上大哥吗?」

  「配、配。」谷飞云连连点头道:「愚兄有你这么一个兄弟,高兴还来不及
呢,只是……」

  逢自珍问道:「只是什么?」

  谷飞云道:「咱们既是结义兄弟,就该真的磕头才成,所谓撮土为香,八拜
结盟的。」

  逢自珍笑道:「真的?其实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大哥心里永远有我这个小
弟,小弟心里永远有你这个大哥就够了,何用形式?」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来,咱们以茶代酒,结为口盟兄弟,
干杯。」两人同时举起茶杯,一口喝干。

  也同时叫了声:「大哥。」

  「贤弟。」逢自珍脸上浮现出不胜欣喜之色,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大哥
方才叫我逢兄,好像有话要说,你要说什么呢?」

  谷飞云哦道:「你方才不是埋怨我不答应那门亲事吗?我因为天涯海角,尚
不知双亲下落,所以不答应的,其实那全小姐确实长得如花似玉,和贤弟你倒是
一对壁人,所以……」

  「好了,好了。」逢自珍玉脸泛红,说道:「大哥,你坏……」正好伙计送
上面来,两人也就不再说话。逢自珍却把自己一碗面,朝谷飞云面前推了过去,
说道:「大哥,我吃不下这么大一碗,你分一半过去好不好?」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了?」

  逢自珍道:「我好像胃口不好。」

  谷飞云道:「好吧。」他果然把一碗面分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的碗内,一面说
道:「这样可以了吧?」

  逢自珍道:「你再多分一点去嘛。」

  谷飞云道:「这一点面,你吃得下的,慢慢的吃好了。」逢自珍用筷挑着,
吃得很慢,但吃了小半碗,就停筷不吃了。

  谷飞云看着他道:「大概这面不合你口味吧?」

  逢自珍摇摇头道:「不是的,我食量本来就不大,这时候好像不很饿,所以
就吃不下了。」

  谷飞云道:「就因为你食量不大,所以身子才会这样单薄。」

  付过帐后,两人跨上马匹,继续上路。逢自珍问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呢?」

  谷飞云问道:「贤弟知不知道西峰山庄在哪里?」

  「西峰山庄就在大别山西峰坳。」逢自珍偏过脸来,望着他问道:「大哥要
去西峰山庄作甚?」

  谷飞云沉哼一声道:「我从桐柏山下来,根本没有人认识我,更谈不上和人
结怨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西峰山庄的项中英,他败在我手下,心有不甘,所
以挑选了和少林有渊源的开碑手全耕德的女儿,意图做出天人共愤的采花事件,
企图嫁祸于我。还好被人及时发现,没有让他得逞。这个武林败类,我非废了他
不可。」

  逢自珍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单人匹马要去闯西峰山庄?」

  谷飞云道:「西峰山庄闯不得吗?」

  「唉,大哥,你不知道呢。」逢自珍急道:「项中英的爹,叫做项继楚,人
称白面霸王,在武林中名头不小,项中英是他二儿子,项继楚和黑白两道的人都
有交情。西峰山庄卧虎藏龙,他两个儿子,拜在两位异派高人门下,大儿子项中
豪的师父是天机子,二儿子项中英的师父是羊角道人,这两人一身武功,都是高
不可测……」

  「哈哈。」谷飞云大笑一声道:「天机子我倒是没见过,羊角道人却也不过
尔尔……」话声未落,突觉迎面吹来的风,似有一股寒气直袭骨髓,不由自主的
打了一个冷噤,同时身上也感到一阵寒意,好像衣衫穿的太少的感觉。心中不禁
暗暗奇怪,如今已是三月初旬,天气不可能如此寒冷,一面回头问道:「兄弟,
你是否感觉到天气很冷?」

  逢自珍听得一怔,说道:「天气不冷呀,哦,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
对吗?」

  谷飞云道:「没什么。刚才风吹来有些冷,没事了。」

  逢自珍道:「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走?」

  谷飞云道:「我没事,不用休息的。」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坐在马上,
迎面吹来的风,一阵又一阵,生似透过衣衫,一直吹入骨髓一般,使人冷得直打
颤。先前还能勉强支持,后来愈来愈冷,几乎支持不住,但还是咬紧牙关,一路
支撑了下去。

  现在太阳渐渐偏西,但离罗山还有二十来里。谷飞云冷得浑身发抖,在马上
几乎坐不稳了,心知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勒住马缰,口中叫道:「兄弟,我……
我似乎支持不住了……」

  逢自珍听得吃了一惊,急着问道:「大哥怎么了?你怎不早说?」

  谷飞云道:「我觉得好冷……」

  逢自珍在说话之时,已经抢先一跃下马,过来拢住大哥的马头,眼看大哥嘴
唇发紫,身子颤抖得很厉害,心头更是发慌,目光左顾右盼,焦急的道:「这怎
么办,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哦,那边松林间,好像有一户人家,大哥,
你坐稳了,咱们找他们去打个商量。」他一手拢着大哥的马头,一手牵着自己的
马匹,又不敢走得太快,一步步的朝着右首松林间走去。

  这片松林间有着一条石砌的小路,只是丛草杂生,好像已有很久没有人经过
了。小径尽头,果然有一座屋宇。那是一座破庙,上面一方横匾,写着三官堂三
个大字还可辨认,敞开着两扇破损的大门,一眼望到里面也已破损不堪,显然已
经久无香火,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总比没有好。

  逢自珍牵着两匹马,走入大门,先是把自己的马匹放开,然后拢着大哥的马
头,越过了天井,走近阶前,说道:「大哥,我扶你下来。」他扶着大哥走上大
殿,找到-个破蒲团,用手拍拍灰尘,说道:「大哥,你且坐下来。」

  谷飞云由他扶着坐下,颤声的道:「真邪门,愚兄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摆子
来了?」

  逢自珍道:「这该死的妖道,一定是他。」

  谷飞云间道:「你说……谁呀?」

  逢自珍气愤的道:「不是羊角妖道,还会是谁?大哥不是和他对过一掌吗,
一定中了他的邪门掌功,大哥,现在怎么办?」

  谷飞云心中不觉一动,想起了昨天和羊角道人对过一掌,但他却好像毫不使
劲,等自己收回掌势之际,确实感觉到有一丝丝寒意,看来果然是那妖道使了诡
计。同时也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自己练的金刚禅功,乃是佛门无上神功,练到十
二成可以水火刀剑不伤,诸邪不侵,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自己火候太浅,只不
过三成光景。

  最近南山老人要醉道人转交自己练的玄门太清心法,则是道家上乘神功,同
时可以克制旁门阴功,可能是自己初学乍练,才为妖道所乘。啊,不,自己昨晚
只在大树下打了个盹,直到此时,还没运气行功,可能运一回气,就会把渗入体
内的阴气,驱出体外,一念至此,正待开口。

  逢自珍双眼紧注着大哥,焦急的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谷飞云道:「我在想,可能运一回功,就会把侵入的阴气逼出体外。」

  逢自珍忙道:「那大哥就快些运功了,我给你护法。」说话之际,迅速抽出
长剑,站到大哥身边,催道:「大哥,可以开始了。」

  谷飞云冷得连牙齿都会发颤,盘膝坐好后,身子依然稳不下来,索性不去管
它,只是摒除杂念,缓缓吸了口气,依照太清心法,专心一志,运起功来。

  说也奇怪,他把一口真气缓缓提升,顿觉从丹田升起一股暖气,由尾闾循督
脉直上,刹那之间,布达全身,如汤沃雪般,阴寒之气也随着消失,心中自是高
兴,暗想:「早知如此,自己昨晚运一次功,不是早就没事了?」

  要知他身兼佛道两种神功,不论哪一种神功,都有克制旁门阴功的能力,只
是功力尚浅,还不到立生反应,故必须依法运功,才能把阴邪之气化去。天色渐
渐昏暗下来,谷飞云运功完毕,觉得体内寒气全已化,就缓缓呼气,睁开眼来,
人也跟着胯下蒲团。

  逢自珍咦道:「大哥,你这么快就运好了?」

  谷飞云笑道:「我已经把寒气化去了,自然好了。」

  「不成。」逢自珍道:「既然把寒气化去了,再多运一回气,不是更好吗?
方才你抖得那么厉害,真把人吓死了。」接着啊了一声,又道:「天黑的真快,
我们晚餐怎么办呢?」

  谷飞云笑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去吃一顿。」

  「大哥真的完全好了?」逢自珍望着他,迟疑的道:「但这时候城门已经关
了,附近又没有较大的镇,就算有吃的地方,也没有住宿的地方呀,我看……就
在这里住上一晚算了,只要找些吃的东西来就好,你说好不好?」

  而谷飞云看他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宛如闪着星星一般,流露出欢愉之色,这
就点头道:「好吧,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

  逢自珍问道:「大哥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含笑道:「我很快就回来的。」说完,就往庙外走去。

  逢自珍想说:「大哥,我也去。」但话声还没出口,谷飞云早已掠出庙门,
一闪就不见了。他一个人留在黝黑的破庙里,心中未免有些胆怯,只好在殿前的
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会工夫,忽然听到庙前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好像到门口停住,只是外
面太黑了,连人影都看不清楚,心想:「这人一定不会是大哥,如果是大哥回来
了,就会很快进来,那么这人会是谁呢?」心念一动,忍不住伸手摸摸身边的长
剑,正待站起,忽见庙门外出现了一个矮小人影,缓步跨进庙门,走了进来。

  逢自珍只觉这矮小人影极为眼熟,陡然间想起来了,他,不就是羊角道人?
这下心头不禁暗暗感到紧张,大哥正好不在,以自己的武功,决不是他的对手。
羊角道人渐渐走近,黑暗之中,他闪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盯住着逢自珍,阴恻恻
笑道:「小施主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吗?」

  逢自珍故意问道:「你是什么人?」

  「贫道乃羊角真人是也。」羊角道人手中拂尘朝前上甩,眯着眼睛,深沉的
道:「小施主不是还有一位同伴吗?他人在哪里?」

  逢自珍故意拿目光偷偷的朝殿后一瞥,说道:「你有什么事?」虽在黑夜,
但这偷偷的一瞥,如何能瞒得过羊角道人?这不是等于告诉羊角道人,人躲在殿
后吗?

  羊角道人沉笑了一声,喝道:「谷小施主,你也不用躲躲藏藏了,自己出来
吧。」大步朝殿上走去。

  逢自珍锵的一声长剑出鞘,拦着喝道:「你要做什么?」

  羊角道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手中拂尘抬处,一下卷住逢自珍的长剑,口中
喝了声:「滚开。」拂尘带过,把逢自珍一个人向右摔出去三四步之多,身形闪
动,一下掠到神龛后面,目光一凝,那有什么人影?

  但是谷飞云中了自己一记子午阴掌,今晚子时以前必然发作,没有人能顶得
住,他马匹犹留在天井里,人不可能逃走,那么一定躲在附近了。逢自珍被他一
记拂尘就摔了出去,心头不大服气,口中怒喝一声:「你这老道士到底想要做什
么?」一个箭步,直欺过去,长剑挥动,刷刷刷一连三剑,急疾刺出。这三剑,
快如电光,倒也使得相当凌厉。

  但羊角道人是何许人?他身子随着转了过来,手中拂尘轻轻一圈,就把逢自
珍的长剑压住,霎着小眼,讶异的道:「小施主是桐柏宫门下?贫道和灵风道长
乃是素识,你快住手。」

  逢自珍猛力抽回长剑,愤愤说道:「我不是桐柏宫门下,我不认识你。」

  羊角道人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道:「但你使的明明是桐柏剑法,贫道岂会
看不出来?贫道问你,你那同伴躲在哪里?」

  逢自珍道:「你是问我大哥?」

  羊角道人道:「你是谷飞云的兄弟,他人呢?」

  逢自珍眨眨眼,问道:「你找我大哥有什么事?」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今天中午以后,你的大哥是不是一直喊冷,全身发
抖?」

  「是啊。」逢自珍故意朝他笑了笑道:「大哥说,他中了邪,后来画了一道
符,烧灰吞下,就好了。」

  羊角道人沉笑道:「吞一道符就能治好子午阴掌,还有人花几十年功夫练武
吗?」

  逢自珍披披嘴道:「我大哥说,那是邪法,根本不是什么武功。」

  羊角道人目能夜视,眼看逢自珍说话之时,脸上隐有笑意,心知上当,一面
问道:「好了,那你大哥呢?」

  逢自珍咭的笑道:「方才你走进来的时候,大哥还是坐在这里,我只当他躲
到神龛后面去了,神龛后面既然没有,那我就不知道了,噢,我大哥会石子打穴
的,小心你的身后啊……」

  羊角道人虽然不信谷飞云吞了一道符,会治好自己的子午阴掌,但谷飞云石
子打穴,手法奇妙,却也不敢太意,敌暗我明,不得不防,闻言倏地转过头去。
逢自珍左手早已骈指若戟,趁他回头之际,那还怠慢,手腕抬处,闪电朝他左胸
将台穴上点去。

  羊角道人阴笑一声,左手五指一翻,一把扣住了逢自珍的手腕。逢自珍口中
发出一声尖叫,右手长剑就朝羊角道人当头劈落。羊角道人拂尘朝上挥起,轻轻
一卷,就把逢自珍长剑卷飞出去,口中阴恻恻笑道:「原来是个小丫头,说,谷
飞云人呢?」

  逢自珍挣扎着哼道:「我偏不说。」

  羊角道人看着他,沉笑道:「看来你一定就是谷飞云的相好了,贫道把你拿
下,不怕谷飞云不出来。」

  「你少胡说。」逢自珍尖声叫道:「快放开我,我不知道……」

  就在此时,从山门外鱼贯走进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宏声喝道:「羊角真人,
你拿住的是什么人?」

  羊角真人阴笑道:「她是谷飞云的相好……」

  逢自珍听出来是爹的口音,不觉心头一喜,急忙叫道:「爹,快来救我。」
原来进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那是冯家庄庄主冯镇远、武当归二先生归存仁、神拳
裴通,另外两个一身青布劲装的则是两名庄丁冯兴、冯勇。

  冯镇远听到逢自珍的叫声,不觉一怔,目光暴射,说道:「会是珍儿……」
一面朝羊角道人冷声道:「羊真人请高抬贵手,她是小女小珍。」

  羊角道人听说自己拿住的竟会是冯镇远的女儿,一时也傻了眼,口中轻咦了
一声,慌忙的松开五指,歉然的道:「贫道方才问过她,唉,冯小姐,你怎不早
说?」

  冯小珍(逢自珍)可得理不饶人,羊角道人五指一松,堪堪放开她玉手?她
右掌一扬,拍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不偏不欹掴在老道的尊颊上。这要是换在平
时,你冯小珍就是扬上一百次,一千次玉掌,也休想掴着羊角道人的脸颊,但今
晚可不同,一来羊角道人碍着冯镇远的面子,没加提防。

  二来冯小珍和羊角道人站得极近,你打别人耳光,手掌要朝上扬,被掴的人
就站在你面前,自然看得十分清楚,立时可作决定,躲闪或者封格。但羊角道人
长得又矮又小,比冯小珍还低了半个头,她要掴他耳光,只要把手掌提到胸前就
成,比掴别人要节省一半距离,自然轻而易举,一拍即中。

  羊角道人被掴得楞了一楞,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挨女人的耳光,
一手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阴恻恻说道:「你打得好,贫道先前并不知道你是冯府
千金,等到知道你是冯大小姐,就立即放手,几时得罪你了?」

  冯镇远也觉得女儿太过份了,羊角道人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当众掴他的耳
光,岂不使他难以下台,这就喝道:「珍儿,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怎么可以对
羊真人如此无礼,还不快向羊真人赔罪?」

  冯小珍冷冷一笑道:「爹,这妖道方才满口诬蔑女儿,难道女儿不该打他耳
光吗?我才不向他去陪礼呢?」

  羊角道人怪笑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冯大小姐千金之躯,和
一个采花淫贼,孤男寡女,深夜之间,同处无人荒庙,贫道纵或误会,也属人之
常情,岂能全怪贫道呢?」

  冯小珍气道:「你胡说些什么?」

  冯镇远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冯兴、冯勇,你们把小姐送回庄去。」

  冯小珍尖声道:「我不回去。」忽然喜道:「大哥,你回来得正好。」

  众人一齐回头望去,果然看到有一个人从大门外往里走来。这个人就是谷飞
云,他手中还捧着一大包东西,看到庙中来了这许多人,也不觉微微一怔。羊角
道人首先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说道:「好小子,你在信阳全家庄企图采花,
幸被人发现而未能得逞,还敢诱拐良家闺女,如今人脏俱获,你还有保说?」

  归二先生一直紧闭嘴唇,这时斜着不屑的眼光瞧了谷飞云一眼,哼道:「小
小年纪,就敢做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来,再过上十年二十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来的?这种败类,武林中当真容不得他。」他是武当名宿,说出来的话,自是极
有份量。

  谷飞云听了羊角道人的话后,不觉剑眉一剔,喝道:「羊角道人,你在说什
么?」

  羊角道人阴笑道:「贫道说什么,大家都听到了,你会听不清楚吗?」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今天早晨,曾去过全家庄,昨晚之事,分明有人冒在
下之名,意图嫁祸,业经全家大小姐当面指认,证明并非在下,此事在下正在调
查之中,只要捉到贼子,即可真相大白……」

  他口气微顿,接着指指冯小珍,又道:「至于这位冯姑娘,在下是在今天早
晨在信阳城外,一处豆浆摊上认识的,她身着男装,自称逢自珍,和在下极为谈
得来,才结伴同行,在下直到此时,才知她是女儿之身,怎能说在下诱拐良家闺
女?你是因为在下昨天胜了你宝贝徒弟,一直怀恨在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你身为三清弟子,这种坏人名节无中生有的话,亏你也说得出来?」

  冯小珍抢着道:「大哥到全家庄去,是和我一起去的,他说的话,我可以证
明,至于我和大哥结为口盟兄弟,清清白白,这有什么不对?」

  「住口。」冯镇远大声喝道:「冯兴、冯勇,你们还不把她押回庄去?」

  冯小珍负气的道:「我说过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冯镇远一张紫膛脸气得煞白,两道充满怒意的目光一下投注到谷飞云脸上,
沉喝道:「小子,老夫今晚非劈了你不可。」随着喝声,右手缓缓举了起来。

  冯小珍却一下子闪到谷飞云身前,急叫道:「爹,你相信女儿。我们是清白
的。」

  冯镇远气怒己极,嗔目喝道:「贱婢,你还帮着他。」呼的一掌朝女儿当头
劈落。

  归二先生忙道:「冯庄主息怒。」随着话声,右掌朝上推起,他出手看去极
缓,正好架住了冯镇远劈落的掌势,等他架住冯镇远手肘,才发现谷飞云早已带
着冯小珍闪了开去。

  羊角道人却在谷飞云闪出之际,沉笑-声:「小子还不躺下?」手中拂尘陡
地拦腰扫去。

  谷飞云虽然是带着冯小珍一同闪出,但他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你拂尘朝左挥
去,他一个轰旋,带着冯小珍朝相反的方向旋出。冯镇远厉喝一声:「小子,你
还不把小珍放下?」一面朝冯兴、冯勇喝道:「给我截住他。」冯兴、冯勇一左
一右朝谷飞云欺身过去。

  谷飞云放开了冯小珍,冷笑一声道:「冯庄主,在下是希望你弄清楚是非曲
直。」

  羊角道人沉声道:「小子,你已成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缚?」右手一挥,
呼的一声,一蓬拂丝化作千百缕银针,锐利如锥,急袭而至。

  谷飞云听得剑眉挑动,怒声喝道:「好个妖道,你那宝贝徒弟才是真正的淫
贼,你却指鹿为马,故意诬蔑在下,还诬蔑冯姑娘。今晚之事,都是你挑拔而起
的,在下一再忍让,你还以为在下怕了你吗?」

  身形突如逆水游鱼,乘隙欺入,右手一探,一把就扣住羊角道人执拂右手,
左手一下夺过拂尘,人巳回到原处,把夺来的拂尘,朝地上一掷,微晒道:「羊
角道人,你还不是谷某的敌手,谷某不想伤你,你可以走了。」

  如论真实功夫,羊角道人数十年修为,谷飞云决不会是他对手,但谷飞云刚
才使出来的乃是南山老人传他的捉云手,虽然招式简单,却是神妙无方,不仅是
羊角道人,连归二先生和神拳裴通、冯镇远等都看得耸然动容,给他唬住了。

  羊角道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打挣扎的余地,就被人家夺下拂尘,这对
他来说,当真几十年还是第一次。他是武林中有名头的人,何况还有归二先生、
神拳裴通、冯镇远等人在场,纵然心有未甘,也不能耍无赖。只是怔得一怔,就
点着头道:「小施主中了我一记子午阴掌,仍能安然无恙,就足见高明,贫道也
许真的不是你对手,今晚贫道认栽。」说完,俯身从地上拾起拂尘,往外就走。

  冯镇远一脸怒容,向冯小珍沉喝道:「珍儿,为父和归、裴二位伯父是因你
无故失踪,前来找你的,你随为父回去。」

  冯小珍道:「爹,女儿和谷大哥结为兄弟,是清白的,爹幸勿误会,女儿要
回去,自己会回去的,不是在爹心存误会之下被逼回去的……」

  谷飞云道:「兄弟,你应该随令尊回去,你我结为兄弟,是因为我并不知你
是一位姑娘,结伴同行,自无不可,但如今已经知道你是女的了,路上就诸多不
便,你还是回去的好。」

  冯小珍眼中蕴满泪水,哽声道:「好,我回去。」说罢,急步趋出大殿,从
天井右首牵着马匹,朝庙外走去。

  冯镇远朝归二先生、神拳裴通二人拱拱手道:「二位道兄请。」归二先生回
头看了谷飞云一眼,心中很想规劝这年轻人几句,免他误入歧途,但看了这一眼
之后,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是因为他对谷飞云总是有先入之见,觉得这年轻人生性桀傲,不可救药,
日后总是武林之患,因此不禁脸露不屑之色。举步就走。裴通、冯镇远和两名庄
丁一起退出三官庙大门之时,冯小珍早已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匹发出一声长
嘶,洒开四蹄,绝尘而去。

  冯镇远眼看女儿负气而去,气得直是跺脚,怒声道:「这贱婢简直反了。」

  谷飞云目送众人走出山门,才发现冯小珍方才说的是气话,她竟然一个人负
气走了,一时不禁又替她担心起来,她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微微摇了下头,伸
手从神桌上取下纸包,里面有馒头、卤牛肉、卤蛋,足够两个人吃上两顿,这是
他从二十几里外的镇上买回来的,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了,缓缓走到檐前石阶
上坐下,打开纸包,撕着馒头慢慢的吃着。

  方才场面那么热闹,现在就显得孤单冷清了。自己和冯小珍相处不过一天时
间,从她走后,自己竟然会不时的想起她来,好像失落了什么似的。接着他又想
起宇文澜,和西风女状元许兰芬、女探花荆月姑、女榜眼祝秀珊。一个个笑颜如
花的倩影,电光般在面前浮现。

  最后一个是面蒙轻纱的姑娘——全依云,从她面纱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的面貌
轮廓,清丽之中含有刚毅之气,口气也在娇柔之中,含有斩金截铁的坚决。她虽
然侥幸得以保全清白,但说来她的不幸遭遇,实因自己而起。谷飞云双手紧握着
拳头,切齿的道:「我就算不杀死他,也誓必废去他的武功。」这一决定,也就
决定明日的路程,准备找上西峰山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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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通天宝笈

  第二天一早,他就牵着马匹走出庙门,行没多远,就遇上一个老农夫,谷飞
云跳下马背,迎着拱拱手道:「请问老伯一声,大别山的西峰坳,不知是如何走
法?」

  那老农夫道:「西峰坳老汉是不知道,但小哥要去大别山,要朝南去才行,
约莫六十七十里光景,到了宣化店,再问一声,就差不多了。」

  「多谢老伯。」谷飞云拱拱手,就翻身上马,依照他说的方向,朝南首一条
石板路上行去,赶到宣化店,还不到午牌时光。这里倒是一个大城镇,大街上商
店林立,行人车马,往来络绎。

  谷飞云在一家茶楼门口下马,一名小厮过来接过马匹,一面抬抬手道:「客
官请高升楼上雅座。」谷飞云跨进大门,迎面就有一道宽阔的楼梯,写着楼上雅
座四个金字。楼上,果然是雅座,每张八仙桌,都有八把雕花太帅椅,显得古色
古香,走道宽敞,人声较静。这时茶客不多,不过三成座头,谷飞云找了一张临
街的座头坐下。

  伙计过来问道:「客官要喝什么茶?」

  「清茶就好。」谷飞云随口说了,接着问道:「伙计,你知不知道大别山西
峰坳离这里远不远?」

  伙计道:「从咱们这里入山,就是大别山的起点,山区可大啦,听说有几百
里方圆,西峰坳这名词,小的好像听说过,只不知在哪里,待会小的去跟掌柜问
问,他一定知道,回头再来告诉客官。」

  谷飞云道:「多谢你了。」

  伙计道:「不用谢。」转身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着茶碗送上,一面说
道:「小的已经问过掌柜了,西峰坳还在东首,客官到了金家寨,再问好了。」

  谷飞云问道:「从这里到金家寨,不知远不远?」

  伙计笑了笑道:「小的没去过金家寨,不知还有多远,但小的料想客官一定
会这样问的,所以也问了掌柜,据掌柜说,咱们这里离金家寨还远着哩,大概总
有两三百里吧。」

  谷飞云道:「谢谢你。」

  「不谢。」伙计问道:「客官要在这里用饭吧?要些什么酒菜,小的先给你
吩咐下去,待会到了吃饭时光,就可以早些给你送来了。」

  「也好。」谷飞云点了酒菜,伙计退去之后,就随后端起茗茶,轻轻喝了一
口。

  就在此时,街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共有五匹马在斜对面的一家客店
门前停住,此时已纷纷翻身下马。第一匹马上是一个身穿灰色香灰绸衫的青年,
赫然是自己要找的项中英,业已朝客店中走入。后面四骑,当然是他的随从了,
跟着走入客店。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省得自己
长途跋涉找上西峰坳去了。」接着想道:「啊,他这时候就投店,看来在这里有
事,那么今天就不会走,自己不如晚上再去找他。」想到这里,不觉又喝了一口
茶,才把茶杯放下。

  这一瞬工夫,楼上食客渐渐多了,人多了,谈话的声音也自然吵杂起来。他
又回头朝街上看去,瞥见一个苗条人影,正朝对面客店中走入,虽然只是惊鸿一
瞥,但他直觉得这位姑娘的后影十分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快近晌午,伙计果然第一先给自己送来酒菜。

  谷飞云要找的人,就在对面客店中,下午也就不用再赶路了,偷得浮生半日
闲,也就自斟自酌的喝了起来。现在,楼上已经全堂爆满了,两名伙计忙得满头
大汗,接应不暇,靠近山区的一个小镇甸,生意居然会有如此兴隆。

  谷飞云目光一瞥,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那全堂食客,几乎全是随身携
带兵刃的纠纠武夫,没带兵刃的大概只有三个人,除了自己,只有左首靠中间一
张桌上的父女两个人了。一个是身穿一袭青衫的中年人,年约四旬左右,肤色白
净,隐隐泛着晶莹光彩,嘴唇上留了八字胡,颔下有一把黑须,看去像个饱读诗
书之士,连指甲都留得很长。

  一个是身穿紫色衣裤的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生成一张苹果脸,还有一双
黑白分明灵活的大眼睛。谷飞云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这里来了这么多的武林
朋友,决非无因,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心中想着,也就注意起邻桌上的谈话
了。

  只听有人走近右首一桌,哈了一声道:「张老哥也在这里,真是巧极。」

  这时右首桌上有人站了起,大笑道:「原来是郭老哥,来,来,快请坐下,
兄弟给你介绍。」他介绍了同桌的两人,大家说了些久仰的话,那姓张的问道:
「郭老哥远从大洪山赶来,莫非也是到白山关去吗?」

  姓郭的道:「不瞒张老哥三位说,兄弟是奉山主之命,赶来了解情况的,白
山关究竟发现了什么古怪事儿,张老哥能否赐告一二?」

  姓张的道:「来,郭老哥先喝一杯,听兄弟慢慢的说。」于是两人对干了一
杯。

  姓郭的道:「张老哥现在可以说了?」

  姓张的道:「详细情形,兄弟也说不上来,从白山关进去,约莫二十来里,
有一处百丈高的石崖,因为无处可以攀登,大家都叫它通天崖。大概在半个月之
前,附近居民大睡梦之中,都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通天崖的活佛下凡……」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和武林人物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张姓的续道:「十天前,附近居民在睡梦中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轰然巨
响,接着红光满天,大家纷纷赶去,红光渐渐隐去,通天崖山谷崩塌,裂开了一
个黑黝黝的石窟。」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心中好奇,扎了几枝火把,进入石窟,才发现石
窟内相当广大,可容数百人。北首一处石壁上,三丈高处,天生成一个半圆形的
座位,底下是一个白石雕刻的莲花座,上面瞑目枯坐着一个白发垂地、白须过腹
的黄衣老僧,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言不动……」

  那姓郭的忍不住问道:「这老和尚是活人还是死人?」

  「不知道。」那位姓张的道:「那莲花座下,另有一方两尺见方的石碑,写
着,有缘之人,得我通天宝笈,列我门墙。大家有此发现,纷纷跪下叩拜,当时
一传十,十传百,立时传了开去,方圆百里赶来的人不在少数。到了第三天,地
底传出隆隆之声,石壁上的莲花座和座上黄衣老僧倏然隐去,石壁上不留丝毫痕
迹。三天来不少人找遍了石窟,也找不到通天宝笈,大概就是这样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事倒是新鲜得很,这些人大概都是想去找通天宝笈的,
自己何不跟他们瞧瞧?」伙计送上面来,谷飞云匆匆吃毕,回头看去,中年人父
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子,食客们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纷纷付帐下楼,邻桌四人也已
吃毕,正待离去。

  谷飞云等他们付帐下楼,跟着会过酒帐,下得楼来,顺手取了十几文钱,交
给小厮,告诉他自己的马匹暂时存放在这里,就远远跟着前面四人走去。其实他
后面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跟着下来,这些人同是往通天崖去的,自然成了同路之
人。

  从宣化店到白山关,不过是二三十里路程,而且还是一条大路,但从白山关
起,已是崎呕逼仄的山径。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地头,一座峻拔的高峰
左侧。是一个幽深的山谷,途中有许多大石,一看就知道是从高山上滚下来的,
遮断了去路,必须时起时落,越过大石前进,因此没有武功的人,就会走得十分
吃力。

  石窟,就在山谷尽头,洞口足有一人多高,可容四五个人并肩走入,里面相
当黑暗,差幸进去的人,都备有千里火一类的东西,远远看去,就像萤火般在黑
暗中浮动。谷飞云前面四人都带了火摺子,跟在他们后面极为方便。

  石窟内果然极为广大。此刻差不多也有上百个人在四处活动,敲敲打打、寻
寻觅觅,但看去还是有疏朗朗的感觉。前面四人进入石窟之后,就一路朝北首石
壁行去。这是所有进入石窟的人必须经过的路程,纵然北首石壁上莲座和黄衣老
僧早已隐去不见,但初来的人,第一件事,自然要先去瞻仰这座石壁了。

  谷飞云跟在他们身后,走近石壁,那姓张的和姓郭的两人不约而同举起火摺
子朝石壁上下,仔细察看着。谷飞云自然也凝足目力看去,但觉这方石壁浑然天
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中暗道:「如果真如姓张的所说,石壁上本来有一个
半圆形的窟窿,一个白石莲座,座上瞑目跌坐了一个老僧,三日后忽然隐去,这
岂不是个奇迹?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呢?」

  正寻思之际,忽然听到耳边响起极其低沉,细如蚊蚋的苍老声音说道:「小
施主远来,正是有缘之人,可于今晚初更再来。」

  谷飞云听得出这人是以千里传音这术说的话,心头不觉一楞,自己居然会是
有缘之人,这许多人中,他居然会选中自己。心中想着,目光瞥处,忽然看到项
中英和他四个随从也在人丛之间,心想:「好小子,等你出去,再找你算帐。」
一面举步朝石窟外行去。

  走出山谷,只听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问道:「师公,你看这座石窟的出现,
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师公是个清朗声音,笑着说道:「天下将乱,必有妖孽,这也并不足奇。」

  谷飞云抬目望去,右首一片松林前的大石上,坐着两个人,正是在茶楼上见
过的青衫中年文士和紫衣小女孩。中年文士看到谷飞云,就微笑颔着。谷飞云心
中有事,也只和他点着头,就匆匆过去,一直来到了白山关附近,地势才渐趋平
坦,这就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坐下来休息。

  这样足足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从通天崖退出来的人络绎不绝,终于看到项中
英和他四个随从一路走来。谷飞云等他走近,霍地站起身来,喝道:「项中英,
你还认得谷某吗?」

  项中英微微却步,冷然道:「你是谷飞云,找本公子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谷某已经在这里等侯多时,就是要向你讨个公道?」

  项中英依然冷峻的道:「本公子和你毫无瓜葛,你要讨什么公道?」两人这
一相峙,立时有许多经过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只听有人低声说道:「他是西峰山庄的二少庄主,那个是什么人?」

  另一个道:「不知道,但他敢向西峰山庄项二少庄主寻衅,只怕也是大有来
头的人物呢?」

  「哈哈。」谷飞云仰首朗笑一声,双目精光陡射,沉喝道:「项中英,你在
信阳假冒谷某之名,做得好事。」

  项中英身后四名随从中有人冷笑道:「我们二少庄主会冒你的名,你是什么
东西?」

  另一个道:「这小子也不撤泡尿去照照,江湖上有谁知道你尊姓大名?」

  谷飞云冷然道:「项中英,你说,你冒谷某之名,在信阳企图做出天人共愤
的采花勾当,你承不承认?」

  「这小子简直胡说八道。」

  「他是没事找事,活得不耐烦了。」

  「揍他,上。」四个随从呼喝着,各自亮出单刀,正待一拥而上。

  谷飞云嗔目喝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马上给我站住?」口中
喝着,右足在地上轻轻蹴了一下,飞起几粒石,打中四人穴道,立即如响斯应,
站立不动。

  谷飞云傲然一笑道:「好了,项中英,现在你老实说,自己做得事情,你承
不承认呢?」

  项中英色厉内荏,大喝一声:「老子和你拼了。」声出剑发,疾刺谷飞云小
腹。他自知不是谷飞云对手,先下手为强,这一剑乃是孤注一掷的拼命招式,急
闪如电,倒也十分凌厉。

  围观的人眼看项中英四个随从掣出钢刀,作势欲扑,又忽然停住,正感到奇
怪?如今又看项中英这一剑说刺就刺,谷飞云手无寸铁,又和他站得如此之近,
只怕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古人说得好,棋差一着,缚手缚脚,谷飞云的武功,
自然要比项中英高出许多,他没待对方长剑刺到,左手一探,就一把扣住了项中
英的执剑右腕,冷笑的道:「说,你承不承认?」

  项中英右腕被他捉云手抓住,宛如毒蛇被扣住七寸,全身力道半点也使不出
来,心头急怒交迸,切齿的道:「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

  谷飞云道:「我只是问你,冒我之名的是不是你?」

  项中英气得胀红了脸,怒声道:「是我干的,你又奈我何?」

  「那好,你终于承认了。」谷飞云道:「我要把你送到信阳……」

  「啊。」项中英大叫一声,右手急忙掩住右眼,忽的倒纵出去,血从他指缝
间流了出来。

  谷飞云也突觉手腕一麻,五指无力,松开手,急忙低头看去,自己曲池上,
不知何时被打中了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才拿不住项中英的。便急忙用左手两个
指头,起下银针,用食指在穴道上按了两下,这一耽搁,再抬目看去,项中英已
走得不知去向。

  谷飞云心头不禁暗暗纳闷,忖道:「这放针的人,一支射中项中英的右眼,
分明是不齿项中英的为人,才会打瞎他一只眼睛,以示惩戒,但为什么又打自己
一针?迫使自己放开项中英,任他逃走呢?」接着跨上两步,用手掌在项中英四
名随从身上各自拍了一掌,起下石粒,然后转身就走。

  项中英右眼中针,痛彻心肺,他只当是谷飞云下的手,心头虽然怒恨已极,
但依然十分清楚,自己一直在告诉自己,决不能落入谷飞云的手里。此时挣脱谷
飞云的五指,慌不择路,一路只是提吸真气,奋力奔掠而行,不知不觉又回到了
通天崖下。

  只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项中英,你右眼中的是盲师太的度
厄金针,快些停下来,让老僧来瞧瞧,若是血流的过多,只怕要永远变成独眼龙
了。」

  项中英奔行之中,听到话声,不觉脚步一停,仰脸问:「老师父就是要弟子
二更后,到通天洞来的老师父吗?」原来项中英被约在二更后到通天洞来的,由
此可见被约到通天洞来的有缘之人,不止谷飞云一个,老和尚葫芦里究竟卖什么
药呢?

  只听苍老声音笑道:「除了老衲,你说还会有谁?」

  项中英喜道:「果然是老师父。」

  苍老声音道:「你上来吧。」

  谷飞云因通天崖石窟有人以千里传音之术要自己初更再去,年轻人总是有好
奇心的,自然想去一觑究竟,因此没有再回宣化店去。傍晚时分,就在白山关附
近一家馒头铺里,买了几个馒头充饥,等到天色渐黑,就往通天崖山径行来。

  抵达石窟,离初更还早了半个多时辰,就在窟外一个大石上坐下,因为苍老
声音约的是初更,自己来得早,自然要等到初更再进去。哪知刚在大石上坐下,
就听到耳边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施主果然信人,而且向道虔诚,实是
可喜,你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谷飞云听得一怔,急忙站起,恭声应了声是,
就举步往石窟中行去。

  刚跨进石窟,只听见苍老声音又道:「好,小施主站着勿动,现在要记好步
数,先朝前走七十二步,再听老纳口令。」谷飞云答应一声,依言朝前走了七十
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现在身向右转,再走七十二步。」谷飞云只觉他声音在耳
边响起,却分辨不出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依言身向右转,又走了七十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再向左转,走七十二步。」谷飞云依言转身,又走了七十
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再向右转,走七十二步。」谷飞云依言转身,又是七十二
步,现在已经深入石窟右首。他纵然修习佛道二门内功,已有了相当的火候,至
此也感到眼前一片黝黑,无法看清周围景物。

  只听苍老声音又道:「好,你现在站着勿动,在你前面有一个石窟,你先要
伸出右手,扶住石壁,弯腰走入,一路都须扶着石壁而行。」

  谷飞云眼睛看不到东西,只好缓缓伸出右手,果然摸到了一堵凹凸不平的石
壁,左手接着也伸出去向空摸索,然后弯着腰缓慢的跨出步去。走了两步,发觉
自己果然已走入一个狭仄的洞窟之中,不,应该说是像一条夹道,两边是粗利的
石壁,中间仅容一个人通行。而且极为弯曲,脚下又时高时低,走得稍一不慎,
不但会撞得你头破血流,至少也会把你衣衫勾破。

  这一段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光?更不知这样弯弯曲曲的走法,已经走了多
少远近?只听苍老声音说道:「好了,你前面不远,再有三步光景,有一块很大
的崖石,阻住去路,你要从石上爬过来,不过要注意,这崖石和窟顶相距不到两
尺,小心碰破了头。」

  谷飞云口中答应一声,心里暗暗奇怪,他以千里传音指点自己路径,这点并
不奇怪,但奇怪的他怎知自己已经走到哪里了?好像亲眼目睹一般,甚至连步数
都算得如此精确。心中想着,就摸索着朝前走了三步,果然手指已可触摸到粗嶙
的崖石,这就手足并用,往石崖上爬去。

  石崖不过两丈来高,就爬到顶端,用手朝上摸去,距窟顶还不到两尺,大概
仅容一人扑卧着爬过去,当下不再思索,头先身后,朝前爬去。爬过石崖顶端,
大约三丈左右,崖石开始成为极陡的斜坡。谷飞云慢慢的倒转过去,成为头上脚
下,再手脚并用朝下爬去,也不过二三丈光景,就踏到实地了。

  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行。谷飞云依然一手扶着石壁,缓步行去。所经之处,极
像一条长廊,约莫走了八九丈远,业已走到尽头处,右手摸到右首石壁间像是一
道门户,这就身向右转,举足跨入。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石室,室中已有灯光。
虽然一灯如豆,但至少已可使自己看到事物。

  石屋正中间,有一张石榻,边上有一个石几和一个石凳,几上有一盏油灯,
整个摆设,仅此而已,因此更显得是地方宽敞。谷飞云心中暗道:「这苍老声音
把自己引到这里来,不知有什么用意?」心念方动,只听苍老声音已从石壁间传
了过来,说道:「小施主,现在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谷飞云细审苍老声音果然是从正中间石榻上面的壁间传出来的,但整堵石壁
毫无半点痕迹,忍不住问道:「老师父,你在哪里呢?」

  苍老声音蔼然笑道:「老衲就在这座石壁中,你相不相信?」

  谷飞云纵然不信,但口中依然说道:「老师父是有大神通的神僧,在下自然
相信了。」

  苍老声音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先请坐下来,老衲有话要说。」

  谷飞云依言在石凳上坐下,面对石榻,说道:「老师父请说。」

  苍老声音问道:「小施主姓甚名谁?」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

  苍老声音又道:「小施主何方人氏?」

  谷飞云道:「在下不知道。」

  苍老声音讶异的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人呢?」

  谷飞云道:「在下从小是家师扶养长大的。」

  苍老声音问道:「你师父是谁呢?」

  谷飞云道:「家师法号孤峰上人。」

  苍老声音再问道:「是哪一门派的?」

  谷飞云道:「家师没有门派。」

  「如此甚好。」苍老声音欣然道:「令师既然不属哪一门派,小施主是否愿
意改拜老纳为师?」

  谷飞云听得一怔,他没想到苍老声音,会提出要自己拜师的话来,不觉迟疑
的道:「这个……老师父请原谅,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在下从小又
是恩师抚养长大的,在下岂可见异思迁呢?」

  「好,小施主能够不忘本,不见异思迁,果然是一个好青年。」苍老声音又
道:「但自古以来,带艺投师多得是,江湖上更有不少人艺成之后,到处访求名
师,终成大器,所以转求多师,才能集诸家之所长,只要你不叛师背道,违反师
训,并不算是忘本。」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何况小施主与老纳有缘学成通天宝笈,不
出十年,即可独步武林,傲视天下,此一机缘,小施主若是当面错过,一生追悔
莫及,好了,老衲给你一天的时间,小施主仔细考虑考虑。」

  谷飞云叫道:「老师父。」

  苍老声音蔼然笑道:「小施主可是愿意了?」

  谷飞云道:「在下想请问老师父的法号如何称呼?」

  苍老声音呵呵一笑道:「你到时自知。」

  谷飞云已从苍老声音的语气中,听出这老和尚决不会是正派中人。因为正派
中人,绝不会山崩窟现,自称活佛下凡,再以通天宝笈为饵,吸引武林中人来此
造成如此神秘气氛了,但是他究竟有何目的呢?像他刚才要收自己为徒这一点看
来,那是想以收徒为名,扩展势力了。

  「自己既不想拜他为师,那就不再留在这里了。」心念一动,立即站起身,
想从来处退出去。哪知目光一注,方才自己进来之处,明明有一道门户,这时已
经变成一堵石壁,哪里还有什么门户?他凝足目力,仔细察看,但因整座石壁凹
凸粗糙,即使有门户痕迹,也不易看得出来的。

  「这里会有机关?自己被关在这座石室之中,看来不拜他为师,是不会放自
己出去的了。」谷飞云废然回到石凳上坐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从种种
迹象看,这苍老声音的老和尚,武功一定很高,自己决不能拜他为师,但不拜他
为师,又如何能脱身呢?

  就在他心思起落之际,突听身后右侧发出极为轻微的声响,急忙转身看去,
但见右首下方石壁业已裂开了一条大缝,正有一个人探首伸了进来。这间石室略
呈长方,如果是朝正南的话,那么石榻是在石室北首,石几和石凳靠近右榻,是
在西边上首。

  谷飞云是从东边下首的一道门进来的,今门户不见了,已成为一堵石壁,这
回石壁间裂开一条大缝,是在西边下首,也是谷飞云进来时那道门户的正对面。

  这是一张颇为清新可喜的苹果脸,还霎着一对灵活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
就是在茶楼上见过,叫青衫中年文士师公的紫衣女孩,她才探进头来,人也很快
闪了进来。谷飞云看着她惊奇的道:「你……」

  他刚说出一个你字,紫衣女孩立即伸出了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上,轻嘘了一
声,才压低声音道:「快别作声,我是师公要我来救你的,快跟我出去。」

  谷飞云低声问道:「那老和尚呢?」

  紫衣女孩道:「有十几个人和你一样,被他骗了进来,现在正在逐个谈话,
不会注意到你,你才有逃走的机会。」接着催道:「快走了,被他发现,我们就
走不了啦。」说完,当先朝右首石壁缝中闪了出去。

  谷飞云知她说得不假,急忙跟着从石缝中闪出,这是一条通道,每隔丈许,
壁间都有一盏灯架,是以并不黑暗。紫衣女孩等他闪出,就回头悄声道:「你脚
步要尽量放得轻些,别惊动了老魔头。」谷飞云点点头。出紫衣女孩领着他由通
道转入一条逼仄小径,就没有灯光了。

  紫衣女孩伸过手来,说道:「喂,你拉着我的手走就好。」

  谷飞云奇道:「你看得见吗?」

  紫衣女孩咭的笑道:「我自然看得见了。」谷飞云心中有些不信,自己从小
练功,少说也练了十几年,还看不见,你小小年纪,难道内功会强过自己不成?
心中想着,还是伸出手去,牵住了对方小手。

  走没多远,发现紫衣女孩前面依稀有光,不觉笑道:「原来你早就准备了火
摺子。」

  「才不是呢。」紫衣女孩转过身来,眨着眼睛笑道:「你看,这是个火摺子
吗?」原来她胸前挂着一条极细的金练,镶了一颗有葡萄大小的浅紫珠子,闪发
出浅紫色的珠光。这条练子本来挂在长衫里面的,到了小径中才取出来的。

  谷飞云道:「你这颗珠子,一定很名贵了。」

  紫衣女孩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一边道:「还能去毒呢。」

  谷飞云道:「你怎么进来的?」

  紫衣女孩道:「我是跟着人家身后进来的,他们一行一共有四五个人,才不
致被老魔头发现,如果只有一个人,我跟在他身后进来。就算脚步再轻,也瞒不
过他的耳朵。」

  谷飞云道:「这老和尚有这么厉害?」

  紫衣女孩道:「要不是他正在专心和人谈话,我们经过长廊,就会被他发现
了。」

  谷飞云问道:「对了,你师公是什么人?」

  紫衣女孩道:「师公就是师公咯。」

  谷飞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师公姓甚名谁?」

  紫衣女孩甩了下头道:「师公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
问他老人家吧?」

  石缝小径,一路曲折而行,不多一会,就已走到一座高旷的石窟。谷飞云认
得出这里就是自己进来时的石窟,只是自己进来时,是在石窟右首,现在是在石
窟的左首靠壁处。紫衣女孩一手迅速用手掌掩住胸前珠光,一手拉着谷飞云蹲下
身子,低声的道:「不可出声。」

  谷飞云跟着蹲下,紫衣女孩拉着他又道:「快走。」谷飞云任由他拉着,两
人紧贴石壁疾行,直等绕到石窟出口,紫衣女孩拉着他点足纵起,朝石窟外飞掠
出去。谷飞云但觉她这一掠,竟然带着自己飞纵而起,宛如有一股大力托着自己
飞行一般,眨眼就穿出石窟,落在离石窟五丈之外。

  紫衣女孩五指一松,放开谷飞云的手。说道:「好了,现在没事了。」

  谷飞云道:「你发现了什么?」

  紫衣女孩睁大眼睛说道:「刚才你没看到老魔头的徒弟吗,他就站在那石壁
下,要是给他看到,就麻烦了。」

  谷飞云道:「那我们从石窟纵出来,他没看到吗?」

  紫衣女孩哦了一声,笑道:「他只在石壁下停了一会,就闪身走了,所以我
们要走得快些才行。」谷飞云听得暗暗惊奇,她说的这些,自己几乎一无所觉,
不禁看着紫衣女孩怔怔的出神。

  紫衣女孩被他看得苹果脸上不由一红,说道:「我们快些走吧,师公还在外
面等着我们呢。」说完甩着发辫,转身朝前掠去。

  谷飞云随着掠起,紧跟在她身后,一面问道:「在下蒙姑娘相救,还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女孩回头道:「我才不告诉你呢,你去问师公吧。」身形突然加快,一
路上大石垒垒,她在石上宛如点水蜻蜒,起落如飞。

  谷飞云跟在她身后,不甘落后,立即提吸真气,展开轻功,一路紧追,也只
能保持现状,和她相距两丈远近,再也无法拉近距离。心中止不住更是惊讶,此
女一身内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她叫青衫中年文士师公,那么她该是中年文士
妻子的徒弟了。只不知中年文士夫妻是何来历?退出峡谷,紫衣女孩却朝东首一
条小径奔去。

  谷飞云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紫衣女孩一面跑,一面回头道:「师公要我带你去见他,你不是也想去见见
我师公吗?你怕我把你卖了?」说话之时,前面路上正有一方大石。

  谷飞云急忙叫道:「小心,大石。」

  紫衣女孩依然没有转过头去,门中笑着说道:「放心,它不会碰上我的。」
果然在她说话之时,身子已经像一缕轻烟般从大石上飘飞过去。

  谷飞云看得又是一怔,忖道:「她这是什么身法?」思忖之际,紫衣女孩忽
然舍了小径,朝一座小山上登去,谷飞云跟着她上去。小山并不高,转眼工夫,
便巳登上山顶,背衫文士就坐在几棵高大的松树之下。

  「师公。」紫衣女孩纵身凌空飞扑过去,身在空中,说道:「弟子遵命把他
带来了。」话声甫落,人也翩然落到青衫文士身边。

  谷飞云急忙趋了上去,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谷飞云见过前辈,
多蒙前辈援手……」

  青衫文士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言谢,我和令师多年方外之交,遇
上了焉得不管?」

  紫衣女孩奇道:「师公早就认识他了?」

  青衫文士含笑道:「会蹴石打穴的,武林中只有一个人,师公岂会看错?」

  谷飞云道:「前辈和家师既是旧识,请恕晚辈不知之罪,前辈道号不知如何
称呼?」

  青衫文士微笑道:「我叫岳维峻。」

  「啊。」谷飞云惊奇的望着青衫文士,说道:「前辈就是那昆仑派的岳掌门
人?」他心里明知对方是昆仑派掌门人岳维峻,但总是有些不敢相信。岳维峻五
十年前就出道江湖,就算他那时候是二十岁,如今也该有七十岁了,但眼前的岳
维峻只不过四十五六岁。

  紫衣女孩朝他披披嘴道:「师公不是昆仑派掌门人,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不
成?」

  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是听谁说过我的贱名?」

  谷飞云道:「晚辈曾经听南山老人说过,五十年前,前辈和金母动过手的故
事。」

  「哈,那就对了。」岳维峻朗笑一声道:「无怪小兄弟还会葛前辈的捉云手
法。」

  谷飞云望着他,问道:「前辈……」

  岳维峻没待他说下去,指指身边大石说道:「小兄弟心里一定有许多事想问
对不?你且坐下来,咱们慢慢的说。」谷飞云依言在他右首一方大石上坐下。

  岳维峻指着紫衣女孩说道:「她叫珠儿,从小拜内子为师,武功还不错,只
是调皮了些。」

  「师公。」珠儿叫了起来,说道:「你老不能这样,和人家一见面就说我坏
话呀。」

  岳维峻笑道:「谷小兄弟也不是外人,以后江湖上有什么事,师公会差你去
办,所以要和谷小兄弟介绍清楚才行。」

  珠儿听说师公以后有事会差遣自己,不觉眨着双乌溜溜的眼睛,喜道:「师
公,你说了要算数。」

  岳维峻含笑道:「你人小,没人会注意,像这次你潜入通天崖洞窟,没人发
现你,就是一例。」

  谷飞云忍不住问道:「前辈,通天崖洞窟中的老和尚,究竟是什么人?」

  岳维峻道:「此人昔年原是一个独行大盗,犯案垒垒,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竟然剃度出家,西去天竺,回来之后,自称阐教教主,开山立派,专门和各大门
派为敌,连少林方丈无尘禅师都伤在他掌下……」

  珠儿道:「师公,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年前。」岳维峻道:「但是后来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又失去他的踪
影,前几天我经过此地,听说通天崖山崩,露出一个石窟,传言活佛出世,我就
怀疑又是他弄的玄虚,因为三十年前,他创立阐教之时,曾在四川演过同样的把
戏。」接着问道:「小兄弟是怎么进去的?」

  谷飞云把下午自己因一时好奇,参观石窟,老和尚以千里传音约自己初更前
来,以及今晚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岳维峻颔首道:「他重出江湖,缺少亲信,
所以要吸收武功已有根底的江湖上人,加以训练,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珠儿抢着道:「他以通天宝笈为饵,所以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一旦发现他是
骗人的,还会有谁相信?」

  「通天宝笈,倒是并不骗人。」岳维峻微微一笑道:「他化了三十年时间,
把天竺学来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门派的功夫,融会贯通写出来的,确是一部不可
多得的秘笈。」

  珠儿奇道:「师公怎么知道的呢?」岳维峻含笑不言。

  珠儿哦了一声,说道:「师公一定也进去了,你老有没有把它毁了?」

  岳继峻道:「人有邪正,学无邪正,他写的这部通天宝笈,化了三十年的心
血,毁了岂不可惜?」

  珠儿咭的笑道:「师公果然进去过了。」

  岳维峻感慨的道:「此人心术不正,但伪装得很好,二十年后重出江湖,不
知又要如何掀起-场大风暴呢,小兄弟今后行走江湖,务必多加注意。」

  谷飞云应着是,一面抬口望着岳维峻道:「晚辈有一件事想请教前辈。」

  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谷飞云道:「前辈知不知道武林中,可有外号东风的人?」

  「东风?」岳维峻听得一怔?说道:「没有听说过,哦,你怎么会有这样一
个问题呢?」

  谷飞云道:「这是南山老人给晚辈的两句指示,欲寻父母,须问东风。连醉
道长都想不出来。」

  「葛前辈游戏风尘,就喜欢跟人打哑谜。」岳维峻微笑着问道:「小兄弟父
母失踪了吗?」

  「不是。」谷飞云就把此次从西陲回来,醉道人交给自己父母存留之物,南
山老人要他交给自己一个密柬,柬上就是这两句话,详细说了一遍。

  「晤。」岳维峻一手抚须,微笑道:「照葛前辈的意思,这东风二字,应该
并不是作人名解释。」

  珠儿眨动眼睛,问:「师公,那么做什么解释呢?」

  岳维峻笑道:「东风就是东风。」

  珠儿不依道:「师公,人家谷大哥是诚心跟你请教,你老人家怎么也打起哑
谜来了?」

  岳维峻道:「师公几时打哑谜了?」

  珠儿道:「那你怎么说东风就是东风?还不是打着哑谜?」

  岳维峻含笑道:「你怎不仔细想想?」

  珠儿道:「这样的哑谜,怎么想得出来?」谷飞云也想不出来,但他没有开
口。

  岳维峻含笑道:「你再仔细想想,一定会想出来的。」

  珠儿偏着头想了想,摇头道:「我一点也想不出来,哦,师公,这样吧,你
老再提一点提示好不?」

  岳维峻问道:「东风怎么吹的?」

  珠儿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风咯,哦,我知道了,葛老人家的意思,是
要谷大哥到东方去找了?」

  岳维峻含笑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那是没错,但要谷小兄弟向东方去
找,就不对了。」

  珠儿道:「难道东风会到西方去找?」

  「不错。」岳维峻笑道:「葛老人家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珠儿不服的道:「为什么?」

  岳维峻笑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但它是往西吹的,譬如东风吹起-片
树叶,它飞落的地方,应该是在西方了。」

  珠儿咭的笑道:「听起来好像是蛮有道理。」一面回头朝谷飞云道:「谷大
哥,师公已经指点你朝西去找寻了。」

  岳维峻正容道:「谷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葛老前辈为什么和你打哑谜吗?」

  谷飞云道:「晚辈不知道。」

  岳维峻道:「打哑谜的原意,通常只有两种因素,一是对某一个人或某一件
事,有所顾忌,不好明言。一是不想让人很快知道,要你慢慢去想,葛前辈这东
风二字,显然不是前者,而是希望你不要很快就想到,让你慢慢的历练。」

  珠儿偏着头问道:「这又为什么呢?」

  岳维峻道:「谷小兄弟从小跟尊师练的是佛门金刚禅功,这一种禅功至大至
刚,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水火不侵,刀剑不伤,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是佛门禅
功,愈到后来愈难,练上数十寒暑,未必练得成功,如果用在武功上,只要有三
成功力,就可使金刚掌了……」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所以葛前辈要醉道兄和你回转桐柏山望仙
观,转授太清心法,这是玄门正宗,修练的是先天真气,只要勤加修习,容易精
进。他所以要和你打哑谜,就因为你功力尚未有相当火候以前,不可贸然找去,
务必痛下苦功,方有和令尊堂重聚之日。」

  从他的口气当中,可以听得出来,好像他隐约间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谷飞云
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会永远记住的。」

  岳维峻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谷小兄弟后会有期。」
说完,牵着珠儿的手,翩然行去。

  珠儿回头道:「谷大哥再见。」谷飞云目送两人身形在树林间消失,自己也
就匆匆下山,一路朝宣化店赶去。

  回到宣化店,还不到三更时分,离天亮还有两个更次,只好在镇外一棵大槐
树下,倚着树身坐下,闭目假寐。正在恍惚入睡之际,耳中忽然听到几声轻微的
衣袂飘风之声,疾然在自己四周飞落,心头顿生警兆,人也立即清醒过来,睁眼
看去,只见四个黑衣动装汉子,围着自己走来。

  正面一个冷然喝道:「谷飞云,你还不站起来,跟咱们回去。」

  谷飞云站了起来,目光环顾,望着正面那个汉子说道:「兄台是什么人?找
在下又有何事?」

  正面那人道:「废话少说,快跟咱们走。」

  谷飞云道:「在下和朋友素不相识,朋友要在下跟你们走,要去哪里?究有
何事?也总该和在下说个清楚才行。」

  正面那人嘿然道:「谷飞云,你少装腔作势了,你从那里逃出来的?就该回
到哪里去,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在下从哪里逃出来的?」谷飞云怔得一怔,忽然轻哦一声道:「朋友说的
是通天崖石窟了?四位原来是老师父的门下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正面那人冷笑道:「你既已投入了通天教,岂可出尔
反尔,教主念你初犯,只要跟咱们回去,自可从轻发落,好了,你现在总明白了
吧?」

  谷飞云含笑道:「老师父大概弄错了……」

  正面那人沉喝道:「你敢对教主如此不敬?」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并未如朋友所说投入通天教,只是老神仙约我初更前
去会面,要我拜他为师,在下没有答应,就循原路退了出来,怎能说在下逃出来
的?还要在下跟你们回去,当真荒谬得可笑……」

  正面汉子大喝一声:「大胆叛徒,还敢狡辩?拿下。」他喝声出口,站在谷
飞云左、右、后三方的黑衣汉子陡然欺上,各自挥手攻到。

  这一攻之中,左首一个使的是掌,出手之际,呼然有声,一听就知他练的是
开碑手、铁砂掌一类外门功夫。右首一个使的爪功,五指勾曲,宛如钢勾,练的
是鹰爪,螳螂门的武学。身后一个使的是拳,捣来的拳风,有如石破天惊,压力
奇重。

  谷飞云不期一怔,这三人简直无一不是高手。不,应该是四个。正面那人喝
声出门,却并没有立即出手,直等其他三人出手之后,才突然扬手,迎面抓来,
使的是大擒拿手。他要等三人出手后才出后,是要其他三人吸引分散谷飞云的注
意,他才能有一击奏功。

  其实在四人之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这出手-抓,虽然比其他三个慢了半
拍,但他出手如电,又准又快,几乎和其他三人的掌、爪、拳同时攻到。

  谷飞云怒声道:「朋友,你说什么?」身形一个轻旋,从四人合击的一招中
脱身而出。

  但这四人武功极高,反应也极快,谷飞云堪堪从左首那人身边闪出,他已听
风辨位,迅疾转过身来右爪闪电横扫而出,不过毫厘之差就可劈上谷飞云肩头。
其余三人也因第一招落空,第二招迅疾无比的迫袭而至。正面那人手先人后直欺
过来,口中喝道:「难道你不是叛徒?」

  「你们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谷飞云身形疾侧,左手同样扬起五指,一把
扣住了左首那人横扫过去的右掌,轻轻一带,把他朝正面那人抓来的擒拿手中送
去。同时右手也五指一探,扣住右首那人箕张的右手,趁着侧身之际,把他朝身
后那人撞去。

  他这一记双手同时施展捉云手,当真奇妙无比,那两个人被他扣住手腕,糊
里糊涂的带出,还弄不清是如何被人捉住脉腕的?但他们总究是身手不弱,警觉
不对,立即收手,拧身跃退,才没自相残杀。四人才一跃退,又快若旋风,一下
落到谷飞云左右前后,依然把他围在中间。

  正面那人狞笑道:「小子,你逃不走的。」

  双手齐发,一连三式,招使缚虎擒龙大擒拿手,十指箕张,忽上忽下,取的
悉是身前大穴。其他三人同时扑攻而上,拳掌爪分从三面攻到。这四个人联手围
攻,声势着实凌厉,谷飞云展开身法,避招还击,但对方四人身手俐落,你纵然
闪避得快,他们反应也不慢,你刚刚闪出,他们也立即变招,追击而至。这样一
来,以一敌四,就渐渐感到吃力起来。

  刚打到十四五招左右,瞥见正面那人左手箕张,快要抓到肩头,心头一怒,
冷哼一声,右掌突发,迎着击出。正面的那人左手忽然一缩,收了回去,右手直
立,及时迎出。这十几招当中,双方从未正面交击过,这一掌还是第一次硬打硬
接,双掌击实,但听砰的一声。

  谷飞云使的是一记金刚掌,顿时把对方震得往后摔出一丈来远,但他在双掌
交击之际,陡觉掌心似被极细的尖锐之物刺了一下,隐隐有些刺痛,不,隐隐有
些发麻。

  这时其他三人已急攻而至,一时无暇察看,身形一个轻旋,堪堪闪开攻势,
陡觉整条右臂业已麻木不仁,失去知觉。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连使身
法,脱出三个包围,纵身掠起,哪知才起落,就感到眼前一黑,砰然跌倒在地。

  三个赤衣汉子因为首一个被谷飞云一掌震出,跌倒在地,没有站起来,自是
伤得不轻,分出一人奔了过去。其余两人却长身掠起,朝谷飞云扑来。两人身形
堪堪落地,突觉右眼如中流矢,剧痛无比,不约而同大叫一声,以手掩目,往后
暴退。

  这时从黑暗中闪出一条纤小人影,俯身抱起业已昏迷不省人事的谷飞云,低
头疾奔而去。她是面蒙黑纱,一身青绸劲装,肩头披袭黑色披风的女郎,这一阵
奔行,手中又抱着一个大男人,自然使得她胸口起伏,娇喘不已。现在总算奔回
宣化店了,她急步朝横街上的兴隆客店大门奔入。一名正在打盹的伙计朦朦胧胧
刚叫了声:「姑娘……」

  青衣女子脚下没停,口中说道:「他是我大哥,负了伤……」话未说完,人
已冲入后进,一手推开房门,进入房中,把谷飞云放到床上,回身掩上房门,然
后打亮火摺子,点起油灯,照着仔细看了一遍。

  但见他双目紧闭着,脸色发青,嘴唇色呈紫黑,心想:「达情形极似中了剧
毒,但怎会找不到伤处的呢?」接着低哦一声,忖道:「他曾经和一个贼党对过
一掌,莫非对方练的会是毒砂掌一类功夫?」

  一念及此,立即伸手取起谷飞云的右手,果见掌心发黑,稍偏有针尖般一点
黑血凝结成珠。心中不禁一呆,忖道:「这是什么暗器伤的?自己身边虽有解毒
药丸,不知管不管用呢?」当下立即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粒药丸,一手
捏开谷飞云牙关,用茶水灌下,另处又倾了三粒药丸,在口中嚼烂,敷在谷飞云
掌心,然后就在床前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这一阵折腾,天色已现鱼白,但服药后的谷飞云依然没有醒来,连手掌上的
黑色都丝毫未褪,由此可见喂他服下的解毒药丸,并不管用。这下可把青衣女子
看得十分焦灼,自己把他救了出来,总不能弃之而去,但他中的毒药暗器,多半
是独门练制,没有对方的独门解药,恐亦无济于事,这该怎么办好?

  她看着中毒昏迷的谷飞云,当真一筹莫展,想不出办法来,忽然听到房门上
响起剥啄叩门之声。只当是店伙,起身拉开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
紫衣女孩,举步走了进来。青衣女子还来不及问:「你找谁?」

  紫衣女孩已经霎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笑道:「我没打扰你吧?」

  青衣女子被她问得脸上一热,以身拦着她,问道:「小妹妹,你有事吗?」

  紫衣女孩伸手指指躺在床上谷飞云,问道:「他是什么人?」

  青衣女子生气的道:「他是我的大哥,有病在身,小妹妹,你没有事就请出
去。」

  「咭。」紫衣女孩轻笑了一声,才道:「他是你大哥,那么你就是他的妹子
了,这就奇了,他明明是谷大哥咯,我怎没见过你呢?哦,姐姐,你把面纱取下
来给我瞧瞧可好?」

  青衣女子后退半步,看着紫衣女孩,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给姐姐开玩笑的。」紫衣女孩笑吟吟的从怀中取出了一颗核桃大的蜡
丸,说道:「我是奉师公之命,给你送这颗药丸来的,谷大哥中的剧毒,除了对
方独门解药,只有百草丹能解。」

  青衣女子并未伸手去接,问道:「你师公是谁?」

  紫衣女孩道:「还是救人要紧,我没时间和你多说,不会是毒药的,你快拿
去吧。」

  迅快伸过手来,把蜡丸塞到青衣女子手中,接着哦了一声道:「我忘了还有
句话,最重要的话要告诉你呢。」话声一落,迅快的跨上一步,用于遮着嘴唇,
附在青衣女子耳边,低声的道:「百草丹要你在口中嚼烂,再哺给你大哥服下,
否则药效就差得多,好了,我走了。」说完,轻快的连蹦带跳,走出房去。

  青衣女子看着她出门,一时不禁怔怔出神。因为她方才以身阻拦紫衣女孩,
自然对她存有戒心,但紫衣女孩伸手把蜡丸塞到自己手中,然后又附着耳朵低声
说话。这些,看去好像十分自然,实则自己几乎毫无戒备,任由她把药丸塞到手
中,任由她附着自己耳朵说话,来不及有半点抗拒的时间。由此看来,这紫衣女
孩的武功,高过自己不知多少,她说要自己把药丸嚼烂,哺他服下。

  直到此时,她才感到耳根一阵燥热,他此刻中毒昏迷,确实无法吞咽,而且
除了自己确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救他。想到这里,就举步走去,闩上了房门,然后
捏碎蜡丸,鼻中已可闻到一股浓馥的异香,里面是用纸包着的一颗药丸,纸上有
朱书百草丹三个细字。

  打开纸包,就把一颗乌黑有光的药丸迅速纳入口中,嚼了好一会儿,才把药
丸嚼烂,但觉满口生津,香沁肺腑,心知这颗百草丹决非寻常解毒丹药。

  抬头望望床上的谷飞云,心头小鹿止不住一阵乱撞,但到了此时,已经顾不
得男女之嫌,急步走近床前,俯下身去,一手迅疾捏开谷飞云牙关,低下头把樱
唇紧紧合在他的嘴上,然后缓缓吸了口气,把嚼烂的药丸,连同满口津液,一齐
哺了过去,再用真气逼下他的咽喉。

  这件事说来简单,但青衣女子却宛如费了吃奶的力气,不但连自己一颗心都
将从口腔里跳出来,还全身颤抖不已,香汗浃背。哺完药,心慌意乱,赶快替他
合上牙关,直起身,退回木椅上坐下,一个人好像作贼似的,全身都瘫痪了,只
是不住的喘着大气。

  同时她也听到谷飞云肚中咕咕作响,敢情药力已经迅速发散了。心中暗自忖
道:「他剧毒一解,很快就会醒来了,自己该早些离开才是。」

  谷飞云醒来,已是午牌时分。他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这间
房像是客店的房间。心中想着,人已翻身坐起,一面思索着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什么人送自己到客店来的呢?一时感到十分困惑,自己几时住进客店来
的?

  他从初更进去通天崖想起,老和尚声音要自己拜他为师,后来如何关闭石室
门户,如何由紫衣女孩领着自己离开石窟,在小山顶上见到了昆仑派掌门人岳维
峻。后来自己在一颗大树下休息,来了四个黑衣汉子,硬指自己叛离通天崖要自
己跟他们回去,就这样动起手来。

  后来自己和正面那人硬接了一掌,掌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手臂就感到麻木
不仁,后来没有了,以后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那么自己一定是中
毒昏迷,有人救了自己,送来客店的,这人会是谁呢?

  谷飞云举起右手,摊开手掌,凝目看去,掌心果然有一点极细针孔,敢情就
是受伤之处了,再试一运气,全身气机通畅,毫无负伤的感觉。这就披衣下床,
开出门去,口中叫了声:「伙计。」

  店伙听到声音,赶紧答应着赶了过来,陪笑道:「客官贵恙痊愈了,小的给
你去舀脸水。」谷飞云道:「伙计,慢点,我有话问你。」

  店伙道:「客官要问什么?」

  谷飞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伙道:「咱们这里是宣化店。」

  谷飞云又道:「昨晚是什么人送我来住店的?」

  店伙觉得他问得奇怪,答道:「这间房本来是一位女客人住的,昨晚四更光
景,她抱着客官回来,说是负了伤,要休养一二天……」

  谷飞云问道:「不知这位女客人是怎样一个人?」

  店伙脸有惊奇之色,说道:「她说客官是她大哥,客官不认识她吗?」

  谷飞云搔搔头皮,笑道:「我有三个妹子,还有两个表妹,都很淘气,不知
是哪一个呢?」

  店伙道:「这个女客人可没有说呢。」

  谷飞云含笑道:「不,我是说,她的长相如何?」

  店伙道:「小的没有看清楚她的面貌,因为这位女客人脸上一直蒙着一方黑
纱……」

  谷飞云心中一动,暗道:「会是全依云。」一面急急问道:「她人呢?」

  店伙道:「她今天一早就走了,连房钱都已付清了,临走吩咐转告客官,好
好休养。」

  「果然是小表妹。」谷飞云含笑道:「没事了,谢谢你。」

  店伙退去之后,谷飞云想起昨天自己在对面茶楼上看到的苗条人影,朝客店
中走入,自己当时就觉得十分眼熟,原来就是全依云。哦,还有,昨天傍晚,自
己在白山关附近,明明已经拿住项中英,他忽然啊了一声,右眼流血,同时自己
右腕曲池上也被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打中,拿不住项中英,才被他逃走,这银针
莫非是全依云打出来的?

  全依云分明是追踪项中英下来的,她用银针打瞎项中英右眼,再用银针打自
己曲池穴,这是告诉自己,她要亲手对付项中英,不要自己插手了。她险些被项
中英侮辱,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不能帮她什么忙,她却救了自己性命。

  正思忖之际,店伙已经端着脸水走入,说道:「客官洗脸了。」放下脸盆,
退了出去。谷飞云盥洗完毕,到柜前退了房间,掌柜果然说房钱业已付清,走出
了客店一脚来至对面茶楼。

  小厮看到谷飞云连忙哈着腰陪笑道:「客官昨晚去了哪里?你老的马匹,小
的昨晚、今晨都加了料。」

  谷飞云含笑道:「昨晚我去朋友家,喝醉了酒,很晚才到对面客店休息,多
谢你了。」

  小厮道:「不用谢,客官请上楼吧。」

  谷飞云走上楼梯,找了一个空桌坐下,放眼看去,偌大一座楼厅,已经有了
八成座头,这些食客之中,几乎有半数以上都是纠纠武夫,细听他们所谈的,几
乎又全是通天崖出现活佛和通天宝笈之事。心中暗想:「每天有这许多江湖上人
闻风跟来,老和尚只要稍加挑选,把身手较高的人引入石窟,收为门徒,不需多
久,就可形成一股极大势力,称雄江湖了。」

  伙计过来,谷飞云要了一壶清茶,一碗卤面和一盘包子,伙计刚刚退下,瞥
见楼梯口走上一个青衫佩剑少年,目光扫视全堂,似在找人模样。这人生得眉清
目秀,看去不过十七八岁,哦,这人眉目之间,似曾相识。

  就在此时,那青衫少年也已看到谷飞云了,不觉欣然一笑,急步朝谷飞云走
来,喜形于色,说道:「谷大哥,总算找到你了。」

  谷飞云一怔,慌忙站起,含笑道:「兄台……」

  青衫少年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谷大哥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我是
荆月姑呀。」

  谷飞云看着她,口中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荆……」

  荆月姑怕他说出姑娘二字来,连忙接口道:「兄弟。」

  谷飞云又噢了一声,点头道:「是的,荆……荆兄弟,你一个人?来,快坐
下来。」

  荆月姑喜孜孜的在他横头坐下,说道:「我是和老仙长一起来的,不然,爹
才不肯让我出来呢。」

  谷飞云喜道:「老人家也来了,他人呢?」

  荆月姑粉脸微红,说道:「老仙长还在望仙观,没来。」伙计过来问荆月姑
要些什么?

  荆月姑道:「给我来一碗鸡丝面好了。」

  伙计退去,谷飞云望着她,说道:「你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荆月姑轻嗔道:「人家是找你来的,你好像一点也不……」她晕生两颊,没
有说下去。

  谷飞云看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幽怨神色,底下的话,想也可以想得出来,那一
定是关心人家。她要跟着南山老人到桐柏山来,就是为了要找自己,看她看到自
己的一刹那,何等欣喜?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她,这就难怪她要生气了。想到
这里,不觉凑过头去,低声道:「对不起,你生气了?」

  荆月姑道:「才没有呢。」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荆月姑嫣然一笑道:「这一路上,大家都传说着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好多
人都赶来看热闹,我想你离开桐柏山,一定也听到了,可能也会赶来,所以就来
找你,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上你,谷大哥,吃过饭,我们也去瞧瞧好不?」

  谷飞云低声:「待会儿我再告诉你。」

  荆月姑睁大一双妙目,好奇的问道:「谷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到底
是不是真的?」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待会儿再说吧。」

  荆月姑点点头,正好伙计送上两碗面和一盘包子。两人匆匆吃毕,谷飞云付
过帐,下楼梯,小厮连忙牵着马匹过来。谷飞云接过缉绳,又赏了他小厮。荆月
姑道:「大哥还有马匹。可惜这里买不到马匹,那怎么办呢?」

  谷飞云道:「没关系,我这匹紫驹,善解人意,我们在前面走,它会跟着来
的。」说完,就把缰绳圈了几个圈,挂在鞍上,用手拍拍马颊,说道:「我们走
吧。」两人并肩走着,紫驹果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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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有女投怀

  荆月姑喜道:「啊,这匹马儿真乖呢。」忽然偏头问道:「大哥,你去过通
天崖石窟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她本来还叫他谷大
哥,现在连谷字都省去了。

  谷飞云就把昨天经过这里,在茶楼上大家争着说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自己
也因一时好奇,赶去瞧瞧,听到一个苍老声音以传音术说自已是有缘之人,初更
再来。

  「好啊。」荆月姑举手掠了下被风吹乱的鬓发,说道:「大哥去了没有?」

  「当然去了。」谷飞云接着把昨晚初更赶去石窟,经苍老声音一路指引,来
至一间石室,苍老声音如何要收自己为徒,后来发现石门已闭,幸有昆仑派掌门
人岳维峻派珠儿领着自己出来,详细说了一遍。

  荆月姑听得一怔,说道:「这么说,这个老和尚野心极大,可能又要创立什
么教了?」

  「正是如此。」谷飞云道:「不然为什么要到处散播谣言,说要把『通天宝
笈』赠送有缘,来吸引武林中人?」接着叹了口气道:「看来江湖上又会从此多
事,这叫做天下将乱,必有妖孽,我真是想不通真会有这许多无知愚民,盲目崇
拜,如绳附膻的被人牵着鼻子跑。」

  荆月姑道:「大哥好像很感慨。」

  「我是听珠儿说的,已有几十个江湖人士拜老和尚为师了。」谷飞云接下去
道:「这些江湖人士中,多的是地痞流氓,但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就是因为利
欲薰心,就抿灭了他们的良知。」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荆月姑偏头道:「大哥现在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沉吟道:「这个……我还没决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荆月姑偏脸问道:「那你本来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道:「我本来要去西峰山庄找项中英算帐,现在已经不用去了。」

  荆月姑看着他,说道:「你好像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的,你说给我听好
不好?」

  谷飞云笑道:「说来话可长着哩。」

  荆月姑道:「你慢慢的说好了,人家爱听嘛。」

  「好,好,我说。」谷飞云拗过不她,只得从随醉道人前往望仙观说起,一
直到目前为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把冯小珍和自己同行的事说出来。

  荆月姑啊了一声道:「原来大哥遇上了许多事。」他们边走边说,只是沿着
大路走下去,不知不觉走了二三十里光景,经过定远店,已是未牌时光。

  谷飞云道:「我们要赶到罗山城里,才能买到马匹,这里离罗山大概还有几
十里路,荆月姑,你还是骑着马匹先走吧。」

  荆月姑偏头问道:「那你呢?」

  谷飞云含笑道:「不要紧,我赶得上的。」

  荆月姑脚下一停,凝眸望着谷飞云道:「这里也没有什么行人,不怕被人听
见,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大哥,所以也叫着你大哥,你还叫我姑娘姑娘的,被人
听到了怪不好意思的你应该叫我……」

  谷飞云没待她说下去,抢着道:「好、好,你叫我大哥,我以后就叫你妹子
好了。」

  荆月姑粉脸骤然红了起来,心里面感到一阵甜蜜,口中却不了一声,低低的
道:「人家现在穿着男装,你怎好叫我……叫我……妹子?我……是你……兄弟
咯。」

  「好、好,兄弟就兄弟。」谷飞云连连点头,接着又抬抬手道:「贤弟请上
马了。」

  荆月姑朝他嫣然一笑,依言胯上马鞍,回头道:「大哥,还可以坐得下,你
也上来吧。」

  谷飞云笑道:「算了,我赶得上的,你只管走好了。」荆月姑只抖了一下缰
绳,紫驹立即洒开四蹄,不徐不疾,得得的朝前奔行,谷飞云也立即展开轻功,
不即不离的跟在马后,果然没有落后半步。

  荆月姑回过头来,咭的笑道:「大哥,你累不累?」

  谷飞云含笑道:「马跑得并不快,我自然也不会累了。」

  傍晚时光,赶到罗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叫罗山老栈的客店下榻,两人要了
两间上房。饭后,荆月姑赖在谷飞云的屋中,并没有回自己的房中。谷飞云看天
色已晚,于是道:「月妹,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荆月姑闻言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满脸娇羞地低下头,低声道:「大哥,我留
下来陪你好吗?」

  谷飞云浑身一震,不能置信地道:「月妹,你……」

  荆月姑娇羞地道:「大哥,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我想把自己交
给你。」沉默一会,看谷飞云没有动静,他不知道谷飞云正在天人交战,还以为
谷飞云不喜欢她呢?泫然欲泣道:「大哥,你不喜欢我吗?」

  「不,月妹,大哥也好喜欢你。」这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荆月姑的大胆
示爱,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明白,如果他此时拒绝,将会让荆月姑非常难
堪,搞不好的话,荆月姑可能会因此而失去生趣。最主要的是,他也从心底喜欢
荆月姑。

  一旦解开心防,谷飞云也放开了,这种事情总能无师自通,谷飞云低下头,
吻住了她的两片红唇。荆月姑伸出丁香舌尖,二人猛吻猛舐起来。于是谷飞云的
一双手,也不规矩起来,一手伸进荆月姑的衣襟内,摸着那一双尖挺的乳房,一
手伸入亵裤内,插入那长满阴毛的阴阜抚摸起来。谷飞云不需任何人教,手指一
弯,插入她的小穴洞中,轻轻的挖扣起来。

  荆月姑叫道:「大哥……嗯……嗯……啊……大哥……不要这样嘛……轻点
嘛……哦……哦……难受死了……哎呀……又痒又痛……啊……」她的淫水被谷
飞云扣挖得涛涛而出,弄得谷飞云的手和她的亵裤都湿透了。

  「大哥……抱妹妹到床上去……好好爱我吧……」谷飞云知道她已被挑逗得
受不了啦,抱起荆月姑,将她放在床上,顺手将她的衣服脱光,再把自己的衣裤
脱个精光,半躺半坐在她的旁边,慢慢欣赏这个大胆自荐的小娇娃。

  荆月姑虽然鼓足勇气自荐枕席,但是现在被谷飞云脱得浑身一丝不挂,由谷
飞云肆无忌惮的欣赏,少女害羞的本性在所难免。她羞红着粉脸,紧闭着一双媚
眼,一只手扪着双乳,一只手则按在阴阜上面,不言不语的躺在床上,一副等待
爱的滋味的模样。

  谷飞云拿开她的手,尖挺的乳房上面,两粒鲜红山樱桃的乳顶。高高隆起像
个肉包似的阴阜上,长满一遍阴毛。两片肥厚的大阴唇,紧紧的夹成一条红色的
肉缝肉缝下面,微微的风露出一个小洞,真是美艳极了。

  谷飞云一只手伸入她的三角地带,揉摸着她的阴毛和大阴唇,再扣揉她的阴
蒂。荆月姑感到阵阵麻酥酥,痒丝丝的,浑身肉一阵颤抖,小穴里的淫水潺潺而
流,口中叫道:「大哥……好难受……」

  谷飞云一看她的淫水流了那么多,想再给她尝尝异味,于是将自己从车夫、
走卒等听来的经验搬了出来,他用舌头和嘴唇,吻、吸、吮、咬、舐的玩弄着荆
月姑的小穴。

  「哎呀……云哥哥……你舔得我痒死了……呀……轻点咬嘛……好难受……
求求你……好哥哥……别再舐了……哦……哦……我被你吮得要……」说着她浑
身不停的抖动,急促的喘息声,紧跟着一股滚热的淫水直冲而出。

  「云哥哥……脏……妹妹……尿……出来了……」谷飞云笑道:「傻妹妹,
这不是尿,是被得舒服时流出来的淫水。」

  荆月姑道:「你怎么知道?难怪跟平常小便时的感觉不一样。云哥哥,那接
下去再怎么样呢?」

  谷飞云被她那天真的答话听得开口一笑:「傻妹妹,来,先替大哥套套大宝
贝,弄得越硬越好,插进你的小穴里,你就越痛快。」荆月姑娇羞的握着谷飞云
的大宝贝,轻轻的套弄起来。

  荆月姑叫道:「啊,云哥哥,你的宝贝好粗好长啊,好怕人呀。」谷飞云看
她那种没经人道的模样,就已够魂销骨得散了。于是骑到她的身体上面,分开她
的粉腿露出红通的小洞。握着粗长硕大的宝贝,对准她的小洞口狠狠一挺。

  只听到荆月姑一阵惨叫:「啊呀……大哥……痛死我了……」她的小肉洞,
被谷飞云的大龟头弄得张裂开来。她急忙用手抚在谷飞云的腰肢之间叫道:「大
哥……不要……好痛啊……小穴太小了……我真受不了啦……好哥哥……」

  谷飞云说道:「好妹妹,等一会就不痛了。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後会更
痛的。」

  「真的吗?」荆月姑天真的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谷飞云道:「大哥怎么会骗你嘛?」说着笑道:「大哥跟你一样,也是第一
次,不过我从一些江湖走卒、镖师口中,听到过不少这方面的经验……」

  荆月姑道:「那么……大哥要轻点……」谷飞云再用力一挺,那粗长的大宝
贝,整根塞到荆月姑的紧小肉洞里。荆月姑又是一声惨叫,用手一摸阴阜,摸得
了一手红红的鲜血,惊叫道:「大哥……流血了……」

  谷飞云笑道:「月妹妹,那不是流血,是你的处女贞血,过了这一关,以後
就不会有痛苦,只有痛快和舒服了……」谷飞云开始轻抽慢送,荆月姑还是痛得
惨叫,粉脸发白,浑身颤抖。

  片刻之后,谷飞云柔声问道:「月妹妹。还痛吗?」

  荆月姑道:「稍稍好一点……还有点痛……」

  谷飞云道:「我知道,月妹妹,等一下你就会尝到苦尽甘的滋味了,再忍耐
一下吧。」

  谷飞云一面玩著那双肥翘的乳房,再加快宝贝的抽送,渐渐的荆月姑的痛苦
表情在改变着,变成一种快感骚媚的淫荡起来了。她浑身一阵冲动,花心里冲出
一股淫水,浪声叫道:「云哥哥……妹妹又要尿……尿了……」

  谷飞云道:「傻妹姝,那不是尿,是精,知道吗?」

  荆月姑道:「哦……我知道了……大哥……我的穴心……被你顶得好……好
舒服……也好好痒……哥……真痒死了……」谷飞云看她两颊赤红,媚眼如丝,
一副淫浪的模样,知道她已进入高潮了,于是使劲猛抽狠插,大龟头次次直捣花
心,搞得她骚声浪叫,欲仙欲死。

  荆月姑叫道:「云哥哥……你真的要搞死妹妹了……真不知……会有这么痛
快……云哥哥……你再用力一点……使妹妹……更痛快些好吗……云哥哥……」

  谷飞云听她叫着再用力点,于是猛力抽插,口中说道:「月妹妹,你还真是
浪,大哥要搞得你叫饶不可。」

  荆月姑道:「哎呀……大哥……我被你的大宝贝……搞得快要上天了……你
的宝贝顶死我了……好酸呀……我……我又要了……」

  谷飞云听她说又要了,拼命加紧猛抽猛插,说道:「月妹妹……快把屁股挺
高一点……大哥要射了……啊……射了……」

  荆月姑道:「哎啊……烫死人了……」两人同时大叫一声,互相死死的搂紧
对方身体,四肢酸软无力的躺在床上。

  良久之后,两人才回过神来,荆月姑一看,自己赤裸着身体和谷飞云搂着,
想起刚才激烈的交欢情形,真是美死了,不觉羞红着脸说道:「大哥,妹妹已把
身体给了你,希望你日後要好好的爱我,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爱心。大哥,好
吗?」

  谷飞云道:「月妹妹,你放心,大哥会好好爱你。」

  荆月姑说道:「云哥哥,我好高兴哦。」她抱紧谷飞云是又亲又吻的,实在
难形容她内心的喜悦。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大哥,你会不会嫌我太……太浪
了……说实在的,如果你刚才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谷飞云心中暗惊,也为她的情意感动,激动地吻着她道:「好妹妹,大哥爱
你还来不及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大哥还真得感谢你,要不然我是无
论如何不敢这样的,我怕唐突了佳人。」

  荆月姑低声道:「大哥,我是太爱你了,我知道大哥很招女孩子喜欢,所以
我存了一点私心,希望能在大哥心中先占有一席之地,大哥不会笑我吧?」

  谷飞云摇摇头道:「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笑你呢?」说着,笑着低声
道:「妹子拔了头筹,在大哥心中自然排第一啦。」

  荆月姑娇羞地道:「大哥……你坏……」

  谷飞云笑着道:「好了,好了,夜已深了,我们睡吧。」

  「嗯……」荆月姑娇哼一声,娇羞地搂着谷飞云,两人都有些疲惫,所以很
快就堕入了梦乡……

  第二天,因为荆月姑刚破瓜,身子不便,所以两人就一直呆在客栈。闷了一
天,傍晚时分,两人盥洗一番,谷飞云在房门口叫道:「兄弟,我们上街去吃饭
吧。」

  荆月姑梳洗走出,她虽然男装打扮,却显得满面春风,容光照人,娇柔一笑
道:「大哥,走吧。」

  两人相偕走出,刚来至店堂,就看到一名青衣汉子陪着笑迎了上来,连连拱
手道:「二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飞云谷少侠?」

  谷飞云看他模样,像是一位管家,但自己并不认识他,这就跨前一步,颔首
道:「在下谷飞云,不知有何见教?」

  那青衣汉子连忙拱手道:「在下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奉请谷少侠二位驾临
敝庄一叙,门前马车已经备妥,就请二位少侠上车。」

  谷飞云问道:「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青衣汉子为难的道:「这个……公子没有交代,在下就无可奉告,要请谷少
侠原谅,其实谷少侠二位到了敝庄,和我家公子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吗?」

  荆月姑看他言词闪烁,连主人是谁都不肯说,不觉轻哼一声道:「你连你们
主人是谁都不肯说,我们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青衣汉子陪笑道:「在下人微言轻,说的话二位少侠自然不会相信,但谷少
侠有一位义弟,已在敝庄作客,就可证明在下说的不假了。」

  「我义弟已在你们那里作客?」谷飞云怔得一怔,问道:「你说的是谁?」

  青衣汉子深沉一笑道:「冯少侠冯自珍,他说是谷少侠的义弟,应该不会错
吧?」

  谷飞云又是一怔,冯自珍,不就是易钗而弁的冯小珍?那天晚上,她不肯跟
她爹回去,负气走了,从此不知下落,原来一直没有回去。

  荆月姑低声问道:「冯自珍是谁呀?」

  谷飞云没有答她的话,就朝青衣汉子道:「好,我们走。」青衣汉子连忙抬
手道:「二位少侠请。」

  谷飞云道:「兄弟,你去柜上结帐。」青衣汉子忙道:「谷少侠二位的帐,
在下已经结过了。」

  谷飞云道:「这个怎好由管家代付?」青衣汉子道:「这是我家公子吩咐过
的,谷少侠不用客气。」

  谷飞云和荆月姑走出客店,果然有一辆双辔马车停在客店门口,青衣汉子急
步趋上,打开车门,说道:「二位少侠请上车……」

  谷飞云道:「我还有一匹马……」青衣汉子忙道:「谷少侠的马匹,已经系
在车后了。」

  谷飞云看他办事周到,点了下头,就和荆月姑一起登上马车,青衣汉子立即
关上车门,爬上前座,和驾车的坐在一起,马车就辘轳起程。车内相当宽敞,坐
垫又软又厚,极为舒适,车身两边有窗,可以闲眺景物。

  荆月姑想着和大哥一起去作客,总不能说自己叫荆月姑,这样,不就告诉人
家自己是一个女子吗?这就偏过头去,低声说道:「大哥,你看我叫什么名字好
呢?」

  谷飞云轻唔一声道:「你有没有想好?」

  荆月姑道:「就是没有咯,所以才要你替我取一个的。」

  谷飞云想了想道:「有了,你叫做月姑,月光最是明亮了,你就叫荆飞明好
了。」

  「荆飞明这名字取得很好。」荆月姑高兴的道:「你是我大哥,我也是你义
弟了。」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口中轻哦一声,问道:「大哥,那个叫
冯自珍的,是什么人呢?」

  谷飞云昨天虽把此行经过,都告诉了荆月姑,但和冯自珍相识经过,就略过
没提,在女孩子面前,提起另一个女孩子,总是敏感问题,能不说,总是不说的
好,谁知道这回会碰在一起的?

  荆月姑这一问,可把谷飞云问得脸上不禁一热,但差幸中间已经有一段时间
的缓冲,总算有了准备,这就凑过头去,低声说道:「我没告诉你的原因,是我
和她认识不过一天时间,就分手了,说不说无关重要……」

  荆月姑道:「认识只有一天,就和他结为兄弟了?」

  谷飞云赧然的道:「她要这样叫我,又有什么办法?」荆月姑问道:「你们
怎么认识的呢?」

  谷飞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天早晨,赶到信阳城门口,在豆浆摊上认
识的,在路上就遇全家庄十几个庄丁,这样一同去了全家庄。」

  荆月姑又问道:「你们既然结伴同行又怎么会分手的呢?」

  谷飞云道:「当天下午,我中了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全身发冷,找到一处
破庙落脚,运功逼出寒气,因天色已晚,我出去找食物……」他把在三官堂一段
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荆月姑嗤的轻笑一声道:「原来她是位姑娘,难怪大哥瞒着我不肯说了。」

  谷飞云红着脸道:「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

  荆月姑披披嘴道:「不知道大哥还有几个红粉知己的义弟,没跟我说呢?」

  谷飞云用手轻轻的碰了她一下,低声的道:「前面有一座庄院,大概快要到
了。」

  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车窗外还可看到道旁两排整齐的参天古柏,像行
云流水般往后驰去。迎面矗立着一座覆盖极广的庄院,却越来越近。荆月姑轻咦
一声道:「方才我们只顾说话,没看清楚怎么走的,这里已是什么地方了呢?」

  谷飞云淡然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地方?」说话之时,马车
已经越过一片广场,渐渐缓慢下来,在接近庄院大门前面之际,完全停住。

  先前的青衣汉子迅快下车,替两人打开车门,陪笑道:「到了,二位请下车
了。」

  谷飞云、荆月姑相继下车,才看清庄院大门前面,高挑八盏气死风灯,左右
两边雁翅般站着八名青布劲装的佩刀汉子,一个个外形健壮,看去身手不弱。就
凭这一点,已可推想得到他们的主人,决非寻常之辈了。青衣汉子朝两人抬抬手
道:「我家公子已在花厅恭候多时,两位少侠请进。」

  谷飞云摸不透这里庄院主人是友是敌?一面抬手道:「管家不用客,只管请
走在前面。」

  青衣汉广道:「在下替二位少侠领路。」话声一落,就走在前面领路。进入
大门,就折而向东,经过长廊,来至东花厅。

  刚到厅前,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从里面迎了出来,含笑拱手道:「谷
少侠远来,恕兄弟有失远迎,请到里面奉茶。」这青年看去约莫三十来岁,两道
剑眉生得极浓,眼神极足,只是鼻尖下钩,是个极具心机的人。

  谷飞云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辱承宠邀,还没请教兄台大名?」

  「此处不是待客之所,二位请。」锦衣青年抬手肃客,把两人延入厅中,灯
火通明,如同白昼。

  只见一个青衫少年迅快站起,奔了过来,喜孜孜的道:「大哥果然来了。」
他正是那晚独自离去的冯小珍。

  谷飞云含笑道:「贤弟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冯小珍道:「今天中午,是这里公子把我接来的,说大哥也快到了……」

  锦袍青年笑道:「兄弟没骗冯兄吧?」冯小珍不认识荆月姑,何况荆月姑又
穿了男装,她总是姑娘家,不便向荆月姑打招呼哩。

  谷飞云指着冯小珍朝荆月姑道:「他就是我义弟冯自珍。」一面又朝冯小珍
笑道:「他也是我义弟叫荆飞明。」

  冯小珍听说荆月姑也是大哥的义弟,口中寒喧着,一面忍不住朝荆月姑打量
起来。这一打量,她发现这位荆飞明身材高矮和自己差不多,面貌也长得甚是清
秀,还有着一股妩媚之气,心中不禁暗自忖道:「这姓荆的莫非和自己一样,是
个女的?」荆月姑已经知道冯小珍是个姑娘了,自然更要看得仔细一些。

  就在两位姑娘互相打量时,主人锦袍青年含笑道:「三位都是兄弟的贵宾,
快请坐下来再说。」四人分宾主落坐,一名庄丁送上香茗。

  谷飞云朝锦袍青年抱拳道:「兄台尊姓大名,还未见告?」

  锦袍青年浅浅一笑道:「兄弟钟豪,钟鼎的钟,豪杰的豪。」

  谷飞云道:「原来是钟兄,不知道钟兄把咱们兄弟三人,邀约来此,有何见
教?」

  「请用茶。」钟豪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才道:「没有什么,日前兄弟
听到江湖传说,谷兄徒手击败了羊角道人,兄弟极为钦佩,经多方打听,才知谷
兄和另一位少侠正朝敝邑而来,所以特地要下人去半路上迎接,不料谷兄来得较
快,已在城中客店落脚了,无端把三位请来,实在不好意思。」

  说话之际,几名庄丁已在厅上摆起酒席,一名庄丁躬身道:「公子可以请贵
客入席了呀。」

  钟豪站起身,含笑抬手道:「谷兄三位,难得光临,兄弟命厨下作了几色家
常菜,不成敬意,聊可佐酒,藉以闲话家常,三位请随便坐好了。」

  谷飞云连说不敢,四人各自坐下,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手捧银壶,从里首走出
来,给四人面前斟酒,两名青衣使女就轮流端上菜来。菜肴果然盘盘精致可口,
色香味俱佳,酒是陈年女儿红,色如琥珀,醇而且馥。

  主人钟豪频频向三人敬酒,谷飞云眼看钟豪对自己三人似无恶意,只是想和
自己结交而已,先前一点戒心,至此已不复存在。

  尤其三人之中,荆月姑、冯小珍两位姑娘不善饮酒,喝了一两杯酒,就是晕
生双颊,主人又酒兴甚豪,也只有自己和他还可干上几杯,这一来,不觉高谈阔
论,放怀畅饮起来。一席酒下来,钟豪和谷飞云两个人差不多都已有了八九成酒
意。

  钟豪吩咐两名青衣使女送三人至宾舍休息,他就拱拱手道:「兄弟已不胜酒
力,恕不奉陪了。」

  谷飞云忙道:「钟兄请便。」钟豪脚步踉跄的朝外行去。

  宾舍就在东花厅左首,花木扶疏之间,一排五间精舍,谷飞云等三人,每人
住一间房,青衣使女把他们领到房中,然后给三人送来三壶茶,一面说道:「三
位少侠还需要什么,但请吩咐了。」

  荆月姑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那使女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谷飞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觉一股清馨浓馥的茶香,直沁心脾,口中赞
许的道:「这茶很香。」随着又喝了一口。荆月姑、冯小珍也各自端起茶杯,喝
了一口。喝了酒的人,都喜欢喝浓茶,因为浓茶既可解渴又能解洒。三人现在喝
的就是浓茶,茶香虽然浓馥,但也略带苦涩,浓茶嘛,总是会有些苦味的哩。

  谷飞云一指荆月姑,朝冯小珍含笑道:「冯姑娘,她叫荆月姑,是我义妹,
你们二位以后多多亲近。」冯小珍没有说话,荆月姑也没答腔。

  谷飞云只当两人是多了心,才不说话的,不觉轻笑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呢?」两人依然没有开口。

  谷飞云这才感到奇怪,仔细瞧去,两人眼皮微阖,竟似在磕睡,这下,心头
止不住蓦地一懔。暗暗的道:「她们这一情形,莫非着了人家的道?问题若是出
在茶水之中,自己何以一点感觉也没有呢?」这就伸手摇了摇荆月姑的肩膀,叫
道:「兄弟,你怎么了?」

  荆月姑本来坐着的人,这一摇,她一个娇躯软绵绵几乎倾跌下来,急忙双手
扶住,把她抱到床上躺下,然后又把冯小珍抱起,让她们一起躺下。细看两人都
已昏迷不省人事,自己身边既无解迷毒的药物,又不知她们中的是什么迷药?

  一时又急又惊又怒,心想:「这一定是钟豪使的诡计,他把自己引来,主要
目的是为了对付自己,怎知自己反而没事,却把她们两个迷翻过去了。现在自己
该怎么办呢?是自己也装作昏迷,看他如何对付自己?一是立即去找钟豪,逼他
交出解药来。」

  他略为沉吟,决定去找钟豪。当下一口吹熄灯烛,闩上房门,推开后窗,飞
身而出,这时东花厅早已没有了灯火,他沿着长廊,朝前进掠来。前进,大厅东
首,有一座自成院落的屋宇,此时依然灯火通明,还有人在纵声谈笑。

  谷飞云掩到北首窗下,侧身看去,里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起居室,钟豪正好
和两个中年汉子在一张小圆桌上围坐喝茶。这两个中年汉子一个年约四十出头,
身穿藏青夹衫,浓眉大眼,个子高大壮健,一看就知是北方人。另一个正好和他
相反,生得又瘦又小,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獐头鼠目。

  此人穿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竹布长衫,已有四十五六岁,这时正摇头晃脑的
道:「这个大公子只管放心,兄弟这迷仙散只要喝上一口,假如没有兄弟的独门
解药,要三天三夜才能醒来,而且醒来之后,依然四肢无力,无法运行真气,要
过七天才解,大公子要把他们押解回庄,保证万无一失。」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倒好,这番话等于他的招供,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不
然真不知道找谁要解药呢?」

  浓眉大汉笑道:「师弟办事,一向谨慎,其实有你毒手郎中秦老哥出马,就
算十个姓谷的小子,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

  谷飞云暗道:「听他口气,好像是钟豪的师兄。」

  毒手郎中呵呵一笑,连连抱拳道:「孔大侠过奖,兄弟这点雕虫小技,算得
什么?」

  钟豪起身道:「秦老哥、大师兄,时间不早了,二位也请早些休息,明天一
早,咱们就要动身了。」

  他们走出起居室就分开了,钟豪就住在书房里,大师兄和毒手郎中,则在书
房右首的两间特别客房里。因为他们住得很近,谷飞云不敢跟过去,隐身暗处,
等了一会,看到一名青衣使女从走廊退出,立即闪身过去,掩近毒手郎中的房门
口,伸手一推,房门居然应手而启。

  谷飞云举步跨入,看到毒手郎中还没有睡,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没待对方开
口,右手已经扬起,打出五粒石子,一下就制住了他五处穴道。谷飞云从容的掩
上房门,上了闩,才缓步走到毒手郎中面前,把他推到床沿上坐下。

  目光一转,看到床前小茶几上,放着一把八寸长的小刀,绿鲨为鞘,象牙为
柄,看去极为精致,低声道:「你只要一出声,我保证你喉咽立时会被割断。」

  毒手郎中是多年老江湖,心知对方用刀抵住自己喉咽,决不会真的下手,因
为要杀自己的话,早就下手了,他翻着两颗鼠目,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谷飞云道:「快说,迷仙散解药放在哪里?」

  毒手郎中道:「兄弟双手穴道受制,如何取法?」

  谷飞云道:「你说出放在哪里就好,我会拿的。」

  毒手郎中无可奈何的道:「在药箱里。」

  谷飞云早就看到茶几上有一只朱漆小木箱,一面问道:「放在药箱哪里?」

  毒手郎中道:「你先打开药箱,我再告诉你。」

  谷飞云转过身去,取下铜锁,打开了箱盖,正待回头问话,毒手郎中已经说
道:「药箱有上下两层,你先把上层端起来。」谷飞云依言把上层端起,放到茶
几上。

  毒手郎中又道:「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谷飞云转过身,沉声道:「你还有两处穴道受制,别耍什么花样。」

  毒手郎中两颗鼠目盯着谷飞云直瞧,神色极为古怪,问道:「朋友,双手有
没有什么感觉?」

  谷飞云双手一摊,问道:「我双手有什么不对吗?」

  毒手郎中张口结舌道:「你……双手竟会没事,你不畏剧毒?」

  谷飞云叱道:「废话少说,迷仙散解药呢?」

  毒手郎中道:「从右边数过去,第二排、第三个小药瓶就是了。」

  药箱下层,排列着二三十个拇指大的药瓶,谷飞云取起第二排第三个药瓶,
瓶上贴着一张小标笺,果然是专解迷药四字。这就问道:「如何服法?」

  毒手郎中道:「每服一丸……」谷飞云把小药瓶塞入杯中。

  毒手郎中急道:「朋友,你去救人,只要几颗就够了,这一瓶有一百多颗,
你全拿去了也没用处……」

  谷飞云没加理会,把手中小刀返入鞘中,一面偏脸含笑道:「这把小刀,颇
合我用,多谢了。」说着把刀也纳入怀中。

  毒手郎中听得为之气结,说道:「你不能……」

  谷飞云已经落指如风,连点了他三处穴道,把他身子放平,附耳说道:「你
好好睡一觉吧。」闪到左首窗下,轻轻推启窗户,穿窗而出,然后又轻轻推上,
才双足一点,长身掠起,回转宾舍,仍从后窗进去,落到地上,目光一注,不由
猛地一惊,因为刚才自己把她们抱到床上躺着的二位姑娘,竟然人去床空。

  她们中了迷仙散,当然不会是自己走的,那么一定是被人掳走了。这里的主
人钟豪,不可能,他在茶水中暗使迷仙散,已把自己三人迷翻,准备明天押解回
庄,虽然不知他们要押解到哪里?但可以断言,他听了毒手郎中的话,心里笃定
得很,所以不可能会来把荆月姑和冯小珍掳去。那么另有其人,这人会是谁呢?

  蓦一抬头,看到壁上用一支竹筷,钉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要找人,出
南门。」六个斗大字。救人如救火,自然要立时赶去不可。

  谷飞云忽然心中一动,不觉嘴角间有了笑意,立即一个转身,双掌骤发,砰
然一声巨响,把两扇窗户震得直飞出一丈多远,落到地上,又发出了砰然一声大
响,他人也随着射出窗外,隐了起来。

  时在深夜,这两声大响,自可传出老远,惊动屋中人了。首先闻声出来的是
住在宾舍里伺候的青衣使女,她睡眼惺忪,堪堪奔出。接着但见两道人影,有如
星丸堕地,疾然泻落,那是钟豪和他大师兄。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两人身手相
当高明。」

  青衣使女看到钟豪,慌忙躬身道:「小婢见过大公子。」

  钟豪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衣使女道:「小婢听到两声大响,刚赶出来,还……」

  钟豪没待她说下去,回头道:「大师兄,咱们快进去瞧瞧。」

  大师兄目光一注,及时发现其中一间的两扇窗户已被震飞,这就说道:「师
弟,咱们从窗户进去吧。」两人飞快的穿窗而入,但没有多少时间,又从窗户退
出,他们当然已经发现中了迷仙散的三人被人掳去,也看到钉在墙上的那张字条
了。

  大师兄道:「师弟,秦老哥一直没有出来,会不会出事,你快去看看。」

  钟豪道:「咱们……」

  大师兄道:「咱们要去南门,也该招呼秦老哥一声,大家一起去才好。」

  钟豪点点头道:「小弟这就去。」他长身朝长廊奔去,过了好一会工夫,才
见两人勿匆过来。

  毒手郎中讪讪的道:「让孔大侠久等了,兄弟……咳、咳,居然有人潜入房
中,在睡梦中着了人家的道。」

  大师兄惊异的道:「秦老哥看清什么人吗?」

  毒手郎中耸耸肩,嘿然道:「兄弟若是看清他是谁,还会让他逃走吗?」

  钟豪催道:「大师兄,咱们走吧。」

  大师兄微晒道:「此人留条的目的,就是要咱们赶去找他,咱们没去,他是
不会走开的。」三人出了庄院,就长身掠起,一路往南掠去。谷飞云远远跟在他
们身后,已可认出这座庄院是在城西。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城门上并没有人,前面三人各展轻功,登上城墙,再往
下纵落,谷飞云也跟着越城而出。南门外地势辽阔,是一片空田,中间有一条泥
路,两边草长过人。前面三人一直奔行了十来里路,才看到前面路旁有一棵覆盖
如伞的大镕树,树下负手站着一个人。

  钟豪等三人老远就看到了,奔进大树两三丈远,就停了下来。就在此时,谷
飞云也一下隐入草丛之中,远远的绕了过去。树下那人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请报上名来?」

  走在最前面的大师兄道:「天机门下孔必显、项中豪和毒手郎中秦大山,朋
友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谷飞云听得暗道:「原来那大师兄叫做孔必显,钟豪却是项中豪,天机门下
不知是哪一门下,不知是什么门派?哦,项中豪,莫非是项中英的哥哥?」

  「哈哈。」大镕树上响起一声大笑,一道人影翩然飞落在三人面前,打了个
稽首道:「来的怎么会是三位?」

  项中豪同样一怔道:「怎么会是道长?」原来从树上飞下来的,正是羊角道
人。谷飞云心里登时明白了,羊角道人掳走二女,乃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听羊角道人道:「贫道掳来谷飞云两个义弟,是要谷飞云前来赴约的,不
想却惊动了大公子三位。」

  项中豪奇道:「道长没把谷飞云掳来吗?」

  羊角道人道:「贫道若是擒到了谷飞云,何用再把这两个丫头片子掳来?」

  「会是两个丫头?」项中豪惊奇的道:「不对,谷飞云明明中了秦老哥的迷
仙散,怎会不见了呢?」

  毒手郎中心中暗道:「难道进入房中,强逼自己交出迷仙散解药的会是谷飞
云,难道他不畏迷仙散,哦,不错,那个小子双手明明沾上了涂在药箱上的沾衣
毒,他居然若无其事,如此看来,那小子果然是谷飞云了。」这对他来说,是脸
上无光的事,因此只是在心中想着,并未说出口来。

  大师兄孔必显沉吟道:「莫非谷飞云没中迷仙散,给他跑了?」

  羊角道人抬目问道:「大公子此来,就是为了对付谷飞云吗?」这话,也正
是谷飞云想知道的。

  项中豪道:「在下是奉家父之命,务必把谷飞云擒回去,因为随舍弟中英出
来的四名庄丁赶回去报告,舍弟被谷飞云用暗器打瞎眼睛,不知去向,家父极为
震怒,非把谷飞云碎尸万段不可。」谷飞云暗暗哦了一声。

  羊角道人耸然动容道:「中英被他用暗器打瞎双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
姓谷的小子,贫道绝不会放过他的。」

  「哦。」他忽然哦了一声,目光四顾,说道:「这么看来,这小子可能也跟
来了。」

  孔必显道:「道长说得极是,是他故意震飞窗户,惊动咱们的,由此可见,
他已暗中跟随咱们来了。」

  项中豪怒声道:「搜。」

  孔必显摆了下手,然后朝羊角道人问道:「道长把两人藏在何处?」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藏在五里外江边一艘篷船之中。」两人话声说得极
轻,谷飞云隐身之处,相距较远,是以无法听到。

  孔必显道:「走,只要两人在咱们手中,谷飞云就非就范不可。」回头朝毒
手郎中道:「秦老哥,咱们这一走,这个小子自会暗中跟着下来,现在就看你的
了。」

  毒手郎中微微摇头道:「没用,这小子好像不畏剧毒,兄弟药箱上涂了沾衣
毒,普通人只要沾上少许,就会全身麻庳,这小子似乎并未中毒,还把箱内迷仙
散解药都取走了哩。」

  「会有这种事?」孔必显道:「那好,反正有两个小妞在咱们手里,等他跟
来,凭咱们这些人,还怕捉不住他?那就走吧。」话声一落,几人立即匆匆往北
行去。谷飞云看他们一起往北行去,也就远远尾随下去。

  就在他走了半里光景,两边草丛中同时闪出八个黑衣汉子,这八人身手相当
敏捷,一路跟在谷飞云身后,同样朝北首奔行而来。

  五六里路程,自然不须多时,就已赶到江边。这里已是陆地尽头,面前横着
一条大江,江水滔滔,几乎一望无际。岸边,果然停泊着一艘篷船,船上的人,
敢情已经睡了,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灯光。

  羊角道人走近船边,叫道:「徒儿,你们出来。」

  船上有人应声道:「你两个徒弟睡着了,还没醒呢?」

  羊角道人听得不由一怔,双目精光暴射,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你问得好生奇怪。」船上那人道:「我是这条船的船老大。」

  羊角道人道:「你不是。」

  船上那人也轻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

  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也听出此人口气有异,一起围了过来。这时
谷飞云也早就赶到了,他仍隐身在草丛之中,一面暗道:「这人又是谁呢?」

  羊角道人沉声道:「你给本真人上来。」

  船上那人轻笑道:「你是羊角道人,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不过也唬不到
人,上来就上来。」随着话声,果然从船尾蓬下钻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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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二女脱困

  这个人举止从容,身上穿着一件青布长衫,此时一手撩起长衫下摆,缓吞吞
的举足跨上江岸,右手拿一把竹柄摺扇,朝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指了
指,笑道:「原来还有毒手郎中和天机子的两位高徒,当真幸会。」

  羊角道人等四人直到此时才看清这人身材不高,约莫三十出头,生得淡眉细
眼,肤色白净,说的是一口苏州话,看去举止斯文,越是如此,就越觉得令人莫
测高深。不,像羊角道人、毒手郎中,都算得是老江湖了,竟然不识此人来历,
连听也没听说过,但从对方从容不迫的神态看来,又决不是没有来历的人。

  羊角道人目光直注,问道:「朋友眼光不错,不知如何称呼?」

  青衫人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轻轻摇了两摇,含笑道:「说起来见笑得
很,在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是说出来了,四位也未必听过。」他不肯说。

  羊角道人嘿然道:「你躲在船中,把贫道两个小徒怎么了?」

  青衫人漫不经意的笑了笑道:「二位令徒只不过是小睡片刻而已。」

  羊角道人再也忍不住,口中尖喝一都:「你敢对本真人如此放肆。」喝声当
中,右手拂尘已如春云乍展,直拂出去。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道长有话好说,火气何用如此大法?」他口中轻描谈
写,身形也极为从容,只是轻轻一侧,就避了开去。羊角道人沉嘿一声,拂交左
手,右掌当胸,正待推出。

  「道长且慢。」孔必显急忙一摆子,接着道:「这位朋友连万儿也不敢亮。
道长出手,不但胜之不武,也太以抬高了他的身份,不如由在下先会会他。」话
声一落,就迎着青衣人走去,说道:「来,阁下身手好像不弱,孔某先来领教领
教如何?」

  青衫人手摇摺扇,微笑道:「天机子以剑法驰誉武林,他门下弟子自然精于
剑击,阁下只管亮剑好了。」他虽在微笑说话,但口气极为托大,丝毫没把孔必
显放在眼里。

  孔必显心里不禁有气,冷然道:「阁下兵刃呢?」

  青衫人摇着摺扇,呵呵一笑道:「在下就以这把摺扇,会会你的高招。」他
手中仅是一把极普通的竹骨纸扇,要用来和孔必显的百炼精钢长剑交锋,此人当
真够狂。

  孔必显怒哼道:「休敢小觑孔某?」

  青衫人笑道:「那倒不是,在下二三十年来,一直以这把摺扇随身,也会过
不少高人,天下之大,人上有人,在下更不敢小觑天下英雄,胜负之事,要交手
后才知,阁下既要赐招,那就请出手好了。」

  「好,看剑。」孔必显心头怒极,喝声甫出,右手急抡,身随剑进,洒出一
片绵密剑光,仅此一招,已可看出天机子门下首徒剑术果然不同凡响。

  哪知青衫人竟然连正眼也没瞧上一下,直等剑光逼近他身前一尺光景,右手
摺扇一收,倏地从剑光中穿入,扇头啪的一声敲在孔必显手背指骨之上。这下痛
得孔必显整条右臂骤然一麻,五指无力,长剑当地堕地,差幸他为人机警,立即
往后疾退出去五步之多。

  再看青衫人却依然站立原地,手摇摺扇,面含微笑,并未追击过来,这下直
把孔必显羞得满脸通红,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把羊角道人、毒手
郎中二人看得一怔,谁也没想到天机子首徒,竟然会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出。

  青衫人举足轻蹴,把地上长剑挑起,朝孔必显飞来,一面含笑道:「阁下接
住了,如果不服气的话,尽管使来,咱们不妨再试上几招。」

  孔必显一把抓住长剑,怒声喝道:「你……」

  项中豪忙道:「大师兄不可中他激将之计,还是小弟上去试试。」

  孔必显总究练剑多年,心知盛怒出手,乃是使剑的大忌,这就呛的一声返剑
入匣,哼道:「在下不慎失手,自有师弟代我出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师
弟小心,此人招式怪异,不可逞强。」

  项中豪道:「小弟知道。」举步走上,随手掣出了长剑,抬目道:「在下领
教。」

  青衫人依然轻摇摺扇,看着他,点点头道:「西峰山庄的项大公子,很好,
你只管发剑好了。」

  项中豪长剑当胸直竖,说道:「有僭。」左足胯进,身形倏地左转,一下旋
到对方右首,剑势乍发,一道剑光射向对方右腰。这一记回马发枪,身形飞旋,
快到无以复加。

  青衫人不慌不忙,跟着他身后右旋,这回连摺扇也并未收起,只是随着转身
之势,右手扇面朝下覆下,一下就把项中豪刺去的长剑压住。不,他压住长剑,
身形并未停住,依然继续向右旋去。项中豪长剑被他摺扇扇面压住,照说应该立
即抽了回去,怎知对方扇面上似有极大吸力,怎么也抽不问来,对方身形继续右
旋,你就不得不跟着他向前俯冲过去。

  直等到青衫人转了一圈,脚下倏然而住,口中喝了一声:「去吧。」摺扇一
松,项中豪再也站立不住,往前冲出数步,摔扑下去,跌了个狗吃屎。青衫人依
然站在原地,分毫没有移动,脸上也依然含着微笑,目光徐徐从羊角道人毒手郎
中面上扫过,说道:「二位大概也想试试了?」

  豁,他把摺扇一收,插到束腰带上,空着双手,续道:「在下久闻羊角道人
的『子午阴掌』,武林中罕有人敢接,毒手郎中左手练成『毒沙掌』,更是剧毒
无比,二位如有兴趣,不妨一起下场,好让在下见识见识『子午阴掌』和『毒沙
掌』的厉害。」

  这话说得更狂,毒手郎中秦大山虽是以行医走江湖,但擅于用毒,尤其左手
练成毒沙掌,无人敢和他对掌,武功自是不弱。羊角道人成名数十年,更是一流
高手之列,不然,西峰山庄庄主素有白面霸王之称的项继楚,以一方霸主之尊,
也不会令次子中英拜羊角道人为师了,他上次败在谷飞云手下,真可以说是阴沟
里翻船,冤枉之至。

  如今青衫人居然说出要他和毒手郎中联手同上的话来。这岂不令他无比的难
堪。一时怒恼已极,尖笑一声道:「不用,施主有此豪情,贫道十分钦佩,至于
要贫道和秦道兄联手一节,且等施主胜了贫道一招半式,再说不迟。」

  毒手郎中也觉得对方太以过份,接口道:「道长,还是让在下先向这位朋友
领教……」

  「不用。」羊角道人深沉笑退:「道兄不妨暂作旁观,俟贫道接不下来,道
兄再出手可也。」他把拂尘插到背后,朝青衫人森然一笑道:「咱们就徒手走上
几招,施主请吧。」

  青衫人意态自如,潇洒的道:「这是在下向道长讨教,自该由道长先请。」

  羊角道人已知此人来者不善,既敢口发狂言,自非易与,何况方才他只在一
招之间,连败孔必显、项中豪二人,自己竟然会看不出他的奇妙之处,因此丝毫
不敢小觑了他,闻言呵呵一笑道:「好,好,贫道那就占先了。」说话声中,左
足跨上,右手抬处,五指下垂,用手背轻飘飘的朝前拂出。

  这一拂,看去缓吞吞的,表示了长者的风度,不想占青衫人的便宜,实则中
含四五个变化,只要对方一出手,立可变招,成为杀着。青衫人口中虽然说着要
见识见识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和毒手郎中的毒沙掌,但心中也未尝不知厉害,因
此羊角道人反手拂出,他立即身形飞旋,一下向左旋出,拧身发掌,双掌一前一
后,相继拍出。

  羊角道人有意试试对方内力,同样一个拧身,不退反进,同样双手疾发,一
前一后朝前迎去。这一下双方一来一去势道均急,说什么也会碰上了,但青衫人
就在双方掌势要接未接之势,身如轻烟,一下从羊角道人右侧闪出,左手在闪出
之际,横拍羊角道人右肩。

  羊角道人反应也不慢,右肩一沉,右手一记龙尾挥风,向右后方挥去。两人
身形也同时岔了开去。谷飞云隐身草丛,正看得出神,忽然发觉有人欺近,心中
警兆慌生,只见一个小巧身形,已经一下钻到自己身边。一时之间几乎连人影都
还没有看清,耳中听到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谷大哥,是我。」

  谷飞云定睛看去,原来竟是珠儿,不觉喜道:「珠儿,是你,我正愁一个人
应付不了呢,你赶来帮我的?」

  珠儿咭的笑道:「我是奉命救人来的,你的两个结义妹子。」

  谷飞云被她说得脸上一热,还没开口,珠儿已经接着道:「这人姓束,心计
武功都很厉害,他是为你来的,所以你最好不露面。」

  谷飞云道:「你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珠儿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道理……」接着哦道:「谷大哥,你把解药交
给我。」谷飞云从怀中取出药瓶,交给了她。珠儿塞入身边革囊之中,然后叮咛
着道:「还有,你要记住了,明天中午,我们在西首长台关附近的三官庙见。」
说完,弯着腰,悄悄的朝右首草丛间钻去。

  这时,毒手郎中也上场了,和羊角道人联手,双战青衫人,三条人影倏忽盘
旋,起落如飞,一时很难分出高低来。原来青衫人和羊角道人打过三招之后,双
方攻守平衡,保持现状,青衫人忽然使了一记挪移身法,一下逼近毒手郎中的面
前,笑道:「秦老哥也该出手了。」右掌突发,迎面拍去。

  毒手郎中也不是个易与之辈,口中大笑一声,喝道:「好哇。」左手迅疾格
出,右掌流星追月,直向对方胸口按去。青衫人身形一晃,便自闪出,原来羊角
道人已从身后追击而至。

  毒手郎中因他正在和羊角道人交手,却乘隙来向自己挑战,分明是瞧不起自
已,心头这一怒,哪容青衫人轻易闪出?身形闪电右移,口中喝道:「阁下慢点
走。」右手未收,左掌紧接着拍出,右掌再接着拍出。

  青衫人大笑道:「难得之至,二位终于联手了。」原来他有意逼毒手郎中出
手,好符合他方才说的话,要见识见识子午阴掌和毒沙掌的厉害。

  「哈哈。」羊角道人不怒反笑,尖声道:「原来施主真人不露相,非要贫道
和秦老哥联手,你才肯见真章。」虽说他口中说着,心头动了真怒,双手疾挥,
各自攻出了一招。

  青衫人立觉羊角道人出手之际,比方才三招,已经加重加速,显然要和自己
硬拼了。毒手郎中有被人戏侮之感,自然要把最厉害的招式使出来。因此三人这
一动上手,当真有如兔起鹘落,人影飞闪,掌势漫空,打得好不激烈。不,青衫
人好像越遇上人家猛攻,他就越发从容不迫,双掌挥洒,人影飘逸,任你羊角道
人和毒手郎中联手,攻势凌厉,他都漫不在乎。

  就在动手之际,羊角道人耳边响起青衫人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道长,十
招已过,你在十招之中,连使了三记子午阴掌,在下都接下了,家师曾交代过在
下,道长成名多年,不可使你过份难堪,方才天机子门下二徒,一招不到,就败
在手下,在下不敢对道长无礼,还是请道长自己收手的好。」

  这话已说得极为明白,你能打出十招,是我手下留的情,你再不收手,那就
要自取其辱了。武林中人,头可断,盛名绝不能损,当然没有人肯自取其辱的。
羊角道人呵呵一笑,喝道:「秦老哥,咱们不用打了。」

  毒手郎中双手一收,愕然道:「道长,咱们并无败象。」

  羊角道人呵呵一笑道:「凭贫道和秦老哥联手,十招之内,犹未占得上风,
何用再比呢?」

  毒手郎中点点头道:「道长说得也是。」

  青衫人微笑抱拳道:「家师对二位久幕大名,有亲笔函在此,要在下面呈,
请二位过目。」

  伸手从怀中取出四封信函,把上面两封,送给了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然后
又朝孔必显、项中豪二人含笑道:「家师也另有两封亲笔函,给孔兄令师和项兄
令尊,就烦二位转呈。」说完,又把手中两封信分别送给了孔必显、项中豪。他
没待四人开口,忽然转过身来,面向东首草丛间,含笑说道:「兄台作壁上观已
有多时,现在该可以请出来了吧?」

  谷飞云听得一惊,心想:「原来他早已发现了自己了。」思念未已,陡听自
己左首嘶的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凌空飞起,朝青衫人面前泻落,咭的笑道:「怎
么?你师父也有亲笔函要我转呈师父吗?」

  这个人竟然是珠儿了,谷飞云暗暗吁了口气,心想:「自己还当珠儿已经走
了,原来她隐身附近,是有意替自己解围的。」

  青衫人原以为隐身草丛间的准是谷飞云,想不到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小
女孩,不禁为之一怔,望着珠儿,讶异的问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不识珠儿来历,但看她从草丛间凌空飞起的身法,捷
如飞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竟有如此高妙的轻功,自是大有来历之人了。珠
儿俏皮的道:「我就是你叫兄台的人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珠儿披披嘴道:「天下之大,我一人哪里不能去,难道还怕什么人不成?」

  青衫人道:「天下坏人比好人多,你小小年纪,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口
中说着,右手五指一探,朝珠儿手腕抓去,这一记出手如电,不但十分快速,也
出其不意。

  啪,珠儿右手一翻,用手背拍在青衫人抓来的手背上,咭的笑道:「你如果
是坏人,我如果使的是剑,你这只右手就不属于你的了。」她不但出手奇快,连
说话也似连珠一般。

  青衫人不由得一怔,她说得不错,她这一记如果使的是剑,自己这一只右掌
就没有了,这个女娃使的会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快法。一面却故作镇定,含笑
道:「我只是试试你而已,小姑娘身手高明得很,师父是谁?」

  珠儿道:「我不能告诉你。」

  青衫人道:「为什么?」

  珠儿道:「我师父说过,她老人家名号是不能轻易告诉人的,只有在万不得
已的时候才能说。」

  青衫人问道:「什么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呢?」

  珠儿偏着头道:「我师父说,譬如遇上江湖上最难缠的大魔头,他要把我捉
去的时候,我只要悄悄告诉他我师父的名号,他就不会为难我了。」

  青衫人道:「在下也要把你捉回去,你还不说吗?」

  珠儿笑着拍手道:「你好赖皮,方才不是已经输给我了?」

  「好。」青衫人又道:「那么,你告诉我,你到这里来作甚?」

  珠儿道:「我是奉命来办事的。」

  青衫人问道:「奉谁之命?」珠儿俯下身去,伸手摘了一片东西,送到青衫
人面前,说道:「是他老人家要我来的。」

  青衫人看她手里拿的是一片葛草,心头不觉一震,忖道:「会是酒仙南山老
人?」一面问道:「他是不是你师父?」

  珠儿道:「当然不是。」

  青衫人道:「那么他老人家怎么会派你来的呢?」

  珠儿道:「今晚我跟师父路上遇见他老人家,他说要差我办一件事,就这样
咯。」

  青衫人问道:「他要你办什么事呢?」

  珠儿道:「他说他老人家到凤翔去喝酒,就住在姓荆的小丫头的家里,那小
丫头很巴结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总不能看她被人家绑票,才要我来要人的。」

  青衫人可以从她话中听出来,这小女孩的师父一定是一位非常人物,和酒仙
南山老人极熟,而且南山老人可能就在附近,再说,看她说的也不像是假话。自
己掳来两个丫头,本来是希望把谷飞云引来,如今谷飞云既然没来,酒仙南山老
人却要小女孩来向自己要人,自己如果不放人,岂不得罪了南山老人?

  师父一再交代,江湖上有几个人要自己特别小心,不可得罪了,南山老人就
是其中之一,说不定这个小女孩的师父,也是其中之一。他方才已试出珠儿的身
手,是以更相信珠儿说的不假,这一沉吟,不觉颔首道:「好吧,人就在那艘船
上。」

  珠儿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怎不早说,还要我费了这许多唇舌?」
话声甫落,人已一个飞旋,就像风飘柳絮,一下飞起,就飘落到三丈外的篷船之
上,俯身钻进篷去。光是这一式身法,就看得羊角道人等人暗赞不已。接着船篷
被推开,珠儿在船舱中叫道:「怎么还有两个臭男人?你们给我上去。」

  呼、呼两团人影从船中飞起,朝岸上摔来。这两人正是羊角道人的门下,羊
角道人赶忙一个箭步,纵身而起,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接住。珠儿又在船上尖声叫
道:「喂,我来的时候,有八个穿黑衣的人,都被我点了穴道,你回去顺便替他
们把穴道解开来,谢谢你啦。」蓬船离岸,缓缓向江面驶去。

  青衫人只有苦笑,他带来的人手,居然全被一个小女孩制住了,一面朝羊角
道人等人拱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大袖一挥,一道人影划空而逝。

  谷飞云因这里已有珠儿应付,自己马匹仍在庄院之中,紫驹善解人意,自己
不能舍之而去,这就悄悄后退,直到退出十数丈外,才展开轻功,赶回庄院,找
到紫驹,它看到主人,不禁低下头发出轻嘶。

  谷飞云用手掌拍拍它的脸颊,同时看到还有一匹全身如雪的白马,生相极为
神骏,心想荆月姑一直嚷着要买一匹马,不如把这匹白马带回去送给她。这就过
去牵出白马,然后跨上紫驹,出了马厩,就在马上双掌扬处,砰然一声巨响,震
开栅门,两匹马响起一阵急骤蹄声,冲了出去。后面有人大声叫着:「有偷马贼
啊……」但谷飞云早已远去。

  第二天中午,谷飞云依然骑着紫驹,牵了白马,找到了长台关,再往北三里
光景,西临大江,果然有一座三官庙。谷飞云堪堪走近,就看到泊在江边的一艘
船,探出一个头来,喂了一声问道:「客官可是要过江吗?」

  谷飞云看到探出头的是珠儿,不觉喜道:「珠儿,原来你们已经先到了。」

  珠儿咭的笑道:「两位姐姐,都是急性子,巴不得长出翅膀会飞,一路上帮
着划桨,我们很早就到了,晤,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呢。」谷飞云正想问她,荆月
姑和冯小珍呢?珠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神秘的笑了笑道:「两位姐姐这时候忙着
呢,谷大哥,你想不想去见她们?」

  谷飞云自然急着想见她们,但脸上不好意思流露出来,只点头道:「好。」

  珠儿从船舱上一跃而出,落到谷飞云身边,娇笑道:「那就走吧。」

  谷飞云问道:「她们在哪里?」

  珠儿道:「我怕他们会暗中跟着来,所以躲在船上守着,现在看来,他们不
会来了。」说完,一蹦-跳的朝三官庙中奔去。谷飞云两手牵着两匹马,跟在她
身后走去。

  三官庙有两进殿宇,进门是一个大天井,谷飞云把马拴在右廊。珠儿在大殿
前石阶上站停,问道:「谷大哥你这两匹马哪里来的?蛮神骏的咯。」

  谷飞云笑道:「一匹本来是我的,另一匹大概是项中豪的,我就是看他蛮骏
的,所以顺手牵来了。」

  珠儿咭的笑道:「人家顺手牵羊,你却顺手牵马了。」

  谷飞云道:「谁叫他把我骗去的?」

  珠儿问道:「他们庄上还有没有马匹?」

  谷飞云道:「怎么?你也想顺手牵一匹来?」

  珠儿点着头道:「你猜对了,我正有此意呢,附近找不到马匹,只好到他们
庄上去牵了。」

  谷飞云道:「他们马厩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匹马,但没有像这匹白马这样神
骏的了。」

  珠儿喜道:「只要有就好了,我们进去吧。」他们绕过大殿,来至第二进,
一排五间,除了最右边一间,住了两个道士,其余房舍,本来就是留给附近的施
主们借用的,所以都空着,而且已经十分破旧。

  珠儿领着谷飞云走到右首一间,进门一间中间放着一张板桌和四把长凳,敢
情是道士们平日用膳之所,后面则是间厨房。珠儿一下抢到厨房门口,就娇声叫
道:「两位姐姐,你们看谁来了?」

  厨房里两位姑娘家穿着一身男人服装,一个在切,一个在炒,好像很忙。切
菜的是冯小珍,目光一抬,喜孜孜的道:「是谷大哥来了。」

  炒菜的是荆月姑,忙道:「叫他外面坐咯,别到厨房里来。」

  珠儿回过身来,笑道:「谷大哥,她们不欢迎你到厨房里面去,还是外面坐
吧,我该进去帮忙了。」

  谷飞云道:「好吧。」就在方桌旁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

  珠儿进去没多久,就端着两盘莱走出,接着荆月姑、冯小珍也各自端着莱肴
走出,一起放到桌上,居然有竹笋炒肉片,清蒸鱼,和两碗蔬菜,还有一个汤,
看来极为丰富。珠儿盛了四碗饭,分给大家,一面咭的笑道:「谷大哥,你尝尝
看,莱不错吧?都是我设计的,野兔是我捉来的,这条鱼也是我用竹竿刺来的,
但做莱是两位姐姐的事,没我的份了。」

  谷飞云举筷吃了,不觉赞不绝口的道:「好极了,就是著名的菜馆里也吃不
到这样美味。」

  冯小珍道:「都是荆姐姐做的,我只会洗洗切切,帮她做个下手而已。」

  荆月姑粉脸微红,说道:「快些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位姑娘都只吃了一碗饭,谷飞云却连吃了三碗才停筷。收过碗盘,冯小珍
泡了一杯茶走出,说道:「谷大哥,请用茶。」

  谷飞云奇道:「你们哪来的茶叶?」

  冯小珍笑道:「是庙里的,我们给了一锭银子,他们就把整个厨房都借给我
们用了。」

  谷飞云道:「就是为了煮这一顿饭?」

  「晚上还有一顿,还有明天早晨哩。」珠儿接着道:「我们要明天早晨才动
身呢,自然要吃得舒服些,再说也可以让两位姐姐试试手艺呀。」

  「明天早晨才动身?」谷飞云奇道:「今天还有什么事呢?」

  「没有事。」珠儿笑嘻嘻的道:「昨晚两位姐姐都受了惊,所以今天要休息
一天咯。」

  谷飞云看看荆月姑、冯小珍,问道:「明天你们要去哪里呢?」

  珠儿抢着道:「从现在起,我和你们都在一起了。」

  谷飞云问道:「你师公呢?」

  珠儿道:「师公找葛老人家喝酒去了,要我和你们在一起的。」

  冯小珍道:「珠儿妹子,你怎不和谷大哥说清楚呢?」

  谷飞云唔道:「原来你果然有事。」

  「不是我的事。」珠儿道:「那是你的事。」

  荆月姑道:「珠儿妹子的师公要她留下来,帮你去找东风。」

  谷飞云道:「珠儿,你知道东风是什么人了?他在哪里?」

  「远着哩。」珠儿故作神秘的道:「我会领你们去的,但师公吩咐,这一路
上,你要把内功练好了才成。」接着又道:「师公还说,你内功没练好以前,见
到了东风也没用。」

  谷飞云道:「真神秘。」

  荆月姑道:「珠儿妹子说,我们三人和大哥一起走,就是为了给大哥护法,
大哥可以安心练功了。」

  谷飞云道:「我们就住在这里?」

  「不。」荆月姑道:「我们明天上路,晚上可以练功呀。」

  谷飞云道:「这么说,这趟路程一定很远了。」

  「一点没错。」珠儿笑了笑道:「路还远得很呢。」

  谷飞云道:「小妹子,你不用卖关子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不能说。」珠儿咭的笑道:「反正我会带你们到目的地的。」

  荆月姑道:「谷大哥,你不用问了,珠儿妹子说过,不到目的地,是不能说
的。」

  谷飞云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好、好,我以后不问就是了。」

  珠儿眨眨眼珠,说道:「谷大哥,你不是生我的气吧?」

  谷飞云道:「你不是叫我大哥吗?大哥怎么会生小妹子的气呢?」

  珠儿欣然道:「你不生气就好了,两位姐姐,我们走啦。」

  谷飞云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冯小珍道:「你不用多问,我们马上就会回来的,茶已经给你泡好了,你就
坐在这里喝茶好了。」

  谷飞云道:「有这么好的事?」

  珠儿道:「谁要你是我们大哥?」说着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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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二女联欢

  谷飞云知道珠儿武功很高,不虞有失,只得任由她们去了,一个人果然只是
坐着喝茶。心中却在忖道:「上次珠儿说过,东风是从东往西吹的,意思就是说
要往西去找才是,现在珠儿说要领自己去找东风,那一定是往西去的了。」继而
想道:「既然有珠儿领路,自己还猜测什么呢?」

  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已把一杯茶喝完,又去厨房冲了一杯走出。这样来回
冲了几次茶水,三个人已去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依然没见她们回来,心想:「这
三个女孩儿家,不知到哪里去了?」这样一直等到黄昏时候,才看到三人兴匆匆
的走了进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大把青蔬、野菇、竹笋等类的东西,原来她们是
到附近山野去掘来的。

  谷飞云笑道:「你们怎么不要我一起去呢?」

  珠儿耸耸肩道:「你去了就不好玩了,两位姐姐一直都在讲你的故事哩。」

  谷飞云道:「讲我的故事?」

  珠儿道:「是呀,你有许多故事,我从没听说过,蛮新鲜的。」接着哦了一
声道:「从现在起,不能再叫她们姐姐了,要叫她们二哥、三哥了。」

  谷飞云道:「为什么?」

  珠儿道:「她们都穿着男装,叫她们姐姐,给人家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要叫她们二哥、三哥了。」

  谷飞云笑了笑,问道:「她们谁是二哥,谁是三哥?」

  冯小珍从厨房走出,接口道:「你猜呢?」

  谷飞云道:「看样子你一定是三哥了。」

  冯小珍道:「为什么?」

  谷飞云道:「你也是蹦蹦跳跳的,和小妹子比大不了多少,所以只能作三哥
了。」

  冯小珍披披嘴道:「你也大不了多少呀。」

  谷飞云大笑道:「但我总是你们的大哥,这总不假吧?」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珠儿点上了油盏,冯小珍跑到厨房里去帮荆月姑的忙,
一会工夫,两人端着饭菜走出,虽然山野素蔬,却也做得极为可口。饭后,四人
围坐着聊了一阵,就各自回房就寝。因为两间客房,所以冯小珍问道:「只有两
个房间,怎么办?」

  荆月姑噗哧一笑道:「当然是你和大哥一间,我和珠儿小妹子一间了。」

  冯小珍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和大哥一间,为什么你不和大哥一间?」

  荆月姑笑着道:「跟大哥一间,大哥也不会吃了你呀?」说着冲谷飞云使了
个眼色,又低声在冯小珍耳边说了几句,冯小珍螓首低垂,满脸通红,但是没有
再分辩。荆月姑笑着对珠儿道:「小妹子,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说着,带着
珠儿到隔壁房中休息。

  谷飞云看冯小珍低着头不说话,不由笑道:「珍妹,怎么不说话?」

  冯小珍娇羞地道:「我怕……」

  少女羞态,自然迷人。谷飞云看得心中一荡,一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把嘴
贴在她耳边道:「怕什么?」

  冯小珍满脸通红,娇羞地道:「怕……怕……你吃了我……」说完,嗤嗤娇
笑起来。

  谷飞云笑道:「好啊,你敢笑话我,我可真的要吃你了。」说着,低头就吻
了下去。冯小珍嘤咛一声,瘫软在谷飞云的怀中。谷飞云把舌头伸入她的口中,
又吸又吻她那丁香的樱桃小口。冯小珍变得温驯、可爱的棉羊一般,软绵绵地,
任他宰割。

  谷飞云吻得心头火起,将冯小珍抱起来,往床边走去。将冯小珍放在床上之
后,他一个饿虎扑羊,冯小珍闪避不及,整个人被压在床上。谷飞云采取三路夹
攻,他猛力地亲吻,双手紧压着乳房,同时把小腹猛烈地顶着她的阴户。

  虽然是隔衫打虎,但是如此的爱抚,使得冯小珍全身一阵酥、痒、麻,而不
知如何形容她的感觉。冯小珍驯服了,像一只绵羊般。相反的,她紧紧地抱着他
的脖子,并把她香舌伸入他的口中。她用力吸、吮、搅、顶着。

  谷飞云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于是,他将她上衣钮扣由上而下,一个个地解了
开。当他开了她上衣的钮扣后,把她的衣服向两边掀开了。冯小珍马上袒露出她
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当他看到她的胴体,欲血翻腾。但是,他抑制了冲动,先把
她的肚兜扯了下来,然后再脱去她的下裳。

  冯小珍那一身洁白滑嫩的肌肤,两个不大不小的乳房,恰好一手一个。两片
滑润的阴唇,高高耸起,柔若无骨,丰厚而有余。在那短而不长,细而不粗的一
片片阴毛掩护之下,使得肉缝若隐若现,一切尽在眼前,直看的她羞答答地绻伏
着娇躯。

  这一看看得使谷飞云一时失措,而失去知觉,不如到底他是兴奋或是紧张。
冯小珍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毫无动静,就娇滴滴的望着他,说:「大哥,你怎么
啦?」她的一声呼唤,使的失魂的谷飞云如同大梦初醒。他挥动双手,三扒两剥
之下也把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

  于是,谷飞云把头低了下去,伸出舌头,往她的玉体猛舐着。他由上而下,
舐着粉面、酥胸,抵达草原到了百慕达神秘三角洲。冯小珍的玉体根本就不曾被
男人抚摸过,更谈不上用舌头舐过。因此,她那经得起如此刺激的挑逗。一时之
间,她的血脉贲张,柳腰猛摆,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冯小珍嘴里也不停地哼着:「唔……嗯嗯……唔……哎哟……」她将双腿打
开,使得阴户暴露无遗,她自己也不知道。

  谷飞云便用手把阴唇向两边拨了开,他上半身俯下去,用舌头触她的阴户,
猛舐着,饥渴地吸着仙津玉露。处女的她要塞受到攻击,冯小珍哪熬得住,不由
自主地把他的头给拉了开,她才获得稍稍喘气的机会。但是此时此刻的谷飞云,
正尝到甜头,因此那肯就此罢手。

  他扑在她的身上,挺动屁股,挥动着那只长鞭,朝着小穴顶去。谷飞云也感
觉得到龟头已微微陷入,于是他用力一顶。这下只听噗滋一声,那根宝贝已进入
了半截。他的龟头感觉得出,里头好像有一道坚纫的膜挡住去路。于是,他奋力
一击,又是噗滋一声,大宝贝已经长驱直入。

  「哎哟喂……痛……痛死了……大哥……你……你好狠……也……也不管人
家死活……一下子就那么用力……唔……唔……快……快抽出来……否则小穴会
裂开……」冯小珍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同时把双腿挟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

  谷飞云低声安慰道:「珍妹,你忍耐一下,这是第一次,总是难免会痛的,
稍后就会好了。」说着,他把宝贝给抽了出来,随着而来的阵阵淫水,加上片片
地血丝。吱吱的流了出来。然后,他一手紧按在她的穴口,轻轻的挑拨。

  冯小珍的欲火又再度上升,那只手又伸出了中指,进入了洞穴中。谷飞云慢
慢地抽、插、撩、扣、挖、磨、转,几乎样样都来。冯小珍在他的挑逗下,娇躯
不停的颤抖,双肩摇摆,双腿用力挟的紧紧地。她紧咬着牙齿,娇躯嘘喘:「我
的小穴里又麻又痒……唔……大哥……大哥……快……快干我……快……快……
快插进来……那只手指头太小了……一点也不管用……」

  谷飞云见她如此的娇呼,而且他的宝贝一厥一厥地抖着。于是他马上刺了进
去,把屁股一挺,腰部力道一下沉。噗滋一声,从阴户里发了出来,宝贝全部没
入里面。

  「嗯……嗯……」冯小珍呻吟起来。谷飞云的欲火已被焚烧了片刻,一点也
不能再等待了。他立即发动一阵猛烈攻击,长驱直入,直达花心。他一下接一下
抽送着,冯小珍刚一开始觉得阵阵酥痒遍及全身,但经过他一阵抽送时,那美妙
的阴唇一吞一吐,渐渐地裂开了。

  谷飞云一阵子抽送了三十多下,使得冯小珍由快乐转变成为痛苦。她极力的
抑制了痛苦,咬紧了牙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呻吟道:「唔……哎呀……大
哥……你轻点好吗……还是会痛的……」谷飞云心一软,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
他马上减少了马力。

  宝贝浅进浅出,反反覆覆地抽动着。他把头埋在她酥胸里,用手把玩那两个
富有弹性的乳房,同时,也用双唇紧挟两个乳头,就像婴儿吸母奶一样,又吸又
舐。谷飞云柔柔地叫:「珍妹,还会痛吗?」

  冯小珍羞答答地道:「大哥……现在不太痛了……」谷飞云这一回,可真蹩
得太久了。他深吸一口气,情急之下,挺住上身提了起来。双手紧按住乳房,下
身悬空,以双脚尖为支点,然后猛然落下。

  宝贝塞得阴道饱饱的,两片大阴唇向外翻了出来,那一张一合,就像会说话
的嘴巴,说道:「大宝贝哥哥,你真可爱。」彷佛就和活塞一般,一上一下返覆
抽送着。那淫水被宝贝挤出了噗滋噗滋的声音,加上谷飞云和冯小珍的小腹对撞
清脆的啪啪作响。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就跟跳踢踏舞一样的清脆,可分出轻
重之音。

  冯小珍呻吟起来:「唔……唔……大哥……嗯嗯……唔……大哥……怎么这
样舒服……好……用力……插深一点……用力……」她已魂不附体,钗散发乱,
欲死欲仙,全身战抖摇摆着。她的脸、嘴、心口、手脚全身都发烫了。

  冯小珍又再度口干舌躁,心儿急跳着,阴精就如同泉水一般咄咄喷水。她被
干乐了,花心开了,也就顾不得什么羞耻了。她娇吟叫着:「唔……哎呀……大
哥……我就希望你……你插这么深……太好了……大哥……我可不如道……你这
宝贝一进一出……会有这么快乐……大哥……你的宝贝好妙哟……」

  屋里两人纵情合欢,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是谁呢?是睡在
隔壁的珠儿。她和荆月姑睡一屋,荆月姑早有打算,用棉花塞住了耳朵,很快就
沉沉睡去。珠儿却没有睡着,她听了谷飞云的话,先去项中豪的庄上,顺手牵马
地牵了两匹马回来,正准备回屋睡觉,突然听见从隔壁房中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
音,好像是有人在呻吟。

  隔壁房间不是大哥和冯姐姐住的吗?难道有人受伤?珠儿诧异地来到窗前,
窗户是虚掩着的,珠儿轻轻地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眼前的情景顿时让她吃惊
不已。冯姐姐一丝不挂地被大哥压在身下,大哥起起伏伏,冯姐姐口中发出不知
是欢乐还是痛苦的呻吟声。是大哥在欺负冯姐姐吗?好像不是,他的手温柔地划
过冯姐姐的肌肤,冯姐姐的脸上孕满了笑意。

  珠儿感觉浑身发痒,下体好像有点湿了,怎么会这样?珠儿伸手到蜜穴摸了
一下:「哎呀,怎么会尿了呢?」可是用手摸那个地方的感觉,好舒服呢。

  「讨厌死了,我是不是个坏女孩呢?」虽然这样说,她的手指还是伸到身体
最柔软的那一个地方,她忍不住偷偷把手指探了进去,让她下面的小嘴软软的吸
吮着。她的脸颊忽然飞起一片艳红,喉咙里发出浅浅的呻吟。粉臀轻快地抖动,
纯粹是个清纯顽皮的小姑娘,那模样讨人喜欢。虽然满脸春意,表情淫荡已极,
但气息之间却没有一点污邪。

  不知过了多久,珠儿突然闻到一种不同的味道,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微闭的
双眼缓缓睁开,赫然发现大哥正满面笑意,全身赤裸裸的看着她,他那胯下之物
已雄纠纠、气昂昂的耸立在她眼前,并且一颤一颤的。又惊又羞下,她用力加紧
的双腿深处忽然涌起一阵热流,第一次高潮的蜜汁喷薄而出。她面如桃花,身体
颤抖出一种奇异韵律,喉咙里发出有生以来最动人的呻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原来屋内,谷飞云和冯小珍正激情大战,他来回抽了二百多下,冯小珍双眼
紧闭,精力尽消,渐渐吃不消了。因为当龟头用力一顶,撞击子宫的反弹之力,
震得花心整个发麻。冯小珍仍然面露羞态,虽然没有把眼睛闭上,也不敢正面看
谷飞云。

  冯小珍双手扶着自己的大腿,摆出任他鱼肉的姿势。谷飞云双手捏住她饱满
的乳房,像搓面团似的捏揉着。见到她嫣红的奶头,不禁俯下去用嘴吮弄。冯小
珍的乳房被他这么一吮一吸。底下容纳着他宝贝的肉洞也被触动,一松一紧地缩
放着。

  冯小珍侧着脸,扶着双腿的手无力地松开来,两条肥嫩的大腿软软地垂了下
去。不过这并没有影响谷飞云对她的抽送,谷飞云低头看看两人那肉体交合的地
方,两人的阴毛都湿了。冯小珍那肥白的阴唇,在谷飞云肉棍儿一抽一的时候,
不时露出了嫣红的嫩肉。

  冯小珍任由谷飞云搓柔着她酥胸上的两堆肉球。软绵绵的一双小白手轻轻地
推着他的胸前的肌肉,这种欲拒还迎的媚态真使人销魂蚀骨。谷飞云摸够了她的
乳房,就把她的大腿捧起来,捉住她那对可爱的小脚儿摸玩捏弄。?同时也舞腰
摆臀,把粗硬的宝贝往她的肉洞狂抽猛。

  不如道是她的潜力,还是回光反照,冯小珍倏然紧抱着他的脖子,同时高高
地坐下。突然地,叫声由低转高,形同哀号:「大哥……我不行了……你别再插
了……我会死的……求求你……唔……唔……咬哟……咬哟……唔……洞里面好
热……唔……」她大声叫着,随即整个人瘫痪了,四肢由发抖而打直了,就如同
中邪一样。

  几乎与此同时,谷飞云的宝贝一颤,一股浓浓的阳精喷射而出。两人像泄了
气的皮球一样,扁扁的,再也提不起力气来。谷飞云也气喘吁吁地伏在冯小珍的
胴体之上,一时也舍不得爬起来。

  半晌,屋中终于平静下来,冯小珍和谷飞云却听见窗外传来呻吟声,两人凝
神一听,竟然是珠儿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冯小珍悄声贴着谷飞云的耳边道:「大
哥,将小妹子一并吃了吧,她一定很欢喜的。」

  谷飞云犹豫道:「小妹子年纪还小……」

  冯小珍悄声道:「年纪小一点也没关系的,有些乡下女孩十三、四岁成亲,
是常有的事情。」

  谷飞云心中一动道:「待我吓她一吓,如果她害怕就算了……」

  谷飞云故意光着身子出现在珠儿面前,如果珠儿吓得跑开,当然谷飞云就会
适可而止。不想他看到眼前的清新可爱的小姑娘罗衫半解,雪肤玉肌,那又羞又
急的动人神态令他欲火大炙。于是他伸手把她抱到屋内,她尚未回过神来,已被
放躺在床上。只见赤裸着娇躯,满含着春意的冯小珍,正笑盈盈的望着她。

  珠儿头脑是清醒的,但意识似乎是模糊的。冯小珍爱怜地抚摩着她的秀发:
「珠儿,让大哥好好地疼爱你,好吗?」她回首对谷飞云嫣然一笑道:「大哥,
咱们的小珠儿也是第一次呀,你可要温柔点呐。」

  珠儿蓦地清醒过来:「冯姐姐,不要走呀。」

  谷飞云温柔地搂住她的小蛮腰:「有大哥陪你嘛。」

  珠儿看看眼前的大哥,冯小珍的话她不太明白,但他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大哥
哥,自己的确很喜欢他。可自己一个小姑娘躺在一个没穿衣服的大男人怀里,这
多羞人呀。珠儿不安地用小拳头,捶打着谷飞云的胸膛:「快放我下来。」

  谷飞云微微一笑,他现在已了解女孩子的心理了,似拒还迎,正是怀春少女
的心理。他的双臂一紧,低头深深地吻在珠儿艳红的小嘴上,轻轻浅吻了几次,
他便将舌头伸进珠儿的嘴里,那种湿润的、温温软软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嗯……」珠儿的鼻尖传出一声轻哼,吻了一阵,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唇来。

  「大哥……你……你欺负……人家……」珠儿撒娇地说。尽管嘴上这么说,
两只手原本捶打着谷飞云的小手,现在却乖乖地绕过他的腰搂着,自己的小蛮腰
还左右地轻轻摇摆着,十足讨人疼爱的样子。

  谷飞云强压欲火:「珠儿,把衣服脱了吧。」

  「不嘛……人家会害羞的……」真是典型的娇娇女,撒起娇来真是可爱。谷
飞云哪顾得了那么多,不理珠儿微弱的抗议,一边在她身上大施禄山之抓,一边
脱去她多馀的衣物。看着珠儿娇小玲珑的玉体,他的宝贝立刻直立了起来。真的
是好美呀,他的眼睛舍不得放开眼前的美景。

  良久,珠儿娇嗔道:「死大哥,在干什么?你到底来不来啊?」说完满脸羞
得通红,连晶莹的小耳朵都红透了。

  「珠儿,我就是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让人真想把你给吃下
去。」

  「那你就吃啊,谁还怕你不成。」

  谷飞云依旧笑嘻嘻地没动:「珠儿的身体真美,哥哥得好好地欣赏一下。」

  珠儿听了更是羞不可仰:「不准你看。」她扑上前封吻住了他的双唇。赤裸
的娇躯,紧紧的贴在他身上。谷飞云感到她的俏面一片通红,微抖的身体火辣辣
的。丰满柔软的双峰,压在他的胸前,使他清楚的感到她那胀硬的乳尖。而滴在
大腿上的丝丝露珠,他知道这小妮子的蜜穴已经渗满了醉人的花蜜。

  谷飞云轻轻的送出舌头,顶开了微微张开的樱唇,卷缠着她的丁香小舌。比
起她不知所措的乱吻,他技巧的亲吻片刻就让她意乱情迷。谷飞云的鼻中充满了
浓烈的少女体香,双手不自禁的分别攀上了鲜嫩的处女乳房,揉捏一番後,又沿
着迷人玉背上的浅沟,爬上了充满弹力的娇小香臀。

  珠儿口中发出呵呵的轻喘声,从花瓣中泄出了炽热的花蜜,将微隆的双股上
的柔柔细毛都沾湿了,留下了一颗颗晶莹的小露珠。爱液一滴滴的滴下,落在他
的大腿上。谷飞云的手指翻过香臀,从後面爬进了爱液如流的细缝中。在珠儿嘤
咛的一声惊叫中,手指侵入了她的处女花瓣中。珠儿紧张得两条玉腿紧紧夹着他
的手,不让他再越雷池一步。

  谷飞云岂会被这个毫无经验的小姑娘难倒,他低下头,舌头向着香味扑鼻的
甜蜜花瓣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刚刚一接触,已使毫无经验的珠儿,攀上了如醉如
痴的高潮中。她的娇躯绷得硬硬的,一动也不动,蜜汁一下一下的像泉水般喷出
来。他灵活的舌探索着她娇嫩的蜜穴,灵巧的舌尖引导着她攀上一次又一次的高
潮。

  「我死了么?」珠儿模模糊糊的喘着气。强烈的快感,盖过了她所有意识和
感觉,等到她慢慢的回过神来,才感到下体微痛,蜜穴内好像侵入了一个硬硬的
东西,胀胀的好不自在。这是……她满面羞红的低头去偷看,见到娇嫩的花瓣之
中,夹着了他的一根手指,正轻柔地开发着她那孤寂了十四年的阴道。

  看着谷飞云的手指,在自己的蜜穴内进进出出,珠儿不自觉地微微耸动着小
蛮腰,晃动着香臀,迎合着他那可恶的手指。直到她的蜜穴中再次涌出花蜜,谷
飞云才把手指抽出来,反手把她的爱液,抹在自己又粗又硬的宝贝上。

  珠儿一看之下,登时芳心直跳,心想:「他的这个东西这么大,要是胡来的
话,一定痛死了。」

  谷飞云知她害怕,轻轻吻着她白嫩的耳垂,温柔的道:「我会很轻……很温
柔的……」

  珠儿被他说中了心事,玉脸含羞的嗔道:「谁要你温柔了?我不怕你。」

  这时,珠儿又感到到火烫的硬物慢慢贴近了,这次不是手指了,她心中惊恐
地期待着。谷飞云的宝贝缓缓侵入,随着珠儿的呼痛声中,分开了那两片小小的
嫩肉,抵在了她那处女的标记上。她一头香汗,咬着牙说道:「大哥……痛死人
了……你不如爽爽快快的……弄进来吧……」

  谷飞云柔声说道:「珠儿别怕,经历这一阵短暂的痛楚後,就可以跨进快乐
中,我一定不会弄痛你的。」

  「呀。」紧贴的花瓣被分开了,少女的城门紧紧的缩起,巨大的龟头已冲进
了从未有人到过的禁地,被紧窄的花瓣紧紧的夹着。

  谷飞云看着被撑大得变了形的蜜穴,从珠儿紧锁的美目、皱起的秀眉中,知
道她很痛。心中一阵怜惜,便不再继续向里挺进,只是慢慢的左右旋转,微微的
轻轻抽动着。胀痛的感觉不一会被美妙的快感所取代,越来越强烈的快感,令她
的小穴内更感空虚。珠儿不由自主的扭动着纤腰,希望能得到更深的爱抚。

  「大哥,你究竟插不插进来呀。」终于抵受不住了他慢条斯理的磨人,珠儿
羞红着脸的发出了羞人的催促。

  谷飞云取笑地说:「插甚么呢?」

  珠儿面如火烧,嗔道:「插……哎呀……」痛得大叫起来。原来谷飞云趁她
不注意,宝贝已重新开始了推进。宝贝一路上撕开了紧贴的洞壁,缓缓的开凿出
狭窄的通道。薄薄的小膜被粗壮的宝贝轻易地撕开,宝贝一直撞到了她蜜穴的尽
头。破瓜的剧痛使得她尖叫起来,眼泪从大眼睛中飞溅而出。

  谷飞云爱怜地搂住她颤抖的娇躯,温柔的舔去了她的泪水。珠儿的小手紧紧
地抓住他的肩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谷飞云巨大的宝贝已被齐根地吞掉,在她
的处女阴道内一跳一跳的缓缓博动,点燃了珠儿心底深处的情欲爱火。

  谷飞云开始了缓慢的抽动,处女阴道的锁紧感觉,实在是太受用了,龟头磨
擦着柔嫩的洞壁,带来了一阵阵的舒爽。珠儿生涩的耸动着丰香臀,迎合着他的
每一下冲击。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小嘴里发出摄人的喘叫,火热的娇躯
上浮现出一朵朵鲜艳的红霞。

  宝贝飞快的抽出,将嫩红的花瓣整片翻出,跟着再狠狠的重新插下,将翻开
的花瓣再塞进去,同时涌出大量的蜜液,不但流满了两人的下腹,还把床单全部
打湿了。快感随着每一下的抽插慢慢的堆积,在不知不觉间已到达了两人的极限
了。

  谷飞云把宝贝捣在阴道的尽头用力的研磨着,伴随着珠儿的处女阴精,他浓
烈的精液灌满了她的处女子宫,带来了接二连三的高潮。她全身抽搐,浑身每一
处都绷得紧紧的。接着,娇躯一松,无力地软瘫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四人用过早餐,荆月姑笑着问珠儿道:「小妹子,你怎么跟大
哥睡一个房间了?」

  珠儿满脸通红,娇羞地扑到荆月姑怀中撒娇道:「荆姐姐,你也欺负我?」

  荆月姑笑着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真的成了三个永不分开的姐妹了,
你放心,大哥事情一结束,就会去向你师傅、师公求亲,你高兴吧?」珠儿娇羞
地瞟了谷飞云一眼,轻嗯一声,将头埋在荆月姑的怀中,不肯起来。

  荆月姑笑着将她扶起道:「我们该上路了。」

  四人一起走出前殿,谷飞云目光抬处,发现天井右首,多了两匹健马,不觉
回头朝珠儿笑道:「小妹子,昨晚你真的去顺手牵马了?」

  珠儿笑孜孜的道:「是呀,我们要走很远的路,没有马匹怎么成?所以……
嘻嘻,去牵了两匹来。」

  荆月姑奇道:「小妹子,你到哪里去牵来的?」

  珠儿道:「自然到姓项的庄上去牵来的了,谁要他劫持你们的?」

  冯小珍道:「可惜我的一匹马,还在光山客店里呢?」

  谷飞云道:「现在每人都有一匹,你挑一匹吧。」

  冯小珍道:「我本来是一匹青鬃马,这匹青鬃的给我好了。」荆月姑骑了白
马,珠儿骑的一匹比较瘦小,是卷毛的五花骢,看去极为可爱。

  四人一同上马,谷飞云回头道:「小妹子,你走在前面领路吧。」

  珠儿道:「大哥,现在要我领路,未免太早了吧?」

  谷飞云道:「你这话怎说?」

  珠儿道:「师公要我给你领路,是到了没有人烟,无路可找的时候,才领路
的,现在有的是大路,还不用我领呢?」

  谷飞云道:「那总该知道去的方向呀。」

  珠儿迟疑的道:「这个……我要看看才知道……」说话之时,从怀中取出一
张小纸条,打开来看着念道:「我们从这里朝北走,经确山、郑州再朝西,到孟
津渡河……」

  「够了。」谷飞云道:「等我们渡河之后再看看吧,不过你别把这张纸给丢
了。」

  珠儿把纸摺好,依然收入怀中,一面笑道:「丢了也不用怕,路在嘴边,我
们不会问吗?」

  冯小珍哦了一声,问道:「谷大哥,你知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

  谷飞云道:「不知道。」

  冯小珍道:「少林寺名闻天下,我们既然到了河南,不去少林寺开开眼界,
岂不虚此一行?二哥,你说好不好?」

  荆月姑看了谷飞云一眼,问道:「大哥的意思呢?」

  珠儿道:「自然去了。」

  谷飞云道:「好吧,大家都没有去过,去瞻仰一番也好。」

  珠儿催道:「那就快些上路了。」

  谷飞云笑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怎么走法?先找一处大镇
甸,问问清楚才行。」

  珠儿道:「那也该上路了,我们到前面才有人可问呀。」

  中午赶到李新店,这里是个大集,四人在一家面馆前下马,坐定之后,要了
四个馒头,一盘酱肉,和四碗面。谷飞云问道:「伙计,从这里到少林寺怎么走
法?」

  伙计看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原来四位客官要去学武的。」

  珠儿道:「才不是呢,我们只是想去逛逛的。」

  伙计道:「只是小的也不大清楚要如何走法,要去问问掌柜也许知道。」

  谷飞云道:「那就麻烦你去问一声。」

  伙计退去,过没多久,就来含笑道:「掌柜的说;少林寺在登封县,从这里
去,还远着呢,客官先从大路往北,到了郑州、再朝西,如果骑马的话,大概要
五天路程,就可以到了的。」

  谷飞云道:「谢谢你。」

  伙计道:「不用谢。」就退了下去。

  珠儿喜道:「这么说,我们正好顺路。」

  一会工夫,伙计送来面食,四人食毕,付帐出门,就欣然上路。他们一路往
北,第三天傍晚,果然赶到郑州,这里可是全省的商业中柩,街道宽敞,商店林
立,大街上车马往来,行人络绎,十分热闹。四人在横街上找了一家招商客栈下
马,小厮接过马匹,一名店伙迎着陪笑道:「四位客官要住店?」

  谷飞云道:「还有没有清静上房?」

  店伙巴结的道:「有、有,客官请随小的进去。」谷飞云等四人跟着他一直
来到后院,穿过一个小有花木的院落,一排七间两厢,果然十分清静。店伙领着
他们上楼,一面说道:「左厢刚好还有两间客房,不知客官们够不够?」他走在
前面,依次推开两间房门。

  谷飞云看过房间,点了点头道:「就这两间好了。」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
去,一会工夫,又送脸水,又送茶水,甚是巴结。

  四人盥洗完毕,天色已经暗了,走出客店,此时正好华灯初上,街上灯火通
明,人来人往,比之白天还要热闹。冯小珍叫道:「大哥,我们要到哪里去吃饭
呢?」

  谷飞云抬目望去,大街十字路口处,有一家同庆楼,灯火通明,甚是气派,
这就伸手一指,说道:「前面那一家同庆楼,好像很有名,我们上同庆楼去好不
好?」

  冯小珍道:「好呀,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赶路,真该好好的吃一顿了。」

  四人登上楼梯,但见楼上占地极广,可以开百席,此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
头。一名跑堂的立即迎了上来,躬躬身,抬手道:「公子们一共是四位吗?请到
这边坐。」他领着四人来至一张空桌旁,等四人落坐之后,立即送上四杯茶,问
道:「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谷飞云不知要点什么菜好,抬目道:「我们一共四个人,你要厨下配几个精
致可口的就好。」

  跑堂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

  谷飞云道:「花雕半斤。」跑堂答应着退了下去。

  荆月姑道:「我们都不会喝酒,你一个人半斤花雕喝得了吗?」

  谷飞云低笑道:「三个大男人,只叫了半斤酒,已经很少了,不然人家会笑
我们的,你们只要装个样子就好,半斤,我没问题。」

  荆月姑嗤的笑道:「少吹了,你忘了只喝了三碗,就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我足足守了你一天呢。」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说道:「那是跟着老人家喝过两家了,一共喝了九大
碗,也不算少了。」

  冯小珍和珠儿异口同声问道:「二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荆月姑道:「今年正月里的事,柳林镇一年一次的品酒大会上。」

  珠儿眨着眼睛,神秘一笑道:「二哥和大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了?」

  荆月姑粉脸飞红,说道:「是又怎样?」

  珠儿咭的笑道:「这就对了,这叫做惺惶相惜。」

  这时,全楼食客忽然间静了下来,本来正在高谈阔论的人,声音也随着压低
了。谷飞云觉得奇怪,忍不住回头看去,原来从楼梯上来了一个人,在两名跑堂
的前导之下,大步朝正中间一席走去。他经过之处,一路频频向会客含笑点头,
食客中经他点头招呼的人,纷纷站立起来,一路只听他在说着:「坐、坐。」

  这人身材高大,紫脸虬髯,浓眉如帚,穿一件香灰色团花长衫,昂首阔步,
气势不小。他身后紧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虽然也穿着长衫,但一眼可以看出他们
只是两名随从而已。这两人后面还有四五个人,穿着也相当体面,应该属于当地
的绅士型人物。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什么人,大庭广众之间,有这许多人站起来
跟他打招呼,而且神情如此恭敬,自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了。」

  珠儿悄声道:「这人有这么神气。」

  冯小珍披披嘴道:「大概是一方之豪吧。」谷飞云怕她们惹事,连忙朝她们
摇了下头,示意不可多事。

  此刻,为首的紫脸虬髯汉子已在中间一席的首位坐下,四五个衣着体面的绅
士也相继在两旁落坐。那两个彪形大汉果然是他随从,并未坐下,只是一左一右
站立在紫脸虬髯汉子的身后。这回,同庆楼上的几名跑堂可忙碌了,送茶水、送
面巾,端小菜,几乎全数都在伺候中间这一席,人人都惟恐不勤快。

  一来,其他全堂食客点的酒菜,自然都被耽搁下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向跑堂
的吆喝,嫌酒莱上得慢的,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冯小珍道:「我们已经等了
这许多时候,酒菜还没送来,他们刚一坐下,酒菜就跟着上了,真是气人。」

  谷飞云含笑道:「三弟就是急性子,人家酒席可能是早就预订了的,所以上
得较快,我们是后来叫的,自然要慢一点了,好在我们又没有什么事,等一会也
不要紧。」

  冯小珍道:「但我们可不是吃饱了来的,你难道不饿?」

  谷飞云笑道:「出门在外,凡事总得忍一忍。」

  果然,过了一回,一名跑堂送来酒菜,一面陪笑道:「公子爷,对不起,让
四位久等了。」

  「没关系。」谷飞云问道:「伙计,正中间那一桌,坐在首席位上的是什么
人?」

  跑堂轻啊一声,笑道:「原来公子爷四位是路过的,所以连段大爷都不认识
了。」说着慌忙告歉道:「公子爷原谅,小的正在忙着呢。」说完,匆匆退走,
他确实在忙着,好多张桌上,都等着他上菜。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姓段的大概是郑州一方之霸,跑堂所以慌慌张张的走
开,不敢多说。」

  这时候从楼梯又走上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是身穿土布夹褂的老者,看去五十
出头,腰背微弯,手里提一把二胡。后而跟着一个穿青布衣衫的姑娘,约莫十八
九岁,生得颇为清秀,额前梳着刘海,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微见隆起的胸前,
腰肢纤瘦,底下穿一条裤管狭窄的青布裤,露出三寸金莲,鞋尖上还缀了一个绒
球,双手抱着一张琵琶,低垂粉颈、似有羞涩之状。

  这两人不用说是卖唱的了,他们刚上得楼来,就在楼梯口壁下站停,穿土衣
褂的老者立即调了两声弦,拉出轻柔的乐声,青衣女子随即展开歌喉,唱了一曲
小调。她声音又娇又甜,婉转得有如出谷黄莺,好不动人,整座大厅,不觉爆出
一片掌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躬躬身,低声说道:「谢谢。」

  只见站在段大爷身后的一名汉子朝两人走去,大不刺刺的道:「大爷叫你们
过去,好好弹唱几曲。」

  穿土布衣褂的老者连忙抱着拳,陪笑道:「是,是,多谢管家关照。」那汉
子只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土布衣褂的老者慌忙提着二胡跟了过去,青衣女子则跟在老者身后,怀抱琵
琶,垂首而行。大厅上食客早已爆满,这时那青衣女子从一排十数席中间走过,
每一个食客,每一双眼睛,都直勾勾从前面一直打量到后面。有的人注意她胸前
被紧紧束缚,而又隐约浑圆的双峰,有的人紧盯着她因柳腰轻微扭动而摆动的臀
部。

  也有一直盯着她只怕连三寸还不到的纤纤莲足,恨不得轻轻捏在手里把玩一
阵,有的人更是伸长脖子,好像嗅到了因风传来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酒楼上
本来多的就是这些自命风流的登徒子,这回遇上了这般可喜的娘儿,自然要评头
论足一番。

  冯小珍看得气道:「这些人贼秃嘻嘻的,好似一辈子都没见过女人。」

  荆月姑压低声音笑道:「所以行走江湖还是穿男装方便多了。」

  土布衣褂的老者和青衣女子走到中间一桌,朝段大爷躬身施了一礼,就弹奏
起来。二胡和琵琶,本来都是胡人的乐器,所以一起演奏,声音可以合得很好,
更悠扬动听,赏心悦目。不,赏心悦目的不是乐器,是人。

  青衣女子虽然布衣荆钗,没有化妆,更没有妆饰,但她歌喉乍展,轻轻的,
软软的,脆脆的,娇娇的声音从她樱桃小口,薄薄、红红的两片嘴唇中吐出来的
时候,她两条弯如新月的眉毛,似挑似皱,她一双比秋水还明亮的眼睛,也似凝
似睇,红馥馥的两颊,也似羞似笑。

  她这一启嘴,两排编贝的牙齿,比羊脂白玉还白,时启时阖,晶莹得发亮。
总之,她歌喉已经够迷人了,但她眉毛、眼睛、嘴唇、贝齿,甚至杨柳般的腰肢
都随着歌声,随着歌词,把浅喜,深怨,似羞还笑的表情都一一表露出来。

  她这种表情,已经看得全堂食客如醉如痴,但她这种表情几乎有十之六七是
朝段大爷投去的。他是出钱的人,应该比别人多享受一些,这也是应该的。天下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段大爷好得更厉害,他有钱,这是玩女人第一个最重要的
基本条件。他有本钱,身材魁梧,功夫上乘,这更是玩女人第二个最重要的基本
条件。

  男人如果没有第二个条件,任你堆起金山银山,也没有用,试想连皇帝老子
的后妃都要送顶绿帽子给万岁陛下戴戴呢。段大爷外号郑州虎,女人玩得多,绝
色女人也看得多了,但他此刻心里却升起一种念头:「这般可喜娘罕见,如果和
她真个消魂,不知该如何消魂……」因此耽耽虎视着青衣女子的一双大环眼,渐
渐越眯越细,简直已在想入非非。

  就在大家都被歌声乐声所陶醉的时候,突然间,从青衣女子怀抱的琵琶中,
爆出一蓬闪亮得如同火花的银针,朝段大爷面前激射过去。拉二胡的土褂老者得
也在此时腰干一挺,双手抬处,左手腕底夺夺轻响,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右手扬
起,打出三枚穿心钉。

  暗器甫发,两条人影同时疾扑而起,土褂老者飞身上桌,脚尖堪堪点到了桌
面,手中二胡已朝段大爷当头砸落,青衣女子则一下抢到段大爷身边,左手一把
亮银匕首闪电朝他心窝刺去。这一段活,说来较慢,实则快速无比,全堂食客虽
然看到灯光下飞起一蓬闪亮的东西,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两声大喝和
一声大笑同时响起。

  两声大喝,发自段大身后的两个随从,这两人如果是保镖,也只第三流的保
漂而已。但他们出手十分迅速,站在右首一个右手亮出一支铁尺,只在段大爷面
前轻轻一圈,就把一蓬七十二支、细细如牛毛的淬毒琵琶飞针一齐收了过去。

  左首一个右手伸处,向空连捞,居然有如探囊取物般,把五支梅花袖箭和三
枚穿心钉一一捞住,手法轻灵已极。也在这同时,两个人左手同时推出,呼呼两
声,两道掌风一左一右,汇集的焦点,正好是飞身上桌的土褂老者。

  这两道掌风力道本己极强,交汇成一道,力道自然更增强了。土布大褂老者
二胡还没砸落,掌风已经涌到,逼得他不得不往后跃退。这声大笑,却是从郑州
虎段天发口中发出来的,他端坐不动,看看两个手下替他挡去一蓬飞针和五支梅
花袖箭、三枚穿心钉,逼退土褂老者,然后他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如钩,一
下朝青衣女子执匕右腕抓去。

  直到此时,食客们才发现这两个卖唱的竟会是刺客,行刺的对象会是没人敢
惹的郑州虎段大爷。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食客们立时哄然四散,避之唯恐不
及,一时桌翻椅倒,乱成一片,唯一没有站起的食客,桌上酒菜也能够保持原状
的。就只有谷飞云的那一桌了。

  两个段大爷的随从保镖合力推出一掌,把土褂老者逼得从桌上一个筋斗翻出
去两丈光景,堪堪落到地上,两人也跟踪着飞扑而来,一左一右落到土褂老者面
前。这一瞬间,两人手中业已亮出兵刃,左首一个是一条六尺长的黝黑铁炼,右
首一个仍是两尺八寸长的铁尺,同样黝黑如墨,举步朝前逼上。食客们早已纷纷
让开,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土褂老者也迅速从二胡中抽出一支软剑,左手依然提着二胡,口光炯炯盯注
着两人,冷冷的道:「原来是尺炼双杀。」

  尺烁双杀呼延赞、呼延弼兄弟,是出了名的凶煞,一个使尺,一个使炼,精
擅合搏,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据说他们从出道江湖,一直没有落败过
一次。他们居然当了郑州虎段天发的跟班,不用说,这是段大爷出得起银子,自
然会有人来当保镖了。

  段大爷也是会家子,而且身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跟他当保镖,实在轻松得
很。试想在郑州方圆百里,谁敢轻捋虎鬓?郑州虎段天发在郑州府,财势雄厚,
最大的靠山,还是他有个堂哥在少林寺出家,据说身份还不低,江湖上谁不卖他
一个交情?

  尺炼双杀杀的人不在少数,仇人多了,白道中人更是放不过他们,替段大爷
当保锻,既有优厚的待遇,又可以躲过白道中人的追缉,岂非一举两得?尺炼双
杀果然勇猛绝伦,每一记铁尺,每一记铁炼,都没有花招,记记都是可以把你搏
杀的杀着。尤其两人联手,心有默契,尺与炼就像是一个人用左右手使出来的一
般,凌厉紧凑,丝丝入扣。

  土褂老者右手挥动一支细长软剑,左手挥舞的是一把铁二胡,功力也相当深
厚,本来以他的武功,换了任何两个敌人,他以沉重的铁二胡专磕敌人兵刃,那
么他右手软剑就足可发挥威力,乘隙进招,置敌人于死地。但是他遇上的两个敌
人是尺炼双杀,尺炼联手,几乎无懈可击,他除了记记和对方两人硬拚,没有一
点可乘之隙。

  三人就这样陷入了缠斗,要看谁先露败象,对方才可以占得胜算。郑州虎段
天发平日很少出手,平日也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因此郑州虎三个字在郑州虽然妇
孺皆知,但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真实本领。郑州人所知道的郑州虎,只是他的好酒
量和好女色而已。

  郑州虎今晚出手了,他的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右手这一抓,几乎是百发百中
的一记大擒拿手,也好像是青衣女子自己送上去的。她原本用匕首刺向他胸膛,
自然无从闪避。她确实没有闪避,因为她右手的铁琵琶,已经在段天发使出大擒
拿手的同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当头砸落。

  段天发如果不及时撒手,纵然可以一把扣住青衣女子的腕脉,但他脑袋岂非
也要开花了?他自己的脑袋当然比别人的手腕重要,口中大吼一声,矮身旋步,
旋展挪移身法,一下向左旋出,左足飞起,横踢青农女子腰背。

  和他同席的五人早已离席而起,退到两侧。他们能和郑州虎同席,当然也不
是等闲之辈,只要是郑州虎的朋友,当然更了解他的脾气,他喜欢独挡一面,没
有他开口,有谁敢上去帮忙?郑州虎要人帮忙,岂非辱了郑州虎的威名?因此这
五人只有乖乖的站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份儿。

  段天发吼声甫发,左足横踢,右拳也呼的一声同时击出。这一拳的力道,大
有石破天惊之势,右拳甫发,左手又相继击出。青衣女子垂直砸下的一记铁琵琶
落了空,她立即顺势追击,右手带转,随着段天发移转的身形拦腰横扫过去。

  她不知段天发达两记拳风,乃是少林寺的罗汉拳,纯走阳刚,击出的拳风,
如同有物,但听砰砰两声,拳风撞上铁琵琶,直把她撞得连退了四五步,铁琵琶
几乎脱手而出。段天发双目圆睁,又是一声洪笑,身发如风,双手箕张,朝青衣
女子纵身飞扑过去。

  青衣女子铁琵琶已被拳风击得直荡出去,右手竣麻乏力,自然无力还击,她
咬紧银牙,左手一抖,匕首脱手飞出,贯胸投去。段天发飞扑而来,岂不知她的
左手还有一把匕首?右手一抄,就把匕首抄到手中,身形丝毫不停,左手箕张不
变,直抓青衣女子右肩。

  青衣女子似已横上了心,一声不作,突然双足飞起,连环踢出,所取部位,
正是段天发的胯下。她三寸弓鞋头上,各自缀了一朵红绒球儿,但绒球底下却藏
着锐利无比的钢钩,这一记连环腿若是被她踢中,郑州虎的虎鞭就会活生生的被
钢钩切断。

  段天发久经大敌,看她奋不顾身,几次形同拼命的打法,心头也为之一懔,
左手立即改抓为掌,朝对方肩头推出,飞扑的人也及时刹住,朝横里移开。青衣
女子也趁这一丝空隙,身向右移,双手紧握琵琶,又是一记横扫。

  铁琵琶份量沉重,本来就是要双手使的,方才她心切要手仞仇人,左手才使
出匕首来,如今双手握住琵琶,才真正发挥了铁琵琶的威力。只见她一记横扫之
后,逼退段天发,突然欺身直上,铁琵琶忽左忽右,纵击横扫,挟着呼呼厉风,
居然锐不可挡,刹那之间,逼得郑州虎连连后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使
出如此沉重的兵刃,江湖上实在罕见。

  大厅上也只有谷飞云这一桌上,四个人依然安坐如故,没有站起来,离席躲
避,那是因为他们这一桌距离中间较远,不虞被波及,但他们左右邻桌的人,却
早已离开了。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动手的双方身上,因此他们依然是端坐如
故,也没人加以注意。

  谷飞云一个浅斟低酌,神色自若,荆月姑等三位姑娘呢,本来就不喝酒,她
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到青衣女子身上。姑娘家总是帮姑娘家的,冯小珍低低的
道:「二哥,这位姑娘待会如果落败了,我们要不要帮她呢?」

  荆月姑比较持重,低声道:「我们连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鲁莽出
手,总不大好。」

  珠儿咭的笑道:「不要紧,我先去问问他们。」站起身就走。

  谷飞云急忙叫道:「珠儿……」但珠儿已经轻快的朝斗场中闯去,阻止不及
了。

  青衣女子双手舞动铁琵琶,固然声势极壮,但段天发一连后退四五步之后,
也业已缓过手来。他抓起一条板凳,双手分握凳脚,使的是一套板凳招法,防守
谨严,不过几招工夫,已把青衣女子铁琵琶的凌厉攻势压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条小巧人影一下钻入铁琵琶和板凳重重幻影之中,一手拍在琵
琶上,另一手也同时拍在板凳上,把两人逼退了一步,才大声叫道:「你们给我
住手。」

  段天发不由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够一下就从
板凳和铁琵琶猛烈攻势交织之中钻了进来,一下把自己两人逼得后退了一步,他
虎目炯炯盯注着珠儿,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珠儿道:「我大哥、二哥、三哥要我来问你们,到底为了什么?」她在说话
之时,用小手指了指谷飞云等三人。

  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全座大厅之中,只有这一桌的人,依然端坐着饮酒。现
在大家也明白了,能够在郑州虎和人动手之际,依然端坐饮酒的人,自然是非常
人了。这一点,人家都可从珠儿一下把激战中的两人逼开,可以得到证实,小女
孩一身功力已是如此,她的大哥、二哥、三哥,自然更惊人了。

  段天发放下板凳,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这话问得我难以作答了,段某
在这里宴客,这丫头以卖唱为名,向段某行刺,段某总不能平白无故挨人一刀,
和她动手,只是为了自卫而巳,为什么?你最好去问问她吧。」

  郑州虎平日决不会有这样好说话,还不是为了珠儿武功极高,不愿得罪人罢
了。此刻,郑州虎和青衣女子虽然停下手来,但土布大褂老者和尺炼双杀却还在
激战之中,土褂老者左胡右剑,使来宛如有两个联手使着兵刃,因此尺炼双杀纵
然凶悍无比,也占不到丝毫上风。

  一个人能力敌尺炼双杀,江湖上真还不多,但土褂老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
卖唱老头而已。不,这人一定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不然,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
身手。

  珠儿喂了一声道:「你可以叫他们住手了。」

  段天发居然颔首叫道:「大家请住手。」尺炼双杀闻言迅即往后跃退。土褂
老者也及时收手,随手一拍,只听嗤的一声,一把细长软剑一下没入二胡之中,
居然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珠儿望着青衣女子问道:「你肯不肯说呢?」

  土褂老者叫道:「徒儿,咱们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目光比刀还要冷,看着段天发,咬开切齿的道:「姓段
的,你给我听着,血海深仇,我非报不可,总有一天,会是你恶贯满盈之日。」
她虽然没有完全说出来,但也可以说已经告诉了珠儿,第一、她和段天发有血海
深仇,第二、郑州虎段天发是个作恶多端的人。

  土褂老者和青衣女子的离去,段天发没有出声阻止,他是碍着珠儿,不,那
一桌上,还有谷飞云等三个人,他对不明来历的人,从不鲁莽,所以郑州虎三个
字,能保持二十年之久。尺炼双杀也没有阻止,那是因为他们主人段天发没有出
声之故。他们是段天发重金聘来的保镖,保镖的职司是保护主人的安全,并不是
杀手,不用追杀已经要走的人。

  段天发朝珠儿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你看到了,那丫头说她和段某有血
海深仇,段某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身在江湖总是会有仇家的,有时真连自己也会
糊里糊涂的应战,哈哈,今晚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目光朝四周一扫,大声
道:「现在没事了,大家仍请坐下来喝酒,一切损失,全由段某负担,叫厨房里
快上菜。」所有食客眼看已经没事,又纷纷坐了下来。

  几个跑堂早已一起过来,忙着替他这一桌重新摆上杯筷。段天发这才对珠儿
含笑道:「小姑娘,三位令兄,段某敬仰之至,萍水相逢,总是有缘,还要请小
姑娘替段某引见才是。」他口中说着,人已朝谷飞云这一桌走了过来。

  谷飞云三人随着站起,谷飞云一手拉起珠儿的小手,歉然道:「小妹子多事
了,请段大爷多多包涵,在下兄弟酒醉饭饱,恕失陪了。」他们桌上早已放好了
一锭银子,话声一落,四人转身往楼下走去。

  段天发不禁一呆,二十年来,从没有人这样不赏脸的,当然更没有人敢让他
郑州虎碰一鼻子灰的;但他忍了下来,忽然呵呵一笑拱手道:「四位既然要走,
段某那就不送了。」谷飞云四人已经走下楼梯,他说的话自然也没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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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初逢敌手

  谷飞云四人向客栈走去,珠儿道:「我看这姓段的一定不是好人。」

  荆月姑道:「那还用说?」

  冯小珍道:「那我们方才应该帮青衣女子的。」

  谷飞云道:「那个穿土布大褂的老人武功极高,他只是缠住使铁尺和铁炼的
两个汉子,并没有使出杀着来,好让青衣女子亲身动手,对付段天发而已。」

  荆月姑偏头问道:「大哥如何看出来的?」

  谷飞云笑道:「他除了封架对方尺炼的攻势,应攻不攻,不是志在缠斗,还
是什么?」

  四人回到客栈,冯小珍笑嘻嘻地问道:「谁跟大哥一屋?」荆月姑自然不好
意思说自己。

  珠儿笑嘻嘻地接口道:「两位姐姐脸皮太薄,那就我和大哥一屋。」

  冯小珍笑骂道:「不害臊,厚脸皮。」

  珠儿笑嘻嘻地道:「那姐姐就是假正经,明明心里想,却不说出来……」

  荆月姑和冯小珍都是满脸通红,荆月姑笑骂道:「你们越说越不象话了,那
就小妹子和大哥一屋吧。现在,咱们先进去洗浴一番,赶了几天路,身上怪难受
的。」

  谷飞云也自去洗浴,回到屋中,发现三女都还没有回来,当然女人的动作肯
定会慢一些。谷飞云怔怔地坐在窗边,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如梦如
幻。不知什么时候,珠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她双手捂着他的双眼,俏皮的说
道:「大哥,想不想我?」

  「想,想死了。」谷飞云拉开珠儿的手后,转头看着珠儿清纯娇羞的模样,
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快过来陪大哥吧。」

  珠儿对着谷飞云露出个甜蜜的微笑后,就让谷飞云的手牵着绕过桌子,当她
走到谷飞云身旁时,谷飞云猴急的用手抱着她,让珠儿坐在他的大腿上紧紧的抱
着她:「大哥爱死你了。」

  「大哥,我也好想你喔。」珠儿将上半身转过去双手环着谷飞云的脖子,她
抬起头送上自己的唇。谷飞云也用着自己的嘴唇,在珠儿的唇上轻啄几下后,就
将嘴贴在珠儿的唇上,他狂热又饥渴般的吻着珠儿,双手也不停的在珠儿的身躯
上抚摸,最后他的手来到珠儿的衣服下,抚摸着珠儿一双白嫩的玉腿。

  珠儿双手紧紧的抱着谷飞云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她用力的吻着他的唇,
轻的咬着他伸进来的舌头。

  两人尽情的深吻,嘴里的舌头紧紧缠绕在一起,相互吸吮着,说不出的快感
让他们两人抱的更紧了,直到双方都有点气喘才松开双唇,离开珠儿的唇后,谷
飞云开始用心的爱抚着珠儿的乳房,他的手伸进珠儿的衣里,隔着肚兜捏着珠儿
的乳房。

  「嗯……大哥……喔……」珠儿坐在谷飞云的腿上,上衣半解,雪白的的乳
房隐约的露出来。他脱掉珠儿的裤子,原本抚摸大腿的手也来到珠儿的蜜穴上,
隔着亵裤轻轻的在珠儿的蜜穴上抚摸着。接着他将珠儿的亵裤略为拨开后,就将
手指头就伸了进去,他用中指在珠儿的蜜穴裂缝上不断的抚着。谷飞云将手指伸
上珠儿那突起的小丘上戳按着,然后他的手指按着珠儿裂缝上下的搓揉着。

  「啊……喔……大哥……轻一点……好痛……啊……」珠儿的身子也开始不
安份的扭着,蜜穴里的蜜汁也慢慢的流出来,蜜汁沾湿了珠儿的亵裤,谷飞云握
着珠儿的双脚往上轻轻拉起来,他把头埋进珠儿的双腿之间,隔着薄纱小亵裤,
轻轻的舔着珠儿蜜穴上的裂缝。

  「啊……大哥……好痒喔……喔……珠儿好痒……嗯……」珠儿整个人倒躺
在床上,她的双脚被谷飞云高高的拉起,蜜穴也跟抬起来,蜜穴里骚痒的感觉,
让她忍不住的不断将蜜穴抬向谷飞云的脸。

  「嗯……啊……怎么这么痒……喔……珠儿受不得了……嗯……」谷飞云将
珠儿的的双腿架在肩膀上,将珠儿的亵裤给脱掉后,他又扒开珠儿的双腿,看着
珠儿已有蜜汁的蜜穴,马上凑上嘴亲吻着珠儿的蜜穴。

  「珠儿,捉着自己的脚。」

  「喔……嗯嗯……痒死我了……大哥……为什么我会这么痒呢……啊……不
要停……」珠儿双手捉着自己的脚整个人瘫在床上,但她的蜜穴却高高的撑起,
她不断的上下摆弄着腰,希望可以让骚痒的蜜穴得到舒解。

  「大哥……啊……我好痒喔……为什么……啊……受不了了……啊……」谷
飞云用舌头顶开珠儿蜜穴上那条裂缝后,不断的舔着珠儿的蜜穴,同时他的手也
在脱掉自己的衣服后,也伸到珠儿的蜜穴上,他用手指轻轻的捏着珠儿的阴蒂揉
着。

  「啊……啊……好啊……大哥……喔喔……好痒喔……嗯……喔……我受不
了了……」

  「好珠儿,来吧,大哥也受不了了。」谷飞云站了起来,将还挂在自己身上
的衣服脱掉后,拉起躺在床上的珠儿。

  「珠儿,来,坐在大哥的大腿上。」看谷飞云双脚打开顶着自己坚硬的宝贝
坐在床边后,珠儿抬脚跨过谷飞云的双脚,乖乖的坐谷飞云的大腿上。

  「然后呢?」谷飞云一手抱着珠儿的腰,然后缓缓褪去珠儿的衣服,解开肚
兜后,看着珠儿那青稚但已经显出曲线的身体,少女微微隆起,酥滑的乳房、窈
窕的细腰,全身光滑柔嫩的肌肤映着光泽,看得谷飞云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珠儿,握着大哥的宝贝,慢慢的插进你的蜜穴里。」

  珠儿听话的用手握着谷飞云的宝贝时,惊讶的说:「大哥,你的宝贝好粗、
好长喔。」

  「喜不喜欢?」

  「嗯……最喜欢大哥的大宝贝了……又硬又烫的……」珠儿手握着谷飞云的
宝贝,让肉棒上的龟头顶在自己的蜜穴口上后,慢慢的挺腰,谷飞云一手搂着珠
儿,一手握着自己坚硬直挺的大宝贝,在珠儿的引导下,慢慢的将宝贝插进珠儿
的嫩穴里。

  「啊……大哥……慢……慢一点……你的宝贝……好大……啊……人家受不
了……」蜜穴上一阵痛楚,让珠儿不得不紧闭双眼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谷飞云
坚硬又粗大的宝贝正缓慢的进入她的蜜穴里,虽然有点疼痛,但那种充实的满足
感也从蜜穴里传来,就像那晚一般的令她着迷,她缓慢的挺腰,感受自己蜜穴里
的嫩肉将谷飞云坚硬、粗长的宝贝包裹住的感觉。

  「嗯……大哥……喔……轻一点……嗯……好涨喔……」谷飞云慢慢的将宝
贝插进珠儿那紧凑的蜜穴里,他可以感觉到珠儿蜜穴里的湿热,虽然那天就帮珠
儿开了苞,但是珠儿的蜜穴还是很紧,尤其是蜜穴里的嫩肉完全把他的宝贝包裹
住,那种温暖、紧缩的感觉,是他所梦想的。

  「啊……大哥……喔……你的宝贝好粗喔……嗯……把我撑死了……」

  「还会痛吗?」

  「不会了。」

  「那大哥要干你了喔。」

  「嗯。」

  谷飞云双手捉着珠儿的腰,开始慢慢的摆腰,让插在珠儿的蜜穴里的宝贝活
动起来。珠儿则双手环抱着谷飞云的脖子,细细的体会谷飞云的宝贝,在自己蜜
穴里抽插的挤压感,她注视着谷飞云,感受谷飞云宝贝上的龟头,刮过嫩宝贝的
美感。

  「啊……大哥……好舒服……嗯……我好舒服喔……啊……」

  「珠儿……嗯……扭一下你的屁股……哦……这样会更舒服的……」

  珠儿依照着谷飞云的话,开始配合着谷飞云的抽动,扭着她那肥嫩的屁股动
了起来。

  不一会,她就发现蜜穴里的快感果然增加了,她忍不住叫起来:「啊……大
哥……这样真的好舒服……啊……珠儿的小穴好痛快……嗯……大哥……快……
啊……再用点力……」

  听到珠儿的要求,谷飞云哪有不答应的,他双手紧捉着珠儿的腰,更加用力
抽插着珠儿的小蜜穴,一时之间,房间里噗滋噗滋的插穴声不断,形成一股有节
奏的乐章。

  「哦……我的好珠儿……大哥这样干你爽不爽……嗯……屁股再抬高点……
对……啊……啊……」

  「啊……好爽喔……大哥……你干得人家好舒服……用力……啊……珠儿的
小穴好喜欢被……喔……大哥的……啊……大宝贝干喔……啊……」珠儿努力的
扭动着小屁股,配合着谷飞云宝贝的抽插,蜜穴里的蜜汁也不断的流出,让谷飞
云的宝贝更顺畅的抽插着。

  「啊……大哥……你插得我……好舒服喔……啊……小穴舒服死了……怎么
会这样……啊……大哥……啊……再用力……我好舒服……啊……」

  看着珠儿表现得比上次还热情,脸上更露出欢愉的满足表情,谷飞云知道珠
儿不但了解男女交欢的乐趣,更沉醉在男欢女爱的欢愉里了。他让屁股离开床上
半站着,兴奋的用宝贝,狠狠地干着珠儿的蜜穴。

  「喔……啊……好啊……大哥……再用力……啊……大哥……珠儿好美……
好舒服……喔……珠儿好爽啊……啊……大哥好棒……」强烈的快感的让珠儿整
个人往后仰,但她的双手捉着谷飞云的手,她的腰更不断的挺着,将蜜穴送往谷
飞云的坚硬大宝贝上迎合着。

  「珠儿啊……嗯……大哥这么用力干你……喔……爽不爽啊……」

  「啊……爽啊……大哥……啊……怎么这么爽……啊……再用力……啊……
舒服死我了……啊……大哥……快……我忍不住了……啊……珠儿要尿了……尿
出来了……啊……出来了……」在谷飞云的一阵疯狂抽送之后,珠儿喷出了她的
第一道蜜汁,她将整个蜜穴贴在谷飞云的阴毛上,让谷飞云的宝贝深深的插入她
的蜜穴里,蜜穴里的嫩肉也不停的一缩一缩的吸吮着谷飞云的宝贝。

  「啊……好舒服喔……尿得好舒服喔……啊……怎么会这么舒服呢……」

  「乖珠儿,那不叫尿,叫泄精。」

  「对……泄精……泄得我好舒服啊……泄得我好爽……」看着珠儿的蜜穴因
为插着自己的宝贝而涨满的模样,谷飞云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尤其是珠儿被插
得通红的蜜穴,更是让他兴奋莫名,他抱着珠儿在床上躺下来。

  「珠儿,来,这次换你自己动。」

  「嗯……大哥怎么弄……」

  「大哥会帮助你的……来……先上下动……」珠儿听话的跨蹲在谷飞云的身
上,她双手撑着谷飞云的胸膛,随着谷飞云撑在她的大腿内侧的双手上下动作,
而慢慢的抬起屁股让宝贝抽出蜜穴后,再慢慢的将屁股放下,让宝贝再次的插入
蜜穴里。

  「啊……大哥……嗯……你插得我……啊……好深……喔……好舒服喔……
啊……慢……点……啊……珠儿的心……啊……都被你插透了啦……啊……」谷
飞云的宝贝随着自己的上下抬动而插进又抽出的,让珠儿忍不住的呻吟着,这种
由自己撑握的插穴速度和方向的主动快感,更让珠儿不停的抬臀扭腰,让宝贝想
插那里就插那里。

  「啊……好啊……大哥……这样好爽喔……啊……好棒喔……啊……太舒服
了……大哥……珠儿……好舒服……喔……珠儿爱死你了……啊……怎会这么美
呢……」谷飞云双手托着珠儿的屁股上下抬着,同时抬着头看着珠儿,将自己坚
硬直立的大宝贝给插进去蜜穴后,再直直的将大宝贝给抽出来,他更兴奋的抬着
手,让珠儿的蜜穴更快的插着他的宝贝。

  「喔……嗯……大哥……人家好舒服喔……对……啊……快一点……啊……
再重一点……哦……喔……我的好大哥……啊……大哥……喔……舒服死了……
你插得人家啊……」挡不住强烈快感,更让珠儿不停的加速抬起屁股,好让在蜜
穴里的宝贝能更快速的抽动,偶而谷飞云将承托她的双手放掉让她跌坐下来,宝
贝完全插入她的蜜穴时,更让她住语无伦次的大叫起来。

  「啊……对……大哥……嗯……快一点……啊……再快一点……用力插……
啊……对……舒服死了……喔……好爽……好美喔……啊……啊……大哥……你
的大宝贝……插死我了……啊……啊……大哥插死珠儿了……啊……」

  看着珠儿随着宝贝的抽插而被撑大的蜜穴,蜜穴里的蜜汁更顺着宝贝而流淌
下,沾湿了他的阴毛更沾湿了他的睾丸,谷飞云将手伸到珠儿的蜜穴上,用手指
沾些珠儿的蜜汁,拿到鼻子闻。

  「嗯……啊……大哥……喔喔……我最爱的大宝贝哥哥……啊……珠儿真很
爽……啊……好棒喔……大哥……啊……啊……大哥……啊……我……珠儿快爽
死了……我快要泄出来了……喔……快……快出来了……啊……」

  珠儿爽得整个人趴在谷飞云的身上,她紧紧的搂着谷飞云,粉嫩的翘臀,更
是使劲的往下压用力的抵住谷飞云的大宝贝搓呀、磨呀,品味着的强烈高潮。

  「哦……好大哥……嗯……珠儿好爽喔……啊……好舒服……珠儿给你插死
了……」听到珠儿这么说后,谷飞云笑着抬起珠儿的脸,用力的亲吻珠儿那鲜红
欲滴的双唇,他将舌头伸入珠儿的口中,如蛇般的搅弄珠儿的丁香小舌,一口一
口的汲取,自珠儿口中流出的香甜津液。

  「怎么?爽不爽?大哥说会让你多泄几次的吧。」

  「嗯……真的好爽……嗯……大哥……我都全身无力了……」谷飞云坐了起
来后,他把珠儿的双脚架在手臂上,然后把珠儿抱起来,他并没有将插在珠儿蜜
穴里的宝贝抽出来,反而是一边走、一边在珠儿的蜜穴抽送着肉棒。

  「啊……大哥……你好厉害……嗯……喔……」珠儿双手紧紧的抱住谷飞云
的脖子,主动的送上香吻,她将谷飞云的舌头吸嘴里后,不停的吸吮着。谷飞云
双手抱着珠儿的脚,腰部前后摆动,让宝贝不停的插着珠儿的蜜穴。

  「啊……大哥……好啊……嗯……用力……快……喔……再用力……啊……
大哥……嗯……我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啊……大哥的大宝贝……干得珠儿好爽
喔……啊……」

  啪啪的声音不断的从他们两人的下体传出。滋滋的声音更从珠儿的蜜穴里响
起。谷飞云除了摆动抱着珠儿的脚之外,他的腰也跟着用力的向前挺着,不继的
将宝贝插进珠儿的蜜穴里。

  「啊……啊……大哥……啊……大哥……我好舒服喔……啊……我要飞上天
了……再用力点喔……啊……小穴好爽喔……喔……再来啊……啊……我的好大
哥……啊……你的干我好爽喔……」

  珠儿双手抱着谷飞云的脖子,屁股随着谷飞云的手不断的往前挺,蜜穴里的
蜜汁,就像山洪爆发似的,从子宫深处流出来,她感觉到自己蜜穴里的嫩肉,就
像怕谷飞云的宝贝抽走似的,紧紧的夹住不放,嘴里更不由自主的淫叫着。

  「啊……大哥……你的宝贝好硬啊……喔……干得人家好舒服……啊……好
爽啊……啊……大宝贝大哥……插死珠儿了……啊……好舒服喔……啊……好爽
喔……喔……爽死珠儿了……啊……」珠儿那娇小的身躯并不会让谷飞云感到沉
重,相反的他抱着珠儿屁股的双手,却越来越快的前后摆动着,让自己的宝贝,
也跟着快速的在珠儿的蜜穴里抽插着。

  「啊……啊……好舒服……啊……大哥……你好会干……啊……干得珠儿好
爽……不要停……啊……大宝贝哥哥……啊……太爽……啊……舒服死了……爽
死我了……」

  在谷飞云的抽插之下,珠儿已不知道泄了多少次,虽然她还不很清楚什么是
高潮,但她却喜欢这种因高潮而暂时失神的感觉,更喜欢自己的蜜穴,紧紧的包
住谷飞云粗大的宝贝的美感。

  「啊……大哥……用力啊……啊……对……啊……用力插……喔……就是那
里……插死小穴了……啊……美死了……喔……大宝贝……大哥……干得珠儿好
舒服……啊……再来……用力……啊……我要……我要死了……啊……」

  看着满脸红潮,媚眼如丝的珠儿,谷飞云知道珠儿又泄了,他把珠儿放倒在
床上后,接着举起她的双腿,一面亲吻珠儿的脚指缝,一面用宝贝徐徐的抽送着
珠儿的蜜穴。

  「珠儿……嗯……怎么样……小穴爽吗……」谷飞云一边喘着气,一边问。

  「嗯……爽死了……哦……好舒服……啊……大哥……舒服死了……啊……
磨……磨得好舒服……啊……大哥你好厉害……啊……」

  谷飞云看珠儿已连续三次高潮了,全身都快虚脱,因此他以较温和的方式,
把插入穴中的宝贝顶着珠儿的子宫,藉着腰力旋转的磨着,让珠儿可以喘口气,
又可以使她保持兴奋状态。

  「大哥……我好舒服……好美……啊……你快一点……嗯……我好美……好
舒服喔……啊……快……快插我啊……啊……大哥……用力的干我小嫩穴……用
力的干我……啊……」

  谷飞云先将珠儿的双腿挂在他肩上,并拿颗枕头垫在她的臀部上,然后他慢
慢倒向珠儿的身上后,就前后的晃动着屁股,让宝贝在珠儿的穴里来回的抽插起
来。

  「啊……大哥……啊……你插得好深……喔……干得珠儿好爽啊……啊……
珠儿的小嫩穴又酥……又麻……啊……爽死我了……喔……快……就这样……干
吧……快……」

  珠儿双手紧紧的抱着谷飞云的背,不停的在谷飞云的耳边淫叫,她不断的催
促着谷飞云,屁股更不断的扭动着,抬起来配合谷飞云宝贝的抽送。

  「喔……大哥……不行了……啊……珠儿快被……干死了……啊……你的大
宝贝……大宝贝大哥干死我了……啊……真的……爽死了……啊……小嫩穴爽死
了……喔……喔……用力……快……」

  听珠儿淫荡的叫声,谷飞云心中的欲火更涨了。他紧压着珠儿的肉体,屁股
拼命的左右狂插,宝贝狠狠的干着珠儿的小蜜穴,龟头次次都撞击到珠儿的子宫
颈上。

  「啊……大哥……嗯……我爱……爱死你了……啊……大哥……干……再用
力的……啊……用力干珠儿……啊……死了……快爽死了……啊……快要插死我
了……啊……珠儿的小嫩穴……爽死了啊……快……再快一点……啊……」

  谷飞云从宝贝,感到珠儿的蜜穴就像活的一样,蜜穴里的嫩肉,包围着宝贝
不停的收缩颤抖着,甜美的蜜汁,一波又一波的冲向他的龟头,更让他舒服的垫
起脚来,猛力的插起来。

  「啊……珠儿……喔……你的小穴……啊……好紧……好棒喔……大哥干得
好爽……嗯……」

  「啊……大哥你也好棒啊……啊……干得我好爽啊……对……就是这样……
啊……大哥……用力干……珠儿的小穴……啊……珠……啊……儿的小穴快美死
了……不行了……喔……我好大哥……啊……珠儿真的爽死了……啊……快……
不行……了……啊……」

  珠儿不断的感受到谷飞云那粗长像烧红铁条的宝贝,在自己的蜜穴深处花心
上插进抽出的,阵阵的酥爽感觉,让珠儿身子也不停的颤抖着,蜜穴里的蜜汁,
更像春潮初涨的从阴唇缝流出来,屁股一次又一次的挺动,使自己的蜜穴和谷飞
云的肉棒更密合。

  「啊……大哥……喔……你干得……啊……我好爽……啊……小穴快要美死
了……喔……啊……用力……大哥再用力……珠儿的小穴要爽死了……哦……大
宝贝大哥……用力的干……啊……快……珠儿快爽死了……喔……」

  谷飞云从珠儿子宫里强烈的收缩,和一股股浓热的蜜汁,知道珠儿又快高潮
了,于是他更疯狂的抽送宝贝,他像是要将自己的宝贝,全塞进珠儿的蜜穴似的
狠狠的干着。

  「啊……我快不行了……哦……大哥……珠儿好爽喔……啊……大哥快用力
的干我……哦……快……用力一点……喔……对……爽死我了……快……喔……
宝贝干得我好爽……喔……啊……小穴忍不住了……啊……小穴快要被大哥干死
了……小穴爽死了……啊……大哥……我……泄了……」

  「珠儿……快……嗯……大哥也要射了……快顶……哦……啊……屁股快顶
上来……」

  珠儿强烈的收缩和浓热的蜜汁,让谷飞云也忍不住地像爆开的水闸,弓着背
把浓稠的精液,激射入珠儿的蜜穴深处,他将积了几天的热精,全都喷浇在珠儿
的子宫里后,便放下珠儿的脚整个人压在珠儿的身上,感受着珠儿蜜汁,和他的
精液混合在一起,温暖的包含着他宝贝。

  激烈的高潮更让珠儿全身热得发烫,她双手紧紧抱着谷飞云急促的娇喘着,
美丽的娇脸蛋上,呈现出满足的表情,两片湿润的香唇微微开启,一条香舌不断
自己舔着嘴唇。

  而几乎就在同时,在夜色沉沉中,一座深广的大宅院的花厅里,依然灯烛辉
煌,阶前站着八名石头人一样的佩刀武士,不但腰干挺得笔直,甚至连眼睛都没
霎一下。这里虽然不是龙潭,却是虎穴,郑州虎段天发的府第。

  主人当然是段天发,客人则有三位,坐在首席上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身穿一
件青纱长衫,个子不高,看去约莫四十出头,生得谈眉细眼,肤色白净,手中摇
着珠马竹骨纸扇,貌相斯文。

  第二个是瘦小道人,年在六十以上,疏朗朗的黄眉,鼠目,颔下留有一把黄
苍苍的山羊胡子,头上结了一个像羊角般的道髻,手持拂尘,身穿绣着太极图的
蓝色道袍,他就是羊角道人。

  第三个也是瘦小个子,已有四十五六岁,穿一件洗得快发白的蓝布长衫,生
得獐头鼠目,身旁茶几上放着一个朱红小药箱,则是毒手郎中秦大山。

  主人段天发好像刚坐下,因为一名青衣使女刚替他泡了茶送上。使女退下之
后,中年文士已含笑问道:「段庄主进行得如何?」他的一口苏州白话说得软软
的,和他的人一样斯文。

  段天发一脸歉疚之色,说道:「兄弟真是抱歉,今晚酒搂上出了点事,以致
这时候才回来,但束先生交办的事,方才已蒙郑州府五位缙绅全力支持,建一座
美轮美奂的通天宫,由他们出面,绝无问题。」原来他在同庆楼宴客,那五个客
人都是郑州府的缙绅,目的是为了建一座美轮美奂的通天宫。

  被称为束先生的中年文士含笑道:「有段庄主出面,大家自然要卖你金面不
可,将来本教郑州分坛主也非段庄主莫属。」

  段天发连忙起立拱手道:「一切都要仰仗束先生栽培。」

  束先生哈哈一笑道:「段庄主太客气了,试问郑州府还有谁能比段庄主更适
合,更能担当大任的?」

  羊角道人尖声笑道:「这倒一点不错,在郑州府别说黑白两道,就连官方在
内,段庄主一向说一不二,真正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话听得段天发心里飘飘然的,有着说不出的得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才道:「羊真人别捧兄弟了,今晚在酒楼上,差点栽了跟头。」

  毒手郎中吃惊的道:「段庄主遇上了什么事儿?」段天发已把束先生当作了
最大的靠山,今晚在酒楼上发生的事,自然要全盘说出来,听听三人的意见,这
就把酒楼上的情形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束先生摺扇轻摇,两道淡淡的眉毛微攒了下,说道:「段庄主怎么会得罪乐
师司徒旷的?」

  羊角道人耸然动容道:「会是乐师司徒旷?」

  束先生笑了笑道:「缠得住尺炼双杀的人,一般江湖上人已是不多,但他只
是有意缠住他们而已,并未出手还击,因为他从不杀人,看来他只是为了让他徒
儿亲手向段庄主报仇罢了,如若乐师真要出手,只需一剑,就可取了尺炼双杀的
性命。」

  段天发听得头上不觉冒出汗来,怵然道:「那青衣女子……兄弟几时和她结
了怨,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束先生微笑道:「段庄主不用急,从今晚的情形看来,乐师决不会向段庄主
出手,那青衣女子已和段庄主交过手,论武功,段庄主已足可自保。因此兄弟推
断,在一年之内她是不可能再来寻仇,至少她要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取段庄主性
命,才会再来,哈哈,她就算和段庄主有三江四海之仇,兄弟保证她永远报不成
的。」

  段天发听得眼睛发亮,兴奋的道:「束先生说过,兄弟担任了本教郑州分坛
主,教主会颁发通天宝笈上的武功?」

  束先生含笑道:「担任本教分坛主以前,教主就会颁发三招绝艺,否则如何
能担当大任?练成本教三招绝艺,乐师司徒旷又何足惧哉?」段天发听得连声应
是,心中已在眉飞色舞了。

  毒手郎中道:「段庄主,你说那个小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同桌还有三个年轻
人……」

  段天发还没开口,束先生已经面含微笑,说道:「秦老哥,不用问了,兄弟
可以答覆你,他们正是谷飞云等四人。」

  羊角道人嘿然道:「这姓谷的小子……」

  束先生微笑着,摆了下手道:「那小女娃假冒南山老人之名,从兄弟手里骗
去两个丫头,兄弟非把她一起擒回去不可。」一起擒回去,是说他志在谷飞云,
珠儿只不过附带而已。

  郑州出西门,一直到铁炉,足足有十来里光景,除了一条官道,两边都是空
畈,只长茅草的荒野。这时晨曦初升,野草上还缀满了珍珠般的露水,城门也刚
开不久,进城和出城的车马行旅,络绎不绝。

  谷飞去等四人四骑,出得城来,看看周围没有人,荆月姑低笑着对珠儿道:
「小妹子,你真厉害……」

  冯小珍也是羞红着脸低声道:「是啊,小妹子,我真服了你……」

  珠儿羞得满脸通红,娇嗔不依道:「两个坏姐姐,你们都欺负我……」说着
向谷飞云撒娇道:「大哥,你也不管一管……」

  谷飞云俊脸微红,低声斥道:「这还是在大路上,被人听了去,看你们好意
思。」三女都是俏脸一红,低头含羞不语。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急骤的蹄铃之声,一匹骏马疾驰而来,超
过四人坐骑,忽然勒住马头,马上人是一个青衣汉子,翻身下马,朝谷飞云四人
拱拱手道:「四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飞云谷大侠?」

  谷飞云勒住马头,说道:「在下就是。」

  青衣汉子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张大红名帖,双手呈上,说道:「敝上听说谷大
侠已出西门,特命小的赶来,敝上立时就到,替谷大侠四位饯行,这是敝上的名
帖。」谷飞云伸手接过,只见大红名帖上印着段天发三个大字,下面一个拜字,
则是临时写上去的。

  刚看到段天发的名字,一阵急骤而杂沓的蹄声,由远而近,由城门中驰出八
九匹马来,当前一骑马上坐的正是郑州虎段天发。他一出城门,老远就看到谷飞
云等四人,不觉一抖缰绳,赶了上来。他在马上拱拱手,欣然含笑道:「谷少侠
请了,昨晚夜色已深,不好惊扰,今天一早赶去客店,谷少侠四位已经出城而来
了,兄弟急忙赶来,总算赶上谷少侠了。」

  谷飞云在马上还了一礼,说道:「段大爷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段天发呵呵一笑道:「兄弟一向对江湖同道,路过郑州,惟恐失之交臂,谷
少侠大名,又是兄弟久仰之人,经过郑州,不让兄弟稍尽地主之谊,兄弟还能在
江湖立足吗?」

  谷飞云道:「段大爷言重,在下……」

  段天发不待他说下去,接着抱抱拳道:「兄弟匆匆赶来,只是为了向谷少侠
四位聊表敬意,务请谷少侠赏脸。」

  这时他后面的马匹已陆续赶来,共有十四五骑之多,纷纷下马,就在城门外
左首一片草地上,摆好一张桌子,五把椅子。接着,又有人摆起杯筷,有些人从
提来的食盒中取出菜盘。不过顷刻之间,已经摆好了一席酒筵,牙筷银杯,二十
几盘色香味俱佳的莱肴。

  段天发翻身下马,仰首道:「水酒粗肴不成敬意,谷少侠四位请来喝杯水酒
再走不迟。」

  谷云飞颔首道:「二弟、三弟、小妹,段大爷如此客气,咱们却之不恭,下
去吧。」说完,就跨下马去,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同时一跃下马。

  谷飞云才朝段天发拱拱手道:「段大爷折节下交,如此客气,在下兄弟真是
担当不起。」

  「哈哈。」段天发大笑着:「谷少侠当代少年英雄,再说这些客气话,岂不
就见外了?」他的目光忽然转向荆月姑等三人,又道:「谷少侠还没给在下引见
呢?」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他们是我义弟荆飞明、逢自珍、她是小妹珠儿。」荆
月姑、冯小珍含笑点头为礼。

  段天发心户暗暗哼道:「果然是两个小妞。」

  他右手一伸,立即有一名庄丁送上一杯酒来,他举起酒杯,说道:「兄弟敬
以水酒,先敬谷少侠四位,请坐。」一口把酒喝干。

  谷飞云道:「段大爷盛意,在下兄弟敬领了,在下兄弟急于赶路,谢了。」
伸手从桌上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段天发看着他道:「谷少侠四位还是请稍坐片刻,用些酒菜再走。」

  谷飞云道:「段大爷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

  段天发笑了笑道:「谷少侠果然是聪明人,因为谷少侠有三位朋友,也要赶
来替谷少侠饯行,谷少侠如果不等他们,他们来了,岂不失望得很?」

  谷飞云心知郑州虎此来,必有目的,闻言不觉失笑道:「段大爷这么说了,
在下兄弟看来只好稍侯了。」说着,果然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坐下来了,
荆月姑等三人自然也只好跟着坐下。

  段天发大笑一声道:「谷少侠果然爽快,来,兄弟再敬你一杯。」举杯一口
喝干,谷飞云当然也干了一杯,一名壮丁立时给两人杯中斟了酒。

  谷飞云举杯道:「在下敬段大爷。」两人又干了一杯。

  荆月姑看得暗暗焦急,段天发说有三个人要来,这时还没赶来,他藉口敬大
哥,分明不怀好意,大哥怎么又回他了?这样下去,大哥非被灌醉不可。

  「哈哈。」段天发大笑道:「兄弟没想到谷少侠喝酒如此豪爽,来,兄弟再
敬你。」

  谷飞云又和他干了一杯,脸色已红,爽朗的道:「好酒,这种酒除了段大爷
这里,外面很少喝得到,干杯。」荆月姑心里暗暗叫糟,听大哥说话口气,分明
已经醉了,这是什么酒,竟有如此历害?

  段天发大笑道:「了不起,谷少侠对酒居然也在行的很,兄弟这缸酒,乃是
真正三蒸,而且已经窖藏十年,不是好朋友,是决不会拿出来的,谷少侠真乃酒
中知己,佩服,佩服,来,咱们再干一杯。」两人真的又干了一杯。

  荆月姑实在忍不住了,轻轻道:「大哥,我们还要赶路呢,你喝得已经差不
多了。」

  谷飞云大笑道:「不要紧,愚兄还没有醉。」他一面回头朝段天发道:「段
大爷说得三位朋友,大概就是那三位了?」城门口,正有三个人飘然行来。

  那正是一袭青衫,手持折扇的中年先生,黄发椎髻,黄眉稀疏的羊角道人,
和左手紧捧着朱漆药箱的毒手郎中秦大山。段天发忙道:「正是这三位。」

  谷飞云眯着醉眼,笑道:「只怕段大爷弄错了,这三位之中,只有羊角道人
才是在下的好朋友,这位秦大郎中,在下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交谈也不会超过
十句话,至于这位朋友,在下好像从未见过。」其实他不但见过他,而且还看过
他和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交手的情形,三人中,此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

  段天发刚哦了一声,还来不及开口。束先生已经抢上一步,作了个长揖,含
笑道:「兄弟束无忌,对谷少侠英名,久仰得很。」

  谷飞云冷冷的道:「谷某初走江湖,那有什么英名,束先生过奖了。」

  束无忌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他毫不在意,依然笑吟吟的朝珠儿招呼道:「小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珠儿板着脸,皱皱鼻子,哼道:「又见面了,你待怎样?」

  束无忌没去理她,转脸朝谷飞云含笑道:「谷少侠,段庄主赶出城来,在这
里替四位饯行,兄弟有幸识荆,正好借花献佛,敬谷少侠一杯。」口中说着,一
面朝那执壶的庄丁招了下手,那庄丁立即斟了一杯酒送上。

  束无忌举杯道:「兄弟先干为敬。」一口把酒喝干。

  荆月姑娘暗扯了一下谷飞云的衣袖,悄声道:「大哥,你不能再喝了。」

  「没关系。」谷飞云也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羊角道人阴沉一笑,拿起酒杯,说道:「谷少侠,贫道也敬你一杯。」

  冯小珍虎的站起身道:「我大哥已经喝得不少,你们这样成了车轮战,太不
公平了,这一杯,我代大哥喝好了。」正待举杯。

  「三弟,你坐下。」谷飞云伸手掩住了她的手,一面说道:「这点酒力,愚
兄还不在乎。」一面伸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朝执壶庄丁晃了下,
执壶庄丁慌忙过来替他斟满了酒。

  谷飞云举杯朝毒手郎中秦大山道:「秦大郎中,咱们总要喝的,在下先敬你
好了,同时也要当面谢谢你的迷仙散解药。」说完,又一饮而尽。

  毒手郎中口中沉嘿一声,但还是和他对干了一杯。谷飞云才目光一凝,盯着
段天发,抱抱拳道:「段大爷盛情,谷某兄弟谢了。诸位赶出城来,当然不是真
的替谷某饯行来的,究竟有何见教,现在可以直说了。」

  「谷少侠这是误会。」束无忌说着一口软绵绵的苏州话,手中轻摇摺扇,慢
条斯理的续道:「段庄主对谷少侠完全是惺惺相惜,并无恶意,兄弟赶来,也只
是想和谷少侠交个朋友而已。」

  谷飞云道:「既然如此,在下兄弟就少陪了,告辞。」话声一落,四人正待
离去。

  束无忌嗒的一声,摺扇一拢,连摇了两摇。说道:「谷少侠且慢。」

  谷飞云住足问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束无忌用摺扇一指珠儿,说道:「兄弟有话想问问这位姑娘。」

  珠儿冷声道:「你要问什么?」

  束无忌手摇招扇,含笑道:「束某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谎的人,小姑娘,
你是谷少侠的小妹子,要救你二位姐姐,也不妨直说,你却以奉酒仙之命,来欺
压束某,这是束某最不高兴的事。」

  珠儿道:「你不高兴又怎样?」

  束无忌斯文的笑了笑道:「所以今天束某就要把你拿下,等酒仙来了,证明
你确是奉他差遣,在下立时就可释放。」

  珠儿皱皱鼻子,嗤的笑道:「你要把我拿下?」

  柬无忌凝视着她,笑道:「怎么?束某可是拿你不下吗?」

  谷飞云一拍手道:「束先生明明是冲着谷某来的,何用借题发挥,找小妹子
的麻烦?」

  珠儿也用手一拦,抢着道:「谷大哥,他明明冲着我来的,你不用管。」一
面朝束无忌招招手道:「你要把我拿下,来呀,我倒要看你拿得下拿不下?」

  束无忌大笑道:「好。」身形疾进,右手摺扇已经交到左手,右手闪电朝珠
儿左手抓去。

  这一下奇快无比,人影一晃而至,五指就已抓落,宛如吹起一阵微风,令人
目不暇接哩。珠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在他身形闪近之时,立时侧身右闪,右手轻
灵的拍出一掌,击向束无忌右肩。束无忌没想到珠儿身子竟有这般利落,自己一
抓落空,她还能乘机反击,当下口中朗笑一声,倏地转身,右手翻起,横向珠儿
右腕脉门抓来。

  珠儿右手及时一缩,左手如刀,横切束无忌右肘关节。束无忌一个轻旋,落
珠儿身后,左手五指连弹,几缕指风,一齐洒落。珠儿迅即身形一扑,避过了指
风,双手撑地,身子倒翻过来,双脚猛向束无忌胸口蹬去。这一着倒是出乎束无
忌意外,大笑一声,向后疾退了三步,点头道:「好、好、江湖上还没有人接下
束某三招的,小姑娘身手果然不凡。」

  珠儿也已一下站起,和他对面而立,一手掠掠鬓发,咭的笑道:「江湖上也
没有人和我走出三招的,你也不错呀。」

  束无忌右手衣袖突然在身前挥起,大笑道:「你在束某面前使诈,岂不浪费
你的暗器呢?」原来珠儿掠鬓发这际,暗中打出三支细如牛毛的飞针,已被束无
忌衣袖拂落。

  「才不呢?」珠儿只说了三个字,左手挥处,突然打出一大蓬紫色飞针,目
光之下,看去宛如一蓬紫烟,洒洒飘飞。

  「会是紫云针。」束无忌悚然一惊,这下不敢举袖挥出,急忙吸了口气,身
形像流水般往后疾退。

  珠儿双足一点,身如箭射,凌空扑去,人还未到,双手疾发,十道指风,箭
一般错落飞击而下。谷飞云本来一直担心珠儿不是束无忌的对手,看在这里,才
发觉珠儿年纪虽小,一身武功居然不在束元忌之下,心中也暗暗惊异不止。荆月
姑、冯小珍更是看得羡慕不已。

  不止是他们,连自诩是一派宗师的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目射异光,心中
暗自猜测:「这小女孩会是什么来历?」

  就在大家目光都注意到珠儿和束元忌两人身上之时,突听一声清叱:「姓段
的恶贼,拿命来。」

  凌空飞起一道青影,接着一张铁琵琶,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朝郑州虎段天发
当头砸落。这人正是在会宾楼上向段天发寻仇的卖唱女子。她身法之快,几乎声
到人到,铁琵琶强劲的风声,距段天发头顶已不过数尺。

  这一下来得突兀,段天发猛吃一惊,急切之间,一个仆步,硬把身子往右让
出,身形再起,手中已多了一柄四尺长精钢铸制的虎爪,口中怒喝一声:「贼婆
娘,昨天容你逃走,今天还敢前来送死。」

  二十年前,他练的原是外门兵器点穴镢,后来郑州虎三个字树立了威名,才
特地打造了这柄虎爪,以符合他郑州虎的身份,这柄虎爪具有点穴镢和虎尾鞭两
者之长。近年来他有尺炼双杀当贴身保镖,已很少使用兵刃,像在会宾楼上,他
根本就没有把虎爪带去。

  但有了会宾楼一次经验,使他以为在郑州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的观念,亮
起了红灯,所以今天出门就带了随身兵器。尺炼双杀原本和段天发寸步不离的,
他们就站在段天发身后。就在青衣女子发动之际,两人突觉一道无形劲力从横里
直撞过来,逼得两人不得不后退出一步,他们还不知道这道劲风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他们后退一步之际,青衣女子已经随着清叱凌空扑向段天发,同时两人
也发现刚才自己两人站立之际,这时候已经多了一个手提一把二胡身穿土褂的老
头,含笑看着自己两人,这人正是酒楼上动过手的卖唱老者。

  呼延赞怒声道:「老小子,原来是你。」

  呼延弼喝道:「今天别再让他跑了。」

  土布大褂的老者笑道:「老朽为什么要跑……」话声未落,尺炼双杀一柄铁
尺?一条铁炼已经出手如电,到了他身前尺许光景。

  土褂老者不慌不忙举起二胡,向左一架,再向右一架,看来他动作并不快,
但是正好一下砸上铁尺,再一下砸上铁炼。三件兵刃激撞之下,发出两声金铁交
鸣,三个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土褂老者微笑道:「二位纵然作恶多端,但老朽一
生从未杀过一人,自然不会杀二位的了,不过今天老朽也不会让你们去帮段天发
的。」

  呼延赞厉笑道:「你不杀人,咱们兄弟会杀人的。」随声疾欺而上,铁尺骤
然一紧,挥起纵横交织的一片尺影,记记都是杀着。

  呼延弼和他老哥心意相通,一个疾欺而上,一个自然也跟着欺了上去,接口
道:「没错,咱们送佛上西天,就算你是一位乐师,咱们一样会让你住进极乐世
界。」他双手紧握铁炼,朝土褂老者头颈套去。

  土褂老者嘿然道:「你们凶心未改,老朽真要让你们看些厉害不可了。」右
手抬处,嘶的一声,从二胡中抽出一支细长软剑。

  呼延赞大笑道:「你老哥一琴一剑,咱们兄弟早已领教过了,也不见得如何
厉害?」

  呼延弼接口道:「岂止不见得厉害,连想和咱兄弟打个平手,也未必……」
就在他说话声中,突然响起两声嗒嗒轻响,土褂老者的细长软剑已和尺炼双杀的
尺炼有了接触。

  他们昨晚曾和土褂老者打了百招以外,尺炼和对方软剑也不知接触过几十次
之多,是以谁也并不在意。哪知这回嗒声入耳,两人顿感手中的兵刃忽然轻了好
些,急忙低头看去,呼延赞的铁尺还好只被削断了三寸长一截。

  呼延弼更糟,他那本来有六尺长的一条铁炼,因为这一招金刚箍颈是双手各
执一头,朝前套取敌人头颈,却被土褂老者细长软剑齐中削断,这下变成双手各
执了一条三尺长的断炼。

  要知尺炼双杀以尺炼成名,这一尺一炼,自是百炼精钢铸制而成,因为铸制
特别,还是江湖上最著名的铸剑师百里冶亲手制成的杰作,就算是江湖上几把有
名的刀剑,也未必砍得断它。

  尺炼双杀不禁怔得一怔,呼延弼大喝一声:「老贼,你竟然敢削断老子的铁
炼,老子非把你脑袋切下来不可。」双手挥动两支断炼,顿足飞扑过去。

  呼延赞已知凭自己兄弟只怕不是乐师司徒旷的对手,但自己多年成名兵器被
他削断,心头同样怒气难消,眼看兄弟飞身扑去,也抡尺急扑而上。这两人急怒
交迸,扑来之势,宛如两头黑豹,威力之盛,确实不可轻视。

  土褂老者乐师司徒旷软剑早已收起,只是身形轻轻一偏,就让了开去,他好
像没把尺炼双杀的攻势放在眼里,但手中二胡也没有施展杀看,随手挥来挥去,
就足以把两人的攻势化解无遗。

  青衣女子一张铁琵琶,和郑州虎段天发一柄虎爪,却起了激战。段天发这柄
虎爪虽是外门兵器,但夹杂着不少少林武功,使来极为霸道。青衣女子一张铁琵
琶更是外门兵器,而且十分沉重,她以双手使出,招式怪异,也极为霸道。

  一个女孩子使这样沉重的兵器,也是江湖上极为少见的,这正是乐师门下与
众不同之处。现在双方交手只不过三招,青衣女子似乎巳察觉段天发臂力甚强,
自己不宜和他硬挤,因此忽然舍了和他正面对敌,人像走马灯一般围着段天发游
走抢攻。

  但这样也不过抢攻了三招,突然从她铁琵琶中飞射出一支细如发丝,肉眼一
时之间几乎看不清楚的钢丝,飞旋卷出,一下缠住段天发的项颈。青衣女子游走
的身法突然加快,绕了一匝,撮口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鸟啼之声,身形突然朝上拔
起。

  正在和尺练双杀缠斗的土褂老者听到鸟啼声,同时双足一顿,身如大鹏展翅
般,横飞而来,十分准确的探手抓住青衣女子的玉手,划空飞去。段天发怔立当
场,直等土褂老者凌空飞来携着青衣女子的手划空飞逝,尺炼双杀双双赶来,闻
声问道:「庄主你没事吧?」

  段天发突然身子摇了两摇,往后倒去,一颗头忽然脱离项颈,骨碌碌的滚出
去一丈以外。这一段事情,正好发生在束无忌和珠儿两人交手的中间,而且也很
快结束,段天发被杀,珠儿和束无忌还没结束。

  珠儿徒手和他打了十几招,觉得自己渐渐缚手缚脚起来,她为人机伶,心知
徒手已无法取胜,立即刷的一声从身边亮出一支银色的短剑,剑法展开,一片银
光,挥洒而出。

  束无忌今天真是阴沟里翻船,二十年来,他一直目空四海,认为当今武林,
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走得出三招,没想到如今连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竟能和他
找出十几招,自己只不过稍稍占了一点上风而已。

  现在眼看珠儿亮出剑来,虽然只是一柄尺八短剑,但她使出来的剑法,宛如
朵朵飞云,无可捉摸,更看不出她剑法路数,心头更是暗暗骇异不止,急忙取出
摺扇,以守为攻,和她耗下去,俟机而动,但外人却丝毫看不出来,只见珠儿短
剑指东划西,划到那里,就有一片银光。

  束无忌摺扇开阖,身形飞动,带起他一袭青衫衣角飞动,姿态极为潇洒。这
一轮剑扇交锋,差不多打了三十几招,束无忌突然大笑-声,身形一闪,欺入银
光之中,一把扣住了珠儿的执剑手腕。珠儿骤觉脉门一麻,银色短剑当的一声跌
落地上。

  「哈哈。」束无忌大笑一声道:「小姑娘,你不是落到我手里了吗?」

  珠儿一张小脸胀得比苹果还红,右手用力挣扎,依然挣不脱束无忌的三个指
头。谷飞云一直盯注着两人的战况,甚至连段天发被青衣女子用钢丝切断头颈,
都没注意到。

  因为他发现珠儿招式虽奇,但对敌经验不足,内力比人家差得多,时间稍久
后,决非束无忌的对手。自己也决不能大意,因为稍一疏忽,珠儿就可能会有危
险。这回珠儿右脉腕被束无忌扣住,他事前竟然一无所觉,一直等到束无忌的笑
声,才发现不对,心头一急,双足在地上连蹴,立即飞起一蓬数十颗石子,朝束
无忌身上大穴激射过去。

  师父孤峰上人的蹴石打穴,万无一失,但射到束无忌身上,竟然洒洒如雨,
从他青衫上滑落,洒满一地,一处穴道也没有打中。谷飞云救人心切,就在石子
激射出去的同时,人也随着飞扑而起。

  但你快,人家也不慢,束无忌没待谷飞云扑到,早已带着珠儿后飘疾退出去
数尺来远,口中含笑道:「谷少侠怎么忘了投鼠忌器?你难道真的不理会小妹子
在束某手中吗?」谷飞云扑去的人,只好硬行刹住,这时荆月姑和冯小珍也双双
飞出,和谷飞云站在一起。

  谷飞云嗔目喝道:「姓束的,你待怎的?」

  「也没什么……」束无忌底下的话还没说出,突然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然道:「好小子,这小女娃你莫招惹她,就是你老不死的师父来了,也会叫你
立即放手。」

  束无忌方目一怔,心想:「这人以千里传音说话,不知是谁?」心念方动,
只听苍老声音又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老人家是谁?你方才不是说要我老人家来
了,你立可放手吗?其实我老人家早已在城头上坐了好一会了,你不信闻闻我老
人家酒气,就可证明了。」话声入耳,陡觉一道浓重的酒气宛如一道飞虹,凌空
直向身前撞来,力道之强,重逾千钧。

  束无忌心头猛吃一惊,正待后退,差幸这道视之无形的酒气,撞到身前不过
一尺光景,就停住了。从城头到自己立身之处,少说也有三五十丈距离,此人却
好像只是随便呵了口气,让自己闻闻他的酒气,这人功力之高,几乎还在师父之
上。

  「是酒仙。」束无忌心头暗暗一凛,但脸上丝毫不露,一面含笑说道:「其
实兄弟只是为了试试小姑娘的身手而已。」三指一松,立即放开了珠儿的手腕。

  珠儿被他扣住脉门,全身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心头正在焦急,束无忌这一
放手,她还是用左手搓着手腕,恨恨的道:「姓束的,我是不会认输的,总有一
天,我也会扣住你脉腕,要你磕头认输。」

  束无忌面含微笑,说道:「小姑娘何用认真?你真的生气了?」

  珠儿哼了一声,拾起短剑,回身朝谷飞云三人走来。谷飞云作梦也没想到束
无忌居然会放了珠儿,一时之间测不透对方用心,急忙问道:「小妹子,你没事
吧?」

  珠儿摇摇头道:「没什么。」

  谷飞云道:「那就好,咱们走吧。」四人骑上马匹,疾驰而去。

  羊角道人眼睁睁的看着四匹马远去,不禁疑惑的道:「束先生怎么轻易放过
他们了?」

  束无忌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咱们回去再说。」

  荆月姑在马上回过头来,朝谷飞云问道:「谷大哥,姓束的怎么会轻易放了
小妹呢?」

  谷飞云道:「我也正感奇怪,他拿住小妹子,似乎志在逼我就范,忽然放了
小妹子,实在令人猜测不透。」

  冯小珍哼道:「他可能知道不是大哥对手,才见好就收,自找台阶罢了。」

  谷飞云笑道:「你怎么看不出来,愚兄真要和他动手,只怕连他三五招都接
不下来?尤其他一身内功极高,差不多已练成护身真气一类功夫。愚兄踢出去的
石子打穴,一向从未失过手,但打到他身上,就全部滑落,可见他一袭青衫上,
都布满了真气,愚兄如何是他对手?」

  荆月姑道:「这么说,他忽然放开小妹子,更是有原因的了。」

  珠儿气鼓鼓的道:「他是练成了什么鬼功夫,有两次我手指明明点了他的穴
道,就像触到气泡上,一下子滑了开去,哼,总有一天,我会破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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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百口莫辩

  西山别墅,在少室西麓,是登封首富张百忍的别业。少室西麓,整片山坡,
都用青石围墙围了起来,围墙也足有三丈来高,远远望去,气势几乎不下登封县
城。

  西山别墅除了正屋,各处林木之间,依照地形,还盖了不少亭台阁楼,经过
许多依靠财势的清客文人,以最雅致的字面命名,诸如雨香轩,听泉阁等等。你
只要听了这些名字,就有优游林泉的情思。

  二更已过,夜色渐深。淙淙流泉,昼夜不息的听泉阁,南首两扇花格子窗还
敞开着,轻风微微,室内烛光荧荧,一张紫檀小圆桌上。放着一盘花生、一壶美
酒。现在桌上已经剥了一大堆花生壳,五壶美酒,差不多也只剩下小半壶也。喝
酒的人,也已有五六分酒意。

  这人最多二十五六,生得白净无须。穿一件青绸长衫,看去还是相当潇洒,
他对面还放着一个酒杯,但并没有人。这一情形,自然是在等人了。等人,本是
一件最无聊的事,所以他一面等人,一面自斟自酌的喝着。这一杯,至少已经是
第十五、六杯。

  他慢慢剥着花生,慢慢的喝着酒,至少已经喝了快有一个更次。他剥花生的
手,修长整洁,姿态也很优美,喝酒也很斯文,由此可见他是个修养很好的人。
现在他刚举起杯子,慢慢就唇,还没有喝,就目光一抬,赶紧把杯子放下,人也
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恭敬的叫了声:「大师兄。」微风轻飒,隔着小圆桌,他面
前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手摇摺扇的青衫青年人。

  「二师弟,你等得很久了?」来人一口吴依软语,脸上含着微笑,正是束无
忌。

  二师弟依然恭声道:「没多久。」

  束无忌笑道:「你一直是喝慢酒的,桌上剥了这一大堆花生壳,我看最少也
有一个更次了吧?坐,坐,咱们是师兄弟,不必如此拘束。」说完,先己坐下。
二师弟应了-声是,手捧酒壶。给大师兄斟了一杯酒,才行坐下。

  束无忌举杯一尽而尽,说道:「好酒,这是柳林镇的西凤酒。」

  二师弟又站起身给他斟满一杯,才道:「王家老铺原庄十五年陈的西凤酒,
小弟特地派人去柳林镇运来的。」

  束无忌剥着花生,一边嚼,一边问道:「二师弟的事情办妥了吗?」

  二师弟道:「差不多了。」

  束无忌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三师弟呢?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形?」

  二师弟道:「三师弟前几天来过,他那边也差不多了。」

  束无忌颔首道:「师父要你两人前来,也就是说这两件事对他老人家非常重
要,整个武林,只要这两处摆平了,其他就不足道也。」二师弟又应了声是。

  束无忌问道:「五师妹呢?」

  二师弟道:「她知道大师兄要来,亲自做了几式莱,要等大师兄到了,才送
来,现在该上来了。」

  束无忌大笑道:「唔,愚兄好久没尝五师妹的手艺了,二师弟,你真是有福
气。」

  只听一个娇脆声音接口道:「二师哥只要有花生就好了。」一个身穿藕丝衫
子的窈窕人影,已从门口姗姗走入。她身后紧跟着两个青衣使女,手提食盒,一
起走入。

  束无忌大笑道:「哈哈,五师妹,愚兄一来,让你忙了。」

  五师妹一直走到束无忌面前,才裣衽道:「小妹见过大师兄。」接着就迅速
的过去收拾桌子,然后从食盒中取出四盘精致佳肴,放到桌上,排好杯筷。

  束手忌目光一注,含笑道:「五师妹,真辛苦你了,半夜三更,还准备得如
此丰盛。」

  五师妹眼波流转,娇笑道:「卤猪耳朵,香酥鸡,还有肴肉和面粉拖黄鱼,
都是大师哥最爱吃的。」

  束无忌大笑道:「早知道五师妹手艺有这么好,愚兄就该向师父面前争取二
师弟的任务呢。」

  二师弟道:「如果大师兄来了,一定会比小弟办得更好。」

  「哈哈,愚兄只是说笑罢了。」束无忌笑了笑道:「其实,真要派愚兄来,
只怕也未必办得好,二师弟是占了地理人和二种方便,愚兄怎么行?」

  五师妹道:「好了,大师哥、二师哥不用说了,先吃菜呢?」

  束无忌举杯道:「来,二师弟、五师妹、愚兄敬你们。」说完,一口喝干。
二师弟和五师妹也陪着干了一杯。束无忌举筷吃着每一式菜,一直赞不绝口,也
连饮了三杯酒。

  二师弟道:「大师兄,你这样喝法,小弟只怕很快就醉了。」

  束无忌笑道:「好、好,你只管慢慢喝,不用陪愚兄了。」

  二师弟道:「多谢大师兄。」

  束无忌道:「不用谢,愚兄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两个去办。」

  二师弟道:「大师兄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束无忌道:「事情是这样……」他和二师弟、五师妹低低的说了一阵。

  二师弟连连点头道:「这个容易,大师兄只管放心,交给小弟就是了。」

  谷飞云等四人四骑,赶到登封,住宿一宵,第二天早上就赶着出城,朝少室
北麓而来。千余年来领袖武林的少林寺,庄严巍娥,矗立在古木森森的山麓间,
令人有高山仰止,肃然起敬之心。四个人把马匹拴到一片石砌平台的左首松林前
面,然后相偕登上石级。

  山门前闲散的站着两个灰僧衲的年轻和尚,他们不像是守护山门的人,只是
随便站在平台上,但实际还是负有护山门之责。因此他们看到谷飞云等四人走上
平台,立即双手拿十当胸,走了过来,由左首的一个开口问道:「四位施主请留
步。」

  谷飞云脚下一停,抱拳问道:「小师父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右首僧人道:「小僧只是想请问四位施主一声,驾临敝寺,
不知有何贵干?」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久幕少林寺领袖武林,此次路过嵩山,正好登山瞻
仰,拜访方丈大师。」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原谅,敝寺后进,正在装修之中,只开放前面
第一进殿宇,后进要请留步了。」

  谷飞云道:「但在下兄弟还想拜见方丈大师。」

  左首僧人道:「敝寺方丈早在一年前,就宣布坐关,要三年后才能启关,只
怕四位施主见不到了。」

  荆月姑道:「我们一片诚心前来,不见到方丈大师,那可以见到那一位大师
呢?」

  左首僧人答道:「这个……」他沉吟了下,又道:「这样吧,小僧去禀报知
客大师一声,看看他能不能接见四位施主?」

  谷飞云道:「这样也好,那就有劳小师父了。」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请到里面奉茶,小僧告退。」说完,急急往山
门内行去。

  右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请。」

  谷飞云等四人由右首僧人陪同,进入山门,穿过大天井,跨上石阶。即是大
雄宝殿,金身如来,法相庄严,四人在佛前上前跪拜完毕。右首僧人领着他们来
至大殿右侧一间佛堂休息,小沙弥端着四杯香茗送上。

  右首僧人道:「四位请用茶,在这里坐歇一会,就可到各处随喜一番,但今
天开放的只有这前面一进,如果蒙知客大师的同意,那就不在此限了。」

  荆月姑问道:「知客大师在哪里呢?」

  右首僧人道:「方才师兄已经进去禀报了,知客大师如果肯见你们,自会派
人来通知的了。」

  冯小珍轻哼道:「少林寺一个知客僧,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架子。」

  谷飞云忙道:「贤弟不可如此说话。」

  冯小珍道:「小弟说的是实话咯,少林寺的和尚,也是出家人咯,出家人四
大皆空,他们端的架子,比官府还大,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了?」

  正说之间,只见先前进去通报的左首僧人匆匆走出,朝谷飞云合十道:「知
客大师请四位施主到里面相见。」

  冯小珍道:「大哥,我没说错话吧?天下各大丛林,也只有知客僧迎接游客
的,哪有游客去晋见知客僧的?」

  谷飞云笑了笑道:「这是我们要求见他的,三弟不许再说了。」一面朝左首
僧人拱拱手道:「还是请师父走在前面领路。」

  左首僧人合十当胸,说道:「如此小僧有僭了。」举步走在前面领路。四人
跟着他从右首一条长廊折入一重院落,门前一方木牌钉着知客堂三个字。

  左首僧人行到阶前,躬身合十道:「启禀住持,四位施主来了。」

  只听里面有人洪声道:「快请。」

  左首僧人回过身来,合十道:「住持有请,四位施主请进。」

  谷飞云也不客气,举步走上石阶,跨了进去,荆月姑等三人也跟着走入。左
首僧人并未跟着走入,他的任务只是把四人领来知客堂,就回身退下。谷飞云目
光抬处,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室,上首香案上,供着一尊数寸高的佛像,小香
炉中,燃着一炷线香,香烟袅袅。

  一个肥头大脑,脸色白净,身穿青色布衲的矮胖僧人含着一脸笑容,双手合
十当胸,说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光临,贫僧有失迎迓,请坐,请坐。」四
人相继落坐,一名小沙弥送上茶水。

  「施主请用茶。」肥胖僧人含笑道:「贫僧还没请教四位施主高姓大名?」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这是义弟荆飞明、逢自珍、和小妹子珠儿,大师
呢?法号如何称呼?」

  肥胖僧人一把二施礼,然后道:「贫僧道觉,忝主敝寺知客堂,谷施主四位
是游历经过,还是专来敞寺进香的?」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久闻少林盛名,一直无缘趋谒,此次路过登封,正好
前来宝寺瞻仰。」

  道觉看了四人一眼,才道:「谷施主四位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了?」

  四人之中,谷飞云和珠儿没带随身兵刃,只有荆月姑和冯小珍带着三尺长的
青布剑囊,一看就知是随身兵刃,自然是武林中人了。

  谷飞云欠身道:「在下兄弟,只是粗通拳剑,实在惭愧得很。」

  「哈哈,谷施主太谦了。」道觉洪笑一声,又道:「只不知谷施主四位是哪
一门派门下?」

  谷飞云道:「家师方外之人,从没在江湖上走动,我二个义弟和小妹子也都
是家传的武功,没有门派,我们求见大师,是因久仰宝刹盛名,难得有此机缘,
希望能够拜识方丈一面,才不虚此行,不知大师可否引见?」

  道觉一直笑口常开,闻言连连点头道:「武林同道,前来敝寺,都希望见见
方丈,方丈也一向乐与大家结个善缘,只是方丈已于一年前闭关,面壁苦修,预
期三年后方能启关,四位施主来得不巧,实在抱歉。」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但谷施主四位远来见不到方丈,岂不有负
一片虔诚之心?贫僧可以领四位去见见敝寺监寺,达摩院住持至慧师伯,不知谷
施主意下如何?」达摩院是少林寺五院之首,至慧大师还是方丈至善大师师兄,
在少林寺身份极高。

  谷飞云喜道:「能得拜见监寺大师,那是最好也没有了,麻烦大师,在下兄
弟感激得很。」

  道觉含笑道:「贫僧职司知客,这是份内之事,谷施主不用客气。」说着,
人已从椅上站起,合十道:「谷施主四位,就请随贫僧进去。」

  「多谢大师。」谷飞云向他了抱抱拳,四人就跟着道觉,走出知客堂,穿行
长廊,一路往后走去。

  因为少林寺只开放第一进,所以踏入第二进,就没有游客了,到处都显得特
别清静。除了走廊或座佛殿前面,可以看到一两个灰衣弟子,似在值岗之外,很
少见到人迹。第三进,乃是少林寺的中心,弟子们戒备也严得多了。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怀抱禅杖的僧人,每个转角,每一条通道,都站着双岗,
几乎如临大敌。谷飞云心中暗暗生疑,心想方才那领路的僧人曾说,进后殿宇,
正在装修之中,所以只开放第一进,但自己一路行来,各处殿宇并无装修迹象,
这第三进又戒备如此严密,究竟有什么事呢?

  不多一会,已经到了一处围着高墙的院落,大门上一方横匾写着达摩院三个
大字。道觉领着四人刚走进门口,只见一名灰衲合十道:「见过师兄。」

  道觉合十一还礼,说道:「谷施主四位是来晋见监寺师伯的。」

  灰衲僧人道:「监寺正在禅房之中,师兄请吧。」

  道觉点点头回答道:「谷施主四位请随贫僧进去。」这达摩院果然是少林寺
的重地,光是大天井上,就有二十几名一身灰衲,手抱禅杖的青衣僧人,这些僧
人大都年在三十出头、一个个身体精壮,太阳穴突出,一望而知身手极高。

  道觉领着四人走向大殿左首一间厢房门口,脚下一停,神色恭敬的合十躬身
道:「弟子知客道觉,启禀监寺师伯,今有谷飞云等四位施主,前来求见。」

  过了半晌,才见一名身穿鹅黄色僧衣的小沙弥从禅房走出,合十道:「监寺
大师请师兄把谷施主四位领到大殿待茶,监寺大师立刻就到。」

  道觉合十当胸,应了声是,回身道:「四位施主请到殿上奉茶。」他领着四
人回出走廊,来至大殴,拾级而上。

  殿前高悬达摩殿横匾,大殿正中,悬达摩画像,脚踏一苇,画像栩栩如生,
出自名家之手。案上置一古铜小香炉,炉烟如篆,缕缕上升。两旁各有八把紫檀
雕花椅几,陈设简单,极为古朴。道觉抬手肃客,说道:「谷施主四位请。」

  谷飞云因监寺至慧大师在少林寺中地位崇高,自己四人只是武林末学,就在
下首四把椅子落坐。道觉仍然合十当胸,站在四人下首。小沙弥送上四杯茗茶,
便自退去。过没多久,只见从上首一道中门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穿黄色僧衲的老和
尚。

  这老僧身材瘦高,面容枯干,一脸俱是皱纹,双目深陷,但目中神光炯炯,
宛如寒电一般,一看即知是一位身怀上乘武学的高僧。道觉看到黄衣老僧缓步走
出,立即低声道:「敝师伯出来了。」谷飞云等四人慌忙站了起来。

  这黄衣老僧正是达摩院住持至慧大师,他右手拨着十八颗檀木佛球,左手当
胸直竖,行了一礼,含笑道:「谷施主四位光临敝寺,老衲代表方丈,在此深表
欢迎。」

  谷飞云抱拳道:「监寺大师好说,在下兄弟末学后进,久仰宝刹瞻仰,蒙老
师惠予延见,在下兄弟深感荣幸之至。」

  至慧大师在他说话之时,深邃目光一直钉着谷飞云直瞧,等他说完,才道:
「谷施主四位路过登封,要去哪里?」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但这句话却把谷飞云问住了。因为他们一行,是由
珠儿领路的,珠儿是奉师公之命,没到目的地,不准她说出来,谷飞云也不便多
问。这时老和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谷飞云不由得一怔,嗫嚅的道:「在下兄弟
是找一个人去的。」正因他不知道,说话之时,就显得神色有些犹豫。

  至慧大师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冷哼一声,抬了下左手,说道:「四位施主请
坐。」谷飞云等四人回身坐下。

  至慧大师也在他们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落坐,抬目问道:「老衲还没请教谷施
主是哪一门派的高弟?」

  谷飞云欠身道:「在下没有门派。」

  至慧大师又道:「此话怎说?」

  谷飞云道:「家师方外之人,不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

  「噢。」至慧大师问道:「那么尊师道号如何称呼?」

  谷飞云觉得奇怪,他何以一再盘问师门来历?一面依然恭敬的答道:「家师
道号孤峰上人。」

  至慧大师徐徐说道:「老衲曾听说谷施主会『金刚般若禅掌』,不知可有此
事?」

  谷飞云道:「老师父垂询,在下确实练过『金刚掌』。」

  至慧大师嘿了一声,神色渐转严肃,说道:「金刚般若禅掌,乃是敝寺列在
七十二艺中的不传之秘,少林弟子,学艺在二十年之上,可堪深造,仍须由方丈
批准,始得练习,谷施主怎么会此种佛门禅功的呢?」

  谷飞云道:「在下是家师传授的,老师父刚才说的『金刚般若禅掌』,在下
会的只是叫『金刚掌』,两者稍有异,也许只是闻名而已,不会是贵寺的不传绝
艺。」

  至慧大师道:「谷施主可否把你会的『金刚掌』使出来给老衲瞧瞧?」

  谷飞云为难的道:「这个……」

  至慧大师不待他说下去,就沉声道:「小施主不用推诿,只管使出来。」

  冯小珍道:「大哥,大师要你使出来给他看看,你就使出来给他看看又有何
妨?」

  谷飞云道:「在大师面前,愚兄岂不是班门弄斧?」

  至慧大师严肃的道:「老衲认为这是小施主最好的机会,也非使出来让老衲
瞧瞧不可的。」

  谷飞云望着他道:「大师总有个理由吧。」

  至慧大师冷然道:「小施主使出来了,老衲自会加以说明。」

  谷飞云眼看这个老和尚一再要自己展露出金刚掌,其中必有缘故,这就应声
道:「好,大师既然这么说了,在下就只得献丑了。」话声一落,转身朝外,右
手缓缓举起,功运右臂,朝前推出,但听呼然有声,一道劲急掌风,朝殿外天井
涌出。

  至慧大师枯干的脸上不觉耸然动容,双目精光暴射,沉喝一声:「果然就是
你。」紧接着目光一抬,喝道:「来人,还不把他拿下?」

  谷飞云骇异的道:「大师……」话声未落,但见从大殿两侧已经迅快的走出
八名手持镔铁禅杖的灰衲和尚,朝四人逼近过来,大有立即出手之意。显然这些
和尚,早就埋伏在大殿两侧的了。

  「且慢。」荆月姑早就听出至慧大师的口气,似乎和大哥的金刚掌有关,此
刻听了老和尚这句果然是你,心中更是猜测到了几分。

  她这就随着喝声,右手朝前一摆,然后朝至慧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方才说
过,小施主若使出来了,老衲自会加以说明,如今我大哥依了大师的话,使出掌
来。大师似乎应该先说明白了,再要他们动手不迟,大师不会因这里是少林达摩
院,就倚仗人多势众,不讲理吧?」

  她这几句话听得至慧大师不由得一呆,口中哼了一声,抬了抬右手,示意八
名灰衲和尚暂且停住,一面朝谷飞云冷然道:「小施主以金刚禅掌连伤藏经阁弟
子,还用得着老衲说明吗?」

  谷飞云虽然明知老和尚一再要自己使展金刚掌,必有缘故。但却没想到事情
居然会有如此严重,一时不禁蓦然一惊,失声道:「大师说在下用金刚掌连伤宝
刹藏经阁弟子?这话从何说起?」

  至慧大师道:「事实俱在,小施主还想抵赖不成?」

  谷飞云渐渐镇定了下来,口中朗笑一声道:「大师年高德劭,身为少林寺监
寺、达摩院住持,自是有道高僧,此中如果是在下所为,在下何用抵赖?但若非
在下所为,大师一口咬定在下,岂不冤枉好人,还请大师三思。」

  冯小珍气鼓鼓的道:「是呀,我们一清早刚从登封来,大哥怎么会伤你们藏
经阁弟子的?」

  荆月姑朝至慧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有道高僧,此事只怕是场误会。」

  至慧大师也想到眼前四位,个个如光风霁月,不像凶手,何况昨晚伤了藏经
阁的弟子,今天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敢再上少林寺。心中也不由起了一丝犹豫,
但是想到昨晚来人连以金刚禅掌伤人,眼前这年轻人又会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禅
掌,天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他沉哼一声道:「小施主会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禅掌』,已由老衲可以证
实,昨晚潜入本寺藏经阁,加续以『金刚禅掌』伤人,尚有多人可以证明,老衲
岂会无故冤枉好人?」

  冯小珍道:「大师既有多人可以作证,怎不要他们出来对质,出手伤人的是
不是大哥呢?」

  「老衲已经问过他们了。」至慧大师接着颔首道:「好,老衲就要他们出来
对质,小施主也就无话可说了。」一面回头道:「了悟,你叫道因他们进来。」

  小沙弥答应一声,急步走出,不多一会,领着三名灰衲和尚走入。三人中走
在前面一个合十一礼,神色恭敬的道:「弟子道因,叩见大师伯。」

  至慧大师颔首道:「好,你们三个昨晚是负责巡逻藏经阁一带的人,你们把
昨晚遇上的事,再详细的说上一遍。」

  为首的道因应了声是,抬头道:「昨晚二更刚过不久,弟子五人,在巡逻到
藏经阁右侧墙外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有贼……接着就响起两声叱喝,和砰
砰两声,似是有人从高处摔堕之声,弟子等人急忙赶去,发现有两条人影从藏经
阁屋檐飞起,刚好从墙头飞过,道先、道立两位师兄就飞身迎了上去,拦住了两
人。」

  「那两条人影前面一个一声不发,举手拍出两掌,道先、道立两位师兄骤不
及防,就应掌倒下,后面的那人轻笑一声道,少林弟子原来都不堪一击。随着话
声,两人已冲霄飞起,弟子三人眼看二位师兄似是身负重伤,踣地不起,贼人又
飞身而起,追之不及,只好取出哨子吹了起来……」

  「好了。」至慧大师右手一摆,问道:「那两人曾被道先、道立迎面拦住,
你等可曾看清他们面貌?」

  道因躬身答道:「那时天色昏黑,弟子只看到那两人一个身形颀长,一个身
形较为矮小,他们穿的都是长衫,身上也没带随身兵刃,身形瘦小的那个话声清
稚,似是女子所乔装,至于两人面貌,弟子等人并没有看得清楚。」

  至慧大师微微颔首,然后一指谷飞云等四人,说道:「你们虽然没有看清两
人面貌,但两人身形和这三位小施主如何?」

  道因看了谷飞云一眼,说道:「前面的一个身形,和这位施主差不多,至于
稍后一个身形较小的……」他目光掠过荆月姑、冯小珍二人,续道:「和这二位
施主,也颇相似近,只是那人分明系女子乔装……」

  「那就是了。」至慧大师目光一凝,沉声道:「谷小施主,你们现在还有何
说?」

  谷飞云一怔道:「大师认为昨晚伤人的就是在下兄弟了?」

  至慧大师道:「难道不是?」

  谷飞云道:「大师要他们三位进来对质,原是希望他们把昨晚所见到的,和
在下兄弟比较,证实在下兄弟是不是昨晚伤人的两人,刚才这位大师父已经说得
很明白,他们并没有看清楚两人面貌,既然没有看清面貌。如何能确定就是在下
兄弟呢?」

  「小施主问得好。」

  至慧大师冷笑一声道:「老衲听得很清楚,岂会故入人罪?第一、昨晚两人
中,有一个身形和小施主差不多。第二、小施主又会『金刚禅掌』。第三、这二
位小施主的身材,也和昨晚两人中的一个极相近似。昨晚两人中,有一个显系女
子所乔装,小施主这二位兄弟,岂不正是女子所乔装的?天下之大,未必有如此
巧合之事,老衲难道冤枉你们了吗?」谷飞云被说得不觉一呆。

  冯小珍气道:「我们是女子乔装的又怎样?」

  至慧大师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承认了。」

  冯小珍道:「昨晚你们少林寺出了事,你们为什么不把来人当场抓住?任由
人家逃走,今天却是栽到我们头上来,昨晚闯藏经阁的不是我们,闯了又何用抵
赖?」

  至慧大师究是位有道高僧,目注冯小珍,心中暗道:「看说话神情,似乎不
假,难道真会不是他们?但他们竟会如此凑巧?别说此人是连施杀手,伤害四名
弟子的凶手,就是他身擅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掌』,也非把他拿下,发交戒律
院追查其武功来源不可。」

  心念这一转动,立即抬了下手朝道因三人吩咐道:「你们退下去。」道因三
人恭声应是,合十一礼,回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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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西山别墅

  至慧大师目注谷飞云四个人,喝道:「小施主四位,最好束手就擒,不可顽
抗,老衲可以保证,只要查明不是小施主所为,自可无事。」

  「要我们束手就擒?你可以保证?你保证什么?」冯小珍生气的道:「这件
事要查是你们的事,根本与我们无关,我们昨晚还是宿在登封,只因路过宝刹,
久仰少林寺盛名,才上山来的。如果昨晚在少林寺闹了事,今天还会自动送上门
来吗?你大师是少林寺有道高僧,这道理想想就可以明白,还口口声声要把我们
拿下,我倒要请问大师,你们少林寺究竟讲不讲道理?」

  珠儿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也披披嘴哼道:「就赁他们少林寺几个和尚,还
拿不下我们呢。」

  至慧大师目注谷飞云沉声道:「小施主,老衲奉劝四位的话,你考虑好了没
有?」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已经一再声明,昨晚之事,并非在下兄弟所为,在下
如果束手就缚,岂非承认昨晚就是在下兄弟所为了?士不可辱,在下决不会束手
就缚的。」

  珠儿眉毛一挑,咭的笑道:「大哥,那我们就走咯,少林寺总算来过了,还
和他们噜嗦什么?」

  至慧大师嗔目喝道:「这么说,小施主四位是准备硬闯了?」

  冯小珍扬手掣出剑,哼道:「闯就闯,准怕你们不成?大哥,我们走。」

  至慧大师听得不禁有气,脸色一沉,喝道:「好,小施主那就闯闯看。」右
手扬起,喝道:「你们只管出手,把他们拿下。」

  这就等于他下达了攻击命令,八名达摩院护法弟子一齐躬身应是,立即举步
围了上来,同时把手中禅杖,当胸一横,正好分列成八卦方位,像井栏一般把人
圈在中间。至慧大师站在八人外面,高声喝道:「四位小施主此时束手就缚,还
来得及。」

  谷飞云剑眉一杨,朗笑一声道:「在下兄弟要走,还没有人拦得住……」他
身形一个急旋,双足猛然一顿,从地上飞射起一阵碎雨般的旋风,只听他续道:
「咱们走吧。」双手朝前一分,把两支横拦的禅杖朝左右分开,当先举步从两个
和尚中间走了出去。

  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也迅疾相随走出,朝阶下行去。原来谷飞云方才
顿足旋身,施展蹴石打穴一阵细碎的石子分袭八个和尚身上大穴。这八名和尚,
虽是达摩院护法弟子,平日精练拳棒,在少林寺中,能当选达摩院的弟子,当然
个个有一身极高的武功。

  只是他们除了师兄弟相互过招,缺乏对敌经验,你和他们正式较手,也许不
是他们的敌手,但像谷飞云这一阵碎石袭击穴道,他们几乎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何况谷飞云的蹴石打穴是由地面上飞起,又和一般施展暗器不同,是以几乎没有
闪避的机会,每一个人身上,少说也被击中四五处穴道,自然一举就被制住了。

  至慧大师站在大殿上首,骤观谷飞云四人举步走出八名弟子所列的阵式,心
头方自一楞,再一细看,才发现八名护法弟子已被人家制住穴道,一时无暇替他
们解穴,口中沉笑一声道:「小施主果然身手不凡,但要想从达摩院出去,只怕
没有那么容易。」人随声起,一下从八名护法弟子头上凌空飞过,飞射而出,落
到谷飞云四人面前。

  谷飞云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个老和尚身手果然不同凡响。」一面抱拳
道:「在下不想和大师动手,还请大师让路。」

  至慧大师一脸怒容,双目炯炯如电,沉笑道:「小施主此时除了束手就缚,
还想离开达摩院吗?」

  谷飞云双眉微蹙,为难的道:「大师这是要和在下动手了?」

  就在至慧大师飞出大殿之际,另有三个黄衣僧人也随着从大殿两旁走。这三
个黄衣僧人年龄都在六旬以上,双掌合十当胸,神情肃穆。从左右两院也涌出十
几名手持禅杖的灰衲和尚。

  谷飞云话声甫落,站在右首的一名黄衣僧人沉喝道:「凭你也配和我寺监寺
动手?」

  在谷飞云话声甫落之际,珠儿一下抢了出去,越过谷飞云,一面说道:「大
哥,让我来。」接着喂道:「老和尚,接招。」左手忽然朝前挥了出去。

  这一记手法轻灵无比,宛如一片浮云,一朵昙花,冉冉朝老和尚面前飞去。
至慧大师身为少林寺监寺,达摩院住持,一生勤练武功,竟然识不透这记掌法,
出之哪一门派?凭他数十年练武经验,也只能看出这记掌法奥妙深邃,其中似有
无数变化,心头不觉一怔,脚下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珠儿可得势不让人,一招出手,第二、第三招源源出手,直逼而上,一双小
手顿时化作朵朵云彩,随势流动,几乎令人如入一片云海之中,四顾茫然,无所
适从。原来珠儿使出来的这套掌法,名为紫云掌法,乃是她师父师公曾在玉门关
附近一处石窟中,得到一册手抄古笈,所载乃是道家旷世绝学——紫府真传、紫
云掌就是其中之一。

  至慧大师纵然精通拳艺,如何识得道家无上神功?但觉这小女孩使出来的掌
法,不但精妙无方,而且几乎无迹可寻,一时之间又被逼得连退了两步。

  老和尚活了七十多岁,身为少林寺监寺,如今竟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逼得连连后退,纵然修得再好,也不禁心生嗔念,口中大喝一声,右臂一振,一
掌凌空拍出。这掌使出来的是金刚禅掌,掌势甫发,一道令人窒息的无形劲气,
宛如浪潮般涌出。

  谷飞云观状大惊,急忙喝道:「珠儿快退。」身形一晃而上,挥手发掌,迎
着拍出。珠儿也在此时忽然身形一偏,腾空飞起,划着弧形飞了开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谷飞云和至慧大师两道掌力,在两人之间乍然遭遇,
就发出波的一声轻响,谷飞云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
至慧大师虽然站立未动,但一身黄色僧袍,也被强烈劲风吹得拂拂飘动。

  这对老和尚来说,心头止不住深感骇异,他不知道谷飞云除了金刚禅功,另
外还练成了太清真气,掌风之中,含蕴了佛道两门神功,只道自己勤练了一甲子
佛门禅功,居然只比一个弱冠年纪的小伙子稍胜一筹,自然大大的不服气了,口
中大喝一声:「小施主再接老衲一掌。」右手抬处,又拍出一掌,要知道这一掌
老和尚动了真怒,自然要全力击出。

  珠儿画着弧形腾空飞出,她练的昆仑心法,能在空中换气,回旋飞行,眼看
至慧大师又举手发掌,口中哼道:「老和尚你有什么了不起?」嘶的一声又飞了
回来,就在至慧大师头顶上空,双足绞动,凌空踢出八腿。她施展的正是昆仑派
的云里腿法。

  谷飞云听到了老和尚喝出再接一掌,少年盛气中,岂肯不去接掌,口中应了
声:「好。」右掌直竖正待推出。

  至慧大师第二掌使出全力,堪堪拍出,陡觉体内真力忽然不继,就在此时,
珠儿飞回来的人,凌空发腿,飞踢而来,老和尚惊咦一声:「昆仑云里腿。」人
已随着往地上跌坐下去。谷飞云右掌正待朝前推出,自然也不发了,怔怔的看着
老和尚,心中也自惊疑不止。

  这下直看得三个黄衣老僧大吃一惊,其中一个慌忙掠身过去,双手扶住至慧
大师,急急问道:「监寺怎么了?」

  其余两个黄衣老僧直向谷飞云逼了上去,一个厉声喝道:「小子,是你暗算
监寺。」右掌疾抡,朝谷飞云迎面拍来。

  谷飞云侧身让过,怒声道:「在下几时暗算你们监寺了?」

  另一个黄衣僧人攘臂喝道:「你们还不把两个妖女拿下了?」喝声中,眼看
谷飞云向左闪出,一时那还答话,挥手一掌,截着拍出。

  谷飞云堪堪闪出,对方掌势业已逼近面前,心头暗哼一声,也不打话,右手
翻处,五指朝前一拢,一把就抓住了黄衣老僧挡来的右腕,再一抬手,把他一个
筋斗平空摔了出去。这黄衣老僧乃是达摩院长老,至慧大师的师弟至通。

  能够担任达摩院长老的,武功必然极为精纯,但他被谷飞云一把抓住脉门,
竟然使不出半点力道,任由人家一拾手,直摔出去一丈开外。至济劈出的一掌,
被谷飞云避开,谷飞云闪出去的人,不知何故,居然把师弟至通摔了出去,心头
不禁大怒,口中嘿的一声,右手挥动,第二掌相继劈出。

  谷飞云因至通挥手要达摩院护法弟子去把荆月姑、冯小珍二人拿下,怕二女
不是这些护法弟子的对手,心头甚是焦急,眼看自己刚把至通摔出,至济又挥掌
拍来,一时无暇和他周旋,右手突发,又是一记捉云手,抓住至济右手,往前就
摔。

  他这记捉云手,出自酒仙南山老人,手法奇奥,一被抓住,全身气血就像悉
被封死一般,武功再高,也使不出来,至济自然也像稻槁人一般应手飞了出去。
谷飞云右手挥出,人已双足一顿,纵身朝荆月姑、冯小珍两人身边掠去。

  至通喝道:「你们还不去把两个妖女拿下?」那十几名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中
立即有四名弟子朝荆月姑、冯小珍两人欺去。

  冯小珍怒声道:「臭和尚,谁是妖女?你叫他们只管上来。」

  荆月姑也一下撤出长剑,喝道:「少林寺真的欺人太甚了。」

  两人刚刚背贴背站好,四名灰衲和尚已经欺到面前,挥运镔铁禅杖就攻了过
来,两人用不着和他们打话,长剑展开,就和他们接触上去。珠儿施展云里腿,
还没踢中老和尚,对方就已跌坐下去,心中暗道:「这老和尚使什么狡计?」心
念一动,人就斜飞开去,一下跃上檐角,蹲了下来。

  这时骤睹四名灰衲和尚朝荆月姑、冯小珍展开了攻势,不觉气道:「还有我
呢。」锵的一声,短剑出匣,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虹,朝四名灰衲和尚头上飞过
去。

  荆月姑、冯小珍武功虽然还算不错,但和这些灰衲和尚——少林寺达摩院的
护法弟子比起来,那就差了一大截。要知道少林寺达摩院五院之中,以达摩院为
首,达摩院住持,也就是少林寺的监寺。

  达摩院有三位长老,二十四名护法弟子,能当上达摩院护法弟子的,都是百
中挑一,精选出来的,在少林寺来说,除了戒律院的执法弟子之外,是最精锐的
了。

  荆月妨、冯小珍一对一,还和人家差得很多,何况对方出了四个灰衲和尚,
以两个来对付自己一个,因此才一动上手,就立时感到缚手缚脚的,施展不开手
脚来了。

  差幸就在此时,珠儿从大殿屋檐角间飞扑而下,精擅昆仑云龙身法、这回展
开云龙大八式,一个人在空中飞翔翻腾,忽而云龙三折,忽而怒龙推云,忽而挂
龙取水,忽而神龙摆尾。

  专找四个灰衲和尚的晦气,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剑光如炼,指东划西的
乘隙下击,等你禅杖朝上撩起,她已翩然飞了开去,袭向另外一个和尚了。有她
这样来回搅局,四个灰衲和尚才无法专心对付荆、冯二女,两位姑娘家才可能稍
稍透一口气,但还是打得相当吃力。

  这候谷飞云摔飞了两个黄衣老僧,飞身疾掠而来,他人刚掠到,右手疾发,
一把抓住一个灰衲和尚的手腕,凭空挥出,再抓,再摔,不过眨眼工夫,已把四
个灰衲和尚连人带杖都摔了出去。谷飞云身形迅疾一转,脚下暗暗用劲,飞射起
一篷碎石,分向四个被摔出去的灰衲和尚激射过去。

  那四个灰衲和尚莫名其妙的被谷飞云凌空摔了出来,心头自然骇异无比,他
们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虽被摔出,却在摔下之际,一跃而起,但就在他们跃起
之时,又砰然一声,摔到地上,这回再也跃不起来了。

  再说至济、至通两人,也是被谷飞云一记怪异手法摔出来的,两人一跃而起
的同时,至能也扶着至慧大师站了起来,另外知客道觉也从殿上八名灰衲僧人身
上,起下数处碎石,拍开了他们穴道,一起从阶下走出。

  至能低声问道:「师兄没什么吧?」

  至慧大师微微攒了下眉,说道:「事情极今奇怪,愚兄方才突然之间。感到
体内真力不继。现在又不觉得什么了,唉,这四个年轻人,大有古怪,今日如果
不把他们拿下,少林寺只怕从此多事矣。」

  至能点点头道:「师兄说得是,今天非把他们拿下不可,师兄如果没事了,
待小弟去会会他们。」

  道觉手中拿着一把碎石子,躬身摊掌道:「启禀师叔,那姓谷的还会石子打
穴。」

  至能颔首道:「我也看到了。」至济、至通飞回谷飞云对面,堪堪站定,至
能也飞身过来,落到两人中间,道觉过去替四名灰衲和尚拍开穴道。现在二十四
名灰衲僧人早已远远的围成一圈,把谷飞云四人围在中间,至能目注谷飞云沉喝
道:「小施主老衲要出手了。」抬手一掌,直劈过来。

  谷飞云凝立不动,冷然道:「大师请。」请字出口,手掌直竖,迎击而出。

  至能练的同样是金刚禅掌,他和至慧大师同门学艺,虽然年纪比至慧小了几
岁,但至慧大师几十年来,一直在寺中担任公职,对练功方面,自然不免有所耽
误,至能一直没有担任寺中职务,故能勤练不懈。因此他在金刚禅掌上,论功力
应该还在至慧大师之上。

  这一掌出手,不闻丝毫风声,但令人窒息的气压,却应掌而生,确实要比至
慧大师更见精纯。谷飞云方才和至慧大师对过一掌,自知在金刚掌功力上,不如
对方远甚,但自己运起太清真气,则可以勉强把对方掌力挡住,因此这一记使出
来的却是金刚掌,但默默运起的却是太清真气。

  双方掌势,很快就交接上了,依然响起波的一声轻响,一切和方才一样,谷
飞云被强大压力所震,往后退了一步。至能一袭黄色僧袍,宛如被强大风吹袭,
吹得猎猎飞舞,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比惊讶和不信之色。

  他当然不相信凭自己数十年修为的掌力,只把谷飞云震退了一步,口中沉嘿
一声,右手再次缓缓提到胸前,突然举足跨上,右掌闪电般随着朝前击出。这一
掌,老和尚运起了十二成功力,非要和谷飞云在掌上分个上下不可,哪知掌力甫
发,突然感到体内真力不继,口中惊咦一声,一个人双足一软,朝前仆扑下去。

  站在他右首的至通,赶忙伸手把他扶起,急急问道:「师兄怎么了?」

  至能喘息着道:「愚兄……一身功力……突然间……好像……消失了……」

  至通惊异的道:「怎么会这样的呢?」

  至能道:「方才监寺师兄也是这样,其中……必有古怪……」

  至济嗔目喝道:「一定是这小子使的花样,贫衲要把他劈了。」一手提起禅
杖,正待朝谷飞云扑去。

  且听至慧大师喝道:「师弟且慢。」

  至济抬目道:「监寺……」

  至慧大师摆了下手,才朝至能问道:「师弟怎么了?」

  至能吁了口气道:「小弟好多了。」

  至慧大师道:「师弟再运气试试?」

  至能默默运了一回气,才道:「小弟感到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错。」至慧大师道:「但咱们如果再全力发掌的话,体内真气,势必又
要不继了。」

  至能惊异的道:「师兄……」

  至慧大师凝重的道:「咱们极可能中了慢性的散功之毒……」

  至能够怒的道:「是他们……」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也许和他们无关……」

  正说之间,只见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前面一个面貌清癯,身穿天青绸袍
的老者,正是武当名宿归存仁归二先生。他身后一个则是一身锦衣的青年,看去
三十五六,生得剑眉朗目,白净无须,手中拿着一把檀香木为骨的摺扇,在行走
之际,当胸轻轻拂着,越发显得他俊逸潇洒。

  这个人乃是西山别墅的少主张少轩,登封首富,出名的大善人张百忍的二公
子,也是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的记名弟子。因为张百忍乃是少林寺的大护法,和
至善大师又是方外至交。他二公子小时候时常随父亲上少林寺来,自小拜在至善
大师门下,所以经常在寺里走动,少林寺八百僧侣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张家二公子
的。

  归二先生走有关面,跨进达摩院大门,目光一注,不觉嘿然道:「果然又是
此子,居然敢在少林寺闹事。」

  至慧大师看到归二先生,连忙合十施礼道:「贫衲不知归老施主驾莅,有失
远迎,罪过罪过。」

  归二先生抱抱拳道:「兄弟昨日在西山别业作客,今日是由张二少兄陪同,
特地来走访大师的,不料却遇上这姓谷的居然敢到宝刹来闹事。」

  至慧大师道:「归老施主认识这位谷小施主吗?」

  归二先生面露不屑,微晒道:「兄弟在桐柏冯家庄作客,见过此子,他假冒
西蜂山庄项二少兄,前去相亲,后来听说又在全家庄闹事,乃是武林年轻人中的
败类……」

  冯小珍大声道:「归伯伯,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谷大哥……」

  归二先生目光一注,喝道:「你是冯小珍,老夫和尔父相识多年,尔父只有
你一个女儿,你赶快回家去,不可再和姓谷的匪类在一起,有损尔父威名……」

  啪,一条小巧人影疾如鹰隼,一下从归二先生身前飞掠而过,迅若闪电在他
面颊上清脆的掴了一个耳光,再凌空飞翔出去,接着响起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
叱道:「你敢口不择言,侮辱我大哥。」这一下连至慧大师和至能、至济、至通
四个老和尚都没有看清楚。

  归二先生正在说话的人,自然更没防备,被人在他老脸上掴了一记巴掌,还
不知道是谁?但当着少林寺四位高僧和达摩院二十四名弟子,还有张二公子等众
人面前,以他武当名宿归二先生居然被人掴了一记耳光,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堪!

  一时气得他胀红了脸,双目乍瞪,厉喝道:「无知鼠辈,什么人竟敢偷袭老
夫?」话声出口又觉得不对,凭他归二先生被人掴了个耳光,还没看清楚这人是
谁,岂不更是丢脸?

  珠儿早已骑坐在东首檐角上,披披嘴道:「我就是我,我看不惯你老气横秋
的说话,更不准你是非不分,乱嚼舌根,侮辱我大哥,所以要给你一个警告。」
掴了他一个耳光,只是警告而已。

  归二先生目光一抬,才看清楚掴自己耳光的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小妖女,看老夫劈了你。」抬手发出一记劈空
掌,朝珠儿劈击过去。

  这一掌因他怒恼已极,出手自是十分沉重,但听呼的一声,一道无形劲气直
向空中卷撞过去,紧接着但听哗啦啦一阵巨响,檐角屋瓦被他掌风扫撞,纷堕如
雨。珠儿一条小巧的人影划着觚形,凌空朝归二先生头上扑来,口中喝道:「凭
你这个糟老头,再回去跟你师娘练上十年,也休想劈得着我,怎么劈不到我拿少
林寺的檐瓦出气?」

  她说话像连珠炮一般,又急又快,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楚。归二先生一
掌出手,不但没有劈上人家一点衣角,反而把达摩院大殿上的檐瓦劈坏了,自然
更觉得怒由心生,眼看珠儿飞扑过来,双足骤顿,一个人像青鹤一般凌空直升而
起,挥手一掌朝珠儿人影急拍过去。

  哪知你快,人家比你更快,身形一折,屈折如龙,一下就飞翔开去。就在此
时,张少轩手中用扇忽然朝空点了一点。珠儿堪堪飞出的人,陡觉腰眼上被人点
了一下,口中惊啊一声,一个人平空垂直摔了下来,但她就在快要堕地之时,腰
骨一挺,足尖落地,总算站稳住,回头过去,朝张少轩喝道:「是你暗算我。」

  谷飞云忙道:「小妹子,你没事吧?」

  珠儿眨眨眼睛道:「没什么。」

  归二先生看她落到地上,正在和谷飞云说话,哪还顾得身份,右手疾举,一
掌朝珠儿背后拍去,掌势出手,才厉喝一声:「小妖女,你给我躺下。」喝声入
耳,一道无声无息的掌风早已涌到珠儿背后。

  谷飞云突然间转过身去,喝道:「归二先生,你还要不要脸?」右手随着喝
声,朝珠儿身后横臂挥出。双方出手虽然无声无息,但两股劲气乍然一接,却发
出蓬然一声大响,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就在此时,大天井上微风一飒,多出一个人来,口中叫道:「归老施主快请
住手。」这人宛如自天而降,听到他的话声,才发现他的人,那是一个身穿蓝道
袍,肩背长剑,手持拂尘,腰悬大红酒葫芦,黑须垂胸的道人。他正是大名鼎鼎
的醉道人,桐柏山望仙观观主。

  至慧大师连忙合掌道:「原来是醉道友仙驾光临。」话声甫出,突听耳边响
起醉道人以传音入密的话声:「贫道匆匆赶来,今晚二更,再和大师详谈,此时
不可露出半点形迹。」

  归二先生看清来的是醉道人,他要自己住手,自然和这小妖女有关了,不觉
沉着脸,不悦的道:「道兄要兄弟住手,不知有何见教?」

  醉道人打了个稽首,含笑道:「贫道就是为他们四个来的,这几个小兄弟如
有开罪之处,务请看贫道薄面,多多海涵。」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这位小
姑娘是紫云夫人门下,岳前辈和贵派渊源极深,老施主幸勿和她一般见识。」

  二十年前武当上代掌教紫阳真人,在九华绝顶,几乎伤在天道教主干天辰的
九阴掌下,差幸岳维峻适时经过,以一记紫灵掌惊走了干天辰,救了紫阳真人一
命。紫阳真人就是归二先生的师尊。紫云夫人是岳维峻的妻子,一生嫉恶如仇,
昔年在江湖上有辣手观音之称,是江湖上最难惹的人物。

  醉道人这话,点出了武当派和岳维峻这段渊源,也指出珠儿是紫云夫人的门
下,劝他不可开罪了这小姑娘的师父。归二先生当然听得出来,难怪这小妖女如
此蛮横,这样说,自己这记耳光不是白挨了吗?唉,就算是掌门师兄挨了耳光,
也一样白挨,相到这里不觉颔首道:「道兄既然这么说了,兄弟怎会和年轻人一
般见识?」

  醉道人稽首道:「多谢归老施主。」一面转身又朝至慧大师打了个稽首道:
「贫道奉家师之命,一路护送谷小施主四人而来,如有所误会,务请大师多多担
待。」

  有醉道人出面,已可证明谷飞云四人决非昨晚藏经阁伤人的两个匪徒,何况
听醉道人的口气,还是奉他师父南山老人之命,护送这四人的,这姓谷的小伙子
究竟是何来历,连南山老人还要派徒弟醉道人一路保护他们?心中想着,一面连
忙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这是一场误会,有醉道友一句话,就够了,道友何
须客气?」

  醉道人打了个哈哈,说道:「那就多谢了,谷小施主咱们走吧。」

  谷飞云抱抱拳歉然道:「为了在下之事,又要劳烦道长了,在下真是过意不
去。」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是奉家师之命,暗中护送小施主的,小施主用不着
过意不去的。」他回过身去,朝张少轩笑了笑道:「贫道和令尊张大施主也是很
熟的人,二公子也一定认识贫道了?西山别墅窖藏了不少美酒,贫道真想去作几
天客呢。」

  张少轩右手摺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敲,豁然大笑道:「道长既然来了,自该
到敝庄盘桓几天再走,这四位年轻朋友,更是难得到登封来,何不就请一起去敝
庄一叙。」

  醉道人大笑道:「好、好、谷小施主,咱们就一起去打扰他几天。」

  西山别墅在少室峰的西麓,四周墙高三丈,依山而起,俨如城廓。进入城楼
似的古堡大门,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两旁俱是参天古柏,行约半里光景,直达
一座巍峨建筑,才是别墅正屋,迎面九级石阶,阶上两扇朱红大门早已敞开着,
四名身穿青布长衫的庄丁,疾趋而下,恭敬有礼的接过谷飞云等四人的马匹。

  张少轩面含微笑,引着醉道人等人拾级而上,进入大门,越过一座大天井,
肃客入厅。这座大厅不但高广宽敞,也极为富丽堂皇,画栋雕梁,无一不显示富
贵气象,便是京师公侯府第,也不过如此。张少轩连连肃客,一面含笑道:「醉
道长多年不曾莅临,快请上座,谷兄四位也请随便坐。」

  醉道人呵呵一笑道:「贫道确实也有七八年没有上西山别业来了,尊翁还住
在这里吧?」

  张少轩躬身道:「多谢道长关注,家父近年身体较弱,常有不适,这里较为
僻远,有时延医抓方都不方便,所以搬回城里去了。」说话之时,一名庄丁送上
茶来。

  张少轩吩咐道:「你去通知厨房,整理出一席荤素兼备的菜肴,摆到西花厅
去。」那庄丁应了声是。

  醉道人道:「二公子不用太客气,从前贫道是西山别墅的常客,谷小施主他
们也不是外人,咱们能脱俗最好。」说到这里,忽然哦道:「二公子一个人住在
这里吗?」

  张少轩道:「晚辈和拙荆住在这里。」

  醉道人双目乍睁,呵呵大笑道:「二公子几时大喜的?怎么连喜酒也不请贫
道喝一杯呢?」

  「已经快两年了。」张少轩含笑道:「家父不想惊动太多亲友,只有近房亲
戚摆了几席酒,连近在咫尺的少林寺,也只请了方丈和监寺大师二位,道长万勿
见责才好。」

  「恭喜二公子。」醉道人打了个稽首道:「贫道也算是看你们兄弟两个一起
长大的,待会倒要请二少夫人出来,好让贫道见见。」

  张少轩含笑道:「道长名动天下,仙驾莅临敝庄,拙荆自然要拜见了。」

  谷飞云方才眼看张少轩用摺扇袭击珠儿,只当他是武当派的人,心中不无敌
意,如今醉道人和他娓娓话旧,才知他和醉道人还是世交,观感自然也改变了。
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二公子,酒席已经摆好,请贵客可以入席了。」

  张少轩颔了下首,站起身,朝醉道人恭敬的道:「道长、谷兄四位,请到西
花厅入席。」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西花厅果然是名符其实的花厅,三面都有落地长窗,窗外栽以各色繁花,清
风徐来,花香微薰,已足使人心胸为之一爽。中间一张红木八仙桌,已经摆好酒
杯、筷、和六式冷盘,两名青衣使女分别伺立左右,看到张少轩陪同醉道人等人
走入,立即躬下身去,口中娇声的道:「婢子叩见二公子,叩见各位贵宾。」

  张少轩只抬了下手,一面拱手道:「道长请上坐。」醉道人也不客气,坐了
首席,谷飞云等四人也依次入席,张少轩在下首主人位子坐下,两名使女立即手
捧银壶给各人面前斟满了酒。

  张少轩站起身,举杯道:「道长已有多年没有来寒庄了,晚辈本来不会喝酒
的,今天也一定要敬道长一杯了。」说完一口喝干。

  醉道人也干了一杯,含笑道:「二公子不会喝酒,何用喝得如此快法?」

  张少轩笑道:「这表示晚辈对道长的敬意咯。」

  醉道人道:「快吃些菜。」

  张少轩挟了一筷菜,又站起身来,朝谷飞云四人举杯道:「谷兄四位,兄弟
不会喝酒,但是四位是第一次到寒庄来,兄弟一定要表示欢迎之意,这一杯敬四
位。」说完,又一口干了。

  谷飞云等四人一齐站起,谷飞云还没开口,珠儿咭的笑道:「你是主人咯,
你一杯换我们四杯,这不公平。」

  张少轩道:「兄弟真的不善饮酒,四位不妨随意好了。」

  谷飞云一口把酒喝干,说道:「多谢主人。」

  冯小珍道:「大哥干了,我们自然也要干杯。」一口喝了下去,荆月姑和珠
儿也各自干了。

  张少轩道:「谢谢四位,以后咱们就随意好了。」他果然不会饮酒,只干了
两杯,白暂的脸上,已经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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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假凤虚凰

  庄丁陆续送上莱肴,这一席酒菜,虽是临时吩咐厨房办的,却依然十分丰盛
精臻,可见西山别墅饮食之考究了。席上只有醉道人一个人一面吃菜,一面酒到
杯干,一口一杯的喝着,谷飞云有时还可以陪一二杯,张少轩却只能低斟慢酌,
来个随意,也由此可见他是喝慢酒的人。

  酒过三巡,菜也上到快一半了。张少轩回过头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荷
花,你去请少夫人出来,就说桐柏山望仙观观主醉道人来了,要她出来拜见。」
那使女答应一声,转身往后面走去。

  不多一会,只听环佩叮咚,从屏后走出来一个身穿淡青色藕丝衫裙的丽人,
一手扶着小环,款步走出。这丽人年纪在二十左右,生得一张白里透红的芙蓉粉
脸,甜甜的笑靥,当真眉如远山青,眼似春波碧,纤纤腰身,婀娜多姿。

  张少轩立即站了起来,等丽人走到席前,才含笑朝上首指了指道:「这位是
我时常和你提起的望仙观主醉道长,你快来拜见过了。」一面朝醉道人道:「她
就是拙荆。」

  丽人听了张少轩的话,就盈盈福了下去,说道:「贱妾拜见道长。」

  「不敢,不敢。」醉道人慌忙打着稽首道:「二少夫人快不可多礼。」

  张少轩和二夫人同声说道:「谢谢道长。」接着张少轩又给妻子引见了谷飞
云等四人。

  二少夫人听说荆月姑、冯小珍二人竟是女的,自然倍感亲切,一一寒喧。然
后从一名青衣使女手中接过银壶,款步走到上首,樱唇轻启,娇声道:「贱妾给
道长敬酒。」亲手给醉道人斟了一杯酒,再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及唇,一口
干了。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应该敬贤伉俪一杯才行。」也举杯干了。说话时,
无意间目光抬处,心头不觉暗暗称奇,忖道:「二公子和她结婚已有二年,如何
还是处子之身?」

  二少夫人又给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满了酒,娇声道:「道长,贱妾要敬你老
三杯,这是第二杯。」又举杯一口喝干。

  醉道人颔首笑道:「二少夫人太客气了,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也一口干
了。

  二少夫人眼波瞟动,甜甜笑道:「道长的道号叫做醉道人,不知道有没有醉
过?」一面捧起银壶给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满了第三杯,举杯一饮而尽。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既称醉道人,自然是时常喝醉的了。」就在说话之
际,看到二少夫人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的时候,故意斟得太满,让酒从杯中溢出,
然后左手装作拭酒,涂着凤仙花汁的小指,指甲轻轻在酒中沾了一下。

  她动作虽然极为快速,但如何能瞒得过醉道人的眼睛,但却故作不知,一手
拿起酒杯,一口喝干,掀须笑道:「二少夫人难得之至,酒量还胜过二公子。」

  二少夫人一连喝下三杯,粉脸上增添了一片红晕,更见妩媚动人,娇笑道:
「道长夸奖,贱妾喝的是急酒,容易醉,他是喝慢酒的,要慢慢品尝,就不容易
喝醉。」

  她转过身,给谷飞云面前杯中斟满了酒,举起酒杯,娇声道:「谷公子,我
敬你。」

  谷飞云慌忙站起,举杯道:「在下敬二少夫人。」一口喝干,这一抬目,顿
感四目相投,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脉脉含情,凝眸相视,红菱般小嘴,也夸
犀微露,含着甜甜的微笑,心头蓦然一凛,忙移开目光。只听她幽幽的道:「多
谢谷公子。」接着她又和荆月姑、冯小珍、珠儿各自喝了一杯。

  醉道人一直留心着她和谷飞云、荆月姑等人敬酒之时,却没有再用小指指甲
下毒,显然她下毒的对象只是自己一人而已,心中暗暗冷笑,一面依然一杯又一
杯喝个不停,口中直呼:「好酒。」

  二少夫人敬完酒之后,就裣衽着道:「道长,谷公子四位,多喝几杯,贱妾
告退了。」

  醉道人喝得醉态毕露,连连颔首道:「好、好,二少夫人只管请便。」谷飞
云四人一齐站起身来。

  二少夫人粉脸红晕,星眸荡漾,娇声道:「谷公子请坐。」她依然一手扶着
小环肩头,款款朝屏后行去。

  醉道人等待她走后,呵呵大笑道:「二公子真好福气,这位二少夫人贤淑大
方,真是二公子的贤内助。」

  张少轩温文一笑道:「道长太夸奖了。」庄丁还在继续端上菜来,大家已经
酒醉菜饱了。

  这一席酒筵,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行散席,庄丁们撤去杯盘,使女就泡了
香茗送上。醉道人醉眼迷离的道:「二公子,贫道有个习惯,喝了酒就要小睡片
刻,贫道还记得宝庄有几间客舍,离这里并不太远……」

  张少轩忙道:「道长说的是,宾舍就在后面不远,谷兄几位大概也需要休息
休息,晚辈送道长谷兄四位到宾舍去。」他陪同醉道人等五人,出了花厅,从一
条花径转入回廊,再出西角门,一路往北行去。

  不多一会,已行近山麓,张少轩走在前面,首先登上山麓间的石级,一面回
头道:「芝苑和兰苑就在上面了。」

  醉道人道:「贫道几年没来,这里好像已有不少改变了。」

  张少轩道:「道长说得是,这里的芝苑和兰苑是新盖的,道长没有来过。」

  走了约莫百级石阶,木古林间,就出现了一片石驳平台,一座五间楼房,围
以翠栏干,入门处有一用木架搭建的牌楼,上书芝苑二字,颇为雅趣。张少轩脚
下一停,说道:「这里就是芝苑了,是接待男宾的地方,兰苑接待女宾,还要上
去一点,道长和谷兄就在这里休息,我们先送道长进去。」

  「不用。」醉道人道:「谷小施主,你送三位姑娘到兰苑去好了。」

  他们刚刚在平台入口处停步,里面已经急步迎出两名青衣使女,一齐躬下身
去,说道:「小婢叩见二公子,欢迎贵宾光临。」

  张少轩一抬手道:「你们快去见过道长和谷公子。」

  二名使女又朝醉道人、谷飞云一齐躬身道:「小婢明珠、明月叩见道长、谷
公子。」

  醉道人眯着醉眼,挥挥手道:「贫道酒醉欲眠,房间在哪里,你们赶快领路
吧。」一面朝谷飞云道:「你陪她们去吧。」

  谷飞云口中应了声是,陡听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细如蚊子,说道:「你
告诉她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轻举妄动。」

  在他说话之时,两名青衣使女已经躬躬身道:「小婢给道长带路。」领着醉
道人往里行去。

  张少轩抬抬手道:「谷兄请。」他领着大家继续朝石级而登,又走了三十来
级,另有一条岔道,朝右弯去。张少轩就是朝这条岔道行去,林木苍郁,道路十
分平整,走了不多远,尽头处也是一片石驳平台,也有一座木架的牌坊,写着兰
苑二字,同是一幢五间楼房,倚山而起。

  张少轩含笑道:「到了,我们进去。」他们刚走近牌坊,两名青衣使女急步
趋出。

  张少轩道:「春兰、香兰,你们先来见过三位姑娘,这位是荆姑娘,这位是
冯姑娘,这位是珠儿姑娘。」

  春兰、香兰听说这两位少年公子,原来还是个姑娘,慌忙躬身道:「小婢春
兰、香兰见过荆姑娘、冯姑娘、珠儿姑娘。」

  张少轩又道:「这三位姑娘是本庄的贵宾,你们要好生伺侯。」两名使女躬
身应是。谷飞云也在张少轩说话之时,把醉道人交代的话,以传音入密告诉了荆
月姑,要她转告冯小珍、珠儿二人。

  张少轩话声一落,又朝谷飞云含笑道:「兰苑是接待女宾之处,男宾只能到
牌坊为止,咱们该回下去了。」

  谷飞云眼看着两名青衣使女领着荆月姑三人进入屋去,就抬手道:「二公子
请。」两人回到芝苑,一名青衣女子立即迎了出来。

  张少轩问道:「道长睡了吗?」

  青衣使女答道:「早已睡熟了,方才一进房,道长就吩咐小婢,如果他没有
醒来,不准打扰。」

  张少轩点点头,朝谷飞云供手道:「谷兄请去休息,她叫明月,如果需要什
么,只管吩咐她好了,兄弟失陪,此处山林景颇佳,谷兄也可以随便浏览,晚餐
时光,兄弟自会着人前来相请。」

  谷飞云忙道:「二公子只管请便。」

  张少轩拱手道:「兄弟告辞。」

  张少轩走后,明月躬身道:「谷公子请随小婢来。」

  谷飞云随着她走入大门,里面有一个小天井,花架上放了几十盆花卉,幽香
袭人,迎面一排五间,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布置精雅。屏后有一道宽敞的楼梯,
登上二楼,则是一条宽敞的走道,房间门户相对。明月走到右首一间房门口,伸
手推起房门,躬身道:「谷公子请,这间房三面有窗,可以观赏景色,不知谷公
子认为如何?」

  谷飞云举步走入,只见房中除了一张木床,临窗还有一张书桌和三把椅几,
都是紫檀雕花,甚是精致。南首是落地长窗,右后两面也各有一道窗户,垂着轻
纱。明月走过去把窗纱拉开,打开窗户,外面林木苍翠,就像一幅图画一般。

  谷飞云颔首道:「太好了,就是这一间好了。」

  明月道:「小婢给公子去打脸水。」

  谷飞云问道:「老道长是在哪一间?」

  明月道:「在东首第一间。」说完,俏生生的退了出去,不多一会,端着一
个银盆走入,说道:「谷公子请洗把脸。」

  谷飞云道:「多谢。」

  明月垂首道:「公子不可客气。」转身退出。

  谷飞云洗了把脸,明月又端着一杯茶走入房内,放到几上,说道:「公子请
用茶。」

  谷飞云问道:「这座宾舍,布置得如此富丽豪华,是否经常有客人来住?」

  明月道:「二公子生性好客,大家都叫他小孟尝,但芝苑乃是招待贵宾的地
方,不是一般客人都能住进来的,所以住到这里来的人并不多,一月之中,也不
过一两个人而已。」谷飞云虽想多了解一些西山别墅和张少轩的为人,但一时不
知问些什么?是以只是怔怔的望着明月,说不出话来。

  明月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由晕生双颊,低下头道:「谷公子如果没
有什么吩咐了,小婢告退。」

  谷飞云口中哦了一声,忙道:「姑娘请便。」明月返身退出,回手带上了房
门。

  谷飞云随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心中只是想着醉道人以传音入密和自
己说的话,好像这西山别墅的二公子张少轩有什么问题似的,但又想不出他会有
什么问题?

  心中想着,不觉又喝了口茶,忽听耳边响起醉道人极细的声音说道:「小施
主这时候好好休息一会,今晚有件事要你去办,只怕没有时间休息了。」

  谷飞云要想问他今晚有什么事?但自己没有醉道人的功力,只能对面施展传
音入密,像这样间隔得较远,就无法把音传到了。心想,既然醉道人要自己这时
候好好休息一会,自己就休息好了,反正今晚有什么事,要自己去办,醉道长一
定会来找自己的。这么一想,顿觉把心事放宽了,也就脱鞋上床,盘膝坐定,缓
缓运起功来。

  直到黄昏时候,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房门,响起明月的声音叫道:「谷公
子,醒来了吗?」

  谷飞云跨下床,披上长衫,出了房门,只见明月端着银盆,送来脸水,一面
说道:「谷公子洗把脸吧,二公子已经在楼下恭候,快用晚餐了呢。」

  谷飞云点点头,说道:「多谢姑娘。」

  明月道:「不用谢。」说完退了出去。

  谷飞云洗把脸,举步走出,只见明月站在走道上,迎着自己,躬躬身,低声
说道:「谷公子,那位老道长还没起来,方才小婢叩了两下房门,也没声音,怎
么办呢?」

  谷飞云还没回答,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告诉她,贫道经常一
睡两三天不醒,不用理我,你只管去好了,有事等你回来再说。」

  谷飞云朝明月笑了笑道:「醉道长大概中午多喝了几杯,他经常喝醉了两三
天不醒,不用去叫醒他。」

  明月凝眸含笑道:「真的?」

  谷飞云笑道:「不然怎么会叫醉道人?」他因张少轩已在楼下等着,就匆匆
下楼,跨进起居室。

  张少轩就站了起来,抱拳道:「兄弟没惊扰谷兄吧?」

  谷飞云也连忙抱拳道:「在下已经起来了,麻烦二公子亲自前来,真是不好
意思。」

  张少轩道:「老道长还没起来吗?」

  谷飞云道:「明月姑娘方才叩了两下房门,醉道长没有答应,大概喝醉了还
没有醒呢,他经常一醉两三天不醒,不用惊动他了。」

  张少轩颔首笑道:「对了,兄弟记得有一次道长和家父几位朋友一起喝酒,
他喝得酩酊大醉,就整整睡了三天。家父笑他师父是酒仙,他却是醉仙,你知道
他是怎么说的?」

  谷飞云道:「醉道长怎么说呢?」

  张少轩道:「他说,就是因为师父是酒仙,徒弟就非醉不可,不然,徒弟的
名声岂不是盖过师父了?」

  说到这里,抬抬手道:「谷兄请坐,咱们还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兄弟已要明
珠去请三位姑娘了。」两人落坐之后,明月送上两杯茶来。

  张少轩喝了一口茶,抬目问道:「谷兄四位,不远千里而来,不知道要去哪
里?」他还是不放心谷飞云一行四人的行踪,有机会都不肯放过,要试探谷飞云
的口气。

  谷飞云道:「不满张兄说,在下也说不上来,我们一行,是由珠儿妹子领路
的。」

  张少轩微微一笑道:「听来好像很神秘,哦,珠儿姑娘小小年纪,一身所学
相当高明,她在少林寺施展的好像是云龙身法,难道会是昆仑传人?」

  谷飞云道:「珠儿妹子从没说过她师门的事,在下也不清楚。」他现在经历
多了,深谙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醉道长既然一再以传音入
密和自己说话,分明对张少轩有了某种怀疑,怎肯和他多说?

  张少轩心中暗暗冷笑,但脸上丝毫不露,只是微笑着道:「兄弟只是随便问
问,谷兄不用放在心上。」

  只听明月在阶下叫道:「启禀二公子,三位姑娘来了。」接着响起珠儿的声
音道:「谷大哥在里面,我们就进去咯。」张少轩、谷飞云刚站起身,珠儿、冯
小珍在前,荆月姑稍后,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张少轩含笑道:「三位姑娘来了,谷兄,我们可以走了。」

  谷飞云道:「二公子请。」

  张少轩道:「兄弟给大家领路。」他走在前面,一直回到西花厅,已是上灯
时候,四盏琉璃灯照得如同白昼,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好杯筷,放着四个
冷盘。张少轩抬手道:「谷兄,三位姑娘请入席了。」几人依次入席,一名使女
捧着银壶给大家斟上了酒。

  荆月姑道:「愚姐妹都不会喝酒,请二公子见谅。」

  张少轩温文一笑道:「兄弟也不喜于喝急酒,大家一边吃莱,一边喝酒,各
人随量好了。」这一席筵,莱肴精美,大家边谈边吃。

  张少轩为人温文尔雅,谈吐举止斯文有礼,他从小时常跟乃父上少林寺去,
缠着一些老和尚讲故事,一讲就说不完,加上他口才流利,娓娓道来,讲得极为
生动,也都是谷飞云等四人闻所未闻的掌故,自然听得津津有味。这一席酒,就
这样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行散席。

  张少轩还要亲自送他们上芝苑、兰苑,谷飞云等人同说自己认识路,不用再
劳二公子了。张少轩执意不肯,谷飞云也再三推辞,张少轩才勉强吩咐一名青衣
使女提着灯笼送四人回转宾舍。

  路上,荆月姑悄声问道:「大哥,今晚可是有什么事吗?」

  谷飞云道:「醉道长要你们不可惹事,你们就不用管了。」一会工夫,已经
来至芝苑。

  荆月姑道:「大哥,明天见。」

  谷飞云道:「我送你们回去。」

  荆月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的。」

  冯小珍道:「是啊,这里只有一条路,还会怕迷失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不送你们了。」

  珠儿道:「大哥明天见。」

  「明天见。」谷飞云目送她们走远了,才回身跨进芝苑大门,明月已迎了出
来,躬身道:「谷公子回来了。」

  谷飞云问道:「醉道长还没醒吗?」

  明月道:「没有,明珠姐姐会伺侯的,公子只管放心好了。」

  谷飞云推门进入房中,明月已经捧着脸水走入,说道:「谷公子请洗把脸,
小婢泡茶去。」

  谷飞云道:「多谢姑娘。」

  明月退出之后,谷飞云洗了把脸,心中暗道:「醉道长曾说今晚有事要交代
自己的,不知是什么事情?」心中想着,明月已泡了一杯茶走入,放到几上,说
道:「谷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谷飞云含笑道:「没有了,姑娘只管去休息好了。」

  明月欠身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说完,就退出房去,随手拉
上了房门。

  谷飞云在椅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心想:「醉道长怎么还没消
息呢?」

  正在思索之际,耳边就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还早一点,等你喝完茶,
像平日一样,准备上床休息之时,吹熄灯后,从后窗出来,到贫道房间的后窗,
贫道再告诉你。」

  谷飞云不知他要自己去做什么?从容喝完了茶,站起身来,一口吹熄灯火走
进后窗,轻轻推开窗户,穿窗而出,回身把两扇窗关好,足尖轻点,在屋瓦上行
走。

  还没走近醉道人住的后窗,就听他以传音入密说道:「小施主真是急性子,
贫道要你慢慢的来,现在还早了些,但既然出来了,就到下面去等一会吧,你从
这里跃下去,往右首走五十步。」谷飞云依言纵身跃落屋面,心中默数着,往右
走了五十步。

  醉道人又道:「好了,就在这里,你后面不是有一处花丛吗,你就隐身到花
丛后面去,贫道没有出声,你千万不可有任何举动。」

  谷飞云点点头,依言退到一丛花影后面,蹲下身来,心中暗道:「醉道长葫
芦里不知卖什么药?他要自己躲在这里,究竟做什么呢?如果有人企图暗算他,
以他的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也用不着自己帮忙呀。」

  时间渐渐过去,谷飞云在花丛后面蹲了将近一刻之久,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
耳边说道:「注意,有人来了。」

  谷飞云抬目看去,果见一条人影从左首一条小径掩掩藏藏的走到屋后,目光
迅速一转,嘶一声腾空跃起,一下落到醉道人住的后窗之下,就蹲下身来。谷飞
云目能夜视,看到此人一身黑衣,连大半个脸上也蒙着黑巾,但从他腾身跃起,
飘伏窗下,身法之快,足见武功极为高明。啊,这人身材瘦小婀娜,竟然还是女
子,这会是谁?

  就在这一瞬间,但见黑衣女子刚刚在窗下蹲身子,忽然原式不变,一下像风
吹落叶,她一个人滴溜溜的飘了起来。朝左首小径上飘飞过去。等她落到地上,
离醉道人住的后窗已有十来丈远近。黑衣女子站停下来,才如梦初醒,惊愕的不
知所云,急忙一个转身,纵身急掠而去。

  就在此时,醉道人的声音才道:「咳,小施主快跟她下去,看她究竟有何阴
谋?但你切记不可露了痕迹。」谷飞云听得点点头,立即身形一晃,从花丛间掠
出,远远尾随着黑衣女子身后,跟了下去。

  黑衣女子似是被刚才这一下哧破了胆,走得急为匆忙,根本没再注意身后是
否有人跟踪,折入长廊,就只顾往前进奔行,到得第二进,才翩若惊鸿朝中间一
间后窗闪入。谷飞云悄悄跟到后窗,贴身站定,缓缓偏着脸朝房中看去。

  黑衣女子进入房中,迅速的脱去一身黑衣,换上衣裙,又翩然朝外行去。谷
飞云因她在房中换衣,自是不便偷看,心中暗道:「这个人果然就是西山别墅的
人。」

  此刻听到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凝目看去,看到的已经只是一个苗条
背影。心中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看看清楚她是谁了。心中想着,
急忙身形移动,闪到另一个窗下,只见苗条人影迅快的从楼梯下去。

  楼下左厢,是一间布置精雅的书房,此刻还有灯光,前后四扇明窗也都敞开
着,只是下了一层轻纱窗帘,身穿青绸短衫裤的二公子张少轩,正坐在临前窗一
张太师椅上,椅上放一壶香茗,敢情还没上楼去睡。不,书房左首,还有一间精
致的寝室,牙床枕席,一应俱全,二公子何以忍令娇妻独守空闺,他一个人却要
睡到书房里来呢?这时,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迅快的闪进一个苗条人影。

  张少轩身子微侧,叫道:「是五师妹吗?」原来那苗条人影赫然是他娇妻二
少夫人。

  谷飞云也在此时悄悄掩近后窗,目光一注,心头也大为惊愕,暗道:「去觑
探醉道长的竟然会是二少夫人,他们居然会是师兄妹。」他有了这一发现,自是
越发不敢丝毫大意,以背贴墙,宁神听去。

  只听张少轩问道:「情形如何?」这话自然是问她去觑探醉道人的事了。

  二少夫人悄生生走近张少轩身边,在椅上坐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二师
哥幸亏没去,去了只怕麻烦大了。」

  张少轩矍然道:「怎么你被他发现了?」

  二少夫人道:「我蒙着脸去的,他不一定会想到是小妹,但他已经知道我是
女的了。」

  张少轩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急道:「他会不会跟踪着你来?」

  二少夫人咭的一声轻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方才他要拿下我简直易如
反掌,何用把我送出十丈以外?这是他分明不愿多事,你说他会跟踪我来吗?」

  张少轩重又回身坐下,望着他五师妹,说道:「你把经过如何,快说给我听
听。」

  二少夫人道:「刚才我一路都很小心,就是飞上他住的那间后窗,自信不会
弄出什么声音来……」

  张少轩低声道:「五师妹轻功一向很好,所以才有黑燕子的外号。」

  二少夫人娇嗔道:「你又笑我了。」

  张少轩道:「我的五妹,愚兄怎么敢笑你呢?」

  二少夫人答道:「你快坐好,正经些好吗?」

  张少轩道:「五师妹……」

  二少夫人倏地站起身,冷声道:「二师哥,你再这样,小妹就走了。」

  张少轩手足无措,尴尬的道:「五师妹,你……请坐,快说下去咯。」

  房内的这一情形,谷飞云虽然是没看到,但他全听到了,心中暗暗奇怪,忖
道:「原来他们只是假凤虚凰,并非真的夫妻,那么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了。」

  二夫人道:「但就在小妹刚刚闪近他的后窗,耳边就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
道,贫道方外之人,酣卧之处,不喜有人觑伺,女施主请回。话声入耳,陡觉一
阵无形力道把我一个人裹着飞起,几乎连一丝抗力都来不及使展,就被一下送出
十丈以外,等落到地上,才觉身上一松,丝毫也没有受伤……」

  张少轩吃惊的道:「他有这么大的本领。」

  「奇怪。」二夫人道:「小妹明明在他酒中下了『消功丹』,怎会……」谷
飞云听得一惊,她居然在醉道长的酒中下了毒。

  张少轩道:「醉道人内功已臻上乘,今天下午,他整整睡了一个下午,也许
是把『消功丹』逼出去了。」

  二少夫人娇笑一声道:「二师哥怎么忘了,仙子炼制的『消功丹』,任你内
功再好,也无法逼出体外,因为它一入体内,就无迹可求,丝毫不会有觉得异样
感觉,怎么能逼得出来?少林掌门至善不是坐了一年关,他能逼得出来吗?」

  谷飞云听得不期一楞,暗道:「原来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闭关,是发现自己
中了某种奇毒,希冀以禅功逼毒了,但是坐关一年,依然没有把『消功丹』逼出
来,足见此丹十分的厉害。」

  张少轩道:「希望醉道人不知道是你下的才好,不然,他岂会轻易的放过我
们?」

  二少夫人嗤的笑道:「你只管放心吧,没凭没据,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我下
的毒,只是大师哥交代的事儿,我们却交了白卷。」

  张少轩道:「我们要道觉布置的,道觉也做到了,谁会料到半路里杀出了一
个程咬金来?现在我担心的少林寺的事,别让他发现才好,不然我们两年来的努
力,都会被破坏了。」

  谷飞云听得又是一楞,忖道:「道觉?不就是知客堂的住持吗,他们要道觉
布置什么呢?是藏经阁伤人之事?」

  二少夫人凝视着他,笑道:「二师哥,你好像很会杞人忧天。」

  张少轩笑道:「那倒不是,愚兄亲手策划之事,极不允许有人破坏。」

  「好啦。」二少夫人娇躯一个轻旋,说道:「我要回房去了。」

  张少轩望着她,轻轻叫道:「五师妹。」

  二少夫人眨着眼睛,问道:「二师哥还有什么事吗?」

  张少轩走上一步,说道:「五师妹,这两年来,愚兄对你的情莆,你难道一
点也不了解吗?」

  二少夫人后退一步,挽首道:「二师哥,小妹奉师父他老人家之命,来扮演
这个二少夫人,小妹不得不来,二师哥对小妹的情意,小妹十分感激,二师哥不
要逼我好吗?」

  谷飞云眼看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就悄悄退下,然后拧身纵起,一路疾行,赶
回芝苑,刚越墙而入。就听到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小施主回来了,快到
贫道房里来,这里两个使女,都已入了睡乡,再也没人敢来觑伺了,你只管大大
方方的走进来好了。」谷飞云登上楼梯,走到左首一间房门口,推门而入。

  醉道人盘膝坐在床上,含笑道:「辛苦小施主了,请坐。」谷飞云在床前一
把椅子坐下。

  醉道人问道:「小施主看到了些什么?」谷飞云就把方才见到之事,一五一
十的说了出来,醉道人听得只是点头。

  谷飞云问道:「道长是否中了二少夫人的『消功丹』呢?」

  醉道人微笑道:「贫道如果中了毒,还能去救少林寺的和尚?」

  谷飞云道:「听他们口气,少林方丈闭关一年,还是没把『消功丹』逼出体
外。」

  醉道人笑道:「岂止少林方丈一人?你不是和至慧大师对过一掌吗?你纵然
练成太清心法,但总究功夫尚浅,以老和尚数十年的修为,怎么会发不出第二掌
来?」

  谷飞云矍然道:「这么说,至慧大师也中了他们的『消功丹』。」

  「岂止至慧大师?」醉道人喟然叹道:「这是武林中另一场劫运,差幸师父
他老人家洞烛先机,找百草前辈要来了解药,否则贫道此刻只怕也和至慧大师一
样,自顾不暇了呢。」

  谷飞云惊异的道:「他们究是什么人门下呢,连少林寺也敢下毒?」

  醉道人笑了笑道:「就因为有这批魔头出世,才造化了小施主。」

  谷飞云听他语含玄机,忍不住抬目问道:「道长……」

  「小施主不用多问,日后自知。」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摇了下手,笑道:
「贫道和至慧大师有约,还得到少林寺一行,小施主只管回房休息,今晚不会有
什么事了。」

  谷飞云道:「在下和道长一起去。」

  「不用。」醉道人跨下木床,含笑道:「贫道一个人去,比较方便,因为此
行不宜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极端机密之事。」

  至慧大师因醉道人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今晚二更有事要和自己详谈。醉道人
说得如此郑重,可见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老和尚自然要等。

  现在快接近二更了,禅房窗前似有一阵微风吹过,至慧大师暝目趺坐的人目
光微抬,蔼然笑道:「道友来了?」随着话声,一脚跨下禅榻,站起身来。

  醉道人已经跨入禅房,稽首道:「有扰大师清修。」

  至慧大师台十道:「道友深夜光降,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

  「善哉,善哉。」醉道人单掌当胸,说道:「大师说得是,贫道正有一件极
重要的事奉告。」他在禅榻旁一张木椅上坐下。

  至慧大师就在禅床上坐下,道:「道友请说。」

  醉道人问道:「贫道想问大师,贵寺知客堂道觉为人如何?」

  至慧大师一怔问道:「不知道觉有什么不对吗?」

  醉道人道:「大师先请回答贫道的话。」

  至慧大师平静的道:「道觉是中年出家,在敝寺已有十几年了,为人颇善交
际,所以方丈要他担任知客……」

  醉道人道:「在未出家以前呢?大师可知他的出身?」至慧大师道:「他俗
家姓段,好像是郑州人。」

  醉道人又道:「那张少轩呢?」

  至慧大师含笑道:「少轩是大师兄的记名弟子,他尊翁是敝寺的大护法,和
道友也是素识,道友怎么会问起他来的呢?」

  「问得好。」醉道人笑了笑道:「那么大师可知张少轩两年前结了婚,这位
二少夫人是哪一家的千金?」

  至慧大师心想:「这醉道人今晚怎么了?」一面答道:「少轩结婚之日,大
师兄和老衲都去了,二少夫人好像是他们的远戚,渑池陈家来的。」

  醉道人笑道:「大师可知昨晚藏经阁这件事,是什么人安排的吗?」

  「安排?」至慧大师听得不期一怔,他自然听得出来,安排者?不是单纯的
夜闯藏经阁,而是有人预谋的。他两道花白眉毛微微一摆,问道:「什么人?」

  醉道人不待他说下去,立即接着道:「大师还是听贫道说吧,安排这件事的
人,就是贵寺的知客僧道觉……」

  至慧大师身躯一震,骇异的道:「怎么会是道觉?藏经阁的两名弟子身负重
伤……」

  醉道人没有理他,接着道:「至于那一男一女,正是张少轩和他妻子了。」

  至慧大师似有不信之色,望着醉道人迟疑的道:「道友……他们……」

  老和尚一代高僧,但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少林寺大门,江湖险恶,他还是不
大清楚,因此听了醉道人的话,一时之间几乎难以置信,也难以措词。他这句道
友、他们,很想说:「道友会不会弄错?他们这样做有何目的呢?」但他都只说
了半句。

  醉道人朝他笑了笑道:「大师也许不相信,道觉可能是受张少轩的主使,为
的就是嫁祸给谷小施主,好这件事暂且不谈,贫道今晚来此,主要是为了少林寺
的安危。」

  至慧大师又是一怔,问道:「道友之意,是说少林寺有什么危机了?」

  醉道人讶然道:「大师难道还没有察觉吗?」

  「阿弥陀佛。」至慧大师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道:「道友所言,必有所
据,但老衲却并无所觉。」

  「唉。」醉道人微微摇头道:「大师有道高僧,不知江湖人心险恶,难道方
丈大师坐关之前,没和大师说什么吗?」

  至慧大师瞠目道:「方丈没和老衲说过什么?不知道友知道了些什么?」

  醉道人道:「那么就说大师吧,难道大师和谷小施主对过一掌之后,忽然真
气不继,也一点不觉得可疑吗?」

  至慧大师耸然动容,说道:「今日上午,老衲和谷小施主硬对一掌第二掌出
手,就立觉体内真力不继,这一情形,确是从未有过,但后来渐渐恢复,老衲也
曾运气检查,又并无异处,老衲只当年事已高,体力衰退了,听道友之言,莫非
另有原因?」

  「不错。」醉道人颔首道:「大师第二掌忽然体力不继,是中了『消功丹』
之故,方丈大师一年前忽然要闭关静修,也是因为发现体内时有不继之象,只当
运功出了岔,才闭关的,不仅二位大师中人暗算,只怕少林僧侣,全已被人下了
『消功丹』,一旦有事,就不堪一击了。」

  至慧大师惊出一身冷汗,急急问道:「道友如何知道的?」

  醉道人人道:「大师还记得三十年前的阐教教主吗?」

  至慧大师矍然道:「老衲记得,他勾结白莲教、红灯教,号称三教合一,倡
乱江湖……」

  醉道人接口道:「那场乱局,是少林寺联合武当派把他们剿平的。」

  至慧大师道:「莫非他们的门人弟子,又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了?」

  「岂止是他门人弟子?」醉道人道:「这老魔头销声匿迹了三十年,最近又
有死灰复燃之势,家师料到这老魔头一旦重出江湖,首当其冲的该是少林、武当
两派了,所以要贫道赶来面见方丈大师。这老魔头昔年从西域带来用『迷迭香』
练制的慢性毒药,能使人功力渐渐散失,只有百草前辈的『百草丹』能解,贫道
也带来了。」

  至慧大师感激的道:「老神仙真是武林万家生佛,不是老神仙洞瞩先机,敝
寺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呢?」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
声,问道:「莫非是道觉这孽障?」

  醉道人道:「据贫道所知,那张少轩夫妇二人,都是老魔头的门下。」

  「这怎么可能呢?」至慧大师惊诧的道:「少轩是大师兄的记名弟子,怎么
会投到老魔头门下去的呢?」

  醉道人攒攒眉道:「张少轩是二师兄,他妻子是五师妹,从这一称呼看来,
他投入老魔头门下,应该不是近年的事了。」

  至慧大师沉声道:「这孽障如此胡作非为,敝寺戒律堂决不会轻易就放过他
的。」

  醉道人笑道:「你们少林寺的事,贫道就管不了了。」一面伸手从身边取出
一个青瓷药瓶,交到至慧大师手中,郑重的道:「这是『消功丹』的药,每人只
需一粒,大师收好了。」

  「阿弥陀佛。」至慧大师双手接过,口中连诵佛号,合十道:「老衲代表少
林寺,敬向老神仙致谢。」

  「大师不可多礼,好了。」醉道人打着稽首还礼,一面说道:「贫道要办的
事已经办好,该告辞了。」接着嘴皮微动,又以传音入密和至慧大师说了几句,
才举步往外行去。

  至慧大师连连点头,送到了禅房门口,合十道:「道友好走,恕老衲不远送
了。」话未说完,只见醉道人大袖一挥,一道人影已凌空飞射而去,快若闪电,
只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老和尚看得暗暗点头,这位醉道友和他师父一样,游戏风
尘,光是这份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

  醉道人回转西山别墅宾舍,就替明珠、明月解开睡穴。张少轩敢情因五师妹
夜探宾舍,被醉道人隔着窗户,以内力把她送出十丈以外,被镇慑住了,这一晚
果然没敢再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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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夜袭无功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盥洗完毕,走过回廊,只见醉道人一手扶着栏杆正在望
着远处,口中笑道:「小施主起来了?」

  谷飞云忙道:「道长早。」

  醉道人没有回头,却以传音入密说道:「今天咱们还要在这里留一天,但你
不妨告诉张少轩,急于赶路,向他告辞,他一定会留你的,这样再留一天,就可
以使他不会起疑了。」

  谷飞云看他无缘无故忽然以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道:「莫非有人偷听我们
说话不成?」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再留一天?」

  「没错。」醉道人仍以传音说道:「小施主到时候就会知道。」谷飞云是一
面说话,一面朝醉道人走去,是以即使有人觑伺,也不易发现,这时正好走到醉
道人身旁。

  醉道人才转过身来,含笑道:「小施主,咱们出去走走,三位小姑娘也快来
了。」

  谷飞云应了声是,转身之际,眼角飘动,果见走廊转角处青影一闪而没,心
中暗道:「这两个丫头果然是张少轩的眼线。」两人走下楼梯,出了芝苑,就在
牌坊前面站定。

  醉道人轻微的叹息一声道:「在这里安置了一批实力,少林寺近在咫尺,还
一无所觉,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张少轩夫妇极非易与之辈。」

  谷飞云惊异的道:「他们在这里安置了一批实力?」

  醉道人道:「你没看出来吗?庄上的庄丁仆佣和丫环使女们,无一不身手敏
捷,个个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依贫道看,人数至少也在一百人以上,一旦有什
么行动,这批人手,就不可忽视。」

  谷飞云哦道:「少林寺怎么会被蒙在鼓里,视而不见呢?」

  醉道人笑道:「少林寺知客堂住持道觉,是郑州虎段天发的远房堂叔,可能
早就和张少轩有了勾结。」

  谷飞云哦道:「这就对了,道觉还以为段天发的死,和在下有关,所以要设
计嫁祸于我们了。」

  醉道人微微摇摇头道:「只怕另有原因……」话声未落,只见荆月姑、冯小
珍、珠儿三人一起走来。珠儿首先叫道:「醉道长,谷大哥早。」

  谷飞云道:「你们都起得早啊。」

  冯小珍抢着道:「我们本来早就来了,是二姐说的,怕醉道长还没有醒,所
以这时候才来呢。」

  醉道人笑道:「贫道醉得最厉害,听到你们三个人的脚步声,也会被吵醒过
来。」

  珠儿道:「我听师公说,你老已经修成天耳通,一里外有人说话,都可以听
得到。」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你师公把贫道说得太高了,有这样修为的人,
除了你师父、师公,和家师之外,就没有几个人了,贫道还差得远哩。」

  谷飞云问道:「你们吃了早餐没有?」

  冯小珍道:「还没有,我们要到这里来找你们,春兰说把我们的早点送到这
里来好了。」

  只见明月俏步走出来,躬身道:「道长、谷公子、三位姑娘,请进来用早点
了。」

  醉道人道:「大家进去吧。」进入起居室,两名使女早已在八仙桌上摆好五
副碗筷,装好了稀饭,四式小菜和两笼蒸饺,一笼是素的。

  冯小珍道:「这里的人办事真快捷,我们刚来,早餐就准备好了。」

  明珠欠身道:「芝苑、兰苑,一切饮食,都是一个厨房办的,春兰姐姐去交
代厨房里,把三位姑娘的早点开到这里来,厨房的人就送到这里来了。」

  冯小珍道:「原来如此。」五人坐下,就各自吃了起来。

  荆月姑问道:「大哥,我们早餐之后,是不是该起程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二妹说得极是,我们已经打扰了张二公子一天,今天正
该告辞了。」

  只听门外有人朗笑一声道:「谷兄怎么就要走了,是否嫌兄弟招待不周?」
随着话声,张少轩手摇摺扇,缓步走了进来。

  谷飞云看他一脸笑容,举止潇洒温文,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老魔头门下二弟
子,一面慌忙站起身,拱手道:「二公子早,在下兄弟实因有事在身,昨天已经
打扰……」

  张少轩没待他说完,摆着摺扇,口中唉了一声,才道:「昨天兄弟已经和醉
道长说好了,诸位难得到少室山来,要在敝庄多盘桓几天,怎好马上就要走呢?
除非是嫌兄弟这主人招待不周了。」

  「二公子言重。」谷飞云道:「在下急于要找到家父家母下落,所以不便久
留,还请二公子原谅。」

  醉道人含笑道:「谷小施主说的也是实情,但二公子生性好客,想挽留你们
多住几天,可以稍尽地主之谊,也是一片诚意,这样吧,咱们就再留一天,明天
再走不迟。」

  珠儿咭的笑道:「醉道长是舍不得十五年的窖藏花雕吧?」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珠儿姑娘说得一点不错,从前贫道到西山别墅
来,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没有好酒的地方,如何留得住贫道?」

  早餐之后,张少轩吩咐庄丁送来了两缸十五年陈的花雕,就这样,醉道人就
不参加年轻人的行列。由张少轩陪同谷飞云等四人畅游少室山附近的几处名胜,
他也乘机探听珠儿的来历,这也是大师兄交代的。他要探问珠儿来历,自然要在
最恰当的机会,以最技巧的口气加以试探,但珠儿人小鬼大,只要你问到她师门
的情形,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晌午时光,回到西山别墅,两名使女早已摆好杯筷,由张少轩和二少夫人作
陪,但醉道人却在大家回来之前,一个人喝了半缸好酒,又醉倒了。因此这顿午
餐,只有谷飞云等四位客人,和身为主人的张少轩夫妇一共六人。

  二少夫人最多二十二三,和荆月姑、冯小珍大了不过四五岁,昨天中午,因
为有醉道人在座,大家又是初次见面,未免拘束,今天全是年轻人,没有拘束,
自然就谈得比较投机。她不但学着谷飞云的口气,叫她们二妹,荆月姑。三妹,
冯小珍。小妹子,珠儿。对谷飞云也熟不拘礼,俏眼横波,娇笑如铃,不时的给
谷公子夹菜、劝酒,显得亲切而殷勤。

  张少轩虽然不善喝酒,但温文有礼,谦恭好客,如果谷飞云不是昨晚亲耳听
到,他是在少林寺僧侣身上下消功丹的主谋,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通天教主门下
的二弟子。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启禀二公子,秦公子和他少
夫人来了。」

  张少轩口中惊喜的啊了一声,慌忙站了起来,目光朝二少夫人看了一眼,才
道:「秦兄夫妇难得到我们庄上来做客,你就在这里招呼谷兄四位,我出去接待
他们。」

  二少夫人含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招待的,哦,他们这时候来,自然还
没有用饭,你要人吩咐厨下,把筵席放到东阁去。」张少轩点点头,朝谷飞云抱
抱拳,还没开口。

  谷飞云已经站了起来,抱拳道:「二公子既然有贵客来了,而且还有女眷,
贤伉俪自然也应该一起出去,在下兄妹酒醉菜饱,不用二少夫人招待,也该告退
了。」

  张少轩道:「菜还没有上完,谷兄四位……」

  谷飞云道:「在下真的吃饱了,二公子千万不用客气,我们先回芝苑去,贤
伉俪只管请便。」

  张少轩连连拱手道:「真不好意思。」

  二少夫人瞟着眼波娇笑道:「谷公子即然这么说了,就不用客气了,秦公子
夫妇已在客厅等着,我们快出去吧。」

  谷飞云等四人一起离开西花厅,走到山坡间,谷飞云四顾无人,说道:「他
们口中的秦公子,不知是什么人?」

  冯小珍道:「人家来的客人,管他们是谁呢?」

  谷飞云道:「你还不知道,张少轩和二少夫人,乃是师兄妹,根本就不是夫
妻。」

  荆月姑奇道:「大哥怎么知道的?」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他们是通天教主门下。」

  珠儿啊道:「大哥,这么说来,他们是束无忌的师弟、师妹了。」

  冯小珍低哦一声道:「对了,昨晚醉道长要我们不可出来,是不是发生了什
么事?」

  谷飞云笑道:「三妹果然聪明,一下就猜着了。」

  冯小珍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头也是喜不自胜,一面急着问道:「大哥快说
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事情多着呢。」谷飞就从昨晚醉道人要自己隐伏他后窗下的花丛说起,详
细说了一遍。

  冯小珍道:「还有呢?醉道长去少林寺的事,你还没说呢。」

  谷飞云道:「我不知道醉道长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
道?」

  珠儿道:「早上大哥要走,醉道长还答应他要我们多住一天,这种地方有什
么好留的?」

  荆月姑道:「醉道长要我们多留一天,自然有他的道理。」

  冯小珍睁大眼睛,轻啊道:「对了,说不定今晚会有事呢。」

  珠儿咭的笑道:「有事最好,今晚我们就可以瞧热闹了。」

  突然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瞧热闹可以,但绝不可以出手。」

  珠儿喜的叫道:「醉道长。」

  谷飞云道:「醉道长喝醉了,还没有醒呢,你嚷什么?」

  珠儿道:「刚才就是醉道长在我耳边说话咯。」

  冯小珍急着问道:「他和你说什么呢?」

  珠儿道:「他说,瞧热闹可以,但绝不可以出手,有热闹瞧,不出手就不出
手咯。」

  荆月姑道:「这么说,刚才来的秦公子夫妇,说不定也是他们的同党了。」

  珠儿道:「要不,我去瞧瞧。」

  荆月姑忙道:「你别乱闯,不要说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是夜晚,张少轩如果
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武功决不会差,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打草惊蛇?」

  谷飞云道:「二妹说得不错,你不可鲁莽。」

  珠儿道:「好嘛,不去就不去嘛。」

  大家边说边走,眼看要走近芝苑,荆月姑脚下一停,望着谷飞云问道:「谷
大哥,待会也许说话不方便,不如事先商量好了,我们晚上什么时候,在哪里集
合?」

  谷飞云低声道:「我们初更时分,就在芝苑牌坊前面见面好了。」

  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又道:「你们出来前,务必要先点了两个使女的睡
穴,别让他们给发现了,这里的使女,就是张少轩的眼线,窥视着我们的举动言
行,所以要特别小心。」

  冯小珍抢着道:「我们早就看出来了,要收拾她们还不容易?」

  谷飞云道:「派在芝苑和兰苑的使女,一身武功极不寻常,你们得小心。」

  荆月姑笑道:「有珠儿妹子出手,还怕她们不乖乖的躺下去?」

  珠儿高兴得眨着眼睛,咭的笑道:「谷大哥放心好了。」

  张少轩、二少夫人双双走出西花厅,进来通报的庄丁垂着手道:「启禀二公
子、二少夫人,秦公子伉俪已由田管事陪同,在公子书房里待茶。」

  张少轩点点头道:「你快吩咐厨房,整治一席酒菜,送到东阁里去好了。」
那庄丁恭身领命,急步退去。

  张少轩赶到书房,掀廉走入,目光转动,不禁一怔。方才庄丁来报,说是秦
公子夫妇来访,所谓秦公子夫妇,原是三师弟秦剑秋和六师妹白素素。哪知目光
这一转,发现坐在书房里的,除了三师弟秦剑秋,六师妹白素素,连大师兄束无
忌也来了,还有武当名宿归二先生,另外还有四个人,自已并不认识。

  张少轩夫妇慌忙趋了过去,恭敬的一起叫了声:「大师兄。」

  束无忌豁然笑道:「二师弟、五师妹,没想到愚兄也来了吧?方才是愚兄故
意要庄丁只说三师弟、六师妹来了,这样才不至使醉道人和谷飞云起疑罢了。」

  张少轩恭敬的道:「大师兄想得周到。」接着朝归二先生抱拳道:「归老莅
临,在下欢迎得很。」然后才向秦剑秋、白素素二人含笑道:「三师弟、六师妹
请坐。」

  束无忌道:「来,二师弟、五师妹,愚兄给你们引见……这位是名重一时的
羊角道长,这位是用毒能手人称毒手郎中的秦大山秦老哥,这二位是尺炼双杀呼
延赞、呼延弼兄弟……」接着又向四人道:「他就是在下二师弟张少轩、五师妹
祝纤纤。」

  张少轩一一拱手,连说着久仰、幸会和欢迎光临等话,大家重又落坐。束无
忌朝张少轩询问了醉道人和谷飞云等人的情形,张少轩、祝纤纤二人一一答了。

  束无忌摺扇轻摇,郑重的道:「谷飞云一身所学,很有可观,当日师父他老
人家曾有收归门下之心,不想他居然敢潜逃出谷,师父对此事极为震怒,此子不
除,终必为本门后患。」

  秦剑秋道:「既然如此,就把他除去好了,难道有什么顾虑不成?」

  束无忌朝他笑了笑道:「要除去谷飞云原非难事,但是他后面有南山老人撑
腰,譬如这次西来,居然还有醉道人暗中保护。」

  秦剑秋道:「这个容易,二师兄不是和醉道人很熟吗,他从前不是也经常到
西山别墅来的吗?明天谷飞云等人向二师兄辞别,二师兄只需要把醉道人多留几
日,事情不就摆平了吗?」

  束无忌白皙的脸上不禁飞起一丝笑意,颔首道:「三师弟这一计策,倒可一
试。二师弟,明天你有把握留得住醉道人吗?」

  张少轩道:「这个……小弟也没有十分把握,但醉道人从前到西山别墅来,
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最近有十年没来,是因为他去云游天下名山,但他嗜酒
如命的脾气,却丝毫也没改,明天由小弟和五师妹坚决挽留,我想也许可以留得
住他。」

  束无忌摺扇在手掌心敲了一下,含笑道:「这样就好。」

  一名庄丁走了进来,垂手道:「启禀二公子,酒筵摆在东阁,可以请贵客入
席了。」

  张少轩站起身,拱拱手道:「各位道长、大师兄、三师弟、六师妹,一起请
到东阁入席了。」束元忌算得也没有错,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做梦也想不到当天
晚上,西山别墅竟会出事。

  晚餐前,醉道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里休息。现在大家才知道他为什么
会叫醉道人的了,好像不喝醉,就名不符实似的。嗜酒如命,每喝必醉,这也是
醉道人的可爱之处。现在快接近初更了,谷飞云悄悄跨下床来,悄悄推开右首窗
户,穿窗而出,落到地上,依然十分小心的朝芝苑正面绕去。

  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两个小丫环已被贫道点了睡穴,小施主只
管大大方方走出去好了,你们会合之后,从芝苑下去,离山麓还有一二十丈的光
景,左首有一条小径,可以攀登一处石崖,那里正好居高临下,面对整座庄院,
你和他们到崖上去,就可一目了然,也不虞她们惹事了。」

  谷飞云应道:「在下知道。」举步走出,来至牌坊前面,过没多久,只见荆
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也迅快的走来,人还未到,就听冯小珍压低着声音娇
笑道:「大哥,今晚很刺激咯。」

  珠儿道:「刺激的还在后头呢。」

  谷飞云问道:「你们把两个使女都制住了吗?」

  珠儿得意的笑道:「这还会有问题吗?」

  谷飞云道:「那好,你们随我来。」说完,举步朝外就走。他们下了平台,
一路寻着石级往下,行到快近山麓,果见左首依稀似有一条小径,这条小径十分
逼仄,若非谷飞云目能夜视,几乎无法辨认。

  三位姑娘跟着谷大哥折入小径,冯小珍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

  谷飞云回头笑道:「这是醉道长指示,要我领你们到这里来的。」

  四人一路疾行,不一会,前面果然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石崖,谷飞云领先从
石崖的侧面攀登上去,三位姑娘也依次攀登而上,崖上还算平正,约有四五丈见
方。谷飞云俯下身子,吹去灰沙,就坐了下来。

  荆月姑也傍着他坐下,一面说道:「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庄院,任何一处有什
么动静,都可以一目了然。」

  冯小珍问道:「今晚不用我们出手吗?」

  谷飞云含笑道:「醉道长就是这个意思,要我们坐山观虎斗,不准我们多管
闲事。」

  珠儿甩下了辫子,目注庄院,凝惑的道:「不知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什么人会找上西山别墅来呢?」

  谷飞云道:「小妹子,你先坐下来,待会不是就知道了吗?」

  荆月姑悄声道:「你们说得小声一点,夜深人静,我们身在高处,话声容易
传出老远的。」

  谷飞云点头道:「二妹说得是。」

  荆月姑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大哥要叫我二弟才是,万一在路上顺口叫
了出来,不就让人笑话吗?」

  谷飞云道:「好,好,我以后一定注意就是了。」

  冯小珍是个生性好动的人,坐了一会,眼看庄院中一片黝黑黑的,不见丝毫
动静,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好沉闷咯,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谷飞云也觉得有些奇怪,西山别墅有不少庄丁,从自己观察所得,每个人都
步履轻捷,分明都有一身武功,他们纵然在自己等人面前,尽量掩饰,也无法掩
饰得住。依照常理,偌大一座城堡,夜晚至少也有巡逻的庄丁,但今晚不仅四处
一片漆黑,连巡更的人也没有一个,沉寂得几乎像是一座空城,这情形岂非有反
常情?

  就在此时,忽见城墙外西北两侧似有不少人影,俯身疾行,渐渐接近围墙,
又迅快的隐伏下去。两边人数,少说也各有数十人之多。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
道:「这些人会是什么路数呢?」一面低声道:「你们快瞧,围墙外面西、北两
首,各有几十个人已经掩近围墙了。」

  冯小珍凝足目力,依然看不到什么,问道:「人在哪里?」

  谷飞云道:「他们都是俯着身子疾行,现在已在墙外隐伏下去。」刚说到这
里,接着低哦一声,又道:「南首也有人来了,也有几十个人,这一批人好像没
有掩饰行藏,是朝大门来的。」

  珠儿问道:「谷大哥,你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吗?」

  谷飞云笑道:「我只能看到幢幢人影,哪里分得清是什么人?」

  荆月姑道:「这就奇了,三处合起来,岂不有一百五六十人,这会是哪一路
的人呢?」

  冯小珍道:「来的当然是西山别墅的敌人了。」

  「对了。」荆月姑道:「庄院中一片漆黑,可能是张少轩早就得到消息,有
了戒备。」

  「不错。」谷飞云道:「他早已知道今晚会有强敌压境,所以事前就有了布
置,不然不会如此沉寂的。」

  珠儿道:「醉道长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不然,他怎么会说瞧热闹可以,要
我们绝不可以出手呢。」

  荆月姑道:「对呀,西山别墅今晚有强敌压境,醉道长怎么会知道的呢?」

  正说之间,南首的一行人已经到了城堡大门之前,他们既未掩饰行藏,就在
门前站停下来。接着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西山别墅守门的庄丁听着,你
们快即进去通报,就说少林寺监寺大师来了,速请二公子出来迎接。」此人声音
铿锵,是以千里传音送出,因此连隐身在庄后石崖上的四人都可以听得到。

  谷飞云不禁一怔道:「来的会是少林寺的监寺至慧大师。」

  荆月姑道:「少林寺出动了这许多人。」

  冯小珍道:「庄院里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过了一会,只听那苍劲声音又道:「西山别墅的庄丁们,你们听到没有?少
林寺监寺大师来了,快叫你们二公子出来迎接。」话声足可传遍庄院每一角落,
但庄院中还是没有半点声息,也没人答话。

  谷飞云道:「看来张少轩准备要和少林寺放手一搏了,不然是不会不加理会
的。」

  荆月姑道:「他无缘无故怎么会和少林寺反目的呢?」

  谷飞云道:「我看一定是有原因的……」

  话声未落,突听一个苍老声音沉喝道:「这孽障既然拒不开门,至通师弟,
你给我破门而入。」这说话的是监寺至慧大师的声音,方才那苍劲声音,则是达
摩院长老至通了。

  接着但听至通大喝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砰然巨响,敢情他以金刚掌劈开大
门,口中发出一声大笑,说道:「大门已启,监寺、院主请。」

  原来今晚除了达摩院住持至慧大师和长老至能、至济、至通,及十八名护法
弟子外,还有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师、长老至中率同十八名护法弟子同来。至通口
中的监寺自然是至慧大师,院主则是至清大师了。

  至清大师合十躬身道:「师兄请。」至慧大师合十答礼,当先举步跨入了大
门,他身后则是至清大师,然后是四位长老至能、至济、至通、至中,然后是达
摩、戒律二院的三十六名护法弟子,分作两行鱼贯走入。

  至慧大师手持镔铁禅杖,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间,面对大厅,停下步来,沉声
道:「张少轩,老衲和戒律院至清师弟来了,你还不出来迎接?还有,本寺叛徒
知客堂道觉,畏罪潜逃,来至西山别墅,你若是不想担负窝藏叛徒的罪名,速把
道觉捆绑送出,万勿自误。」他这番话自是以上乘内力说出,整座西山别墅的任
何角落,均可清晰听到。

  隐身石崖上的荆月姑轻哦一声,低低的道:「大哥,这就对了,少林寺知客
僧道觉,一定和张少轩早有勾,结昨晚醉道长去了少林,跟至慧大师说出道觉的
事,道觉在寺内一定有很多同党,也广布了眼线,眼看东窗事发,就潜逃到西山
别墅来了,至慧大师也就假追捕道觉为名,找上西山别墅来了。」

  谷飞云颔首道:「可能就是这样。」

  至慧大师喝声完毕,西山别墅大厅上依然一片沉寂,就是其他地方,也都黝
黑沉寂,不见一丝灯光,不闻一点人声,好像整座庄院,久已无人居住一般,自
然也没有人答话了。至清大师合十道:「师兄,这两孽徒沆瀣一气,不肯出来,
依小弟之见,只好派人进去缉拿了。」

  至慧大师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接着朝至能、至济二人吩咐道:「至
能、至济师弟,你们率同护法弟子由左首进去搜索,如果有人顽抗,一律给我拿
下好了。」

  至能、至济二人躬身道:「小弟领命。」

  至慧大师又道:「至通师弟,你和至中师弟,率同戒律院弟子从右首进去搜
索,如有顽抗,也给我一起拿下。」

  至通、至中二人同时躬身道:「小弟领命。」

  至通抬目道:「两位师兄只有两个人留在这里吗?」

  至慧大师微微一笑道:「凭愚兄和至清师弟二人,还怕孽徒不成,你们快去
吧。」至能、至济、至通、至中四人各自手持禅杖,率同达摩、戒律二院弟子,
分作两路,一左一右,迅即往里走去。

  崖上冯小珍看得奇怪,低声说道:「大哥,张少轩勾结道觉,现在少林寺的
人已经破门而入,怎么还不出手呢?」

  荆月姑道:「这事情确实有些奇怪,张少轩夫妇既是通天教主门下,武功自
是极为高明,何况庄中还有一百多名庄丁,也个个身手敏捷,武功不弱,少林寺
僧人已经破门而入,怎么会没有一个人抵抗的呢?」

  谷飞云目注庄院,一面笑道:「二妹,你这话说错了,如果他全庄的人已被
拿下,才能说没有一人抵抗,现在既没有人被擒,只能说双方没有遭遇罢了。」

  珠儿道:「那他们庄上这些人呢?」

  少林寺达摩、戒律两院的人,进入庄院内宅,差不多有一刻工夫之外,但整
座庄院依然静寂如故,不闻一点打斗之声。这是说,他们一直没有遇上庄院里的
人了,这是不可能的事。谷飞云也深感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双眉微
蹙,迟疑的道:「莫非张少轩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荆月姑道:「大哥认为他有什么阴谋?」

  谷飞云道:「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总之,偌大一座西山别墅,不可能会
一个人也没有。」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已可看到少林寺左右两队僧人,已从内宅
搜索到了后院,现在他们又从后院分头搜索到山麓,已有一队人循着石级前去芝
苑、兰苑。

  珠儿小声道:「庄院里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哦,大哥,芝苑里的明珠、明月
和兰苑的春兰、香兰,都被点了穴道,这回要落到少林寺和尚的手里了。」

  谷飞云道:「我们现在也不能赶去给她们解穴呀。」

  冯小珍道:「对了,这四个丫头一定知道张少轩躲在哪里的了。」过了没多
久,只见那些和尚依然循着石阶退了下去。

  珠儿奇道:「谷大哥,他们好像没逮到人呢。」谷飞云早已看清楚了,他们
并没有押着人下去,心中也暗自奇怪。

  荆月姑俏声道:「醉道长不是留在芝苑,醉卧未醒吗?」

  谷飞云笑道:「你以为醉道长真的一醉不醒吗?他可能下去了也说不定。」

  两队少林僧人搜遍了整座西山别墅,现在已从原路退了出去。至慧、至清两
位大师此刻已经在大厅上枯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两队少林僧人也正好从左右长
廊退出,相继走上大厅。左首一队是达摩院的护法弟子,由至能、至济二位长老
率领。右首一队是戒律院护法弟子,由至通、至中二位长老率领。

  他们一个个右手持杖,左首单掌当胸,在石阶前停步,然后相对站定,只有
四位长老举步走入大厅,由至能为首,朝监寺至慧、戒律院住持至清两人行了一
礼,说道:「启禀监寺、院主,小弟等四人分率达摩、戒律二院弟子,搜遍整座
西山别墅,不但不见张少轩夫妇及道觉三人,就是院中庄丁佣人,也一个不见,
这座庄院,业已空无一人。」

  至慧大师听得不期一怔,说道:「有这等事,他们撤走得竟会如此快法?」

  至清大师脸上微有愠色,沉声道:「全是道觉这孽障走漏了消息。」

  至慧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咱们寺中尚潜伏有张少轩的同党,不然道
觉已被拿下,如何会被他脱逃,而且他脱逃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已出发,整个
西山别墅的人,为数不少,要全部撤退,也不是半个时辰所能办得到……」

  至清大师矍然道:「师兄之意,是要说张少轩早已得到道觉行藏败露的消息
了?」

  「不错。」至慧大师颔首道:「照这情行看,他们很可能在上灯时分,已经
全部撤走了,不然至远师弟率同两个罗汉阵的僧侣,分由北、东两路包抄过来,
岂会毫无发现?」

  他口中的至远师弟,乃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率同两个罗汉阵僧侣,少林寺
一个罗汉阵为一百零八人,两个罗汉阵,岂非来了两百一十六名僧侣?少林寺今
晚精锐尽出,不仅出动了达摩、戒律两院的人手,还有两个罗汉阵由罗汉堂住持
至远大师亲自率领,包围了西山别墅,但结果还是让张少轩夫妇和所有庄丁全都
跑了。

  老和尚们还不知道今晚在西山别墅的,除了张少轩夫妇,还有束无忌、秦剑
秋夫妇,以及武当名宿归二先生,羊角道人,毒手郎中,尺炼双杀等人。尤其这
次全庄撤退,也是由束无忌所策划的。他不但是通天教主座下首徒,教中事务多
半由他住持,因此也博得小诸葛之称。通天教主门下八大弟子,师弟妹们见到这
位大师兄,无不十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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